第一百一十三章 浮现!
因为事发突然,且送来的死者很多,足足有十多具,也因此,为了缩短解剖和验尸的进程,有几具尸体被转移到了通城附院帮忙做验尸调查。
通城是一座安宁的城市,也正因此,忽然出现了如此性质严重的凶杀案,瞬间引起了各方面的重视,微信朋友圈和微博圈子里,关于这件事的消息已经渲染开了,很多市民甚至因此产生了惶恐和不安的情绪。
这在一定程度上,给予了办案警方的压力。
警方的力量完全投入,以希望早日找寻事件的真相,专案组也直接成立了起来,当然,这些事情,和周泽没什么关系。
眼下,他只需要先确定一件事,那就是那些死去的医生护士到底是被人杀死的,还是被……鬼杀的。
实际上,周泽对那帮人的死,心里没有任何的不安,也不至于给自己乱攀扯什么责任和愧疚,如果那个女鬼给力正常一些,她早就成为周泽借刀杀人的刀了,那些将人命作为赌博工具的杂碎,死了反而能让这个世界变得干净一些。
但周泽不能忍的是,如果真的是有另外一个鬼,一直隐藏在暗处,而自己却没有发现,等自己一走,就开始出来杀人,那就是自己的失职。
终日打燕,没想到被燕啄了眼,这种感觉,可没那么美妙。
顺手偷了件白大褂,穿起来,周泽走入了停尸间,有两具尸体正在进行解剖,这里则停留了三具,周泽以前是这里的医生,在这里工作了十年时间,对附院自然熟悉得很。
况且,这停尸间,周泽重生之后,其实已经来过一次了,上次还在这里遇到了那个几个孩子争夺财产老母亲尸体没人去认收的事儿。
老道也从警局赶了过来,和周泽在附院碰了头,他和一些记者套了关系,获得了一些粗浅的信息报道,赶紧来跟周泽汇报。
只是,让老者有些失望的是,周泽对这些消息并不感兴趣,他和自己上任老板不同,他对查案兴趣缺缺。
停尸间的温度当然高不到哪里去,里外都透着一股子森然。
“老板,为什么尸体要运送到医院里来解剖?”老道很不能理解这件事。
“法医人才,哪怕是在发达国家也都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在国内也是如此,如果只是一两条人命的案子,当然不需要这样,但这次死去的人有十多个,原本通城警局那边所配置的法医力量肯定不够用,只能借助民间单位的力量进行协助。”
周泽查看了一下编号,又拿着门后面的表格扫了几眼,然后拉出了一个冰柜,里面躺着一具头发灰白的老太婆的尸体。
老道看着尸体,当即瞪大了眼睛,道:”这肯定是鬼干的,护士小姐姐都被吸成人干了。”
周泽伸手在铁板上敲了敲,“这是那个医院地下室病人的尸体。”
“哦,这样啊。”
老道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那是怎么死的?”老道又问道。
“尸体生前本就身患癌症,那些躺在地下室里被当作赌博工具的病人,早就被终止了一切医疗救助,他们什么时候死都有可能。
大概来看,这具尸体没有明显地外部伤势,我也没从她身上感知到残留的煞气。”
“那她的死因很古怪很难找寻么?”老道装模作样地摸了摸下巴说道,仿佛在此时,他也在陷入深深地思索之中,“那就有意思了,死因莫测,这里面,肯定有古怪。”
“病死的。”
“嘎?”
“我说,她应该是病死的。”
“这…………”
如果眼前不是周泽,而是别人,老道估计直接开喷了。
病死的,你还分析看这么久,还让我装作这么投入地样子,
我不会尴尬的么!
周泽没去理睬老道的想法,而是把第二具尸体拉了出来,这是一具男尸,年轻的男尸。
“这尸体我有点眼熟,哦,哦草,就是那个保安的尸体。”老道认出了尸体是谁,毕竟他和这位保安有过**接触。
周泽伸手提起尸体的下颚,有一道暗红色的伤口在这里。
伤口很深,切口很光滑。
“这是被割脖子了?”
老道猜测道。
周泽点点头,死因是被利器割破脖子失血过多而死。
周泽又将第三具尸体所在的冰柜推开,这是一具女尸。
“这个我也认识,是医院里的一个女护士,她当时下面穿的是小猪佩奇,贫道就多看了几眼。”
周泽检查了一下女尸下颚位置,发现她这里没有伤口,但紧接着,顺着脖子往下,周泽看见在女尸左胸下方,有一道很深的口子,伤口痕迹没有隔壁男尸脖子位置那么长,但深度应该更可怕。
刨除其他可能的意外因素,单纯地依照周泽本人上辈子的经验来分析,这两个人的致命伤,应该是自己找到的那两个伤口。
“这是被人拿匕首捅的吧。”
老道也算是闯荡过江湖的人,有阵子,也当过乡下的赤脚郎中,虽然也就是忽悠人的本事,但也算是见多识广了。
“应该是类似匕首一样的利器。”周泽点了点头。
鬼杀人,是不用刀的,所以,目前来看,应该是人为的。
既然是人为的,那就和周泽一点关系都没有了,阳间的事情,交给警察去做,他只负责收容鬼。
但这件事还是让周泽很不舒服,这几个医生护士,他之前是想杀不假,但最后他没杀,但脑海中其实可以推测出一个画面:
那就是在自己和老道走开之后,
有一个人,手里握着一把匕首或者小刀一类的东西,来到了这家医院,而这些护士医生,很可能还都处于昏迷之中。
他一个一个地靠近,用匕首抹脖子,或者捅腹部,让他们一个个在昏迷中因为失血过多而痛苦地死去。
鬼没杀的人,人却帮忙杀了。
我杀不杀是我的事儿,你趁着我走他们昏迷的时候过来补刀,周泽有一种被占了便宜和算计的感觉。
“走吧,没事了。”周泽说道。
既然不是鬼作祟,周泽也打算抽身而。
“那我……我还需要去自首么?”
“出了这么大的事,一些东西想隐瞒下去是不可能的,哪怕你不去自首,这个黑色产业链也会在这次事情里被深挖出来。”
“那就好。”
老道还真担心周泽继续要让自己去投案自首当什么污点证人。
走出了医院,已经是深夜时分了,外面倒是有不少夜宵摊,老道提议吃点东西,毕竟从中午到现在,他可是什么都没吃。
周泽点头同意了,他也觉得自己的脚步有些虚浮,许清朗回老家了,这几天自己的食欲明显不振。
不过因为没带酸梅汁的原因,老道在旁边吃得大快朵颐,但周泽吃得就很艰难,一口菜,得强忍着反胃极为痛苦地咽下去。
而且夜宵摊的东西,都比较重油,更是让周泽吃得更艰辛。
老道吃着吃着,摸摸嘴,起身,去了前面,回来时,手里拿着两个还热乎的馒头。
“老板,你还是吃点清淡的吧,前面刚好有一家24小时面点铺子,给你买了俩馒头。”
周泽也放下了筷子,接过了馒头,他必须得吃点东西,至少,要维系这个身体活动所需的能量,总不能让身体给亏空垮掉。
将馒头抓在手里,周泽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馒头不是新鲜。”
“额……”老道有些无奈道,“毕竟已经是晚上了,要吃新鲜的,只能是等到早上刚开门时才有。”
周泽用自己的指甲戳了戳馒头,外面很软,里面有些硬。
刚准备撕下一块送入自己嘴里时,周泽忽然愣住了。
他猛地把馒头调转了个方向,看着刚刚被自己指甲刺进去的位置。
丢下手中的馒头,周泽马上站起来冲过马路向医院那边跑去。
“老板!”
老道喊了一声,见周泽没理会,只得往桌上丢了两百块,对夜宵摊摊主喊了一声“结账”,然后跟着老板一起跑了过去。
二人又回到了医院里,周泽还是直奔停尸间,恰巧停尸间门口有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好在他是背对着周泽走向了另外一边,从那里上楼去了。
等那个医生离开之后,周泽和老道打开停尸间的门再度走入其中。
周泽亲自拉开了一个冰柜,女尸躺在里面。
“老板,到底怎么了?”老道气喘吁吁地问道。
“不是匕首杀的。”周泽沉声道。
“不是匕首,那就是小刀呗,就为这事儿您特意跑回来?”老道叹了口气。
周泽没说话,
而是默默地让自己食指指甲长出来,
然后,
漆黑的指甲被周泽轻轻地放在了女尸的左胸下面位置,
顺着那个留下的伤口,
刺了进去,
严丝合缝!
不是匕首杀的,
也不是什么小刀杀的,
甚至,不是什么利器工具杀的,
是指甲,
是指甲!
老道的嘴巴马上张大了起来,甚至惊讶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哆嗦道:
“僵……僵……”
“我说怎么第一眼看这伤口时,就有种熟悉的感觉。”周泽扭过头,看向老道,道:“把男尸的那个冰柜也拉出来,再验证一下。”
老道马上点头,拉开男尸所在的冰柜,
然后老道整个人愣住了,
道:
“老板,不好咧,出事儿咧!”
“怎么了?”周泽把自己的指甲抽出来,转过身看向老道那边。
“尸体……尸体不见咧!”
老道侧过身看向周泽,示意自己拉出的这个冰柜里,空空如也。
紧接着,
更为惊恐的一幕出现了,老道伸手,有些颤抖地指向周泽,
因为他看见,
在周泽身后,
原本躺在冰柜架子上的女尸,
正慢慢地坐了起来,
女尸侧过脸,
面带微笑,
看向了他……
第一百一十四章 医院!
女尸忽然地坐起,万籁俱寂。
这很像是恐怖电影里的经典情节和桥段,主角和某龙套调查某件事的途中,忽然出现了极为惊悚的一幕,整件事开始滑落向不可探知的神秘深渊。
“老板…………”
老道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这种诡异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毕竟以往的很多次事件,其实到最后都是“人”的因素比较大,而鬼,在很多时候反而显得有些束手束脚。
但眼前,
这他娘的是真的诈尸了啊!
“怎么了?”周泽问道,他没有回头,而是看着老道。
“你……你……”
女尸看着身前的周泽,她其实没有笑,但在这种氛围和此时的灯光下,在老道的视野之中,女尸仿佛是一条毒蛇,正在准备择人而噬。
也因此,给了老道一种女尸正在笑的错觉,仿佛一切,都正在她的掌控之中。
“说话啊,喂。”周泽见老道还在吱吱唔唔地,显得有些不耐烦。
而女尸也在此时张开了嘴,对着周泽的脖子位置,咬了下来。
“老板,你后面…………”
“啪!”
周泽忽然伸出一只手,像是捕蛇人抓蛇抓七寸一样,扣住了女尸的脖颈位置,且指甲在刹那间刺入了女尸的脖颈之中。
女尸开始扭动,开始挣扎没,她显得很痛苦。
“到底什么事,说啊。”周泽催促道。
见此一幕,老道刚刚提在嗓子眼儿上的心,一下子又重重地回落下去。
“没事了。”老道有气无力地回答道,他觉得自己很浪费表情和情绪。
“哦。”
周泽应了一声,然后把女尸摔向了地面。
“啪!”
一声脆响,女尸的皮囊在此时开始龟裂,从里面开始有黑色的脓水慢慢地渗透出来,像是小孩子恶趣味之下所玩的注水气球落在了地上炸裂。
当里面的水分渗透而出后,只剩下了残破的气球皮。
女尸也是如此,当这些黑色的脓水迸溅出来后,她的骨骼和内在仿佛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了最为外在的一层皮囊,在脓水之中,浮浮沉沉。
那张脸,在液体浸泡之中不断地褶皱变化,像是一个人在不停地变幻着表情。
周泽看着自己的指甲,指甲位置出现了几道缺口,在刚才自己再度刺入女尸体内时,明显地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腐蚀性,对自己的指甲造成了一定的损伤。
可怕诡异的一幕以这样子的一种方式被周泽轻描淡写地化解,老道有一种大家剧本拿错了的荒谬感,甚至心里升腾起白瞎了这么好氛围和铺垫的错觉。
他马上使劲揉了揉脸,强迫自己清醒过来,然后道:
“老板,我想到了一件事,刚刚我们进来时,不是正好有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去么,
他是真的医生么?”
“啊啊啊啊啊啊!!!!!!”
楼上,传来的刺耳的尖叫声。
………………
病房里,一个女孩坐在旁边的床上,忍不住打着瞌睡,而她刚刚做完手术的母亲,躺在床上挂着点滴,麻醉还没过去。
女孩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身体一晃,醒了过来,她很累,但她睡得并不踏实,她需要照顾自己的母亲,至少,要看着点滴是否挂完以叫护士来帮忙换新的点滴瓶。
她抬起头看了一下,这一瓶快挂完了,站起身,女孩轻轻地打了一个呵欠,然后伸手按住了床边的呼叫按钮,通知护士来帮忙换一下点滴瓶。
按钮按了下去,但等了一会儿却不见有护士过来,女孩有些着急了,走到病房门口推开门,她打算去另一头的护士站那里看一下,可能值班的护士也睡着了。
推开门,刚走出去,女孩就看见在走廊的对面,站着一个身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对方戴着白色的口罩,侧对着自己。
“医生,麻烦一下,我这里换瓶子。”
女孩对医生喊道。
医生没理会她,继续站在那里原地不动。
“医生?医生?我们这里换瓶子。”
女孩继续喊道。
医生身体微微一颤,像是刚才在发呆被惊醒了一样,然后他半转过身,向这女孩的方向走了过来。
女孩也算是长舒一口气,自己母亲还剩下最后一瓶输液,到时候自己也算是能稍微踏实地睡一会儿了。
只是,渐渐地,女孩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好像有哪个地方,有什么问题。
一开始,女孩儿认为是自己太累了导致了精神衰弱,看什么都觉得不舒服,但慢慢地,女孩发现并不是这个原因,而是前面那位正在向这边走来的医生,本就有问题。
他……赤着脚!
是的,一名医生,在医院赤着脚走路?
赤着脚上班?
可能么?
女孩马上后退两步,把病房门给关上,然后马上自里面反锁,这是她下意识地反应。
事实上,每个人都有着第六感,人类的祖先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时,无时无刻都在提防着来自野兽的袭击,自然有着一种趋利避害的本能。
当然,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人类站在食物链顶端也已经很久很久了,这种本能也在慢慢地退化之中,但有些人,内心本就更敏感一些,对那种危险的感知也比普通人更精敏一点。
透过病房门上的透明玻璃,女孩看见那位男医生还在向这里走,他的走路姿势,也有些怪异。
一步迈出去之后,他的脚紧接着一个扭动,连带着身体也在扭动,像是卓别林无声喜剧里夸张搞笑的走路方式。
但在深夜,在医院,在没什么人的病房过道里,这种走路方式,带给人的不是喜剧,而是一种毛骨悚然的大恐怖!
医生继续往这里走,其摆动的幅度也在越来越大,女孩甚至听到了“嘎吱嘎吱”的声响。
女孩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噩梦?
为什么在医院里会出现这样子的一幕?
她低下头,闭上了眼,强迫自己安静下来,如果这是梦的话,请醒来。
随后,她睁开眼,发现自己依旧站在门后面,这好像,不是梦。
鼓足勇气,女孩再次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窗向外看去,却发现那个医生已经不见了,完全看不见了。
女孩有些迷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己看花眼了?
还是自己已经产生错觉了?
她没敢开门,哪怕是自己看花眼了,她也没准备在此时开门出去再确认一下,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在母亲病倒之后,她显得更加地谨慎。
外面,好像真的没人了。
女孩的脸贴在了门上面,以让自己透过玻璃可以获得更多的视野。
忽然间,
女孩感觉自己面前的光线被遮挡住了。
一张戴着口罩的男医生的脸,
悄无声息地自玻璃窗那边出现,
他和女孩脸的距离,
只隔着一厘米不到的玻璃厚度!
女孩被完全吓傻了,
她忘记了尖叫,忘记了一切,只是傻乎乎地愣在那里,看着玻璃窗外的那个人,那张脸!
口罩,在蠕动,像是对方在口罩覆盖下的嘴巴正在说话,但对方口里发出的,不是人的语言,而是之前所听到的:
“嘎吱嘎吱”
像是下雨天穿着雨靴行走在泥泞的水塘里。
而男医生的眼睛,更是大得夸张无比,是普通人眼睛的五六倍大,其眼珠子就像是泡得浮肿一样,有鸡蛋那么大的体积,几乎要从眼眶里挤爆出来。
同时,这眼珠子也在不停地摇晃着,晃晃悠悠的,像是木偶人的眼珠,可以上下翻转,仿佛随时都可能脱落。
女孩捂住了自己的嘴,她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恐惧而颤抖。
“咔嚓嚓…………”
是转动门把手的声音,
那个医生,正在开门!
女孩马上身体向前,抵住了病房门。
门她之前刚刚上锁了,所以外面没能打开,但正因为打不开,外面的医生开始撞门了。
“砰!砰!砰!…………”
女孩咬着牙,抵着门,她的眼里,全是泪水,她很害怕,很惊慌,她不知道为什么在医院里会发生这种事。
“嘎吱嘎吱嘎吱…………”
随着撞击门的声音以外,那种“嘎吱嘎吱”的声音也越来越剧烈和清晰。
“嘣!”
一声响动自门外传来,
女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忽然发现外面的那个不再撞门了,她倚靠着门,重重地喘着气。
太可怕了,
真的太可怕了,
如果这是一场噩梦,请让自己快点醒来吧。
但很快,女孩忽然发现自己脚下湿答答的,像是在自己身下有一滩水流了进来。
女孩低下头,看向地面,
好像有什么白色的东西顺着地上的脓水从底下门缝里渗透过来,
这是一张人皮!
最上面是一张扭曲成麻花的脸,
那一双巨大的眼珠子像是两枚刚刚打出的鸡蛋黄裹挟着鸡蛋清一样流动着。
“吧唧”一声,
其中一颗眼珠子爆裂开,腥黄色的液体溅射到了女孩的脸上,
另一个眼珠子则是继续打着转儿,
像是那个医生,躺在地上,眯着一只眼,睁着一只眼,带着戏谑之色,
在看着自己。
“啊啊啊啊啊!!!!!!!!!!”
女孩崩溃了,
尖叫声,
响彻整个住院部大楼。
第一百二十章 身份
小萝莉微微侧头,她总觉得周泽是故意说出这种有歧义的话,她没回答,这个问题,无论你回答“是”与“否”,都不好。
而且,小萝莉相信周泽也能看得出来。
是的,周泽看出来了,一直以来,周泽都以为王轲是不是有那种特殊的癖好,现在想来,其实不是王轲的问题,而是王轲妻子的问题。
王轲是一个心理医生,他自己负责治疗自己的妻子的问题,甚至,还得在家里生活时,故意去配合妻子的那个点。
他是在演戏,演出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妻子开心。
一个事业有成的大男人,每天在家里,必须得装作很开心的样子去不停地吃肉喝肉汤,还得表现得甘之如饴。
他妻子天天买肉回来,看着丈夫吃。
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是一种折磨吧。
“把她绑了,你盯着他,让她别出意外。”周泽对白莺莺说道。
白莺莺点点头,直接过去提起王轲的妻子进了书房。
老道不需要知会,把昏迷的王轲抱起来放在了沙发上,帮其检查着伤势。
周泽没直接打120把王轲送医院把王轲妻子送精神病院,对于自己妻子的事情,王轲应该有自己的选择权,周泽没必要给他的生活添乱和擅自做主,再加上,周泽也懒得接下这种麻烦事儿。
王轲虽然昏迷着,身上也有伤,但问题不是很大,应该很快就能清醒过来,到时候,他自己拿主意吧。
而且,在这个当口,周泽还有一件需要解决的事情。
他把小萝莉抱起来。
小萝莉在挣扎。
以前,小萝莉也曾让周泽把自己抱起来,但那是因为她想要和周泽在个头上“平起平坐”,那时的她,带着矜持,带着克制,带着绝对的压迫和掌控。
而现在,风水轮流转了,这一次被周泽抱起来,周泽是纯粹把她当邻家小妹妹,
我揉揉,
我捏捏,
看你还皮不皮。
周泽抱着小萝莉上了楼,
老道站在楼梯口看着周泽把小萝莉抱上去,
脸上有些挣扎,也有些纠结,他在考虑要不要阻止老板做这种禽兽的事情。
太禽兽咧,
她还只是个孩子。
如果周泽知道老道现在心里的想法,估计会毫不留情地给他身上开几个天窗。
把小萝莉放在了床上,周泽退开一步,看见小萝莉在自己抱起她上楼时就已经睡着了,现在躺在床上,发出着轻微可爱的“鼾声”,像是一件精细的瓷器。
少顷,她揉揉眼,有些意外地看着周泽,糯声道:
“叔叔,你怎么在我家啊,还在我房间里。”
好可爱,好萌啊。
但周泽却像是不解风情的糙汉子,直接把小萝莉又举起来,让他在自己手里晃来晃去,同时道:
“我不管你是不是在装,反正我无所谓,你是装现在就别装了,你不在装现在就给我重新占据主意识醒来。
我有些事有些账要和你好好掰扯掰扯。
别高估我的耐心,我不是那种喜欢喊小姑娘回家看金鱼的怪叔叔。”
周泽晃啊晃的,一开始小萝莉还在哭闹,甚至开始喊“爸爸妈妈”,但过了一会儿,她安静了下来,目光沉静,咬着自己娇嫩的红唇,沉声道:
“放我下来。”
“哟,你还皮!”
“啪!”
一巴掌拍在了不可知的位置上,小萝莉瞪大了眼睛,扭过头看着周泽,恨不得把周泽给生吃了!
你居然敢打本座的不可说位置!
你还敢说你不是怪叔叔?
“哦,抱歉。”
周泽松开手,小萝莉落到了床上。
但小萝莉还在瞪着他,周泽有些讪讪,道:
“刚疏忽了,没留意你又回来了。”
“周泽,你以为你现在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么?”
小萝莉呵斥道。
“啪!”
不可知的位置再度遭受重击,
小萝莉一脸地不敢置信!
你刚说是疏忽,不是故意的!
周泽抚摸了一下刚拍了不可知位置的手掌,道:
“这次不是故意的了。”
说着,周泽也靠着床边坐了下来,
道:
“别学电影里的主角,死到临头还喜欢嘴硬,因为我又不是电影里的反派,我才不愿意和你废话这么久。”
“你敢杀了我?”小萝莉反问道。
“啪!”
“啪!”
“怕!”
三声不可知位置的拍打,
小萝莉身体连颤了三下,
贝齿都快要将红唇咬出血来了。
“前阵子有一个人和我说了一样的话,但最后,她死了,所以,不要拿这个威胁我,因为没用。
哪怕你躲藏在这个躯壳里,我也有办法把你给逼出来。”
“她是被你杀的?”小萝莉知道周泽杀的那个人,不,确切的说是那个鬼是谁。
一个鬼差,周泽已经杀了,那么他不在乎再杀一个。
“你想问什么,说吧。”
小萝莉翻身,坐在床上,隐藏住了自己不可知的位置。
周泽取出了证件,放在手里,问道:“鬼差到底是如何上岗的,我现在,算是上岗了么?”
“你有证,又有了我的地狱之门钥匙,你就是鬼差。”
“管理这么宽松的么?”周泽有些意外。
“鬼差不过是阴司最低的一级,阳间这么大,如果连最低级的鬼差都需要阴司的上层去一个一个地选择和认命,那阴司的上层其他的事情就不需要去做了。
哪怕是鬼差之上的鬼捕头,也不需要认证,只需要取得相对应的资格,但之后的巡检,才必须由阴司亲自认证。”
“哦,这样啊,工作环境居然这么宽松,那不就是谁杀了你们就能获得鬼差身份么?”
“阴司有序,黄泉可…………”
“啪!”
周泽把小萝莉翻了过来,不可知位置又是一记!
“为什么!”小萝莉承受着可怕的屈辱感。
“好好说话,别总喊口号。”周泽提醒道。
“阴司有阴司的规则,杀鬼差,是大忌!”小萝莉回答道。
“感觉是废话啊,我杀了,蓉城的那位肯定也杀了,他没事儿就算了,为什么我也没什么事儿、”
说着,周泽抬起手,准备再来一记。
嗯,
触感不错。
“那是因为你没有违规,而且,你杀的那个鬼差,本就出了问题,与其说她是鬼差,倒不如说是一个厉鬼游魂!”
“好吧,我这样总结一下不知道对不对,意思就是鬼差就是最低级的小虾米,死了、工伤,都没人负责,哪怕被抢夺了身份,只要后继者没胡作非为甚至还继承了原本工作继续做鬼差的事儿,阴司也不会管?”
小萝莉点了点头。
“讲真,这公务员当得可真没意思。”
周泽撇撇嘴,这不是打击自己的工作积极性么,自己现在还是临时工呢,但现在知道了哪怕转正了,也没什么保证,顿觉这工作的前途,好暗淡啊。
阳间里,大家争破头想当公务员不就是为了一个铁饭碗嘛。
这到了阴间,就不是铁饭碗了,甚至这饭碗还得轮流转。
“鬼差,是鬼物入阴司谋求身份的最好方式,而且,鬼差证的身份,也不是那么好拿的,基本来说,不可能被继承到。”
小萝莉又着重看了一眼周泽手中的那个证件,抿了抿嘴唇,继续道:
“古往今来,多少山川河神因为走不了被正统王朝封舍赦的大道,又想谋求上进,自愿成为鬼差走阴司地狱的路子,就是这个道理。”
“行吧,还有一件事。”周泽摊开自己的手掌,“这个标记,你还能拿回去么?”
小萝莉没吭声。
“回答我。”
周泽的脸慢慢地阴沉了下来。
小萝莉点点头。
周泽深吸一口气,慢慢地握紧拳头,柔声细语的继续问道:
“怎么拿回去?”
“我给你的东西,我自然有自己的办法收走。”
“你这有点回避这个问题啊。”周泽伸手在小萝莉的脑袋上揉了揉,道:“来,乖,跟叔叔具体点说说,这个印记,这个你口中的地狱之门钥匙,得用什么办法,才能拿回去?”
小萝莉看着周泽,她在犹豫。
“说。”
周泽提高了声音,同时指甲长长,甲尖在小萝莉脸上轻轻地滑行。
小萝莉低声道:
“杀了你,就拿回来了。”
预料之中的答案,
但却让周泽的眼睛彻底深沉了下来,
他没生气,
他也没愤怒,
至少,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道:
“意思就是,当初你对我画的饼,对我许下的承诺,和给我的未来期望,全都是假的。
你只是需要去蓉城办事,所以让我帮你代工赚业绩。
等你回来时,
你是打算杀了我的,甚至,我也是你算计好的业绩,
对么?”
小萝莉闭上了眼。
时光往前追溯,那一天,周泽还淡然地看着唐诗和老道为蓉城那边的事情发泄着怒火,甚至做出了很多普通人在激动之下才会有的举动。
那时候自己居然还能淡定地喝咖啡!
如果自己当时知道万一蓉城的那位输了,等小萝莉回来自己不光是利益受损,而且还会是彻底的gg,自己还可能那么平静地品着咖啡么!
说不定自己会更疯狂,买上万块的烟花出来放放。
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周泽依旧平静地看着小萝莉,没有气急败坏,没有歇斯底里,只是问道:
“你为什么不回地狱,是因为受伤太严重,连地狱都回不去么,甚至,是现在的你,也不敢下地狱经过黄泉路?”
小萝莉没回答,沉默,也是一种默认。
周泽夹起自己的证件,扫了一眼,像是在自言自语,道:“把一个鬼差送回地狱,能赚多少业绩?”
“我是鬼差,送我进地狱,没有业绩。”小萝莉回答。
“哦,抱歉,是我没清楚;
我说的是,
把一个鬼差的证件毁掉,再把她折磨成没清醒神智的厉鬼,再把她送回地狱,
是不是就有业绩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贼
癞头和尚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当然,在老道的虎视眈眈下,他结账了。
“这人是不是有病啊老板。”老道没好气地问道,“贫道刚站在旁边听了一些,他居然劝老板你不去抓鬼,不抓鬼老板你哪里来的业绩和冥钞?”
说完,老道挥挥手,把店里的灯给关上,哪怕现在是白天,但关灯后店里的亮度也一下子下降了许多,紧接着他像是献宝一样喊道:
“猴砸!”
小猴子马上跳了过来,手里拿着两个塑料扇子,扇子上还染着银光粉,挥舞起来时,还真有种亮丽的效果。
老道跟猴子站在一排,猴子和老道整齐地向下跺脚,同时喊道:
“我们的口号是!”
“努力!努力!努力!”(吱吱吱吱)
“我们的精神是!”
“奋斗!奋斗!奋斗!”(吱吱吱吱)
“我们的目标是!”
“冥币!冥币!冥币!”(吱吱吱吱)
“好,收队!”
猴子马上后退,又跳回了吧台。
周泽在旁边哭笑不得。
“冥币才是正义,冥币才是一切,
老板,你千万别被他忽悠到了哇。”
老道胸口有一道疤,据说是当初靠着冥币躲过了人家往自己心窝子的一刀,所以他对冥币有很深的执念。
周泽摆摆手,示意自己清楚。
“咦,是您?”
书店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周泽认识,是人民医院的一个实习医生,当初周泽在医院里假装医生帮人看病时他几次都在那里,自己也算是帮他解围过几次了。
“您怎么在这里?”
年轻的实习医生对周泽很是好奇,天然呆的他居然还没打听清楚周泽和林医生的关系,还以为周泽真的是医生。
当然,也是因为周泽看病的手段确实高超,也着实让年轻的实习医生分辨不出来。
“做医生没前途,做生意了。”周泽随便敷衍了一声。
“这是您开的书店?”
“算是吧。”
就在这时,唐诗出现在了楼梯口,看着周泽。
“你先坐着,我去一下。”
年轻医生在旁边坐了下来,老道很殷情地上茶水,只要您接茶了,就是一百最低消费。
周泽走到唐诗面前,“怎么了?”
“你明天有空么?”唐诗问道。
“没有。”
“那你明天本打算做什么的?”
“还没想好。”
唐诗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那明晚一起吃饭。”
话音刚落,唐诗和周泽同时皱眉。
明天一起吃饭,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一种正常的交际用语,但对于这二人来说,不亚于一场酷刑。
明晚一起吃饭,在他们耳中,可以翻译成“明晚一起电击”。
“喝茶吧。”唐诗改口道。
“有客人来?”
“算是吧。”唐诗看了看四周,道:“你可以轻松了,我不会再和你抢女仆了。”
周泽笑笑,点点头。
和唐诗聊完,周泽转过身走回了原本的位置,老道和那个年轻的实习医生正聊得嗨起来,两人大有忘年交的架势。
当然了,以老道的阅历,他能和三教九流任何人都聊成知己。
“怎么了?”周泽问道。
“老板,他说他们医院太平间的尸体总是会出现破损或者丢失,但查不到是谁干的,我刚给他支了一招。”
说着,老道从兜里取出一个塑料瓶,是荧光粉。
“我跟你说,保管是你医院内部人做的,你偷偷地把这个撒到尸体上去,如果你抓到了贼,到时候你这实习医生也能转正了。”
“转正去公安局么?”周泽看了看老道,“瞎给别人出什么主意。”
这时候,年轻的实习医生接了电话,应该是催促他回医院的,挂断了电话,对老道笑笑,还握了握手,转身离开了书店。
“老板,还真有偷尸体的么?”老道有些好奇道,他知道周泽上辈子是医生,肯定知道一些内幕。
“有的。”周泽回答道。
“那干嘛,偷尸体去移植器官?”老道马上问道。
“你当器官移植这么简单么,器官移植的条件很苛刻,从太平间里偷尸体去进行器官移植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一般的来说,以前可以送到一些医学院或者研究所进行解剖实验用,毕竟人的尸体不是小白鼠,实验品很稀缺。
还有的就是一些人比较迷信,会偷尸体去配**,另外也有一些人认为喝尸体头骨磨成的粉可以治病,总之什么说法都有,所以尸体偷盗现象其实挺严重的,不过现在国内推行火葬之后好了很多。”
“拿头盖骨磨成粉喝?当珍珠粉么?”老道做出了一个想要呕吐的动作。
周泽重新在自己靠窗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一辆尼桑停在了书店门口,车上下来一个人,一个之前回老家的人。
“你回来啦!”
老道看着许清朗的身影很是激动,他吃腻了外卖,所以特别想念许清朗在店里的日子。
周泽倒是很平静,但也在心里长舒一口气,自己的酸梅汁可快喝完了。
许清朗没进来,而是对周泽招招手,然后在店门口蹲了下来。
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周泽走出了店门,站在他的身旁,想了想,也蹲了下来。
“怎么了?”周泽问道。
许清朗没急着回答,而是递给了周泽一根烟,然后叹了口气,道:
“回家相亲了。”
“喜事儿。”周泽说道。
“唉。”
“没相中?”周泽问道。
许清朗摇摇头,“相中得太快了。”
“快到什么程度,滚床单了?”
许清朗瞥了一眼周泽,但没否认。
“真快。”周泽感叹道。
“我又不像你,我还是正常的。”许清朗提醒道。
“那你哭丧着一张脸做什么?”
“问题是,结束之后,人家给我床头放了一笔钱,然后走了。”
“你被嫖了?”周泽有些意外。
许清朗有些郁闷,道:
“本来约定在咖啡馆相亲的,但相亲对象临时有事没来,我没接到通知,认错了相亲对象,然后我坐在她面前聊天,然后我约她去看电影,然后陪她逛街,然后到了晚上,她约我去开个宾馆给我看她刚写好的剧本,她是个编剧。”
“我猜肯定是荧光剧本,必须得关灯才能看的那种。”
许清朗有些无奈,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她走后给我床头放了三千块钱,我把她当成我的相亲对象,还有些惊讶她是不是太开放和前卫了,或者这就是一见钟情不能自已?”
“大部分的一见钟情,其实都是见色起意。”
“结果发现事实不是这个样子。”许清朗很纠结。
“她是把你当鸭了?”
“你能闭嘴么?”许清朗一脸幽怨地看着周泽。
“钱你拿了,人你也睡了,你也没亏什么。”
“话是这么说,但我觉得自己自尊心受到打击了,我可是有二十几套房的男人,居然被一个女人当鸭给嫖了!”
“其实,有些事情换个角度想想,可能心理会舒坦一些。”
“比如?”
“比如,你是当鸭的人里,房子最多的。”
“…………”
“又或者,是房子多的人里,最像鸭的。”
“…………”
“抱歉,我不是很会安慰人。”周泽拍了拍许清朗的肩膀,继续道:
“振作一点吧,
床本就是世间最糜烂的地方,从床上开始的关系,又何必当真呢?
对了,你回一趟老家就是专门为了相亲的?”
“也不是,家里祖坟那边要拆迁,我回去迁祖坟了,对了,还出了一档子怪事儿,等过几天我和你再说,现在我想先上去休息。”
许清朗站起身,推开书店门,从吧台那边拿了一瓶红酒,上了楼回自己房间去了。
整个下午的时间,过得还算是闲适轻松,当到了晚上八点的时候,周泽才算是打起了精神,一般按照这个点,真正的客人也该上门来了。
许清朗估计借酒消愁去了,没下楼,因此晚饭还是点的外卖。
老道和小猴子坐在一张凳子上,爷俩一口花生米一口小酒,小猴子的酒量也被老道带出来了。
书店的门被推开,门帘那边发出了一阵脆响。
推开门进来的是那个实习医生。
老道有点醉了,伸手招呼这个实习医生一起来喝一点。
没办法,整个书店,他找不到其他一个能和他喝酒的人,只能陪猴子喝酒,现在有个活人来了,自然高兴。
“我刚下班,都忘了今儿个来这里没给钱了,对了,荧光粉的钱我还得给你。”实习医生还是那么的木讷老实。
“别啊,不就一百块茶水钱么,不就加荧光粉也就一百五么。”
老道装作很大度地说道。
对方把钱递过来,老道很生气地接了过来,然后拍了拍实习医生的肩膀,道:
“你要真想谢谢我,请我出去下馆子,咱哥俩好好喝一杯聊聊。”
说完,老道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周泽。
周泽点点头,算是批假了。
实习医生也没拒绝,他不是本地人,而且因为性格原因,在这里也没什么交好的朋友,当下和老道一起相互勾着肩膀出了书店门找酒馆去了。
已经天黑了,路灯还算明亮。
老道和实习医生走了一段路,快到前面酒馆的时候,老道拐入了旁边一个黑暗的小巷子里,解开了裤腰带,道:
“不好意思啊,要先放个水。”
实习医生也没见外,跟着老道并排站,也解开了皮带。
“嘿,你这娃,接地气,我喜欢!”
“哈哈,挺刺激的,随地大小便。”实习医生显然被老道带坏了。
“这算啥,人之常情嘛,对了,我中午给你的荧光粉你往尸体身上擦了没有?”老道问道。
“擦了,但今天尸体又丢了,医院都报警了,但警察还是没找到线索。”
“不管用嘛?”老道有些歉然道。
“嗯,不管用。”实习医生点点头。
“那算了,今晚的酒咱俩aa吧。”
“没事,我请你。”实习医生说道。
“中,你这小子有牌面,我看好你!”
说着,老道也没洗手,直接拍在了对方肩膀上,以资鼓励!
“你年纪大,应该的。”
实习医生微笑道,
老道忽然愣住了,
之前没发觉,因为书店里有灯,路上也有路灯,
但在这个黑暗的小巷子里,
老道忽然看见实习医生笑起来时,
嘴里的牙齿上,
有一层淡淡的,
荧光。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连篇诡话
1938年?
周泽看了看小女孩,又看了看许清朗,道:
“鬼子是38年进的通城吧?”
许清朗想了一会儿,道:“好像是38年的3月打进的通城。”
那既然如此,所谓的三乡村很可能是一个时代下的悲剧,这个村子应该在鬼子进通城时被推平了,全村上下包括这个小女孩基本都无一幸免,也就是那个发帖人的奶奶当初运气好,躲过一劫。
时至今日,现在甚至都没办法搜索到其他关于三乡村的消息,也没有官方的记载。
这不是官方的懈怠,而是在那个年代,类似的惨剧数不胜数,局势连年动荡之下,其实,很多惨死的人都被遗忘了。
“也就是说,死在抗战时期的一整个村子,都没进轮回?”
周泽皱了皱眉,
八十年了吧,超过一甲子了,这一整个村子的亡魂还逗留在原地?
“不清楚,但看这个小女孩,应该是这样,这样吧,我去市图书馆查查地方志,看看三乡村具体位置在哪里,或者再咨询一下有关的人。”
许清朗起身,拿了自己的车钥匙直接出门了。
在这件事上,他很积极,他的积极和周泽不同的是,周泽还有业绩的原因在里面,而他只是发自内心地想要做一点事情。
说到底,都是父老乡亲。
周泽在旁边椅子上坐了下来,伸手指了指老道:“看着她。”
老道点点头,和小猴子一起看着小女孩。
小女孩有些懵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本能地站在那里,也没敢多动弹。
小猴子伸手像是想要摸一摸女孩的灵魂,被老道直接拍下来,呵斥道:
“摸什么摸,人家年纪比额还大咧。”
如果小女孩没死,算算她现在也是九十岁的高龄了。
但她依旧如此的天真烂漫,完全地保留着死前的心智,这是周泽最好奇的一个地方,周泽猜测那个村子很可能出现了什么问题,导致整个村子的亡魂在里面都没办法出来,大家一起困在那里,不知寒暑,不问秋冬。
不过,具体的情况还是得等到许清朗查到确切的消息之后才能去验证。
周泽拿出手机,随便刷了刷,他平时很少用微信qq之类的东西,因为里面都是徐乐以前的交际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毕竟自己以前的号找不回来了,也很难去申诉。
刷了个朋友圈,周泽意外地看见白莺莺居然分享了一个“论军队里的男人的床上功夫!”
周泽愣了一下,
这头女尸似乎在中二少女的路上越跑越远了。
看来自己得找个时间和她好好谈一谈,这种东西还是碰也不要转了,犯忌讳的。
这时候,白莺莺忙完了手头上的工作正在楼上房间里吃鸡,也不在下面。
周泽也就起身,走上了楼梯,一边走一边顺手点进去了那个分享链接。
嗯,
要教育中二少女,必须得对症下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点进去之后,
是一堆白白绿绿的图片,
然后,
居然是某工厂的叠被子大赛评比,进入前三拿奖的全都是以前当过兵的师傅。
万恶的标题党啊。
周泽放下了手机,推开了卧室门。
“海草海草,随波飘摇;
海草海草,海草海草,浪花里舞蹈!”
白莺莺赤着洁白的双足躺在床上,双脚不停地来回晃荡着,手里拿着手机正在刷着视频,一边刷一边笑出猪声。
甚至周泽走过来时,她都没有留意到。
然后,周泽在她床边坐了下来。
“哈哈哈哈…………”
白莺莺一边笑着一边翻身,然后整个人直接趴到了周泽的腿上。
随即,
挺拔的睫毛颤了颤,诱人的红唇微微闭合又张开,细腻的皮肤微微泛起微红。
氛围,
在此时陷入了曼妙。
然而,周泽不亏小清新破坏者的称号,直接道:
“和你说过很多次了,起床之后没洗脚洗澡,不准再上床。”
说着,周泽看着那一双裸在外面的修长且无限引人遐想的玉足,皱了皱眉头:
“脏。”
白莺莺马上下床穿上拖鞋,双手交叉放在身下,对着周泽低着头,摆好了挨训的姿态。
对这个姿势,她倒是轻车熟路。
“把床单洗了。”
周泽说道。
“好的,老板。”
白莺莺收拾了床单下去了,周泽则是坐在了电脑前,打开了网页,开始重新搜索关于三乡村的事情。
之前许清朗是用手机搜索的,可能会有一些遗漏。
只可惜,
关于那个村子,至少在网上,除了那条讨论帖以外,没有其他的信息了。
周泽也点开了之前许清朗所念的那个帖子,帖子发布在通城地方论坛里,日期是09年。
先把那个奶奶是三乡村人的两个回复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之后,周泽又选择了回看主题,这个帖子里,其实是有两个知情人的。
一个当然是那个回帖的人,但回帖的人已经把他该说的都说出来了,而另一个,则是这个提问的楼主。
既然三乡村已经被人们所淡忘,甚至连记载里都不存在,只存在于奶奶讲述的以前的故事里,那么,这个楼主为什么又忽然地提起这个地名还来发问的呢?
周泽点开了楼主的头像,发现这个楼主在09年之后就没有再发过帖子,周泽把这个楼主的id给复制了一遍。
id叫“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19800201”
前面倒是很熟悉,后面的一串数字周泽分析可能是对方的生日。
然后,周泽重新搜索这个id,发现还真的搜出来一个帖子,这个帖子发在海角论坛里的蓬莱鬼话版块内。
楼主依旧是“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19800201”,发帖时间依旧是09年。
这个帖子并没有怎么火,回复也不多。
当然,包括后面的id数字也是一样的,这就意味着那个曾在通城地方论坛里发帖询问三乡村的人,也就是这个在海角论坛里发故事的人。
周泽顺着往下看,这是一个故事。
楼主的开头说的是:
“这是我亲身经历的一件事,虽然很离奇,虽然很荒诞,但我相信这不是做梦,也不是我出现了幻觉,这是我的真实故事。”
很俗套的鬼故事开场白,
在十年前的鬼故事套路里很盛行,开头先欲盖弥彰地强调一下。
周泽继续往下看去:
“今年3月份,我开车从观音山镇供电所回家,嗯,我是在供电所上班的,但家住在兴东机场旁边。
回家时经过了兴仁镇,从那边的高架先下来,因为那天我要去拿我早上上班时放在那里干洗的衣服。
那家干洗店开在兴仁镇街上,就在兴仁小学对面。
我开车过去时是晚上九点,街上人少了不少,但当我把车在干洗店门口停下来开车门走出来时,脚下一崴,直接摔了一跤。
我一开始只是觉得今天真倒霉,但这其实只是一个开端,因为当我摔倒在地上之后,我忽然发现自己身边的街道和高楼都不见了,我身下也不是马路而是一条泥泞的田埂,对面不是干洗店,而是一排排泥房子。
我愣住了,回过头看自己的车,发现我的车变成了一个稻草堆。
当时真的把我吓坏了,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坐在地上坐了一刻钟,一直觉得这是一场梦,希望自己赶紧醒来。
但我没有醒来,然后我看见在我前面有一个老头牵着一个小女孩向我这边走来,老头肩膀上扛着锄头,小女孩手里拿着糖人正在玩。
他们距离我越来越近,他们也在说话,而且说的是通城话。
我马上问他们,这里是哪里?
他们也很好奇地看了看我,那老头回答说这里是‘三乡村’。
三乡村在哪里?
我没听说过啊。
然后我马上站起来,问他们我该怎么出去?
老头估计觉得我是精神病,脑子有问题,赶忙拉着他的孙女走了。
没办法,我一个人走进了村子,我当时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被人下了迷药拐卖到什么深山老林来了,但我又觉得很荒谬,我是一个大男人,拐卖我做什么?
我又生不了孩子。
家家户户都关着门,偶尔几家点着灯里面有人影,我没敢去敲门进去,只是从一户户门前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我听到很多家屋子里的人都在聊天说话,他们都在喊饿。
妻子对丈夫喊饿,
孩子对父母喊饿,
年迈父母对儿子媳妇儿喊饿,
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很饿。
他们晚上在屋子里,就一直在聊着“好饿好饿”。
我当时越走心越慌乱,
我有种感觉,他们既然这么饿,会不会待会儿就一起跑出来,把我直接煮了吃了?
我开始跑,
飞快地跑,
我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
我要趁着他们没出来抓我前跑出这里,不管跑到哪里,总之我要离这个该死的村子越远越好。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到最后,
我就忘记了……
然后等到第二天醒来时,
我发现我坐在车子驾驶座里,睡了一夜。
但这绝对不是梦,梦不可能那么真实!
而且我的衣服裤管上,全是泥泞,
我的脖子里和头发上,还有几根稻草屑。
三乡村,
肯定有这个地方,
肯定有!”
楼主还贴出了自己当时的照片,衣服的泥泞包括草屑。
但下面人的回复分明就不相信,道:
“这个鬼故事编得太扯淡了。”
“制作成本也很低,把件衣服弄脏拍个照片就玩个看图说话?”
“开局一张图,其他全靠编啊,楼主,不走心不走心。”
“楼主,你丫的当时身上不是有手机么,怎么没录像拍照啊?”
周泽继续往下翻,
好在,回复并不多,因为这个鬼故事实在算不得新鲜,也称不上精彩。
但在下面,周泽看见了一条楼主的回复:
“等着吧,我一定会想办法再去一次的,这次我会带着证据回来,证明我不是在编故事。”
下一条回复是10年的,也就是1年后了。
“一年了啊,楼主你他妈的故事呢,还没编好么?我一直放在收藏夹啊。”
然后11年有一个回复:
“两年过去了,楼主到底又去了没有啊?”
“最后一条回复是12年的:
“大家散了吧,楼主已经凉了。”
周泽看着看着,整个人愣了一下,
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段话:
“南阳刘子骥,高尚士也,闻之,欣然规往。未果,寻病终,后遂无问津者。”
第一百三十一章 出笼
事情的发展,似乎慢慢地开始偏离向一种不可控的方向,至少,周泽在一开始是没这个心理准备的。
小女孩走到自己书店里所表现出来的状态,让周泽根本没料到,这个村子里的人,
哦不,
是这个村子里的鬼,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自己明明是来普渡他们的,拯救他们的,
但他们现在分明是把自己当食物了。
老爷爷老当益壮,步履如风,锄头挥舞起来,甚至有了一种陈咬金三板斧的味道。
而那个小女孩辫子倒飞起来,面目狰狞,速度迅猛,厉啸连连。
这是厉鬼的表现,普通的亡魂做不到这种程度。
眼下,
老的扑向了周泽,
小的则是扑向了猴子。
猴子先挥舞着自己的塑料玩具锤,但看那来势汹汹的厉鬼,马上站到了周泽的身后。
从心,
是一种信仰,
也几乎成了书店里的一种风气,
甚至连动物都被感染到了。
要知道猴子之前对周泽可是一副爱理不理的不屑姿态,但在这个时候,它飞快地决定以前的事情就不计较了。
虽然事情有变,剧本貌似拿错,
但周泽还不至于被两个厉鬼给吓得不知所措。
当即,他向前一步,双手的指甲长出来,连带着周围出现了一缕缕的黑雾。
现如今,随着那两次进入那种僵尸重伤状态,周泽对自己指甲以及其所附带力量的使用越来越得心应手。
比起一开始打架时像是泼妇对撕拿指甲挠挠挠,好看了不少。
“啪!”
“啪!”
当黑雾撞击到了老爷爷和小女孩身上时,两个人的动作像是一下子按了放慢键,而周泽则是轻飘飘地从他们二人中间走过去。
衣带飘飘,
闲庭信步,
两只手,
缓缓地朝着他们二人的头顶落下去,
就像是仙人抚顶,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这个时候,唯一的遗憾可能就是老道没进来,否则贴心的老道肯定会帮自己把这一段给拍下来,留作日后欣赏。
然后自己会默默地抽根烟,表示不屑一顾,
言外之意是基本操作,坐下。
然而,当周泽的指甲刚刚刺入这爷孙的脑袋即将宣告这一切的结束时,
老爷爷和小女孩的身体忽然一阵扭曲,而后彻底消散。
其速度,
甚至连小萝莉的“biu”都没他们快!
周泽的双手还悬浮在空中,
自己poss已经摆好,
但配合演出的人却开了小差,
略有点尴尬。
放下手,转过身,周泽愕然发现在远处的小路上,爷孙的身影再度出现。
爷爷扛着锄头牵着孙女的手,
一老一少像是从田间刚刚回来,
带着一种幸福和满足,
就像是《桃花源记》中所记载的“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小猴子也有些懵比,显然,它的猴脑再补也无法理解现在所发生的这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老一少再度走来,老爷爷看向周泽,有些好奇地问道:
“后生,你哪里来的?”
“我也不知道。”周泽耸耸肩。
妈的,
这次是真的不知道了。
“迷路了么?”老爷爷好心肠。
“算是吧。”周泽叹了口气。
“这里是三乡村,离城里不远,你沿着这条路往南走,就能进城了。”老爷爷好心地指路。
小女孩玩着自己手中的糖人,身形有些瘦削,但依旧天真可爱。
这爷孙的形象和刚刚要吃人的形象,简直就是两种极端。
“好,知道了。”周泽点点头。
爷孙俩走进村子里,说说笑笑。
周泽抬头看向天空,之前没注意到,但是现在注意到了,天上的月亮,好像在边缘位置泛起了轻微的血光。
9年前,那个楼主第一次来这里时,所经历的第一个画面,应该是和自己第二次经历的一样,否则他第一次进来就出不去了,也发不了帖子。
但他在帖子里说过,他晚上在村子里行走时,家家户户都在家里说着自己好饿好想吃东西这种话,这意味着其实在9年前,这个村子的“饿”,已经开始出问题了。
而眼下,当9年后自己到来时,问题已经得到了进一步的发酵和恶化。
自此之后,如果再有“渔夫”不小心进来,他应该是见不到淳朴的桃花源了,只能沦为这个村子里诸多亡魂的口粮。
这里,
已经逐步沦为一个凶地。
周泽迈开步子,走向村子里,他需要在村子里看看走走,至少,要调查清楚这个村子当年在被日本鬼子屠杀的大背景下之下,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年国难当头时,死去的冤魂不知凡几,为什么唯独这个村子一直以这样子的一种诡异方式保存了下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村子里的房子都是泥加稻草砌成的,有几家条件好一点的会在屋顶铺一些瓦片,这算是八十年前农村普遍的住房水平。
周泽记得自己小时候也曾在通城乡下见过类似的房子,但那是人家的祖屋,其实已经不住人了。
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篱笆院子,都很干整,甚至干整得有些过分,一般来说,院子里可以种一些葱姜蒜或者其他小菜什么的,但这里院子里都是荒芜平整着的,连一根草屑都没有。
一个老太婆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手里拿着针线在做布鞋,她做得很认真,也很投入,但周泽隔着老远就看见老太婆其实是一边在做针线一边在留着哈喇子。
地上,
已经积攒了一大滩。
这个画面,相当地诡异。
老太婆浑然不觉,哪怕自己的口水已经浸湿了自己手中的鞋子,却也依旧我行我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好在,周泽和小猴子走过去时,她也没有抬头,但周泽也没敢浑然彻底地把她当作一个路人甲,有了之前老爷爷和小女孩的前车之鉴,周泽清楚,这个村子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饥饿感所打垮然后直接变成厉鬼。
前面有一口井,一个年纪在三四十的妇人正在打水,妇人身材不错,虽然有些土气,但放在那个年代,已经算是农村里的标准美女了。
高挑的个子。
但当妇人提着水桶转过身时,周泽却看见对方嘴里满满当当地包裹着一团黑色的东西,正在奋力地咀嚼着。
这是她的头发,
她一边提水一边在撕咬吞吃着自己的头发,她很饿,饿得厉害。
做布鞋的老太婆抬起头,看向了打水的女人,喊道:
“死寡妇,死了男人了还穿得这么花枝招展的......”
被唤作寡妇的女人也不示弱,直接喊道:“崔老太婆子,人家可不像你。”
“呸,不三不四的东西,整天净想着男人!”
“我想啊,我天天想,我恨不得今晚全村的男人都到我床上来......
油炸的,
清蒸的,
凉拌的,
啧啧,
…………”
寡妇说着说着更加用力地咀嚼起自己的头发,
而老太婆似乎也被说动了,哈喇子流得更厉害了,一脸地神往之色。
周泽从她们中间走过去,这两个女人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根本就没看见他一样,但当周泽和小猴子走远了之后。
老太婆和寡妇忽然慢慢地抬起头,一起看向了周泽走过去的方向,
两个人的眼眸里,泛起了阵阵的赤红色。
前面几个屋子看起来稍微大气了一些,上面有瓦片,门口还有石墩儿,这意味着家境殷实。
周泽走入了庭院,院子里没人,而肉香则是从厨房里传来的,周泽走过去,伸手掀开了窗户板子。
里面是农村的土灶,
一个年轻男子正在灶台后面放着柴火,火烧得很旺。
但锅里并没有东西,只是一大锅的开水正在不停地沸腾着。
“媳妇儿,水烧开了,你快来啊!”
男子对着另一侧喊道,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就像是新婚燕尔的老公,每晚催促着自己的媳妇儿赶紧去洗澡一样。
“来了,来了,瞧你那死相!
做其他事儿没瞧你那么用功,偏偏对这件事上心得紧。”
男子跑出灶台,抱住了女人,喊道:
“快,快,快。”
“你等着。”
女人脱去了自己的衣服,
似乎根本就没看见在窗户边还有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
女人脱去衣服后,露出了洁白光滑的后背,但是女人的右臂,却早就泛红了,像是街边熟食摊上卖着的猪头肉。
女人直接爬上了灶台,随后坐入了滚烫的开水之中,一边拿着盆把热水往自己身上浇着一边骂着自己的丈夫:
“继续添把柴,不然煮不熟,不好吃!看你这不中用的东西,多使点劲儿啊,老娘不得劲呢!”
“好嘞!”
丈夫马上去后面添柴火,
而坐在锅里的女人一边煮着自己,
一边对着自己之前就烧熟且卤过的右臂......
第一百三十四章 坠落!
“老板,这没事么?”
老道坐在后面,有些战战兢兢地指着正躺在自己腿上的老者说道。
老者还处于半昏迷状态,但已经能够睁开眼了,但也只是睁开一会儿就闭合上去,说话也是断断续续。
他醒了,
确实是醒了,
但这种苏醒,
其实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算得上是回光返照。
他醒了,
也就快走了。
他一直活着,撑着一口气,之前周泽觉得可能是他生命力顽强或者是医疗条件比较好再加上一些上天眷顾,但现在想来,可能他确实有一件放不下心的事情,这件事让他不甘心就这样闭眼。
许清朗在开着车,他开得很快,同时也很稳,也必须要稳,因为说不定一个急刹或者一个大拐弯,后面的老者就直接一口气背过去了。
从疗养院里拐出一个病人,而且是一个垂死昏迷了很久的病人,这是一件很疯狂的事,不过周泽并不后悔,也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
老者虽然没说明白,但他的态度已经表示了出来,
三乡村,
一直在他心底,从来都没被抹去过。
其实,人是善忘的动物,大家总是下意识地去模糊掉自己所不愿意看见的东西,抹去让自己痛苦的记忆。
很多人对当年做过慰安妇的老人一个一个地离去而波澜不惊且无动于衷,殊不知,她们的一个个离开,等于是将那段历史慢慢地对我们所尘封。
有些事情,其实,是不能忘的。
到了兴仁镇的街上,许清朗下了车,然后和老道一起把老者抬了出来。
“老哥哥,你再撑一口气啊,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老道给这位99岁的大哥鼓劲。
许清朗感受到老者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微微发力。
而老者半睁着的眼睛,也看向了周泽,他的眼睛,很是浑浊,像是蒙上了一层纱布,他这具身体,早就疲惫不堪了,他要下去休息了,他也需要去休息了。
“村民们都在。”周泽很认真地说道,“我不知道他们在等什么,但你既然因为听我说出了‘三乡村’三个字而醒来,这就意味着我没找错人,你也在牵挂着他们。”
说着,
周泽伸手,把老者本就不多的头发理了理,然后帮老者把病人服上的扣子系了一下。
老者已经是回光返照了,
是非功过,自有后人去说,
当年的纷纷扰扰,现代人很难去代入也很难去评价。
至少,有一点可以证明,老者当年在通城保安团当兵时,他没去当逃兵,也没当汉奸,日军当初一个师团在通城附近的港湾登陆时,通城并没有中国的正规军。
但仅仅是依靠着当地的地方武装保安团以及居民的自发抵抗,也让日军付出了不少的损失,甚至,当地的地方武装曾不止一次地策划过反攻通城城门的计划,在大部队以及大重心向西南方向转移的时候,
在这片孤悬的日占区里,依旧有人在反抗,依旧有枪声在响起。
老者还是在看着周泽,看着看着,他开始了咳嗽,他的牙快掉光了,咳嗽时也显得很没力气,但他在笑。
然后,
他艰难地伸出手,似乎是想够到周泽。
老道在旁边看得一阵揪心,心想老哥你就安稳点吧,别还没进去就在外面把自个儿给折腾没了。
周泽站在那里没动,
任凭老者枯瘦如柴的手轻轻地抓住了自己胸口位置的衣服,
老者抓得很勉强,
然后,周泽感知到自己胸口被轻轻按了两下,
那里,
是心的位置。
老者做完这个动作后,整个人垂了下来,像是被抽调了一切的气力,呼吸也开始变得紊乱。
“进去吧,抓紧时间。”
说完,周泽开始在这个位置绕圈,然后向道路上冲了过去,而后整个人直接消失。
许清朗拿出一张符纸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一时间,他印堂开始发黑,然后依葫芦画瓢,也在那个位置转了几圈,冲了过去。
老道在最后也跟着转了几圈,然后往前一冲,
嘿,
没进去,
嘿嘿嘿。
老道笑得整张脸都褶皱成了菊花,当真是心花怒放。
小猴子在旁边看着老道的傻样,微微侧身,表示这老腌货它不认识。
再次进入了三乡村,周泽抬起头,发现天空中的月亮几乎变成了血色,自己半天前进来时还不是这样子的。
这样看来,可能是自己在祠堂里的大杀一通,激化了什么,无形之中让这里的局势变得更加的紧迫。
所以,一旦许清朗身上背着的这个老者没办法化解这里和破局的话,那么周泽身为鬼差,估计就得喊来小萝莉一起守在出口位置了。
到时候到底能不能守关成功让这帮厉鬼不至于流落人间,
难说。
许清朗背着老者也进来了,刚进来,许清朗就觉得自己身上背着的人一沉,许清朗当即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不是吧,
死了?
老爷爷,别吓人啊,你还没活到一百呢?
许清朗有些焦急地想回过头看看自己背上老者的情况,但他忽然看见周泽正一脸平静地看向自己身后。
“放下吧。”周泽说道。
许清朗慢慢地把背上老者的遗体放了下来,转过身,他看见一个年轻小伙子站在自己身后。
小伙子穿着黑色的军装,背上背着一把步枪,戴着帽子。
很典型的保安团军装,一些地方甚至还打着补丁,显得有些破旧,这个装束,在最近流行的抗战片里很常见。
他死了,
这是他的灵魂?
老者,
哦不,
年轻人看了看周泽和许清朗,微微地点点头,闭上眼,深呼吸,似乎是在怀念,也像是在缅怀。
在他的眼角,有两行泪水滴落了下来。
他死了,
但泪水不是因为他死了而流,
其实,死亡对于他来说,更是一种解脱,他已经在床上躺了太久,在自己昏迷失去意识之前,他其实也撑得太久太久。
他不知道自己在撑着什么,当年从烽火连天岁月里一起走出来的战友已经一个一个地离开,到最后,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快活到一百岁了,但他并不是为了活到一百岁而活,他还有记挂的人,还有惦念的承诺,还有……
亏欠的人情。
老者不知道的是,在9年前,那时他还没有昏迷时,有一个叫李世的人,曾打算开车去疗养院找他,他本可以早9年就来到这里。
但那位发帖的楼主,终究敌不过自己的命运,他能进三乡村,其实就说明他已经命不久矣了。
李世,终究没能跑得过自己的命。
或许,九年前这个村子的村民,还没疯癫到这种程度,还有人……是可以说话,是可以交流的。
他们告诉了李世一些事情,李世也打算出去帮他们去找一直在等待的人。
这时候,周泽又看见了村口走过来的老爷爷和小女孩。
这一老一少走路的姿势都有些僵硬了,小女孩捏着自己的糖人,不停地扯动着,老爷爷扛着锄头,面色发青。
他们的眼角位置,都有红光若隐若现,嘴角,也有哈喇子不停地流出来。
越来越严重了啊,
这里。
年轻人走上前,顺着田埂,走到了路上。
他丝毫没有怕,因为他没有怕的必要。
留存在自己心底将近八十年的亏欠,
今日,
就是解脱。
年轻人已经是年近百岁的老人了,但他这个时候,还是摘下自己的帽子,用力挥舞着,喊道:
“徐大爷,阿花!”
一如,八十年前!
老爷爷听到了声音,愣了一下,
小女孩也忽然停顿了下来,
一老一少,
直接陷入了静止。
许清朗叉着腰,站在周泽身边,有些担心道:“不会有事吧?”
“只能试试了。”周泽说道。
少顷,
老者眼中的赤红色开始褪去,高呼道:“细那康子(小伙子),小陈子嘿,你回来啦!”
小女孩脸上的表情也从阴狠转化成天真烂漫,欢快地奔跑向了年轻人:“陈叔叔,你回来啦!”
一老一少,都跑到了年轻人身边,喜不自禁。
年轻人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周泽和许清朗,然后对着面前的一老一少,重重地点了点头,道:
“嗯,我回来了,回来了!”
“部队呢?部队回来了么?昨儿个我还听说,东洋鬼子还在城里杀人呢,尸体都挂在城墙上了。”
“部队,部队也回来了。”年轻人用力地吼道,“我们准备打鬼子了!”
“好!”老爷爷挥舞了一下拳头,然后道:“来,你走之前就对我们说帮忙收集粮食,等大部队打回来给部队吃,咱村里的粮食都收集起来,藏在祠堂地下呢,前阵子鬼子来过,都没找到。”
“那大家伙家里还有吃的么?”年轻人担心地问道。
“嘿,都是大家伙自愿的,大家弄点野菜充充饥,饿一阵子也不会死人,饿当然是饿了,但这没啥。”
老爷爷拉着年轻人的手向村里里走去,而小女孩则是被年轻人抱起来,很是开心。
远处的周泽听到这段对话,
有些触动,
老爷子说的饿几天没事儿,
但他们可是一直饿了八十年。
饿一阵子,对于人来说,确实没事;
但持续八十年的饥饿感,足以让鬼都无法承受,这是一种难以想象的酷刑!
“小陈子回来了,大部队要打回来了!”
刚进村,老爷子就喊道。
整个三乡村瞬间沸腾了起来。
坐在屋门口原本一边流着哈喇子一边纳鞋底的老太婆打了一个激灵,站了起来,然后喊道:
“小陈子回来啦!”
正在井边打水同时咀嚼着自己头发的寡妇马上吐出了自己嘴里的头发,
粉面含春,
露出一抹属于她的风情,扭捏着腰肢,喊道:
“小陈子,你再不回来,老娘胸都要饿小了,到时候姑奶奶我找不到男人你得收了姑奶奶我!”
瓦房屋子里,正在烧开水的男子马上丢掉了手中的柴火,拉着自己妻子的手一起冲出了屋子。
村民们纷纷聚集了过来,
一起簇拥着年轻人向祠堂走去。
坐在祠堂门口的瞎眼老者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听到了声音,也听到了动静,之前在村子里养过伤的小陈子回来了。
他说过,大部队很快会打回来的,
他说过,小鬼子蹦跶不了几天的,
他让大家帮忙筹备粮食,等大部队打回来时用。
瞎眼老者丢掉了拐杖,跪伏在了祠堂的地上,双手在地砖那里摸摸索索着,而后,他掀开了几块砖头,
把手伸入磁砖下面,当人群涌到了祠堂口时,
瞎眼老者捧起手中白花花的大米,
喊道:
“小陈子,粮食!
乡亲们给大部队准备的粮食,
我们一直藏着,
鬼子没搜到,
就给大部队留着呐!
你们吃饱了,好打鬼子!”
年轻人站在祠堂门口,看着瞎眼老者指缝间不断滑落地米粒。
慢慢地抬起头,
他哭了,
当初的他,信心满满,在村子里养伤时对乡亲们说,大部队很快就会打回来。
乡亲们信了,
但实际上,
大部队是在将近七年后才打回来的,乡亲们没能等到七年后,事实上,在自己刚养好伤不到一周出去找大部队时,这个村子收留伤病的消息就泄露了出去。
日军和伪军赶到这里,把整个村子老老少少都屠杀了个干净,以儆效尤。
这也是他不想打内战最后起义的原因,
有些人,
还在等他,
等他回去。
日本人已经被打跑了,他也应该回去了。
“真的……能有这么深的执念?”许清朗被震撼到了。
“肯定是有外界因素影响的。”
周泽抬起头,看见天上的血月正在慢慢变得清澈起来,村子里的煞气也在慢慢地消散;
同时,一道晶莹的东西从天上落下,落到了前方的茅草堆里。
周泽走过去,找了找,从茅草堆中,找到了一枚青铜戒指,上面纹路诡异,拿在手中时,有种沉甸甸的感觉。
刚才的话,没有说完,
捡起戒指的周泽继续道:
“但外物终究是外物,有些执念,是深入骨髓的,外物,也阻挡不住。
否则,
八十年前,我们早就亡国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厉害了
日子,又过了两天,这两天也奇了怪了,没一个鬼上门,周老板每晚都坐在书店里,
等啊,
等啊,
等得几乎望眼欲穿了,还是什么都没等到。
这让白莺莺都看不下去了,以老板那般惫懒的性子,难得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工作的热潮之中,但就是没顾客上门。
至于那个把白莺莺绑了的小姑娘,她没有再出现,小姑娘的身份也成了谜。
她可能是那个村子里的异类,
但也有可能根本就不是村子里的人,
她的出现只是为了穿针引线和引导自己去注意三乡村的事情,借助自己的手去把三乡村给处理掉。
周泽猜测过她的身份,甚至觉得她可能是一个比鬼差更高级的身份?
比如捕头?
甚至……判官?
只是因为钟馗的形象太过于深入人心,判官如果是那个小姑娘的话,这让周泽有些为地狱的审美和风气感到担忧。
小萝莉那个样子也就算了吧,但一个判官也是娇嫩嫩的小姑娘,那十殿阎罗难道一个个都是大雕萌妹?
当然,这只是玩笑话,估计不可能。
小萝莉还在追查神父的下落,中途传来一次消息,说快找到了,周泽也就没让她再去找那个小姑娘,能把白莺莺这头两百年的女尸直接掀翻玩捆绑的存在,只要她没有恶意,自己也就没必要再去招惹。
况且对方在整件是情里,也没起到什么坏作用。
但是自己什么时候能找到下一个鬼?
就差一个了啊。
“你快回来!
我已经不能等待!
你快回来…………”
书屋音响放起了这首歌,周泽咳嗽了一声,看向了一边的猴子,猴子默默地切歌。
老道坐在对面,因为客人不多,他坐在那里正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着电视,挺悠闲的,最近国际新闻倒是挺丰富,你方唱罢我登台,让人目不暇接。
周泽站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经过老道身边时,老道忽然开口道:
“老板,地狱里有电视台么?”
“你说呢?”
“应该是有的吧?”老道猜测道。
“呵。”远处正在那里调制新口味鸡尾酒的许清朗发出了笑声。
“笑啥?你又没死过,没死过没有发言权。”老道死撑道。
“那你说说,地狱里如果有电视节目,它放什么?”许清朗逗老道。
“哼哼。”
老道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然后道:
“现在播送阴间新闻联播,以下是内容提要:
东方地府代表阎罗王会见西方地狱之主哈迪斯,
双方就东西方逝者灵魂摆渡问题进行了友好协商;
地府判官钟馗巡视阴间土地登记工作,坚决打击恶鬼占地现象。”
周泽听着听着,摇摇头,走到原来的位置坐了下来。
许清朗倒是愣了一会儿,他也是服了老道的嘴皮子。
这会儿,外面开始下雨了,雨势还越来越大。
周泽一开始没当一回事儿,但是慢慢地面色凝重了起来,在雨帘深处,有一个手持红纸伞的旗袍女人站在那里。
对方红伞遮头,但按照那个角度来说,她其实是在看着自己。
只是,这一次不光是老道没察觉到什么,连许清朗,也没丝毫地感觉。
旗袍女脚步没动,
但整个人却一段一段地拉近着和周泽的距离,
在几个瞬间之后直接站在了周泽位置旁的玻璃窗外。
姣好的身材,美丽的容颜,世间最为精致的皮囊,但内在,却全都是蛇蝎和蛆虫的巢穴。
这群在黄泉路上撑伞迈步吟唱的旗袍女人,周泽见过不止一次了,但这一次,对方出现在了阳间。
周泽走出了书店门,旗袍女转过身,又开始拉远了距离,在这片雨帘之中,她的身形显得是那么的朦胧。
若是寻常人,可能会对此产生一种迷恋和追求的好感,在雨水之中,这种女人,往往能让你忽略掉恐惧和诡异,转而全身心地拜倒在她的脚下。
“喂。”
周泽喊了一声,
对方却还在走,她的到来,似乎只是为了引起周泽的注意,然后把周泽带入另一个地方去,她应该类似一名信使。
能够让可以在黄泉路上来来回回走的旗袍女充当信使的角色,背后的那个人,肯定不同寻常。
只是,见旗袍女已经和自己拉远了距离,周泽直接转身回了书店。
笑话,
你酷酷地来,一声不吭,
你再酷酷地走去,我难道还得跟苦情剧里的男主角一样不停地追着你跑和喊?
这里又不是地狱,是阳间,
这臭毛病,
真是惯出来的。
关上了书店门,周泽伸了个懒腰,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让白莺莺给自己倒一杯咖啡。
他不知道的是,在自己转身走入书店的刹那,
远处那个出尘的旗袍女“嘎吱”一声,一脚踩入了水坑之中,
她回过头,
露出了自己的那张满是肉蛆狂欢的脸,
有些不敢置信!
他,
居然就这样回去了?
而后,她似乎在犹豫,自己是不是需要重新再走一遍?
再以之前的姿态,再以之前的气质?
“吧唧。”
一双黑色的雨靴踩在了水坑中,一名头发全白的男子伸手弹了弹自己帽檐的水珠,略显苍白的手,放在了旗袍女身上。
旗袍女当即开始憔悴,化作了一张纸人,在雨水之中慢慢地被淋湿,到最后,彻底糜烂于水洼之中。
“算了,既然请不动,那我就亲自去拜访吧。”
男子一身咖啡色的外衣,英伦风格显著,但那一头的白发,却让他的气质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这个年纪,这种头发,
活脱脱地十年前所流行的杀马特。
但男子却依旧我行我素,缓步行走着,最终,他走到了书店门口,推开了书店的门。
入眼的是吧台那边正在调制酒水的女人,
哦不,
仔细一看,
有喉结,
是一个男的?
白发男子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一眼许清朗,
有趣,
一个长得比女人还好看的男人在这里当酒保。
再看过去,白莺莺出现在了白发男子的视线之中,她端着咖啡走过去,小巧依人。
一头僵尸么?
收养在店里?
男子暗自思忖着,他来了,但店里没一个人能看见他,包括坐在那里接过咖啡准备看报纸的周泽。
人们对一种事物一直保持着与生俱来的畏惧,
那就是自己看不见的东西。
而周泽先前能够看见撑伞的女人,却看不见在自己的店门口,此时已经站着一个连他都看不见的人。
一只小猴子拿着自己的玩具锤子在白发男子面前跑过去,天生灵敏的它,也没有察觉到丝毫异样,浑然不觉自己身侧就有一个人,正低着头,看着下面的自己。
而在白发男子眼中,这只猴子身上散发着浓郁的煞气。
本是灵猴,却修炼出了厉鬼的感觉,只是这些东西都被压制着,显露不出来而已。
“啊嚏!”
老道打了一个重重地喷嚏。
白发男子看向老道,
然后,
他的目光直接落在了老道的裤裆位置,那里,有一团明黄色的光符,那一团光亮正好笼罩着老道下面的两颗核桃。
白发男子闭上眼,他觉得有些辣眼睛了。
这个店,
真有意思,
一个小小的鬼差,却把自己的府邸安排得如此丰富,塞下了这么多奇怪的人和物。
白发男子最后,看向了周泽,
且走到了周泽面前。
周泽微微皱眉,手忽然一抖,一些咖啡落在了自己的袖口上。
一边的白莺莺眼疾手快,赶忙过来准备帮忙擦拭,同时帮周泽脱下了有污渍的外套,去给周泽拿干净的外套换上。
老板能讲究的时候,真的非常讲究,
但好在莺莺同志已经习惯了。
白发男子在周泽面前坐了下来,二人其实面对面地坐着。
“临时鬼差么?”
白发男子喃喃自语,
“通城这个小小的地方,鬼差更新换代得居然这么快。”
周泽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四周,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那个撑伞耍帅的旗袍女就这么走了么?
走了,
就没有然后了?
周泽不清楚的是,那个然后,就在自己面前坐着。
白发男子手中出现了一支毛笔,轻轻地在指尖摩挲着。
“百分九十九了,只差一点就能转正了。”
白发男子笑了笑,
“那我,就做个顺水人情,帮你补上最后一点,让你转正吧。
但既然是公对公的事儿,
你就得给我跪下,
向本座行礼。”
周泽忽然觉得自己膝盖有些酸疼,且这种感觉正在加剧,一切都来得莫名其妙。
白发男子手持毛笔,安然地坐在那里,见周泽只是站起来捶了捶腿,他有些意外,为什么周泽的反应这么迟钝?
普通的鬼差在受到自己一缕外泄气息刺激之后,应该马上战战兢兢跪伏下来才对。
你跟别人,
有什么不一样么?
白发男子微微皱眉,同时轻声道:
“跪下。”
周泽瞳孔猛地一缩,
身体也是直接僵硬,就像是一个原本躺在温暖大床的人忽然被光着身子送到了冰天雪地里一样。
“老板,你的证,你的证件忘记从脏衣服里拿出来了。”
白莺莺拿着周泽的证件走来,递给了周泽。
证件重新回到了周泽的手中,
而先前一脸淡然的白发男子忽然张开了嘴,
他在周泽的身后,
看见了一座大山,而在大山之下,隐约有一只猴子的身影;
猴子搬山,搬山猿猴,
其躯万丈,
只负泰山!
“噗通”一声脆响,
白发男子直接吓得跪了下来,
一脸不敢置信道:
“府……君?”
这句话说完,白发男子本就不可见的身形更是直接崩散,消散于无形。
………………
一片漆黑之地,
原本靠着老槐树打盹儿的白发童子忽然睁开了眼,
他像是做了一个梦,冷汗淋漓,在童子的身后,背着一只巨大的毛笔,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童子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忽然间,
在下方,
老槐树下,
一双堪比两个屋子那么大的血红色眼眸出现,像是两个巨大的灯笼,悬挂在天上。
老槐树,是长在它的身上的。
它长的是角似鹿,头似驼,嘴似驴,眼似龟,耳似牛,鳞似鱼,须似虾,腹似蛇,足似鹰,堪称十足的九不像,比所谓的四不像还要夸张和怪异。
“不是准你……神游………三月么……醒得……早了一些…………”
童子抿了抿嘴唇,脸上露出了讨好之色,道:
“想着早点醒来,给老祖你除除草,抓抓虱子。”
童子,
没说实话。
下方的巨兽似乎很满意这种回答,慢慢地垂下了头,道:
“你有心了………不枉吾向菩萨……给你……求来的判官碟子…………”
“那是那是,没有老祖你,我这还只是阴司一游魂呢,哪有今日的造化。”
童子开始给槐树除草,
很是殷勤,
无微不至。
第一百三十七章 诡谈
“我叫孙秋,是平潮中学的初三学生。
我们学校很大,学生也很多,而且大部分都是寄宿生,所以基本在晚上九点半之后,学生们都会放晚自习回宿舍准备休息。
一般是九点半放晚自习,十点钟就要求熄灯睡觉了。
我们宿舍在六楼,宿舍里有八个人,其实,从晚自习下课到熄灯的时间真的太短了,在这段时间,我们通常都要急匆匆地赶回宿舍,然后洗衣服洗袜子洗漱,基本上这些事情做完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完时,外面楼道里就会响起哨子,是宿管老师要求我们熄灯就寝。
宿管老师都很严厉,都是些中年男人,看起来就很凶的样子,而且,说实话吧,大部分宿管老师其实都有一种很强的作威作福的意思。
他们看我们是学生,动则对我们训斥,他们学历不高,但一个个都好为人师,有时候会故意找茬训斥学生。
而且他们训斥学生时还很搞笑,就像是大领导开会一样,先训斥一通自己过把瘾,把宿舍晚归或者在宿舍看小说用手机的学生当作了罪犯一样去教育,讲完了讲累了自己讲爽了之后还会让学生们去领悟自己的讲话精神。
同时,让学生在办公室里站着写所谓的检查和思想报告,深刻反思自己的问题,还规定了字数。
其实,他们也就是欺负我们初中生比较乖比较小一些,高中生那边,他们就不敢那么吊了。
所以,我们都很讨厌他们,他们会在熄灯后在寝室外面游荡,我们宿舍门中间是有一个窗子的,从那里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况,他们就喜欢在那里看。
如果熄灯后里面有人说话,有人用手电筒或者用手机,他们会像是疯狗一样马上掏出钥匙冲进来,没收掉你的东西然后把你从床上拉下来,带到外面过道或者带去他们办公室进行训斥。
所以,每到熄灯后,我和我的室友们都不敢大声说话,怕被外面的他们听到,有室友用手机,都是躲藏在被子里用的。
我比较喜欢看小说,再加上我手机前阵子刚被没收掉了,所以我就把被子蒙起来,躲在里面用手电筒照着看小说。
以往,我能这样看一夜,毕竟学校里的生活太枯燥了,我们是一个月放两天假才能回家出校门,平时都只能在学校里。
早上六点半开始早自习就开始了,一直到晚上九点半晚自习结束,我们的早自习和晚自习都是拿来给老师上课的,所以不存在自愿不自愿的说法。
所以,对于我来说,唯一的消遣和乐趣就是在宿舍里利用睡眠的时间看小说了。
那一晚,我很早就开始看小说,我把自己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
现在天儿其实很热了,裹在被子里很容易出汗,很闷也很难受,但我顾不得了,只能过一会儿就关掉手电筒把头露出来呼吸几下新鲜空气,然后继续闷进去看。
到了凌晨两点的时候,室友都睡着了,我下床上厕所。
对了,
我们宿舍有四个上下铺,也就是可以住八个人,我的铺位是靠近窗户阳台的上铺。
宿舍里有一个独立的卫生间,很小,也就够放一个马桶。
我没敢捧着书进卫生间看,因为你卫生间的灯如果亮的时间稍微长一点,宿管老师注意到的话,可能会直接拿钥匙快速开门进入推开卫生间的门对你进行检查的,他们用钥匙开门的速度非常快,练过的!
我有一个室友就是在卫生间里一边看mp4一边自己在防空时,
宿管老师忽然冲进来,
人,
“赃”,
俱获,
这让他做了好几次检讨,也把家长喊来了,后来我那个室友再也不看那些东西了,但是和他的男同桌走得越来越近。
不好意思,我偏题了,那晚,我坐在马桶上一边方便一边想着小说里的情节,然后我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我心里当即“咯噔”一声,庆幸自己没把小说书带到卫生间里来,要不然被这条疯狗盯上了就完了。
当我方便完从卫生间走出来时,我忽然听到了门外有“细细碎碎”的声音,我默默地低下头,在门缝后面,我看见了一双皮鞋。
外面果然站着人,他在盯着我,他在等着我,我默默地深呼吸,准备回床上去,但我没走几步时,却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我们宿舍门的玻璃其实不高,我都能站在那里透过玻璃看见里面的情况,但为什么这个宿管老师站在那里我只看见了他的鞋,没看见他的脸?
难道他是蹲在那里,故意等我露出破绽?
这么阴的么?
艹,
老硬币啊!
“飒飒飒飒…………”
门那边传来了摩擦声,很细微,也很轻,我听到了,像是有人在拿钥匙扣摩擦着宿舍的木门。
我手里没拿小说,我没什么可怕的,听到声音后,我也不急着上床了,直接走到了门旁,把脸靠近玻璃,打算看看外面的情况,看看宿管老师到底在干嘛。
但当我把脸凑到玻璃那边时,我发现外面很空,根本就没有人,也没人蹲在那里。
我收回脑袋,又弯下腰看门缝那边,但那里真的是有一双皮鞋在那里啊。
谁把皮鞋脱在了这里?
我打开了宿舍门,讲真,那时候我真的没怎么害怕,也没想那么多,打开门后,我发现宿舍门外根本就没有皮鞋。
我愣了一下,有些摸不着头脑。
“干什么,开门做什么!”
远处传来了一声呵斥,我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从走过道尽头那边走来,手指着我,我没看得清具体是哪位宿管老师,那边的过道灯出了一点问题,不是很亮,但我还是吓得马上关上了宿舍门,然后很快爬到了自己的铺位上。
我没敢马上裹紧被子打开手电筒看小说,我怕我刚才的行为引起了那位宿管老师的注意,他可能会单独地盯着我这个宿舍看,万一让他发现我这里露出了一点点的光亮就完蛋了。
而且,我担心他会因此找茬打开我们宿舍门来训斥我为什么刚刚要打开宿舍门把头探出去。
我等啊等,我等了很久,
这是一场比拼耐心的对抗,
这是一场猎人和狼的游戏,
真的,这一点都不夸张。
我很想继续看小说,继续沉浸在小说的世界里,但我不敢,因为在我上床之后,我一直隐约听到一双皮鞋的声音在外面过道里时远时近的回响。
我拿手表看了一下时间,都凌晨两点半了,
该死,
他们这个时候了还在搜索猎物!
那个皮鞋的声音困扰了我好久,我好想继续打开手电筒看小说,但我真的不敢。
从两点半到三点,皮鞋的声音基本就没停过,时不时地就出现,我在心理几乎把那个宿管老师骂了不知道多少遍。
他不走,我就不敢看小说,真急啊。
我当时都觉得是不是他刚离婚了,所以心情不好,今晚就想找一个犯错的人来训训,所以都到这个点了,还这么执着。
就在这时,我们宿舍门被打开了。
我当时吓了一跳,马上闭上了眼睛,装作我在睡觉的样子。
之前我的小说和手电筒都在我被子里,他开门进来时我也是躺在床上没做其他事情,所以我心里并不怕。
皮鞋声,
开始慢慢靠近;
滴答,
滴答,
滴答……
伴随着,什么东西滴落的声音。
而且,我忽然觉得好像有风吹过来,我有点冷,身上都开始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可能是因为宿舍门开了,阳台的窗子也没关,所以串风了吧。
皮鞋走到了我这边,停了一会儿,我让自己保持着匀速呼吸,这个时候,我觉得自己的演技不错。
皮鞋在我这边停留了一会儿,然后他默默地走了,然后门被关上了。
我没敢动,
继续躺着。
大概过了两分钟时间,门又开了,然后我又听到了皮鞋的声音,门又关了。
狗日的!
他第一次关门时人没出去,就在等我的动作!
还好我机敏!
狗日的!
终于,外面听不到皮鞋的声音了。
我长舒一口气,
紧接着,把被子蒙起来,然后打开了手电筒,继续看我的小说。
我又看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看得好爽,正是精彩的部分。
“噗通……”
我听到了阳台上传来了声音,
我有些疑惑地关上了手电筒,把头从被子上探出来,阳台上的声音我不怕的,只要不是走廊的声音就没事。
我把自己的头伸向了床外,看向阳台那边,其实,因为有月亮的原因,阳台的能见度还不错,我以为是不是谁的衣服挂在外面晒时掉了下来,但我发现阳台地上没有掉下来的衣服。
然后,
我吓得张开了嘴,
我看见了,
看见了一双掉落在阳台上的皮鞋!
皮鞋!
这里怎么可能会有皮鞋?
我们是六楼,我顶楼,上面没有人住,也不可能丢东西下来,隔壁的寝室也不可能这个点儿还丢东西过来,丢的还是皮鞋。
然后,
在我震惊的同时,
一张脸,
一张倒挂着的脸,
从阳台上面的墙壁位置慢慢地滑落,
我身体几乎僵滞住了,只是下意识地看着这张成年男子的脸慢慢地滑动下来。
他眼睛眯起来,
嘴角带着很夸张的笑意,
然后,
他张开嘴,
对着我的脸吹了一口气,
道:
“嘿,
抓到你了吧,
在看小说。”
第一百三十八章 惯性!
“然后呢?”
周泽一边喝着咖啡一边问道。
许清朗在旁边也一起听着讲述,嗯,当个深夜故事听听挺有意思的。
至于紧张感恐惧感什么的,
别说许清朗了,连旁边的老道也没被吓到丝毫。
用老道的话来说,
就是吓个鸡儿,
老子整天和一只鬼和一头僵尸待在一起,
我怕过么?
我怂过么?
我没怕,我没怂,
我只是,
从心。
“还有什么?”少年愣了一下,然后笑笑道:“还有就是我吓醒了啊,原来是一场梦,不过这梦就像是真的一样,呵呵。”
少年说完后,打了一个呵欠,然后拿起之前从书架上取下的小说书看了起来,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情节,直接笑了出来。
多么单纯的一个孩子啊,
还以为自己仅仅是做了一个梦,
那你你深更半夜跑到我这儿的书店来,
是梦游么?
许清朗也有些诧异地看向周泽,指了指少年,然后又指了指脑子。
周泽点点头,
少年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他以为自己还活着,但他已经变成了鬼魂,早就开始游荡着了。
“不收了他?”许清朗问道,“你不就差一个了么?”
许清朗刚从楼上下来,就看见周泽坐在少年对面,听少年讲着故事,他可不会认为周泽是担心学校里有什么厉鬼作祟所以留着少年当线索准备去替天行道,拯救苍生。
他清楚,周老板这阵子为了那最后一点的百分之一,简直望眼欲穿了,饥渴得不要不要的。
“收不了,他灵魂不全。”
周泽摇摇头,有些无奈。
许清朗皱了皱眉,仔细看了一眼少年,这才发现了一些细节,少年灵魂不全,三魂六魄丢了几味,这才使得少年变成鬼后还这般“天真烂漫”,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哪怕周围这么多不符合逻辑的事情,哪怕他深更半夜没在学校却出现在了书屋,
他也没觉得丝毫的不对劲,依旧觉得自己还活着。
简单地说,就是他现在脑子有点问题,
一种很高级的……
智障。
周泽其实见到他第一眼,就直接打开了地狱之门,
你怎么死的?
你有什么冤屈?
你饿不饿?渴不渴?
什么都没问,根本就没空听他哔哔,直接打算送他进去好让自己转正,结果送不进去,让周泽一阵郁闷无语。
“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办?”许清朗看着周泽,提醒道:“能杀人的鬼,你能无动于衷?”
许清朗说得对,这件事,周泽还真不能无动于衷,虽然这不是超级英雄电影里蜘蛛侠养父对他说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废话,但周泽既然身为这里的鬼差,他就有职责让这附近不会出现鬼魂作乱的情况,如果出现了,那也必须尽快解决。
阴司,
都看在眼里的。
“去吧。”周泽点点头,“你陪我一起去么?”
“不去,我下来是准备拿面膜的,等会儿上去睡个美容觉。”
许清朗很是慵懒地躺在沙发上,那一种身段柔情,能把钢板扳弯。
周泽有时候对许清朗也有些无奈,他明明那方面很正常,能让一个女人当作鸭子睡了一觉后,还觉得活儿好留下了三千块钱在床头柜,
足以说明许清朗那方面是没问题的,但他有时候随性起来表现出来的姿态,不化妆的白莺莺还真比不过他。
天生媚骨啊,
许清朗生在当代是他运气好,如果在古代,估计早就被普遍有断袖癖好的帝王和贵族们拿去蹂躏了。
老道这个时候马上自告奋勇,主动上来从周泽手中接过车钥匙,道:
“老板,莺莺在上面吃鸡呢,没空,贫道来陪你去,除魔卫道本就是我正道人士的责任。”
就这样,老道开着车,周泽坐在副驾驶上面,开车去了那所平潮中学。
距离其实有点远的,开车要半个小时。
这所中学,确实很大,校门口是一个牌坊,上面写着“省重点平中”,然后是一个门卫亭,紧接着更夸张的是,后面是一条运河,学校在运河对岸,这里有一座桥,横跨运河,属于学校内部的,在桥另一端还有一个门卫亭。
所以说,寄宿在这里的学生,想逃学有点天方夜谭,两道门卫室关卡守着,除非游泳横渡运河才可能去到外面的街区镇上。
老道凭借着自己三寸不烂之舌,直接忽悠门卫说自己孙子在里面突发心脏病赶紧进去看情况,门卫不敢耽搁,马上开了门,对于一看就不是学生的人,门卫倒没有太多警戒。
车子开入了校园,周泽和老道下车步行来到了生活区,这里真的像是一个独立的小镇,有澡堂子,有超市,有很多个食堂。
学生们就像是关在流水线笼子上连转身都不能转的鸡,每天定时喝水吃饭然后下蛋。
到这里时,已经接近零点了,宿舍楼这边基本都已经熄灯,除了底层的宿管老师办公室那里还亮着灯以外,其他楼层都是黑黢黢的一片,明明注满了人,但却给人一种鬼域一般的阴森感。
“老板,到底哪座楼闹鬼?”
“他说他住在b座。”周泽指了指斜侧方向的一座,“应该是这里。”
“哪间宿舍?”老道问道。
“六楼吧,具体哪个宿舍我不知道,上去随便找个学生问问,哪里刚死过人就好了。”
“这个办法好。”老道送上一记没诚意的马屁。
妈的,
在店里不问好了出来。
宿舍楼底层的宿管办公室里几个男人坐在那里聊着天,嗓门儿很大,时不时地发出笑声,像是在聊什么荤段子。
哪怕是周泽和老道两个人走进过道时,他们也没留意到,这里的管理,也确实够松散的。
或者说,
这叫外松内紧?
上了六楼,这里都熄灯了,老道随便找了个宿舍敲了敲门,宿舍里的学生还以为是宿管老师来了,之前还有说话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寂静无声。
老道又敲了几下,
一个学生穿着拖鞋走过来把门打开,看见老道以及周泽时,愣了一下,显然,他发现这两个人不是宿管老师。
“警察。”
老道把自己的钱包拿出来晃了一下,反正黑灯瞎火的,装个逼就收回。
“这里哪间宿舍刚死了人?”老道问道。
那个学生直接懵比了,
这什么情况,
大半夜零点了警察过来敲宿舍门问哪里死人了?
“死人了?”学生有些吃惊地看着老道。
“对啊,问你哪里死人了。”
“什么时候死的?”男生诧异道。
“别装!”老道上前一步,呵斥道:“是不是学校想隐瞒消息叫你们封口了?我们是警察,你对我们撒谎没用。
将来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也是要负责任的。”
学生彻底被吓呆了,扭过头问自己后面床上的室友:“我们这边死人了?”
室友那边也开始叽叽喳喳起来,大家都很莫名其妙。
最令老道意外的是,这帮学生似乎是真的在莫名其妙,这不像是装的,这是高中,可不是什么电影学院。
“孙秋,孙秋在哪个宿舍?”周泽问道。
“孙秋啊,他在对面那间。”
男生指了指对面宿舍门说道。
“好了,没你事儿了,回去睡觉,不准吵吵。”老道颐气指使地说道。
转过身,老道去敲对面宿舍的门。
也是很快就有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走过来打开了宿舍门。
老道和周泽直接走了进去,开门的男生有些茫然。
“我记得他说他的床铺是靠窗户的上铺,这里是吧?”
老道指了指那个床铺,让他有些意外的是,那个床铺上居然睡着一个人,还盖着被子。
“怎么回事,刚死过人的地方还有人睡?”老道有些意外。
“你们是谁?”
宿舍里一个男生问道。
“孙秋是这个宿舍的么?他死了多久了?”老道问道。
“孙秋?”那个男生愣了一下,然后喊道:“孙秋,醒醒,有人找你。”
啥?
老道震惊地回过头,
随即,
他看见那个铺位上的男生掀开了被子,揉了揉眼,然后坐起了身子,看了看老道和周泽,问道:
“谁找我?”
一副很困的模样。
不是同名同姓的巧合,
这模样,
分明就是那个一个小时前还在书店里讲故事的少年模样!
老道眼睛都瞪大了,
怎么回事?
人不是已经死了么?
鬼魂都飘出来了,那这个躺在床上的人是谁?
这个时候,周泽直接伸手攥住了孙秋的手腕,孙秋皱了皱眉,也没大喊大叫,像是反应有些迟钝一样。
周泽撸起孙秋的袖子,拿手机手电筒照了一下,
只见在孙秋的手臂上,
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尸斑!
这不是活人,
这是早就死去多时的尸体!
老道看到这一幕,也是吓得张开了嘴。
周泽不动声色地把孙秋的袖子放下来,“没事了,你们早点睡觉,别闹。”
说完,周泽走出了这个宿舍。
老道马上跟了出来,急不可耐地问道:“老板,怎么回事,这人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
“死了。”周泽回答道。
“那这个……”老道理解不了了。
“因为惯性。”周泽回答道。
“惯性?”
“是的,惯性,在这个学校里,学生每天的生活时间都被安排得死死的,每天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去教室什么时候去食堂吃饭什么时候回寝室什么时候熄灯都是固定好的。
所以,他哪怕是死了,但长久以来的这种生活所带来的惯性,让他能够继续保持着‘活着’的状态。
因为每天,对于他来说,其实都是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就像是一个小球,从轨道上抛下来,它会依照它的惯性继续地往前滚动一个道理,他现在,也是这个样子。
你没发现么?
他的反应其实已经变得很迟钝了,
但他身边同学和老师,谁都没发现,
他已经死了。”
“这么玄乎?”
“我以前当医生时也遇到过几例相似的情况,尸检来看已经死了好多天的尸体,结果他的同事或者家人都说,在昨天还看见他在照常去上班照常生活。”
“怎么会这样?”老道砸吧砸吧了嘴,理解不了啊。
“一成不变的生活,每天的行为模式都是固定的,就像是一辆可以自动化的机器;
驾驶员是活着,还是死了,
有区别?”
第一百四十一章 遗言
“吱呀……”
推开遮掩的宿舍门,老道把头凑进来:
“老板?”
然而,屋子里没人,这是王宝钢的宿舍,老道在宿管办公室问回来的小平头周泽去哪里了,对方回答周泽在这里。
但人呢?
老道挠了挠头,老板不可能不打招呼自己就走的,难道是上去了?
老道开始往楼梯上走,其实,这栋宿舍楼里住了很多很多人,六层楼,每一层都有三四十个宿舍,每个宿舍塞八个学生进去,算算看,这里面得有多少人?
但在晚上时,这里阴潮的环境以及几乎没有声响的楼道,还是让人有一种心理发寒的感觉,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诡异的落差。
明明是在人群堆里,但你还是会害怕。
而今晚,似乎这种感觉更加地浓郁。
老道刚上楼,就看见一个学生站在他面前,学生穿着黄色的毛衣,手里拿着像是画板一样的东西,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看什么看,快回去睡觉!”
老道呵斥道,俨然宿管老师附身了一般。
学生点点头,转身,走入了楼梯口的墙壁中。
“额…………”
老道砸吧砸吧了嘴,
妈的,
这到底是学校还是鬼域?
这宿管老师的活儿真不是人干的啊,到底是在管学生还是在玩儿鬼魂逃杀的游戏?
手,
伸入裤裆摸了摸,取出了一张黄色的符纸,老道放在鼻尖嗅了嗅,祖传符纸的纸香味给了他一种极大的安全感。
下一刻,老道没急着乱动,而是拿出了手机,准备给老板打电话。
老板,你苦苦找的鬼,我找到咧!
只是,手机拨打出去后,却显示没信号。
娘咧,要糟咧。
老道慢慢地后退,然后准备开口喊,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会不会吵到祖国花朵们的睡觉了,也顾不上自己的面子什么的了,周泽不在身边,老道就觉得很没有安全感。
只是老道刚刚扯开嗓子,还没发声呢,就感觉到自己喉咙里像是卡住了什么东西,根本就喊不出来,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
这下子老道额头上的汗珠开始密密麻麻地出现,他清楚,这是那只鬼盯上了自己。
擦,
欺负青铜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找亡者去啊!
老道在心里把这只欺软怕硬的鬼的祖宗十八代女性都亲切问候了一遍,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准备下楼梯。
惹不起,惹不起,
我躲得起!
谁知道,老道刚下楼梯,却看见脚下的台阶一下子变得扭曲起来,高矮不均,老道脚下一滑,直接摔了下去,幸亏他身手好,否则换做其他的老年人给这样摔一下都可以去准备后事去了。
但尽管如此,老道也依旧被摔了个鼻青脸肿。
当他挣扎地站起来时,却看见那个穿着黄色毛衣手拿画板的少年依旧站在他面前。
他在看着自己,
同时,
他手中的钢笔像是在画板上画着什么。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老道直接举着自己手中的符纸向前冲去,大不了鱼死网破!
然而,之前楼梯是下不来,现在变成了上不去,老道不停地在楼梯上奔跑着,却一直和少年保持着大概两米的距离,无法靠近。
老道干脆直接起飞,跳了起来,手中的符纸甩出去。
少年抬起头,
眼眸里空洞一片,他扬起手,手中的钢笔一下子点了出去,化作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瞬间将明黄色的符纸给染黑。
见此一幕,老道心生绝望,自己这祖传符纸竟然被这只鬼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掉了。
完咧,
完咧!
跳起来的老道重重摔在了楼梯上,整个人“噗通噗通”地往下滑落。
少年缓缓走下来,
老道挣扎地抬起头,看着对方不断地靠近自己。
也就在此时,这个世界上最动听最美妙也是最让老道现在热泪盈眶的声音响起,
“哦,你在这里。”
周老板的声音传来,
老道原本心如死灰的内心一下子充满了希望!
少年侧过身,看见身后的周泽,微微皱眉,像是有些无奈,也像是有些头疼。
紧接着,少年开始走向墙壁,打算再度将自己隐藏起来,他似乎对于和周泽交手没什么兴趣,也清楚这个今天第一次走入这栋宿舍楼的男人,有多扎手。
但周泽怎么可能让他这么轻易地走出去,指甲直接嵌入了墙壁之中,周泽身体往后一退,双臂发力猛地向后一拉!
“砰!”
少年被拽了出来,落在了楼梯上,画板和钢笔都丢在了地上。
“嗡!”
少年原本空洞的眼眸露出了暗红色,他生气了,他愤怒了,在这之前,他觉得自己给了周泽很多的面子,但周泽,有点给脸不要脸。
“嘶……………………”
令周泽诧异的一幕出现了,在自己面前,竟然出现了纸张撕碎的声响,紧接着,周泽看见自己手臂位置上的衣袖裂开,而后皮肉绽开,鲜血不停地流出。
周泽开始后退,等退后一段距离后,刚才的伤害也就消失不见了,甚至周泽之前受伤的手臂也恢复如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道趁着周泽和那只鬼纠缠的时候爬起来准备开溜,但那个男孩却像是只盯着他一样,瞬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
欺负老实人啊!
老道直接在心里开骂。
“噗…………”
一支钢笔,
直接刺入了老道的胸口位置,老道震惊地低下头,他看见自己胸口上的伤势正在不断地扩大,殷红的鲜血开始不停地弥漫出去,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将起整套道袍全部染红!
“噗通……”
老道跪在了地上,双手捂着伤口,看着地上不断溢出的鲜血。
他觉得很不真实,非常地不真实,虽然清楚跟老板出来抓鬼有风险,但他真的没料到自己会死在这里!
自己,
就这么地死了?
死在这个宿舍楼里?
周泽已经冲了过来,少年扫了周泽一眼,似乎没打算继续出手,又像是有什么顾忌,再度钻入了附近的墙壁之中。
当周泽正打算继续追击以相同的方式把那个少年再抓出来时,
发现自己的裤腿位置被一双手抓住了,
低下头,
一看,
是老道。
老道沾满鲜血的双手抱住了周泽的裤腿,
鼻涕眼泪不停地往上面擦着,
周泽深呼吸,
强忍着一巴掌把这老货先拍死的冲动!
对于一个有洁癖的人来说,老道现在的行为,
就像是背着粪篓满街窜,
找屎(死)。
“老板啊,额不行咧,额不行咧,先别追了咧,让额把遗后事说好再追咧,额怕没机会咧。”
老道这个时候才不管周泽是不是要抓鬼呢,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他害怕周泽抓完鬼回来自己已经凉了,到时候自己连最后的遗言和后事都没来得及交代,实在是太亏太亏了。
“老板啊,额书店房间床底下有一个小箱子,里面还有一箱祖传纸符,夹层里还有三张银行卡,密码是我手机号后六位,钱不多,也就百来万的样子…………”
“…………”周泽。
老道忽然身体一颤,他察觉到了一股子杀机,好像来自于他的老板。
老道心里当即一暖,
唉,
别看老板平时心狠手辣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在看见自己的好基友好兄弟好朋友好伙伴人生知己即将走的时候,
他也愤怒了,
他现在估计恨不得马上杀了那个鬼给自己报仇吧。
唉,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啊。
老道在心里唏嘘着,
他不知道的是,周泽在听到老道说“钱没多少就百来万时”,
心里出现了一种自己要不要顺手推舟把这老道杀了然后谋夺财产的想法。
老道如果知道真相,估计会直接气出一口老血暴毙。
“符纸,你就在额坟头前烧了吧,你可以自己留两张。
老板啊,额死后,钱你帮额捐给山区孩子吧,你也可以自己留两张,但不能留多啊。
还有,额死后,帮忙通知一下上海的梁先生,让他也来参加额的追悼会,毕竟也算是缘分一场。
当然,
老板你如果和梁先生实在舍不得我的话,可以一起杀进地狱,把贫道的亡魂给救出来,贫道不会介意的!
哪怕不能入轮回,贫道也愿意做出牺牲,回到阳间来继续陪你们!
风里雨里,贫道都会等你!”
周泽实在是有些听不下去了,
杀进地狱?
还为了你?
“老板啊,贫道舍不得你啊,虽然你脾气真的很差,又很自私,还滖,赚不到什么钱,我一直都没好意思跟你要工资。”
“…………”周泽。
“虽然你很色,总是一本正经地让莺莺伺候你洗澡,听许美人说,你那方面还有问题,石更不起来…………”
“…………”周泽。
你怎么还不死?
要不,我送送你?
你早点死了吧,
不然我真的忍不住要杀你了。
老道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继续道:“但实际上你人还不错,虽然毛病很多,但你还是有优点的,比如……额…………比如…………”
老道伸手挠了挠头,
好难啊,
比如什么捏?
就在这时,老道重心一个不稳,摔倒了下去,正好滚出了原来所跪的地方,刹那间,老道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势全都消失不见了,自己变得干干净净!
不用死啦?
“老板,我没事啦,我不用死啦!”
老道兴奋地忘乎所以,
然后他看见周泽对着自己伸了伸指甲,
“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再说一遍。”
第一百四十七章 轮回
老道在旁边吐得昏天黑地,刚刚吃的东西全都还回来了,很是凄惨,地上一滩红的白的黄的,五颜六色,像是开了一个酱料铺。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老道心里那个悔,那个恨啊,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
千般小心万般谨慎,以为自己跳开了一个坑,但是没料到的是自己居然又傻乎乎地放飞自我地跳进了一个更大的深坑,
一边跳还一边喊着:
好虚浮啊!
“离开她的身体,跟我走。”
周泽催促道,就差他一个了,把他送回地狱,自己也就能转正了。
或许,这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吧,自己在学校那边忙活了好一圈,连所谓的上辈子孽债都跑出来了,结果一个货真价实的鬼都没抓到,然后回来的路上发现了他(她)。
妇人垂头丧气,像是认命了一样,但她还是开口道:
“我想再陪她一会儿,她也是愿意的,我们每晚做梦时,还能够见面,我还能看看我那三个孩子。”
周泽无动于衷,每个死人,都对阳间有着属于自己的留恋,这是任何一种智慧生命的特性,总有一种求生的本能地促使着他抓住身边任何一个机会进行停留。
甚至,包括周泽自己也是一样,但理解归理解,规矩却是规矩。
况且,这个丈夫的亡魂一直留在妇人身上,这个妇人身体很快就会吃不消出现问题,到头来,只能算是害人害己。
“砰!”
妇人忽然把面前的摊位推开,蒸笼全都倒下周泽这边,而后她直接转身开始逃跑,她要逃,她不想被抓走。
周泽推开面前的蒸笼,指尖指甲对着前面轻轻一抓,一道普通人无法看见的黑雾释放出去,直接缠绕住了妇人。
妇人发出了一声闷哼,栽倒在地。
周泽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妇人面前,蹲了下来,伸手放在了妇人的额头位置,紧接着,一缕黑色的亡魂被周泽抓了出来。
这是一张男子的脸,男子不停地挣扎和愤怒地咆哮,带着浓郁地不甘和歇斯底里。
“她是愿意的,她愿意和我继续在一起,她晚上梦里和我说过,我们要一起抚养孩子,她愿意的!”
男子在为自己争辩着,然后怒瞪着周泽:
“她都愿意,你凭什么多管闲事!”
“我要业绩。”
“…………”男子。
周泽实话实说,归根究底,他需要业绩,而且现在只差一个点了,自己也等了好几天,只能拿你回去交差转正。
男子愣了一下,周泽这种大大方方承认是为了利益的态度让他无法反驳,因为他知道无论自己反驳再多争论再多,也不会让对方心软。
“让我回家再看看我那三个孩子。”
男子哀求道,
“这次,我保证不走,也不逃。”
“你没有资格和我讲条件,而且我也不是在做节目。”
“我家里…………还有一个…………鬼!”
“那行吧,让你走之前回家再看看也是应该的,法理之外也有人情,对吧?”
一旁刚刚吐完的老道听到这话忽然又想吐了,
但他忍住了,
没敢。
妇人醒了过来,但是有点昏昏沉沉的,老道搀扶着她一起回去,被鬼上身哪怕是自己的丈夫,对身体和精神的损害也是不小的。
按照男鬼的指引,周泽开始往他家里走。
老道是个闲不住的主儿,虽然之前调侃过人家馒头大,但他还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借着这个机会吃人家豆腐,人家已经够可怜的了,自己也不能做这种畜生事儿,所以他干脆和男鬼唠嗑:
“大兄弟,哪里人啊?听你媳妇儿口音也不是本地的。”
通城方言很好辨认,辨识度太高,因为它基本和普通话不在一个频道上,而一些地方的方言有时候会因为和普通话语系太过相似,所以当地人说普通话时会不自觉地带上方言味道。
“四川的。”男子回答道。
他这个时候也有些想通了,也有些释然,关键是周泽的态度,着实和他以前看电视里的那些慈悲为怀的道士和尚之流太过不同。
“那你是怎么死的?”老道又问道。
“舒服死的。”
“怎么舒服死的?”老道继续追问。
“吸//毒…………过量。”
“额…………”老道顿时来了兴致,像是一个好奇宝宝一样地问道:“吸那玩意儿,到底啥感觉,是不是很爽?”
周泽瞥了老道一眼,老道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哔哔。
“呵呵,当然很舒服,舒服得让你欲仙欲死。”男鬼回答道。
“舒服得变成鬼了,家底也败光了?”周泽开始补刀。
上辈子作为一名医生,周泽很清楚那东西对人体的危害到底有多可怕,寻常人只知道吸食那玩意儿会上瘾,会败光钱财,但实际上,那玩意儿对身体的很多损伤完全是不可逆的。
“对对对,看你这个样子,活成什么狗样了,老婆这么辛苦地拉扯孩子,你自己倒是爽死了。”
老道马上领悟了周泽的谈话精神开始进行附和。
“呵。”男子哼了一声,“你们这边的有钱人吸的那些玩意儿算个屁,天知道参杂了多少杂七杂八的玩意儿,我们那儿几乎整个村子都做这个,在我们那儿买,纯度又高又便宜。
还有,我靠这个是赚钱的,我是想给家里赚钱的,去背一次回来,能赚十万,抵得上在地里头苦干十年,我拿这些赚的钱,还开过厂,办过作坊,也买了大货车跑运输。”
“吹吧,你丫赚了这么多钱怎么现在老婆孩子这么惨?”老道不信。
男鬼似乎和老道倔上了,直接道:“呵呵,骗你是王八蛋,老子以前也阔过,比你想象中阔得多。”
“赚了第一桶金后,还继续去运么?”周泽问道。
“运啊,干嘛不运?开厂子开作坊跑运输能有运这玩意儿来钱么?一本万利啊,谁还开个破厂子,三年都回不了本,做得实在是没意思。”
“啧啧啧。”老道砸吧砸吧嘴。
其实,这种人老道见识得多了。
这个男鬼以前估计也是一个贫困的农民,靠着运那玩意儿冒着风险赚了第一笔钱,然后翻身了,日子好过了,但这种食髓知味儿的滋味,确实让人割舍不下,你让他去办厂做实业好好过日子,他也过不下去了,因为价值观和金钱观已经完全崩塌了。
这就类似很多的小姐或者赌徒一样,对于小姐来说,她能轻轻松松的一个月赚好几万,对赌徒来说,下一个单子可能就大几千上万,金钱观受到这种冲击后再让他们从良去工厂里踏实上班一个月赚个三四千他们自己都觉得没啥意思了。
然后,
人就废了,
你想从头再来好好过日子都难了。
为什么那么多人下定决心金盆洗手上岸后不久又下去了?
正常普通人节奏的日子,他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呗。
“那,你丫的既然你说那边村子都在做这个,应该知道吸那玩意儿对身体有害吧,怎么还吸?”老道有些不解地问道。
“全村人都吸,你就会觉得没什么了,环境不同。”男子有些怅然道,“就像是你爹你叔叔你哥哥你同事都在抽烟,哪怕吸烟有害健康就印在香烟盒子上,你也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大家,都在吸。”
老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随即,老道又问道:“那你的钱呢?你死前把钱都吸完了?”
“我留了不少钱的。”男子说道,“我没对不起我家里,我没对不起我老婆孩子。”
“呵呵。”老道笑笑。
这家人住在一个小区的……车库房里,底楼原本是人家的车库,改装一下也能当一个套一出租出去。
妇人被搀扶进了屋子,屋子里还有三个孩子,都瞪着大眼睛看着周泽和老道以及他们的母亲。
两个男孩一个女孩,应该都是上小学的年纪,其中一个脖子上还系着红领巾。
这三个孩子衣服都有些破旧,但脸上很干净,精神头也不错,虽然生活条件不怎么好,但他们的母亲应该把他们打理得很好。
但不管怎么看,这个家都不像是男子所说的那样,他死后留了很大一笔钱的样子。
“喂,你不是赚了很多钱么,怎么老婆孩子都跑到通城来了,还住在这里?”老道问道。
“她要带孩子来这里的,她不想留在原来的村子里了。”男子回答道。
这个时候,周泽开口道:“还有一个鬼呢,在哪里?”
周老板对业绩向来是多多益善,他真的没什么心思去情感专栏和慈善。
男鬼目光看向了里面角落里的一个帘子位置。
周泽走过去,
拉开了帘子,
帘子里是一个小塑料澡盆,澡盆里头蹲着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子,在瑟瑟发抖,在其胸口位置,有一朵殷红很是刺眼。
“他是我儿子,我死后,用我留在家里的钱也吸上了,然后钱没了,他也走我的老路,以贩养吸。
运气不好,被抓到了,
量太大,
送到蓉城,
毙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生死
“所以,你有没有觉得,这是一种报应?”
周泽看了看男子,老实说,对这个人,乃至于对他的那个已经变成鬼却也和他老子一样,仍然都留在阳间的儿子,
周泽是一点都同情都没有。
人在做,天在看,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报应个啥,我才不信这是报应,老子自己运的毒,自己担的风险,自己赚的钱,有什么报应?”
“多少人,因为你贩进来的毒,弄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他们固然是自己可恶,误入歧途,但你,也脱不开一个原罪。”
周泽举起手,地狱之门打开。
老实说,对这种人,哦不,是对这种鬼,没什么好说的了,也懒得再去说什么了。
那个儿子亡魂被周泽强行拘过来,他还想挣扎,但根本逃脱不了周泽的掌控,被周泽直接送入了地狱之门内。
周泽没急着去看自己的证件本,而是顺手将这个丈夫的亡魂也抓起来,丈夫的亡魂似乎是认命了,没挣扎,只是冷冷地看着周泽,带着一种嘲讽。
“这个世界上做坏事的人多了去了,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真有报应的,有几个?”
周泽没反驳,抓住他,将其也送入地狱之门内。
一切,尘埃落定。
周泽打开了证件本,上面职位上的(临时)两个字已经消失了,变成了“鬼差”两个字。
转正了,
自己终于不再是朝不保夕的临时工了。
此时的周泽,颇有一种十几二十年前人们进入体制获得了所谓铁饭碗时的淳朴喜悦和自豪,感觉自己已经步入人生巅峰,成为了人上人。
翻开下一页,出现了一段判词:
本是人间行路客,来也茫茫去也茫茫;
奈何眼盲心亦盲,福也凉凉命也凉凉;
请君莫持横财贾,家已荡荡亲已荡荡;
三行判词,概括的应该是丈夫亡魂的一生,至于那个被枪毙的鬼儿子,因为周泽先收的他,所以他算是让周泽转正的一个,而因为周泽是后收的鬼丈夫,所以转正之后的第一个判词,就是鬼丈夫的。
判词的意思很简单,本来对于这个男人来说,这一辈子,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可以平平凡凡地过一生,但他利欲熏心,把自己原本就不算深厚的福报全都折腾得干干净净,到最后不光是倾家荡产连自己的孩子亲人都受到了他的连累。
走出了这个车库安置成的家,老道心里有些沉重,这一屋子的娃娃,这个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逃离那个贩d山村的女人。
唉,
可怜啊,
真的可怜。
老道抬起头,看见周泽在自己面前伸着懒腰,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丝毫没有为这一家人的机遇糟心难过。
“终于转正了。”
周泽低声道,之前倒是不觉得,但这阵子一直卡在百分之九十九的业绩点上,真的有些煎熬人。
现在自己业绩表又刷新了,是千分之三。
这意味着自己想要混到做捕头的资格,撇开再找几个类似小萝莉那样子的鬼差奉自己为捕头以外,光是业绩上,自己都要走好长的一段路。
“老板,那一家子,真可怜啊。”
走出了小区后,老道忍不住开口道。
“可怜什么?”
“那个女人和那仨小孩,他们以后的日子艰难了。”
“你可怜什么做什么,人家靠犯罪发达吃香的喝辣的时,也没想着请你一份美团外卖。”
“额…………”老道觉得老板说得很有道理,但又像是很没道理。
“他们家阔绰时,大儿子可以随便吸d,几个孩子也能穿新衣服用更贵的玩具上更好的学校,他婆娘也能穿金戴银。
既然一起享福了,落难时也就得平摊,不就是这个道理么?
拿贩d赚来的脏钱,最耗福报,爽得了一时,得报应一世,这就是命,也是自己作的,没必要去可怜人家。
我觉得你还是得可怜可怜自己,吃了那么多纸做的馒头,不会有事吧?”
“老板,你别再提那个馒…………”
老道话还没说完,
忽然放了一个极臭的屁,
宛转悠扬,
如同“二泉映月”一般,
催人断肠。
“老板,你等下,我先找个地儿方便一下,憋不住了。”
老道说完,也来不及找厕所了,直接找了附近的一个草堆子。
过了一刻钟,老道双腿打着摆子回来了,显然拉得快虚脱了,也难怪,他馒头吃得太多了,其他人不小心买了吃了那个馒头,可能也会闹肚子,但老道亲眼目睹了馒头是什么玩意儿,精神上加生理上的双重刺激,直接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二人回到了车上,老道刚准备开车,就马上捂着肚子,说不行了,还得再去一趟。
等老道走回来时,脸都开始泛白了。
“妈的,活该啊,这一家子真活该!”
拉得这么惨,老道是一点都不同情那一家子了。
这正应了一句话,大部分人的善良,其实是站在自己角度上的感性。
周泽坐在了驾驶位置上,他不敢让老道开车了,要知道上次周泽就是开车发生车祸死的,他可不想再来一次。
“我送你去医院吧。”
老道点点头,必须得去医院了,不然自己这条老命可能都得拉没了。
早上天刚放晴了一会儿,但没多久就又开始下雨了,最近的天气确实变化多端,让人难以琢磨。
周泽把车开入了人民医院的停车场,陪着老道挂号就诊,也不知道林医生在不在这里,周泽也没打算去看看。
自从小姨子的事情之后,他就没再联系过人家,这段感情,想着就这样断就断了吧,剪不断理还乱,折腾来折腾去,怪没意思的。
老道拿着玻璃杯去厕所拉那玩意儿准备去化验,周泽就坐在外面的长椅上,拿出那本笔记本,没敢翻开,就在手里把玩着。
笔记本背面上的黑猫图案比之前清晰多了,而且你看着它时会有一种它也在盯着你的感觉。
医院里,人来人往,周泽把笔记本拿在手里没多久,笔记本就隔一会儿就传来一股子的躁动,很轻微,但是能通过手指的接触很清晰地传递到周泽的脑海中。
周泽留意到了,一些穿着病人服的人或者被担架车推进来的人经过自己面前时,自己手中的笔记本才会轻微颤抖,而且程度不同。
这是一个很大的发现,看来这个笔记本能预测周围人的生死,那些快死或者濒死的人经过它身边时,抖动就越剧烈,算是提醒着自己的主人身边哪个人快挂了。
手机在此时响了,周泽接了电话,是白莺莺的电话。
“老板,你还好么?”白莺莺在电话那头很着急地问道。
“很好,怎么了?”周泽问道。
“小可把那个日本神父的位置找到了,她在书店等着你呢,她也很担心你的安慰,生怕你出现什么意外,担心得不得了呢。”
书店里,说这些话时,白莺莺还特意瞥了一眼坐在自己面前的小萝莉。
小萝莉气得嘴巴一鼓一鼓的!
她很生气,再傻的人也能听出来,白莺莺这是在周泽面前给自己上眼药水!
所以说,女人都是天生的宫斗家,傻乎乎地白莺莺居然也能自学成才,在争宠的道路上一骑绝尘。
嘤嘤嘤!
“呵呵。”周泽笑了笑,他当然能听出来白莺莺话语中的意思。
小萝莉想要自己死,
是肯定的,
正如当初的自己也很希望小萝莉在蓉城出现意外回不来一样。
“我过会儿回来,老道吃错东西了,我陪他在医院。”
“嗯,好的老板,爱你哟,嘤嘤嘤。”
挂断了电话,白莺莺像是示威一样又看了一眼小萝莉。
小萝莉可爱的鼻子朝天,哼了一声,
“呵,幼稚。”
“不知道谁幼稚哦,我可以和你打赌哟,老板如果真出意外,死前肯定会拉你当垫背,但不会拉我。”
“…………”萝莉。
心机婊!
心机僵尸!
“因为总得有人要去给老板送葬。”白莺莺很平静地说道,“老板说过,他不想再让普通人给他送葬了,明明没死却还要被送进火葬场的经历,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
医院长椅上,周泽无聊地刷着微博,发现了一条大消息,那就是就在通城隔壁的盐城市,发生了龙卷风和冰雹的自然灾害袭击。
江浙地理位置很好,一直以来,很少有地震或者其他自然灾害,在当地,了不得就是雨天暴雨农田里内涝一下罢了,但这次,龙卷风的袭击着实让整个江苏地区的人都有些手足无措。
四川遭遇地震时,蓉城的很多老百姓都能习以为常,大家甚至能井然有序地把桌椅搬出来安置在没有建筑物的空地上继续打麻将等余震结束。
但江苏人对这类极端自然灾害,真的是没什么经验。
一些医生和护士开始跑动起来,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要紧急集合。
穿着白大褂的林医生也从周泽面前跑过,然后她停下了脚步,有些诧异地看着周泽:
“你怎么在这里?”
林医生比以前清瘦了许多,身上的衣服也显得有些大了,美人清减,最是愁人,让人忍不住去心疼。
“陪一个朋友看病。”周泽回答道。
“隔壁市发生龙卷风袭击,伤者很多,我们医院要组织医疗力量去那里支援抗灾,我马上就出发了。
对了,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字好寄送到你书店了,但你没回过来。”
“哦,我书店搬迁了。”周泽解释道。
“行,等我回来我们再说这件事。”
林医生走得很匆忙,那边大家伙已经集合好了已经准备出发了。
周泽慢慢地站起身,
脸色有些凝重,
不是因为林医生这段时间和自己的第一次见面就聊离婚协议书这件事,事实上这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关键是,
在刚刚林医生站在自己面前和自己说话时,
自己手中的笔记本,非常剧烈地颤抖起来,
等林医生远离自己后,笔记本又忽然安静下来,
这意味着,
她很可能马上会死!
第一百四十九章 预言?
老道端着自己的“分泌物”走出厕所,准备交给化验室去化验,周泽看了看老道,道:
“有点急事,我先走,你自己能搞定吧?”
“…………”老道。
在自己最需要关怀的时候,你……
“要不要我把猴子喊来陪你?”
“…………”老道。
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就这样,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周泽拿着车钥匙走出了医院。
老道站在原地叹了一口气,哀叹自己人生艰难,两任老板都有点薄情寡义,连做人基本的为人处事都不会。
不过想想老道又释然了,
就因为不会做人,才都变成了鬼嘛。
嘿嘿。
老道笑出了声,自己跑去化验室了,不得不说,能够身体硬朗活到这么大一个年纪,性格开朗绝对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周泽走出大厅门口时,正好看见一辆中巴车和三辆救护车开出去,当下,他也去停车场开出自己的车跟了出去。
他没给林医生打电话让她下车不要去,他也是一名医生,清楚地知道医生在面对这种事情时确实有着挺身而出的责任。
十多年前**肆虐时,很多媒体报道有不少疫情区的医生护士辞职请假,也曾造成过舆论的喧哗,但实际上,有更多的医生和护士一直战斗在第一线,甚至自己也感染上了**。
周泽的车就跟在医院的车后面,然后一起上了省道高速。
盐城距离通城真的不远,再加上长三角区域都是平原,交通网络无比发达,所以在盐城出现自然灾害袭击后,各地的救援力量可以很迅速地赶到和支援,当年的汶川地震其实吃了很大的交通亏,毕竟那里是山区,交通情况真的堪忧。
也正是在汶川地震之后,国家近些年一直出巨资在重新构建西川的交通网络,如果下次再出现什么灾害的话,应该不用让解放军冒着生命危险去跳伞了。
半个小时后,高速路上就开始堵车了,救护车响起了信号铃,走应急车道过去,有一些不守规矩占用应急车道的车主在发现后面的救护车之后也马上让位,场面倒是很和谐。
周泽就有些尴尬了,他跟着救护车后面一路开过去时,附近不少司机对他这种厚颜无耻地加塞行为竖之以中指。
这让周泽想着要不要给林医生打个电话,直接让自己坐上救护车一起参加救援算了,反正林医生知道自己医术水平的,但想想还是算了。
昨晚先是学校的事儿随后又是早餐摊的事儿紧接着又转正成功了,自己两天没合眼也确实太累了,这一趟,周泽只想着保住林医生的安全,真让他再参加进救援工作,太累了,身体吃不消。
何况,反正也不缺自己一个医生。
不得不说,借尸还魂以来的书店老板生活,确实让周泽改变了许多,原本兢兢业业的性格也被磨得懒散多了。
江苏十三县市包括从上海赶来的救援队伍当然不会傻乎乎地一股脑地全都往盐城市中心过去,而是根据统一的调派奔赴各个有受灾汇报的区域。
林医生的这支队伍很快就下了高速,开入了阜宁县下的一个村子。
此时,天上还在下着冰雹,甚至远一点的位置还有小的风旋儿,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形成一次龙卷风。
村子里一大半的屋子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坍塌情况,一些老式的屋子基本全都倒了,路上有不少行人,大家神色都有些慌张。
毕竟这种极端自然灾害,很多当地老人活了一辈子都没见识过,大家都没啥经验,以前倒是经常看其他地方发生泥石流地震或者台风等等,但也没料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救护车赶来后,受伤的居民自发地汇聚过来有序接受伤口处理和治疗,不远处还有消防队员正在对塌方的屋子进行搜救。
周泽把车停在后面,他没下车,而是坐在车里盯着帐篷那边正在忙碌着的林医生,当然,目前来看,这里的情况还算好,居民有伤也只是轻伤,问题不大。
就算那几个血流满面的,也只是皮外伤罢了,死不了人,周泽也就没必要下去搀和什么了。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后,有一个消防员向这边跑来,通知说那边塌方的老屋下面出现了被困者,情况可能有些紧急,需要医生去协助救援。
林医生马上和一个男医生向那边跑去,周泽丢下了烟头,只能下了车。
塌方的老屋下面,已经有消防员正在进行挖掘工作了,但明显碰到了难题,下面有人员被困在下面,似乎还被压住了,盲目挖掘可能导致房屋再次塌方给下面被困者带来危险。
附近还有一些村民也自发地参与营救,但大家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听消防员们的吩咐。
周泽走过来时,林医生正在和下面的被困者喊话,确定下面被困者的身体情况,她的发圈儿不知道掉哪里了,四周风又很大,把她头发都吹了起来,但看起来却不显得凌乱。
在这样子的一种混乱大灾之后的环境背景下,这些身穿白衣的人,本就很美。
一个个头矮小的消防员从周泽身边走过去,周泽放在口袋里的笔记本忽然一抖,这抖动的剧烈程度,竟然不亚于之前的林医生!
下意识地,周泽伸手按住了对方的肩膀。
消防员有些诧异地停下脚步,看向周泽:“有什么事?”
“你……小心一点。”
周泽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有些语塞,难不成说,你别往前去了,可能会死。
但他不去,
又换谁去?
年轻且个头矮小的消防员也愣了一下,
似乎他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但心里还是有一股暖流流淌过去,笑笑,道:
“晓得了。”
然后,这位消防员去前面开始往自己身上绑绳索,因为塌陷房屋原本是三层楼,所以里面的情况比较复杂,消防队商议后,决定派遣一名个头矮小的消防员先摸索下去,从内部开始实施营救。
看着那位消防员在往自己身上绑着绳索,站在人群中的周泽抿了抿嘴唇,然后不停地抬头和低头看。
好纠结,
好蛋疼,
你如果不从我身边过去,我什么都不知道,到时候你如果牺牲了我为你感伤再送上崇高的敬意就可以了。
但现在老子居然能预知到你要牺牲了。
周泽决定等这次事情之后,自己得把笔记本想个办法给关上或者不带在身边了。
“艹!”
骂了一声自己犯、、贱,
周泽还是挤出了人群,走到那个矮小的消防员身边,也拿起绳索往自己身上绑起来。
一边的消防员们愣住了,一个人问道:“你是谁,做什么呢,别影响救援!”
救援这种事儿,真得靠专业的来,很多人凭借着满腔热血参与救援,确实很让人感动,但这种莽撞业余的行为有时候也会导致自己和被困者一起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林医生也看见了周泽,她不知道周泽其实一直跟在她的车后面,有些意外。
“我以前是特种兵的,身手好,让我下去。”
周泽很平静地说道。
“特种兵?”大队长愣了一下。
“嗯,《战狼》看过没有?”周泽反问道。
“《战狼》?”
大队长满脸黑线。
你他妈到底在跟我扯什么!
“你问她吧,她是我老婆。”
周泽指了指一边的林医生。
大队长看向林医生,林医生忽然想笑,这是哪儿跟哪儿?
但她是知道周泽的身份的,也清楚如果周泽愿意参与救援的话,确实能比普通人厉害得多,当下,她也点点头,道:
“是的,他是特种兵退役的。”
有医生的保证,大队长也就放心了,这个时候正是用人之际,有专业素养的人能参与进来帮忙他当然是很乐意接受的。
当下,大队长指了指周泽身边的那个矮小消防员道:
“何礼,你跟着这位战哦不……这位同志一起下去。”
“是,队长。”
“别,我一个人下去就可以了,我嫌他碍事。”周泽轻飘飘地道。
“我不会碍事!”
何礼已经捆绑好了安全绳,直接走过去,在周围战友的帮助下顺着一个小口子送了下去,下去之前,还狠狠地瞪了一眼周泽。
显然,他之前被周泽轻视了,很愤怒。
周泽真的无奈了,
老子都赶着上去无私奉献了,还阻挡不了你牺牲的步伐?
以后,谁愿意当幕后英雄谁去啊,太憋屈了。
周泽只能很快绑好安全绳一起下去,下面的空间真的很逼仄,周泽和那位叫何礼的消防员距离有大概两米,二人都在找可以下脚的空间往下发展,尽量先和下面被困者取得联系。
“哇哇………………”
刚下去没多久,周泽就听到了下面婴儿的哭声。
“喂,喂!”
周泽对着下面喊道。
“我们在下面。”下面有人喊道。
“你们别动,我们马上下来救你们出去,不要轻举妄动……”何礼也在喊道。
“我腿被压住了,我儿媳妇跟我孙子也在那里,你们先去救他们,救他们。”下面应该是一个老者。
“老人家,你别着急,我们已经在开展营救了…………”
“哐当……”
下面传来了什么东西被推开的声响,
下面的那个老头似乎听到了自己孙子的哭声正在用力推开自己身上的东西打算先去看看自己的儿媳妇儿和孙子。
但这个明显违建的三层房本就处于一个危如累卵的态势,他在下面一动,整个格局都被牵扯到了,周泽感觉到自己脚下的水泥板都在开始重新抖动起来。
“老人家,你别动,别动啊,我们马上下来了,马上下来!”
但下面还在动。
“艹尼玛老不死的狗东西,别给老子动!”
周泽直接开骂了。
果然,开骂更有用,下面的老头马上不动了。
周泽用自己的指甲连续扳断了几根拦路的钢筋,甚至连水泥缝都被他扒开,很快就下来了,距离他不远的位置,有一个女人抱着孩子躺在那里,女人头上流着血,没死,但明显神智有些不清醒了。
“把孩子先给我,孩子!”
周泽对女人喊道。
女人目光稍微恢复了清明,挣扎着爬过来,将孩子通过隔板递给了周泽,她清楚,早点让救援的人把孩子救出去孩子就能早点脱离危险。
周泽接过孩子,又隔着钢筋递给了一边的何礼,对他喊道:“你先带着孩子上去!”
“你带着孩子先上去!”何礼说道。
“滚,你先上去!”
周泽态度很坚决,下面的被困者能不能救出来他不清楚,但是眼前这位消防员战士如果继续留在里头,很大概率就真的要凉凉了。
何礼被周泽这种态度所迫,只能接过孩子原路返回。
周泽则是继续开始用指甲撕开阻挡物,把那个女人给拉了出来,随后将自己身上的安全绳解开捆绑在她身上,示意上面先拉着她上去,同时喊道:
“孩子上去了么?”
“孩子上来了,你在下面小心点!”林医生在上面喊道,“又起风了,你小心点。”
呵呵,
虽然基本要离婚了,但这种老婆关心老公的声音还真让人挺享受的。
周泽下面推了女人一把,女人终于慢慢地被拉了上去。
好了,就剩下一个老宝宝了。
周泽穿过去,看见那个老头一脸苦逼地坐在地上,在他的腿上压着一块木板,木板两端被水泥板压得死死的。
“同志,你先出去吧,我不急,这屋子要塌了。”
周泽白了对方一眼,
之前你在下面乱动差点害得我们团灭,
现在又开始点亮心灵之灯了么?
“别说话,我把木板抬一下,你试着把脚伸出来。”
“好。”
周泽用指甲把水泥板缝隙给撕开,这时,指尖传来了一阵刺痛感,周泽低头看了一下,发现自己十指早就流血了。
哪怕这指甲神奇,但毕竟不是电钻,一直对付这些钢筋水泥,也吃不消了。
“使劲儿!”
周泽双手托着木板。
“我的腿出来了,出来了。”
老头喊道。
“还能动么?”
“能,腿没断,能动。”
“行,顺着这里,你先往上爬,抓着那条绳子。”
…………
“你受伤了,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一名女护士给何礼处理伤口。
何礼之前在下面身上被尖刺擦出好几个伤口。
“我没事,我还要下去救人。”何礼拒绝道。
“你别动,那个女人也出来了,下面就一个人了,你不用下去了,你的伤口必须及时处理,不然感染了怎么办?”
女护士很坚决。
何礼没办法,只能让对方帮自己处理伤口。
这时候,
风又刮了起来,
比之前大多了,帐篷也被吹得“飒飒”作响,像是随时可能被吹翻一样。
何礼忽然看见前面那棵之前被风吹斜了的树又在开始晃动,他马上推开了给自己处理伤口的女护士冲了出去。
女护士被推倒在地,气道:“你干嘛!”
那棵树,不能倒,因为那棵树倒下去的方向就是塌房屋那边,一旦这棵树砸了下去,本就摇摇欲坠的塌方屋肯定会面临第二次塌方。
何礼下去过,自然清楚下面的情况其实不稳定,很对区域的受力点都不平衡。
“吱呀…………”
大树开始倾倒下去,它支撑不住了。
四周也有其他人注意到了这一点,但他们都没来得及反应,只能看着大树慢慢地倒下来。
这时候,
一个矮小的身影冲了出来,他跑到了大树倒下去的方向。
“砰!”
大树的躯干砸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整个人马上吐出一口鲜血然后跪了下来,膝盖直接砸在了地面上,地面都凹陷了下去,但大树也因为他的滞缓并没有直接砸向地面。
周围的消防员和村民们马上冲过去开始抱住大树,想方设法地把它给挪开,
大树终于被安稳地给挪动到地上,
但那个跪倒在地上的矮小身影,
却再也站不起来了。
老头被拉了上来,
随后,
周泽也上来了,
林医生哭着冲过来抱住了周泽,此时的周泽浑身上下都是粉尘灰,但林医生一点都不嫌弃。
伸手拍了拍林医生的后背,周泽示意自己没事,
除了指甲,
好疼。
“呼…………”
长舒一口气。
林医生开始给周泽检查身体,看看有没有伤口需要处理。
周泽则是从口袋里摸出被压得变形的烟,点燃,问道:
“那个矮个子的消防员呢?”
他早就上来了,应该没事了吧,他没事了,你也应该可以没事的。
这本破笔记本肯定比不过《死神来了》电影里的暗示,没那么玄乎,毕竟跌品了。
林医生闻言,身体忽然僵滞住了,
周泽慢慢皱紧了眉头,问道:
“那个消防员呢?”
当周泽走到帐篷那边,
看着那个被白布单盖着的矮小身躯时,
下意识地直接把指尖夹着的还在燃烧的香烟攥在了手心底,然后猛地一拉林医生的手,拖着她就往自己车那边走去。
“你做什么,你干什么…………你弄疼我了。”
“跟我走,跟我离开这里!”
“我还要工作,我还要继续救人。”林医生反驳道。
周泽目光扫了一眼林医生,
林医生看见周泽的眼眸里不满了血丝,很是恐怖,
同时,
周泽一只手搂住林医生的头让她的脸靠在自己的胸口位置,外人看来还以为是小两口在说着话,
但周泽说的是:
“不和我走的话,
我现在,
就杀了你。”
第一百五十一章 同行
驾驶位置上的男子确实长得和周泽一模一样,但林医生清楚,真正的周泽正在后备箱那里拿饮料。
再加上之前周泽和她说的那些话,让她清楚,危险随时都可能发生,而现在,其实已经发生了。
男子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是周泽之前拿在手里过的,她在把玩着,似乎对这个笔记本很感兴趣,但他并没有打开,只是在手里不停地翻转着。
不过,他看林医生的次数比看笔记本要多得多,显然,在他看来,林医生比这个笔记本更重要一些。
“呵。”
男子轻笑了一声,身体微微后靠。
而后,一缕青烟自他嘴里飘散出来,带着浓郁的致幻效果,林医生还想喊后面的周泽,提醒他,但在顷刻间自己就失去了意识。
一切的一切,发生地太过迅速,根本就没给她更多的思考和反应时间,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是什么特种兵或者女王之流。
男子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推开了车门,走了下来。
在下门的瞬间,他整个人又变成了林医生的模样,衣服和气质,完全一模一样,让人根本找不到丝毫的纰漏。
甚至连脸颊上还未完全褪去的羞红也依旧存在。
这足以可见,他是一个绝对的精致主义者,一个对细节吹毛求疵的人。
和无面女不同,他的变化更像是一种精益求精的艺术,无面女则是简单粗暴的套用变化。
他走到了后面,看见刚刚关上后备箱手里拿着饮料的周泽。
“怎么了?”周泽问道。
“有点害怕。”他说道,声音和林医生一模一样,很温柔。
“有我在,别怕。”
说完,
周泽放下了饮料,直接把他搂在怀里。
“…………”他。
简单,
粗暴,
连他都有些始料未及。
感知着来自另一个男人身上的温度,他眼里闪现出一股恼怒和厌恶,但他并没有反抗,而是在刹那间,
张开嘴。
“噗!”
青烟还没吐出,
一只手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唇,死死地往下压。
周泽侧过脸,看着他,似笑非笑。
他有些迷茫,当然,最重要的是,嘴里的青烟咳不出又咽不下,很让他难受。
“砰!”
一记膝盖,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腹部位置,他张开嘴,发出了一声痛哼,整个人开始蜷曲在了地上。
他有些不解,抬起头,看着周泽。
“黄泉路上有个女人,总喜欢cos别人,对不起,我被她训练过了,所以,算你倒霉吧,现在谁要模仿我身边的人靠近我,我都有一种特殊的预感。”
有过被无面女“特训”的经历,周泽在那方面的敏感几乎被完全地带动起来了,宛若一种本能。
周泽伸手,抓住了他的脖子,他的身体有些软弱,依旧是林医生的模样,拖着他,走到了车门口,周泽观察了一下林医生的情况,发现她只是睡着了,并没有大碍。
被周泽像是死狗一样拖着的他,身体在微微地抽搐。
周泽松开手,他摔在了地上,身上四处冒烟,像是很多宅男的女朋友漏气了一样,整个人开始干瘪下去。
远处,
走来一男一女,男的很高,有一米九的样子,穿着一件军迷彩,露出着自己的肌肉臂膀,看起来就很强壮。
女的个头不高,一脸雀斑,嘴里正在咀嚼着口香糖,不停地吹泡泡。
一缕青烟自女人身后慢慢地凝聚,出现了一道女人的身形,女人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裙,站在二人身后,有些唯唯诺诺,似乎对自己被发现导致任务失败而有些惶恐。
不过她还是低下头,在高个和女人身边轻声地说着什么。
高个摇动了一下自己的脖颈,发出了连续的几声骨节脆响,然后捏了捏自己的拳头,没说话,但这也算是一种示威了。
雀斑女人则是伸手将嘴里的口香糖吐出来,随手地贴在了自己身边男子的肌肉臂膀上,向前走了几步,看着周泽,笑着问道:
“兄台,你过界了。”
是当地的鬼差么?
周泽并不是很清楚一个地方的鬼差和另一个地方的鬼差该如何相处,也不清楚鬼差之间的默契,他所认识的两个鬼差里。
一个被她杀了,
一个被她抓了,
似乎对待同行,周泽一向是那么的简单粗暴。
小萝莉本是想提醒周泽到了盐城那边,最好和当地的鬼差打个招呼,正如当初的癞头和尚来到通城先来拜访周泽一样。
有时候一个招呼,一个支会,可以免去很多的麻烦。
只是当时周泽直接挂断了电话,导致小萝莉的提醒没说出去,或许,就算小萝莉说了,周泽也不会撇下林医生跑去找盐城的同行“聚会”的。
而且,在周泽看来,对方先一步出手了,之前的架势,分明就是想让那个女鬼把自己和林医生一起迷翻。
“那又怎么了?”
面对对方的质询,周泽反问道。
他是来救人的,是救林医生的,同时,他也救了一户人家,自己又不是来偷东西当强盗的。
“兄台,你这个说话语气,让我误以为您是巡检大人亲临呢。”
雀斑女人微微一笑,然后伸手,叉开自己的头发,同时道:
“车里的女人留下,你可以走,我们可以不追究你不打招呼越界这件事。”
周泽看着她,
没说话。
一开始,雀斑女孩觉得周泽正在考虑,
但慢慢地,
雀斑女孩发现周泽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煞笔。
不能怪周泽,他真的不懂如何和同行相处,对这种默契和所谓的禁忌地盘这类的,都没什么概念。
或许,周泽对鬼差这个群体最大的概念就是来自蓉城重伤回来的那一位,
一个人在一个晚上,杀了几十个鬼差,那鬼差证,直接落了满地,像是路边的大白菜一样,一抓一大把。
所以,很可能周泽在那个时候也被歪楼了。
总觉得,同行们都是些小虾米,类似网游里的送经验的小怪。
“这个女人,我们必须要留下,她身上,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说完,
雀斑女孩向前一步,
身形一跨之下,
一道阴风席卷而来,带着一种如同油脂一般的厚重。
周泽感觉自己身体忽然变得沉重了许多,四周的空气也一下子变得无比的稀薄。
高个男子这个时候也走了过来,靠近了周泽。
周泽伸出自己的指甲,
但对方速度更快,直接扣住了周泽的手腕,而后反手一翻。
“砰!”
周泽整个人被摔在了车门上,车门也因此凹陷了下去。
小萝莉曾给过周泽极大的恐怖,
但现在小萝莉已经被自己圈养了,
而现在,那种被资深鬼差支配的恐惧感,似乎再度袭来。
高个男子对着周泽笑了笑,伸手掐住了周泽的脖颈。
“好好地待在你的通城就好了,瞎跑做什么,而且还带着她,你这是带着一车的财富跑到土匪窝前面遛弯,故意找刺激是么?”
“她…………怎么了?”
周泽很疑惑,
对方如果冲着自己的笔记本来,那很好理解,毕竟那是判官用的阴阳冊,哪怕跌了品相也依旧是阴阳冊。
但对方似乎有种买椟还珠的意思,看重的居然是林医生。
林医生又怎么了?
“一个受过鬼差以献祭自己功德的代价祝福过的人,你觉得,她意味着什么?”
雀斑女孩看了看周泽,
“菜鸟就是菜鸟,连这个都看不懂,又或者,你看得懂,只不过一直在装着看不见,想玩什么俗套的人鬼情未了?
你是鬼,是死人,不是阳间人,和普通的活人有太多的羁绊,反而会害了她,这是我给你的一点忠告,小朋友。”
雀斑女孩把口香糖从高个男的手臂上取下来,又放入嘴里咀嚼着,然后打开了车门,看着坐在里面昏迷着的林医生。
“很好奇,那个心甘情愿放弃这么多就为了给她祝福的鬼差,级别应该比我们还高一点,居然这么舍得。”
周泽清楚,雀斑女孩口中所说的那个鬼差,应该就是曾经附身在小姨子身上的那个鬼差,她对林医生好,那是自然。
甚至已经好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自己能有今天,也是拜她所赐。
好像周泽还记得,当自己把她杀了时,她的鬼差证已经近乎崩溃了,最后也没留下来,这是否就意味着,其实她之前就已经透支了?
透支在了这个雀斑女孩所说的,祝福上面?
“别碰她。”
周泽说道。
高个男子伸手掐着周泽的脖子,见周泽这个时候居然还在警告和威胁,让他有些忍俊不禁。
“我们当然不会杀她,我们只要她身上的祝福,我们是鬼差,是阴司的执法者,肯定不会杀活人的。
你放心,你虽然是个菜鸟新人,但好歹也是我们的同行,这点面子,我们还是会给你的,她最多也就生一场大病,养个一两年,也就没问题了。”
高个男子伸手,在周泽脸上拍了拍,赞叹道:
“你这皮囊选得真好,比我这个大块头英俊多了,我还真是有些羡慕你呢。”
雀斑女孩将嘴里重新咀嚼热的口香糖吐到自己掌心,然后往林医生的额头上放去。
“喂,你小心点,别把她灵魂都吸出来了,真弄死了人,我和你要一起背锅的。”高个男子提醒道。
“放心吧,这么漂亮的女人,我也舍不得弄死她。”
说着,
雀斑女孩还特意看了一眼身边的小朋友,
“她毕竟还是咱这位同行人鬼情未了的女主呢,你说…………”
她忽然愣住了,
因为她看见那个被自己同伴掐着脖子控制住的菜鸟,
身上的煞气,
在越来越浓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