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意外
如果有人问李睿：“你爱上周讯了？”
他肯定会跳起来，坚决否认，开什么玩笑！
因为在他眼里，他们两个人的爱情观完全不同，对于周讯这种永远追求感觉的女孩子，他向来是敬谢不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所以他又怎么可能爱上她呢？
但如果有人他：“你喜欢周讯吗？”
这个问题回答起来就复杂了。你说不喜欢吧，他闭上眼睛就能清晰地回忆起周讯的一颦一笑，甚至她笑起来脸上细微的变化，他都历历在目。在他眼里周讯就是一个如同精灵般的女孩，让人赏心悦目。
但你要说喜欢吧，其实他也说不清楚他到底喜欢对方什么，也许他喜欢的是戏里的周讯，而不是现实中让他头疼的那个周讯。
当然，对于吴绣波说的那个精神出轨，他肯定是坚决否认，但与此同时他却发现之前对胡婧的种种不满，竟然凭空就这么消失了。
这只能说明在他的潜意识里，他的精神或许真的是稍微偏离了轨道。
…………
《如梦似梦》虽然长达八小时，但其中最重要的两个角色，就是孙镪饰演的五号病人和胡婧演的顾香兰。
相比孙镪这种已经在话剧舞台上摔打了七八年，国话的台柱子，那么胡婧妥妥是个新人、菜鸟。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她的进步很快，今天的彩排让导演赖申川很满意。
“小婧，演的不错！”
“谢谢导演！”
赖申川导演平素排练的时候一向很严厉，今天能够得到赖导的认可，胡婧心里美滋滋的。
回化妆间卸妆的时候，嘴里还哼着小曲呢。
“婧儿，心情不错嘛！”正在卸妆的袁荃闻声不由回头笑道。
胡婧还未开口，就听一旁的秦海路笑呵呵地打趣道：“人家家里那位导儿回来了，婧儿的心情当然不错咯！”
话说中戏96班的七朵金花，毕业的时候，分配的都不错，胡婧、秦海路、袁荃和章紫怡都考进了国话，曾莉和张桐去了部队文工团，李欣雨则被分到电影学院当老师，全都留在了燕京。
七朵金花当中，章紫怡当然是一枝独秀，人家虽然工作关系在国话，但人早就在好莱坞发展了，在国内众多女演员当中有如此成就的，大概除了巩丽，就数她了。
原本轮下来就是胡婧发展的最好。不过现在四月底刚刚凭借电影《榴莲飘飘》，获得香港金像奖最佳的新人秦海路，一下子异军突起，隐隐已经超过了她。
有的时候，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说起来真的很奇妙。同为96班的同学，大概除却章紫怡，那是天赋异禀，加之又有贵人相助，刚开始踏入这个圈子，就一下子拔高到让人无法企及的高度，高到甚至都让人妒忌不起来。
于是原本的“七朵金花”就变成了“章紫怡和她的女同学们”。这六位章紫怡的女同学们原本大家都差不多，可随着胡婧从《孝庄秘史》到《康熙王朝》再到去年票房大卖的《我的兄弟姐妹》，一步一个脚印，逐渐脱颖而出的时候，难免就会遭到别人的妒忌。
而秦海路恰恰是表现的最明显的一个，即便大家都分在同一个单位，但她跟胡婧之间的关系却逐渐冷淡下来，而且平时还没少在袁荃面前说些酸溜溜的话。
但是这次当她凭借处女作《榴莲飘飘》，一举获得香港金像奖最佳新人，突然间爆红之后，她跟胡婧之间的关系一下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即便这次院里排话剧，胡婧是女主角，而她只是演没多少戏份的五号病人的妻子，也没见她妒忌说酸话。而且正是源于她的主动，两人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大学时期的亲密无间。
熟知内情的袁荃见秦海路一脸热络地跟胡婧打趣，自然笑而不语。
于是又见秦海路道：“婧儿，你们家导儿回来了，那你今天是回家还是去饭店？如果回家的时候，正好让我搭搭车。”
说到回家这个问题，胡婧原本还在嘴里哼着的小曲戛然而止。以前李睿不在家的时候，她每天都是排练完了之后，都是先去绿波廊，跟老吴他们俩口子一起吃过晚饭才回家。
而只要李睿在家，那肯定会在家做饭。要搁平时，她甚至都不用问，直接回家就是，一定会有自己喜欢的热饭热菜在等着她。
昨天是因为李睿有应酬，胡婧依旧去了饭店。但今天呢？她却实在不敢肯定。
关于找助理这事，其实是她一早就谋划的，虽然昨晚李睿没说什么，但她相信李睿一定明白这里面的缘由，尤其是她帮着找的助理还是老吴。
这事吧，她自己也觉得干的可能不太地道，很容易会引起男朋友的反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不能随随便便找个人，老吴跟李睿的关系好，李睿就是再不愿意也得接受。
而且经过这半年来的接触，别看老吴这人平时有点懒散，但人品还是很靠谱的。更为关键的是她早已跟老吴的媳妇尚姐成了特别要好的闺蜜，在这点上尚姐绝对支持她。
至于这件事会不会引起李睿的反感，她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用她的另外闺蜜王燕的说法，就是遇到原则性问题的时候，男人千万不能惯着，该争取的时候就一定要争取，该强硬的时候就是一定要强硬。
“呃，我还不知道他今天有没有安排，我先打个电话问一下啊。”
因为今天是第一次彩排，胡婧的心思都在戏里，下戏后又得到了导演的表扬，原本她还正瑟呢，但听秦海路提到回家这茬，她这才想到自己今天干下这事的后果还不知道呢。
说着，她赶紧从包里翻出手机，手机调的是静音，却难得连一个未接电话和短信都没有。她跑出门去，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先给老吴打了个电话，想问问情况，结果一连打了两个都没人接。
而她刚才慌慌张张拿着手机特意要跑到门外打电话的举动，难免会引起别人的疑惑。
比如秦海路就随口问了一声，看到这意外的一幕，不由诧异地跟袁荃道：“她这啥毛病，难道还怕我们偷听不成？哎，你说她跟李睿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吧？”
话再说回来，别看秦海路现在在事业上赶上甚至超过了胡婧，两人之间的关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但要说胡婧身上还有什么令她感到妒忌地方，恐怕就是人家还有个新晋年轻大导的男朋友。
想想当初，他们第一次见到李睿的时候，别看他当时刚刚演了多尔衮，眼界很高的秦海路还没觉得他怎么样。结果没想到人家华丽转身，不但会演，更会导，接连两部大卖的电影，一下子震动了整个娱乐圈。
电影！导演！电影导演！票房大卖的电影导演！这对于所有演员来说，都是极具吸引力的。
所以每每想到这个，秦海路除了羡慕，酸溜溜的感觉那是一定的。
“不会吧，他俩的感情一向很好，你没见上次李睿还在《杨兰访谈录》里跟婧儿表白嘛！”袁荃看了看她道。
袁荃大概属于那种从不胡乱八卦的女人，平时为人低调，嘴还紧。秦海路心里没啥不痛快的，就喜欢在她面前发发牢骚。
“这种事情谁知道呢？上次网上的那些照片总不会是假的吧？还有，你知道吗，这次李睿要拍的电影还是跟周讯合作，我估摸着婧儿这心里肯定不痛快！”
看着秦海路凑到她面前，那种似乎担心和窃喜都交织在一起的那张脸，袁荃心里除了暗自吐槽，还是忍不住道：“你既然知道婧儿心里不痛快，刚才你是故意的吧？”
“嘿嘿，我就是想试探试探，看看我的判断准不准……”
与此同时，胡婧在打不通吴绣波的电话之后，只能是硬着头皮拨通了李睿的电话。
“嘟嘟嘟……”
电话响了很久，却没人接听，她的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她能够想象得到，李睿肯定不高兴了，甚至都不愿意接自己的电话了。
正当她患得患失，准备挂断的时候，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喂！”
“啊？你在哪儿呢？你怎么才接电话呀？”惊喜之余，她下意识地连续质问道。
“在家做饭呢……哦，我手机搁客厅里了，脱排油烟机声音响，一时半会手机铃声听不到。哎，我说你彩排完了没有？晚饭都差不多了，就等你回来开饭了……”
不知道为了什么，此时听到男朋友的声音，依旧是平时一样的话语，让她突然第一次感到自己今天办的这事很过分，心里突然有种莫名的内疚，拿着手机听着，却说不出话来。
“喂！喂？小婧，你在吗？喂，喂喂……”
李睿说完，却听不到这边有反应，连忙又大声喂了起来。
“别喂了！我知道了，等我卸完妆就回家了。”
“行，那鸡汤我再炖着。你抓紧点啊，不然一会又要高峰堵车了。”
挂了电话，胡婧甚至有种错觉，该不会老吴放了自己的鸽子，今天没去找他吧？她原本还想跟尚姐打个电话问问，但转念一想，算了，回家了自然就知道了，免得好心情说不定又要被破坏了。
当她再次哼着小曲，回到化妆间，面对秦海路询问的目光，笑道：“李睿在家做饭呢，你稍微再等会儿，等我卸了妆咱们就走。”
“呃，哦，好的，好的！”
秦海路连忙点头，可心里意外的同时，还有种隐隐的失望。她下意识地朝袁荃看去，目光交汇，显然对方的目光中充满了笑意和嘲讽。
第二百四十一章 入湘
张家界因旅游而建市，是国内最重要的旅游城市之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所以尽管地处偏远，但交通还是十分方便，从燕京便可直飞那里。
“哇喔，真是太漂亮了！”
一下飞机，站在飞机跑道上就能看到远处巍峨的天门山，机场的位置正对着天门洞，此时正好一缕阳光从天门洞中穿过，金光闪闪，特别壮观。
吴绣波惊叫着迫不及待地拿起相机拍个不停。
这货名为助理，却草帽、墨镜、t恤、七分裤，胸前还挂着一个长长镜头的单反，分明就是一副游客的打扮。
张家界的荷花机场很小，小的还没有燕京一般的客运站大。旅客从飞机上下来，也没啥摆渡车，几步路就能走到航站楼。
刚进门就见戴斯杰朝他们挥手，“李导，李导，这儿呢！”
导演亲自来迎接，李睿倒是有点受宠若惊，连忙快步迎上去，道：“戴导，您怎么亲自来了？”
“莫事！莫事！李导，祝贺你票房大卖啊！”戴斯杰操着一口川普，乐呵呵地握着他的手道。
戴斯杰，听着名字就感觉挺洋气和高大上的，而且人家的身份又是旅法著名作家、导演，绝逼是个文化人。如果没见过面，想象中这种人一定非常儒雅，有气质！
而眼前的戴斯杰，却是胡子拉碴，头发乱糟糟，一件皱巴巴的黑色t恤，裤管一个长一个短，更令人惊讶的是，他的脚上居然趿着一双塑料拖鞋。
如果不是还戴着副一看材质就相当不错的金丝边眼镜，还真跟路边挑着担的老农没啥两样。真搞不懂他是怎么混进机场的。
李睿讶然间忙道：“谢谢！谢谢！戴导，您还是叫我名字吧，要不然就搞不清楚了噻！”
听到李睿居然也用一口川普回应，戴斯杰的眼睛顿时一亮，顿时满口赞道：“要得！要得！还是你娃的口音地道……”
正说着，正好吴绣波拖着行李过来，这会他倒是挺自觉的，一进航站楼就主动去拿托运的行李。只是当他看到李睿正在和一个邋里邋遢的小个子聊得热火，不由愣了愣，但他还是马上露出他那标志性的羞涩笑意，毕竟打小是从外交部大院出来的孩子，父母都是外交官，在礼仪方面没得挑，还朝戴斯杰很有礼貌的欠了欠身子。
“咦，你不就是那谁……《风声》里和丛老爷子一起演的那个汉奸！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演的太好了，我的印象太深刻了！”戴斯杰指着老吴一脸的惊讶，但叫人家汉奸总是不妥，他又连忙抱歉道。
“哦，波哥，这位就是戴斯杰，戴导！戴导，这位是我的助理，吴绣波。”李睿帮着两人介绍了一下。
老吴一脸意外，真没想到这位居然就是从法国来的戴导，忙再次欠身道：“戴导，您好。”
“吴先生，你好！”
戴斯杰跟老吴热情握手打招呼的同时，不免转头对李睿道：“吴先生会是你的助理？别开玩笑了。”
“呃，戴导，我确实是他的助理……”老吴主动解释道，只是看到戴斯杰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他又笑道：“也顺便到这里来旅游一下！”
戴斯杰只当两人是开玩笑，顿时笑道：“好好好，来旅游好！我告诉你，这里真是个好地方，我第一次到这里就流连忘返，所以这次当我准备拍这部电影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里。”
别看戴斯杰打扮的很low，开的车却是一辆硕大的丰田陆上巡洋舰。
话说《巴尔扎克和小裁缝》这部电影虽说是部文艺片，但人家法国人却足足投资了三百万美元，换算成人民币，高达两千五百多万，妥妥的大投资。难怪一开始戴斯杰财大气粗地点名找章紫怡来出演小裁缝，可惜人家压根就看不上。
在车上戴斯杰跟李睿介绍了一下大致的情况，比如当地政府非常支持云云。想想也是，张家界原本就是一座为旅游城市，电影无疑是非常好的宣传途径，更何况《巴尔扎克和小裁缝》是一部以法国为主体的合拍片，这都能宣传到国外去了。
机场就在市区边上，出了机场经过一个转盘，再过桥就驶入市区，仅仅十分钟都不到，让初次来到这里的吴绣波顿时惊讶道：“这么近啊！”
“嗯，这里是很方便。”戴斯杰一边驾车一边笑道。
说着，还指着机场对面的天门山跟李睿介绍道：“马剑羚和罗明住的木屋，我们就搭建在那边是山坡上，旁边有个水库，抬头就能看到天门洞，风景特别漂亮，要不是晚上蚊子太多，我真想就住在那儿。”
“哦，取景的几个地方，也就是武陵源离市区稍微有点距离，其他的几个地方都很近，等吃了饭，下午休息一下之后，我再带你们去转转。”
李睿点点头，但看戴斯杰一副闲散的样子，再联想到之前陈昆跟他说的进度很慢，不由问道：“戴导，今天剧组不拍戏吗？”
“怎么可能？”戴斯杰笑道，“今天有陈昆和小周的戏，在武陵源，春林在拍呢。”
“哦。”李睿点点头。
戴斯杰虽说是旅法导演，《巴尔扎克和小裁缝》这部戏已经是他的第四部作品了，但他所有的作品都是以华国的那段特殊年代为背景，拍摄也都是在国内。而且他本身是学艺术的，李睿估计他作为导演可能更多的是提供创意和思想，技术方面大概主要是由赵春林来把控。
张家界是个旅游城市，同时又是个以少数民族为主的城市，进入市区后，这里的街道很窄，街上有不少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当地人，但更多的还是游客，熙熙攘攘的。
汽车开不快，戴斯杰一边熟练地把控着方向盘，一边笑着介绍道：“这里的老百姓都很淳朴，也很热情。你是不知道，当初小周和陈昆刚到这里的时候，老百姓和游客认出了他俩，一路追着拍照和签名都追到了宾馆里。”
想想也是，目前除了《风声》之外，还有两人去年主演的《像雾像雨又像风》此时正在各大电视台热播，自然是人气很旺。
到了剧组下榻的宾馆，下车后戴斯杰还笑道：“今天就安排了小周和陈昆的戏，大部分人都在，正好大家认识一下，中午聚个餐。”
《巴尔扎克和小裁缝》的演员不多，除了周讯和陈昆之外，扮演老裁缝的就是跟李睿合作过两次，而且私交相当不错的丛志军丛老爷子。
老爷子都七十多了，艺术创造的热情还非常高。先是跟姜闻合作了《鬼子来了》，紧接着就是拍《笑傲江湖》，之后又被李睿拉着在《风声》客串了一把不愿意跟汪伪合作的民国老人，转眼又跑到这儿来演周讯的爷爷老裁缝，真真是老当益壮。
老爷子看到他们也非常高兴，尤其是之前在《风声》里客串就是跟老吴演的对手戏。听说老吴现在居然成了李睿的助理，不由拉着他的手，一脸心疼道：“秀波，咋混成这个样子了？要不然以后就跟着我混！”
顿时惹来大家一阵哄堂大笑。
“宝哥！”
李睿也在跟其他几位演员打招呼。他先跟饰演队长的汪双宝亲热地握手。
“宝哥，你在《12.1枪杀大案》里演的太好了，这次很高兴能跟您一起合作！”
汪双宝岁数比李睿要大好多，本行是京剧武生演员，但这年头戏曲不景气，转行当影视演员时间不长，李睿说的那部《12.1枪杀大案》是他演的第一部电视剧，在圈内只能算是新人。可李睿现在由于两部电影的大卖，算得上是大导演了。
宝哥颇为受宠若惊，忙握住他的手，道：“李导，客气，以后还得请您多多关照。”
“一定！一定！哎，宝哥，千万别叫我李导。这里只有戴导，我现在跟您一样都是演员。”李睿笑道。
除了汪双宝，这部戏另外一位演员跟李睿是熟的不能再熟了，他就是饰演四眼的王红伟，电影学院文学系93级的学生，比李睿高一届，在上学那会却是经常在一起打麻将的麻友。
老王虽然是学文学的，但在学校的时候就跟贾科长一起鼓捣了一个“燕京青年实验电影小组”，主演了贾科长第一部短片《小山回家》。
毕业后又跟着老贾继续鼓捣独立电影，先是拍了《小武》，接着又是《站台》。前者在柏林国际电影节上获得两项大奖，后者更是入围了威尼斯国际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获得最佳亚洲电影大奖。
当然贾科长的这两部带着极其鲜明的个人风格的电影在国内自然遭到了封杀，但在国外却广受欢迎。别看贾科长毕业只比李睿早一年，但人家凭借这两部电影早已经被誉为第六代导演的领军人物之一。
跟贾科长痴迷于文艺电影不同，李睿走的是商业电影的路子，特别是《风声》大卖之后，已经有媒体把他们两位近年来都毕业于电影学院的导演并称为“电影学院的双子星座”。
可偏偏这两位一个是文学系，一个是表演系，都是不务正业，搞的跟他们同届的正经导演系毕业的，原本在学校被称之为“天之骄子”的那些所谓青年导演们都很尴尬。
第二百四十二章 迷茫
都是熟人，即使不熟的，中午聚餐之后大家也都熟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下午，戴斯杰带着两人去木屋转了转。跟李睿记忆中原版画面里的那间木屋一模一样，就搭建在水库边上的山坡上，大门正对天门山顶上的天门洞。
这里是马剑羚和罗明住的地方，是电影里最重要的一个场景。这是一座很典型的湘西吊脚楼，据说所有的建筑材料用的都是从附近收集来的旧料，然后某些局部在再做旧。
李睿饰演的马剑羚和陈昆饰演的罗明是一对好友，在特殊年代因为受到家庭背景的影响，两人不得不上山下乡来到这个边远的小山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乡下贫乏的生活令年少气盛的二人感到厌倦，整日自寻乐趣。正在这个时候，他们遇到了被称为“人民公敌”的由王红伟饰演的四眼先生，并得知他偷偷收藏了大批**，包括福拜楼、托尔斯泰，雨果及巴尔扎克等人的名作。
两个人对巴尔扎克的作品非常着迷，经常偷看放在箱子中的小说。与此同时，他们与村子里丛老爷子饰演的老裁缝的孙女小裁缝相遇，美丽可人、活泼开朗的小裁缝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新的气息光亮。
两人同时爱上了小裁缝，并企图用那些欧洲文学大师的作品打动小裁缝的芳心。小裁缝慢慢和他们一样爱上了巴尔扎克的作品，因为他的书展现了女性的独立气质与精神，令小裁缝幻想中的世界豁然开朗。于是，小裁缝却告诉二人，她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这部电影，或者说戴斯杰所创作的原著小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就是他本人的传记。李睿饰演的马剑羚跟他同样是医生的儿子，同样因为家庭背景的缘故，被下放到边远山区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后来同样去了法国。
不一样的只是马剑羚成了一位小提琴演奏家，而他却成了一名作家和导演。
其实翻翻戴斯杰的履历，每个人都会惊讶他其实就是个学霸，兼人生奋斗的楷模。从十七岁插队落户到二十三岁考上大学，再考上硕士研究生，最后又考上法兰西艺术大学的博士，在那个年代足以让人惊艳和羡慕。
而老戴却说，正是在特殊年代经历了那段苦难的岁月，才使得他认识到了人生的意义，从而形成了他现在的世界观和价值观，所以他并不痛恨那个曾经给他带来苦难的年代，反而是格外的怀念。
不过，他在那段岁月里有没有遇到一个如剧本中的小裁缝，有没有一个如罗明一样的朋友，他却并没有说，李睿当然也不好问。
下山回到酒店之后，吴绣波迫不及待地背着相机去游览这个城市。李睿一点都没兴趣，一则是之前听说这里的老百姓和游客很热情，他害怕被围观；二则去看了那座木屋，听了戴斯杰的讲述之后，他突然有种不确定。
他知道戴斯杰把自己的故事讲给他听，是为了帮助他能够更好地融入到马剑羚这个角色当中去。然而效果恰恰相反，当他在那座跟记忆中原版画面里一模一样的木屋中试图寻找马剑羚所留下的印迹，却感到很迷茫。
也许是他刚从刘华强的角色中刚刚跳出来，还不太适应；又或许是他的准备工作做的不够充分，让他对马剑羚感到陌生。
至于跟以前一样借鉴原版，从一开始他就压根没这个打算。因为在他眼里，无论是周讯的小裁缝还是陈昆的罗明，几乎都可以用完美来形容。但唯一尴尬的就是刘晔的表演，感觉他压根就没走心，他看周讯的目光甚至都不如看陈昆来得有感觉，所有表演都太过流于表面，就象是在完成一桩任务一样，没有丝毫创作的情绪在里面。
起初李睿感到很诧异，这完全不该是刘晔的水准。直到他无意中拿《蓝宇》中刘晔来相比较时才恍然，或许原版中的那个刘晔还未从蓝宇中走出来。
回房间小睡了一会儿，精神似乎好了一点，看看时间不过才下午四点多。洗了把脸，走出房间，看看对面紧闭的房门，老吴这家伙这会肯定还没回来，说不定还要在外面尝尝当地的美食。
想当年他之所以开饭馆就是因为在云省吃到了当地一种很好吃的瓦罐鸡，临时起意就出了五万块钱把那家饭店的厨师拐骗到燕京，结果自然是血本无归。
剧组下榻的宾馆算是市内设施比较好的，李睿和吴绣波的房间都在宾馆的顶楼，虽然门对门，但李睿的房间朝南，面积更大，属于那种挂牌的豪华大床间，而老吴的则是普通的单间。
此时楼道里静悄悄的，刚才他在房间睡觉时，仿佛听到外面曾有过一阵嘈杂。他左右看了看，发现走廊尽头的门开着，是通往一个露天的大阳台，借着外面的光线，似乎有人影在闪动。
他有些好奇地走过去，探头一看，就见一个娇小的背影，此时正趴在水泥围栏上，一边抽烟一边看着外面的街景。
“咦，这么早就收工啦？”
这个背景他当然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是啊！你睡醒啦？”周讯回过身来，笑眯眯地看着他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睡觉？”他走过去，顺手摸摸口袋，准备想掏烟，却不想摸了个空。
“我就住你隔壁，怎么能不知道。”
周讯说着，拿起搁在水泥板的烟和打火机递给他。
巴黎影后的水准，一如既往的软中华。
“谢谢啊！”
他接过来点了一根，心里却在暗骂剧组的生活制片，怎么就把自己的房间偏偏就安排在她的隔壁，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听说波哥成了你的助理了？”
阳台水泥围栏的高度大概在一米二三左右，以她一米五几的身高，想要看外面的街景刚才还得费劲的垫着脚，李睿走过去，双手靠在围栏上，屁股微微撅起，高度倒是正合适，他转头瞟了一眼对方，道：“准确的说，他这次跟着过来，主要是旅游，顺便帮我打打杂。”
他不太想讨论这个话题，因为实在是没法说，说着便岔开道：“哎，你的戏拍的怎么样了？”
“挺好的，这里风景好，空气也好，而且每天安排的都挺宽松的，我现在是全当度假了。”
“是嘛？”
“那当然了！”
李睿微微偏头，从他这个角度正好看着她侧倚在围栏上，仰着头，面对着从他这个方向射来的阳光，眼睛眯着，那张笑靥极为灿烂。
一时间居然让他看的有些发愣。
“好看吗？”
周讯突然睁开眼睛，歪着脑袋笑吟吟地看着他。
“好看！”
他下意识地点点头，但马上反应过来，神情极不自然地赶紧移开目光，掩饰着深深吸了一口香烟。
“哎，你……你觉得，这戏难吗？”略显慌乱中，他还是赶紧继续刚才的话题。
“还好吧，就是一开始说四川话有些别扭，到现在昆儿还一直说我口音不准呢，好在导演的要求不高，马马虎虎也能过。”周讯笑着看看他道。
说着，又道：“怎么，你觉得难啊？”
“呃，我也不知道，就是怎么也找不到感觉……”
他摇摇头，说到戏，他的神情总算是恢复了正常。但心里的那种困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的表达，想了想，还是犯愁道：“可能是我刚刚拍完《征服》，这人物之前的差距实在太大，一时还没办法转过弯来。”
讲真，他说这番话的同时，看到对方一脸的轻松，他还真是挺羡慕的。表演，有的时候真的要讲天分的！
他又忍不住问道：“你当初是怎么找感觉的？”
“嗯……”
就见她又扬起脑袋，沉吟片刻道：“小裁缝就是一个山里姑娘，她不识字，对外面的世界什么都不了解，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这就跟我以前刚到临州来上学那会差不多，那时我十五岁都不到，啥都不晓得，真的很土的！我就是找的当然的这种感觉，但是我现在唯一不确定的是小裁缝到底是喜欢罗明，还是喜欢马剑羚？”
说着，她眨眨眼睛，神情似乎有些懵圈，如果她真是小裁缝的话，她一定能够感觉得出来，其实两个男孩子都喜欢自己。
“可能一开始都喜欢，但到后来她谁都不喜欢了。”
尽管自己要演的角色还没找到感觉，但对于原版他还是研究的挺透彻的。
“为什么？”
“因为巴尔扎克呀！”
其实下午听了戴斯杰的诉说，他突然发现不光马剑羚就是年轻时候的戴斯杰本人，走出大山后的小裁缝其实就是他年轻时候的写照。
比如当他走出大山考上大学的时候，等于是小裁缝来到省城；但后来罗明去找她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去了深市，这就好比戴斯杰当年大学毕业又考上了名牌大学的硕士研究生一样。
而过了几年，当罗明再次追随她的脚步来到深市的时候，小裁缝却早已去了香港，而且从此杳无音信。这跟戴斯杰后来考取了法国艺术大学的博士，而后加入了法国籍，成了一名法国公民，是何其的相似！
当然，李睿更觉得小裁缝其实更像周讯本人，有感觉的时候爱的死去活来，但一旦失去了新鲜的感觉，可能不爱就不爱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长镜头
晚上拿到了第二天的通告，拍他和陈昆进山的戏，出发时间，呃，上午九点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拍了这么年的戏，还是头一回遇到如此轻松的剧组，李睿还真有点不适应。
好吧，至少能一觉睡到自然醒，然后定定心心地吃一顿自助早餐，化妆、换衣服，出发。
红色，洗的发白，感觉变成橘红色的运动服，灰裤子，同样洗的发白的解放鞋。陈昆则是蓝背心、白衬衫、蓝裤子，同样的解放鞋，只是他的稍微新的，至少能看见绿色。
戴斯杰说，这样的打扮在那个时代算是时髦的，只有城里来的知青这么穿，山里的老百姓还都是草鞋和土布衣衫。只有到年底分红的时候才能去县城扯点花布啥的，做件新衣服那是大事情，手艺好的裁缝在十里八乡特别受欢迎。
眼下已是张家界的旅游旺季，剧组取景的地方尽量避开游人扎堆的地方，一来避免干扰；二来人工痕迹不重，更有原生态。
车行大概半个小时，来到山下，之前运送道具和设备的卡车早已停在那儿了。李睿下车抬头往上望，就见一条弯弯曲曲的石板阶梯蜿蜒而上，一眼望不到头。
“李，李哥，走吧，到上面还得走二十多分钟呢。”陈昆走到他旁边道，之前习惯称呼李导，一时还改不了口。
“二十多分钟？”李睿吓了一跳，象这种宽度还不到一米的台阶山路，光那些设备抬上去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是啊，你行不行啊？我们可是走习惯喽！”戴斯杰笑眯眯道。
其实现在就他们三人，导演外加两位演员，包括副导演赵春林在内的工作人员早就先一步进山了。至于那位名义上的助理，昨天晚上啥时候回来的，李睿都不知道，早上没见他下来吃早饭，估计这会还在房间里睡大觉呢。
“那就走着看吧。”
李睿多少有点不服气，虽说他老家桐庐四周也都是山，从小他也没少爬山，但地处江南丘陵的桐庐和这里的武陵山脉腹地压根就不好比，这里的山更高，地势也更加险要。
不过他自信自己的身体素质要远比看似瘦弱的他们两人要强壮的多。
一步一步往上走，石板阶梯看似险要，但走起来没有想象中累人和惊险，可能这里甚少有游客光顾，台阶旁的植被长的都很茂盛，有些路段甚至都侵占了台阶的三分之二。
“这种山路都是这里的老百姓花了几十年乃至上百年，一块石头一块石头的敲打出来的。以前这里还没有开发的时候，据说都是这种路，所有东西都要靠人扛着才能运送上去。”边走，戴斯杰一边还介绍着。
“这上面还有人家？”李睿不由好奇道。
“当然有了，其实这里的很多山民都是住在山上的。上面不但有人家，有好几个村子，还有很多农田呢。”戴斯杰笑道。
如果是一般的，跟李睿老家那边的山那样，山上有村子，还有梯田。但这里放眼望去到处是悬崖峭壁，巨大的岩石，居然还有村子和农田，想想都感觉很神奇。
六月份的天气很热，很快就汗流浃背，别的倒没啥，就是李睿现在头上戴着的头套，格外的闷热，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鬓角滑落下来。
之前拍《征服》的时候他的发型就是毛刺寸头，原本以为还能凑活，但是戴斯杰却说不行，因为在那个年代，很少有人留这种毛刺，这种发型是劳改犯的标志，要不就是二流子，所以只能粘个头套。
不过还别说，粘了头套之后，人倒是显得年轻了很多，和陈昆站在一起也不显得突兀。其实他就是长相老气，要说脸上的皮肤还会很光滑的，基本没啥褶子。
大概走了十多分钟，毕竟岁月不饶人，快五十的戴斯杰喘着粗气，抹了把额头的汗，看到前面脚步依旧稳健的李睿，不由赞道：“哥子伙儿，硬是要得！”
李睿停下脚步微喘着回头看看戴斯杰，笑道：“导演，你也要得！”
说起来他也挺佩服戴斯杰的，走了这么长时间的山路，他尽管仗着自己年轻和强壮的体魄，但人家毕竟一把岁数，而且一看就跟书生似的，依旧不掉队，没见旁边的陈昆早已是气喘如牛了。
“李哥，你厉害噻！”
相比李睿半吊子的川普，同为川省人的戴斯杰和陈昆倒都是标准的川音，不过仔细听，还是能够听出两人口音的不同，戴斯杰是蜀州口音，而陈昆则说的一口地道的渝城话。
中途休息了片刻，然后一鼓作气终于到了拍摄现场。正如戴斯杰所说的那样，这半山腰还真有一个村子，而且他们的农田就在悬崖边上，旁边只留下一条宽不足两米的石板路。走在这条路上，李睿甚至都不敢往下看。
这还是白天，要是晚上呢？这黑灯瞎火的难道没人会摔下去吗？令人惊奇的是，据剧组临时雇用的几个当地群演说，从未听说过有人因走路而掉下山崖的，而且这还是半山腰，再往上还有几个村子。
到了半山腰，那石板阶梯的山路不再象上山的路那样，沿着山坡蜿蜒而上。这山望着那山高，山路也随之沿着山的棱线走，往往两边都是悬崖，或者就建在山崖之旁，一面靠着绝壁，一面便是万丈深渊，又或者直接从两块大岩石中穿行而过。
沿着山棱，高高低低的起伏，两座山头邻的近，就会呈一个“u”字形，上下都很陡峭。
马剑羚和罗明进山的这场戏就是在一处“u”字形的山路上拍摄。三人到达现场的时候，赵春林带着场工们早已做好的拍摄前的准备。
其实也没啥准备的，不需要灯光，不需要布景，只是将机器设备和道具搬上来，然后就在对面山头上支好机位。
大概拍文艺片的导演都十分偏爱长镜头，或许他们认为长镜头、大全景会显得逼格很高。当初拍《苏州河》时，楼烨近经常运用长镜头。但戴斯杰显然更加夸张，摄影机架在对面的山头上，相距足足好几百米呢，镜头里的人物几乎跟蚂蚁那么小。
道具是两个打好背带的铺盖，两个网兜里装着搪瓷脸盆、搪瓷碗、搪瓷杯子以及洗漱用品，另外还有两口大箱子。
他们两人背着铺盖拿着网兜，两口大箱子让两个群演背着。群演都是当地人，他们都有一个专用的类似“l”形的支架，只要把箱子放上去，用绳子捆牢，便可轻轻松松地背着走起。
这门手艺这里的当地人几乎每个人都会，因为他们生产、生活用的所有东西都是这样从山上背上来的，然后产出的粮食、山货又这样背到山下去贩卖，祖祖辈辈，甚至几百年都是如此。
而且他们手里还有一种“丁”字形的拐杖，弯着腰，背着重物，用拐杖拄着借力，一步一步往上攀登，周而复始。
当然让他们客串群演，自然没有平时那么辛苦，因为箱子是空的，他们的步态都轻盈，拍了一遍，戴斯杰马上觉察出不对，当然让群演演出那种背负重物的感觉，他们演不出来，索性就往箱子里各装了两块石头。
镜头离着有好几百米远，没有台词，没有特写，甚至都没有表演。两人就是背着铺盖，拎着网兜从镜头对面那个稍矮一点的山头，跟随着两个背着装着石头的箱子，总算有点吃力的群演，沿着石板台阶一步一步地往下走，一直下到“u”字形的底部。
距离太远，没有平素拍戏时导演扯着大嗓门喊“开始”和“咔”的声音，只能借助对讲机。
于是藏兜里的对讲机发出“刺啦”一声，便传来导演的声音：“再来一遍，另外注意一下你们和群演的距离，尽量稍微拉开一点。”
“明白！”李睿拿着对讲机应了一声，然后招呼陈昆和两位群演原路返回，再来一遍。
等他们再次走到谷底，又听戴斯杰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距离还不够，再来开一点。”
“好的，导演！”
再原路返回，上山可是比下山累多了。
“再来一遍。”
“再来……”
好嘛，这一个镜头足足拍了五遍之后，戴斯杰居然还让再来一遍。
“有什么问题他就并不能中途喊停，非要咱们走到下面，然后再来一条！”
导演要求严格这没错，但是就这么一个没有台词、没有特写的长镜头非要一遍再一遍，而且非要整个镜头全部拍完，他才说再来一遍。哪怕李睿的脾气再好，也忍不住吐槽道。
至于陈昆，早就累的不行了，一边往上爬，一边喘着粗气解释道：“导演平时拍戏也这样，都是把一个镜头拍完，才说有什么问题。”
非要一个镜头拍完？这都什么毛病，难道就不怕浪费胶片吗？好吧，差点忘了人家是法国人，两千五百万的投资，有钱！
第二百四十四章 怎么演？
他俩背着铺盖拎着脸盆，其实没多大分量，倒是那两位群演背着的箱子里，那可是实打实的石头，却见他们依旧健步如飞。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李睿跟在后面还真仔细观察，他们个子都很矮，卷起的裤脚露出的小腿细且黝黑，因为剧情的需要他们穿的都是草鞋。这种用稻草编织的草鞋拍摄前因为好奇，他还试穿过，走几步路硌着脚底很不舒服，而他们却压根没啥感觉，踏上每一级台阶的脚步都非常稳。
“哎，李哥，你看他们上台阶的路线跟我们不一样，他们是折尺形的，就象我们小学时学的一篇叫《挑山工》的课文中写的一样。你看他们都是斜向上行，走上四五级台阶，又换到另一边反方向斜行，这样可能会省力一点。”
可能注意到李睿在观察那两位群演，陈昆凑到他身边指着群演上台阶的走路姿势说道。
挑山工？
这是什么鬼？对陈昆口中那什么小学课文，他实在没啥印象。不过仔细一看，还真是这么回事。
“要不你也试试？”
“哎，我试试！”
陈昆的体力比起李睿来要差好多，这一次又一次的上下折腾，早就把他累的够呛，听李睿这么一说，他倒也学起背着箱子的群演爬台阶的姿势，踉踉跄跄地斜向往上爬，然后再反向，连续几次之后，顿时停下来无力地摆摆手道：“不行，这样要多走好多。”
李睿原本就是逗他，只是看他一副疲惫的样子，强忍着笑意道：“要是走不动，先休息一会儿。”
“不好吧，导演还等着拍呢。”陈昆看了看站在对面山头摄像机旁边那群人，犹豫道。
别看他现在也会被影迷追着要合影签名，但毕竟还是新人，难免还有些畏畏缩缩。
“那还不赶紧的，他们都快到山顶了。”李睿指了指一会儿工夫就已经拉开老远的距离的那两个群演，朝他笑道。
“哦！但愿这次是最后一条，要不然我可真的走不动了。”
也许是戴斯杰听到了陈昆的这声哀嚎，这个超远的长镜头在拍完第六条，对讲机终于传来：“好，过了！”
一遍一遍的上下，光这一个镜头就折腾了将近两个小时，一转眼就到了中午放饭的时间。
午饭是从市区送过来，送饭的车开到山脚下，然后由当地人背上来。在这里最不缺的大概就是这种劳力，包括群演在内，大家都很乐意帮剧组干活，哪怕象刚才那样反复折腾，原因就是剧组出手大方，五十块钱一天，在当地来说已经是很高的工钱了。
吃过饭休息的时候，李睿对当地人那种“l”形的背架很感兴趣，背到自己背上试了试，原本装着石头的箱子很沉，如果提着箱子走路的话会非常吃力，但背到背上却省力很多。
他还听他们这些当地人说，这个背架不止是用来搬运货物，而且还可以用来背人。只要在背架上绑上一把椅子，哪怕就是山路再崎岖，坐在上面的人也不用担心会摔下来。
以前他们用这种方式来背媳妇，现在开发旅游了，他们还用来背游客，跟那种常见的两人抬的滑竿一样，成为极富当地特色的一种体验。
他们这么一说，倒是让他想起了在这部电影中曾出现过两个用这种方式背人画面，一个是周讯饰演的小裁缝刚刚打了胎之后，马剑羚就是这样把她背回家的；还有一个就是“四眼”的母亲，一边悠闲地织着毛衣，一边让当地人就这样背着她在山里转来转去。
那个同样戴着眼镜，短发、列宁装打扮，说话极为夸张的四眼的母亲，其实很象那个时代的第一夫人。还有包括原版画面中无处不在的太祖的画像；矿井坍塌，队长不惜被石头砸伤也要把太祖的画像抢出来；甚至马剑羚用小提琴拉的曲子也必须要强调“莫扎特永远想念***”等等，不得不说这是导演对那个时代的整个儿被扭曲的社会的各种嘲讽。
下午，继续拍爬山的戏。相比上午只有短短的两个小时，下午的时间更加充裕一些。上午拍的是他们从山顶往下走的正面镜头，下午机位调整，拍他们爬山的背影，依旧是丧心病狂的长镜头，依旧是上午的两个群演，背着装着石头的箱子在前面打头，后面跟着的两人几乎是手脚并用。
从最近的南泉县城到马剑羚和罗明要下乡的凤凰山，山路需要走两天。两个刚刚从城市里被赶出来的学生，他们除了身体的疲劳，还是绝望，因为他们几乎看不到未来，整个人都变的行尸走肉。
要展示这些的，是长镜头之后的近景和特写，但依旧没有台词。
马剑羚要比罗明个子高，身体也要强壮在一些，在罗明步履踉跄，跌跌撞撞的时候，走在他身后的马剑羚时常要扶他一下或者拉他一把。
“咔！”
在拍一个他们踩着台阶一步一步往上爬的特写镜头时，戴斯杰第一次在镜头还未拍完的中途喊停。
“陈昆，你这样，你把你那双解放鞋的后跟拉下来……对，就这样踩着后跟，跟穿拖鞋一样，就这么趿着，对！”
说着，他还很详细地解释他这个设计的用意，道：“因为这个解放鞋不透气，象你们这么爬山走山路，特别容易出脚汗。还有这个是橡胶底的，出了汗之后全在鞋子里，滑腻腻的特别不舒服。这么趿着，可以稍微散发散发，凉快一点。这样出来的画面可能更加生动一点。”
听着，戴斯杰的解释，李睿突然明白了，他其实是个非常抠细节的导演，但是他的这个抠却不是抠演员的表演，而是所有呈现出来的这个东西必须符合那个年代。
他原本就是那个年代过来的，所以他非常熟悉那个年代的所有的细节，反而倒是把演员的表演给忽略了。
所以这也就说明了在原版中刘晔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尬演的画面。
戴斯杰要拍的就是想描绘他曾经历的那个时代，在原版中周讯为什么演的好？那是因为她演的小裁缝其实就是她自己；陈昆为什么演的的？因为他有过一个苦难的童年，他更能体会被迫到边远山区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罗明那时候的心境。
而刘晔为什么演不好，大概除了李睿之前猜测的他还没有从蓝宇这个角色里走出来之外，恐怕跟他的家庭和出身有关系。
出身于电影之家，又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从未吃过苦，体验过人生的落差，一路走来都非常顺利，所以他自然就演不好马剑羚。
如今的马剑羚换成了李睿，虽说他现在表演经验要远比刘晔来的丰富，但是他此时其实面临的是跟原版中的刘晔一样的问题。
他的家庭出身虽然不能跟刘晔那种电影之家相比，而且童年家庭的变故甚至要比陈昆遇到的要早的多。
但是他要比陈昆幸运的是，他有一个极度疼他的父亲，几乎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在最大程度上弥补了他失去母爱的感受，而且从小到大，他从未感受过生活的艰辛，更别说人生的落差。更为幸运的是一个神奇的梦，让他拥有了超越所有人的外挂，一路走来，比大多数人都要顺畅，几乎已经成了人生的赢家。
而马剑羚，或者说戴斯杰他年轻时所经历的那一切，于他是如此的陌生，没有任何记忆，也没有任何可以参照的对象。
他怎么演？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不适应
可能是因为这是李睿进组后拍的第一场戏，最后爬山的特写镜头拍完，戴斯杰就宣布收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回到宾馆，一进门就见吴绣波戴着顶凉帽，广告衫、沙滩裤，光脚穿着一双凉鞋，绑着腰间包，还挎着他那部宝贝单反相机，正在大堂里晃荡。
看到大队人马进门，他赶紧窜到李睿的旁边，一脸埋怨道：“你今天早上起来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李睿很佩服他这种不要脸的倒打一耙，道：“你没搞错吧？你才是助理，难道还要我叫你起床不成？”
说着，他又玩味地看着老吴，不怀好意道：“再说了，谁知道你昨晚回来没回来？”
老吴吓了一跳，赶紧道：“喂喂喂，你可别瞎说！我昨晚就是在广场那边看他们少数民族的表演，喝了几杯酒，才回来晚一点。哦，对了，中午我起床出门的时候，还在楼道里碰到小周了，她可以给我证明。”
对此，李睿很无语。就象他这种只顾着自己玩，一觉睡到大中午，居然还特么是自己的助理，这也没谁了！
“瞧你这副阵势，也是刚回来吧？”李睿又上下打量了一番他道。
“嘿嘿，下午就在附近转了转，拍了些风土人情。原本想上山去天门洞那儿看看，又怕时间来不及。”老吴嘿嘿笑着的同时，难免还有点遗憾之色。
瞧他一副疲沓的样子，李睿都懒得跟他废话，这会儿头套虽然摘了，但身上依旧穿着戏服呢，爬了一天的山，这人都快馊了，他赶紧想上楼先洗个澡再说。
老吴这时倒是假模假样的象个助理了，硬是从他手中抢过双肩包，颠颠地跟在后头一起上楼。
进了房间，李睿第一时间就冲进了卫生间，除了身上一股汗臭，更关键是他原本就有点汗脚，那双做旧的解放鞋穿在脚上，早就象之前戴斯杰说戏时说的那样，这脚穿在鞋子里都已经滑腻腻的。拍戏的时候，他都不敢脱鞋，生怕那味道窜出来熏着别人。
走进卫生间，迫不及待地把鞋一脱，狭小的卫生间里味道那叫一个酸爽，赶紧把排风扇打开，光着脚走在凉凉的瓷砖上，顿时留下一个个湿脚印。抬脚看看自己的脚底，好家伙，整个脚底都已经被汗水泡的发白。
舒舒服服地冲了个澡，尤其是两只脚，特地用香皂打了好几遍。当他就围着条浴巾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却见老吴那货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咦，你咋还没走啊？”
“我这不等你洗完澡，一块儿下去吃晚饭嘛！”老吴说话的同时，鼻子还抽了抽，似乎闻到了什么异味。
电视里正在放《像雾像雨又像风》，这时电视画面中正好出现那个留着长长的辫子，一脸天真的周讯，这货放弃了探究异味的来源，指着画面里的那个人，颇为感慨道：“你看看人小周现在都多大了？居然还跟个小姑娘似的。我认识她到现在都快七八年了，也没见她怎么变过。”
“得得得，你回自己屋里去看好不好？我要换衣服了。”李睿才懒得跟他讨论这个问题，不耐烦地开口赶人道。
老吴却回头瞟了他一眼，淡定的坐在那里，动都不动弹一下，撇撇嘴道：“要你就换呗，都是男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难道你平时不去澡堂子啊？”
“呃……”
环境不同，这人的接受程度自然也不同，李睿拿着要换的衣服，想了一下，还是没有勇气在这货面前把自己脱光了换衣服，只能悻悻然地走到卫生间里去换。
老吴见状，一脸不屑地轻声嘀咕道：“哪来那么多毛病？”
李睿换好衣服从卫生间出来，看看时间离晚饭的时间还有些早，便坐下来，对老吴道：“说说吧，你这次跟我一块儿过来，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做你助理呗！”
“哎哟！波哥，你会干助理吗？能干助理吗？”
“怎么就不能做了？我跟你说啊，今天早上那是纯属意外。”
“那行，那你把我换下来的那堆脏衣服和那双臭鞋送到楼下服装那儿去洗了。”
“……”
他似乎终于意识到那股子咸鱼一样的味道是从哪里来的。
见他终于说不出话来了，李睿不由笑道：“行了吧，波哥！我拍我的戏，你呢本来就是来旅游的，该干嘛干嘛，别弄的大家都不自在。”
“我可是带着任务来的。”老吴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无辜道。
“嗨！你还真打算要监视我啊？”李睿收敛笑意，瞪着他道。
两人大眼瞪小眼，突然就见老吴一拍大腿站起来道：“就是嘛，你那些破事关我什么事！你现在就是跟她睡一块儿了，跟我有什么关系？顶多我装着没看见不就完了……”
“哎哎哎，你别胡说八道啊，我跟她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是，我的意思是，咱哥俩啥关系？对吧，只要你精神不出轨，**偶尔出次轨又有什么关系呢？这点我特别能理解你了。算了，既然说开了，咱就啥都不说了，从明天起，我可真的去旅游了，那天门山、天子山、武陵源，还有沈从文的老家凤凰离这儿不远，我也想去看看……”
说到底，李睿压根就没想着让他当助理，当然老吴也没有当助理的觉悟，他本来就是来旅游的。这么说吧，胡婧还是年轻啊！居然派这么一个货来监视自己，算她瞎了眼！
估计这事老吴他们俩口子心里也有数，再说了这种事情谁能说得清呢？一个处理不当，说不定连朋友都没得做。
既然不能拒绝，那么回避是最好的办法。
…………
第二天上午，山坡上的木屋。
这是一场马剑羚和罗明刚到凤凰山的戏。除了当地的群演的之外，几个扮演村民的演员是剧组从省城话剧团找来的专业演员，化妆的是时候，一个个脸上都涂着黝黑的油彩。
天气比较阴，据天气预报今天可能要下雨。一切准备停当，副导演赵春林抓紧时间，指挥摄影师，把摄影机架设到里木屋老远的位置，先拍一个长镜头。
生产队来了从城里下放的知青。那个年代的村民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城里人，大家都很好奇，不光是屋里挤满了人，而且还有不少村民和孩子趴在窗口和门缝里看。
镜头慢慢地从这些人的背影扫过，然后镜头缓缓地拉升，山坡上孤零零的吊脚楼，远处的天门洞，还有山坡上碧波粼粼的水塘……
青山绿水，风景是那么的美丽，却掩盖不住两个年轻人初到此地的落寞！
为了拍好这个长镜头，机位不断地调整，一连扫了十几条，戴斯杰这才满意地喊了“过！”
木屋里早已准备妥当。这栋木屋，戴斯杰还特别解释，这是生产队的公房，平时就是用来当仓库的，那个时候村民的口粮、各种生产工具都是统一保管。知青下乡，没地方住，一般都安排在这种公房里。
所以木屋的高处对着用麻袋装着的粮食，下面堆放着各种农具，乱糟糟的。大门进来，算是堂屋的地方有个火塘，火塘旁边是一张陈旧简陋的桌子。
此时屋里挤满了人，马剑羚和罗明的箱子就放在桌子上。
因为今天这场戏除了主角、配角，群演的人数众多，大家都化了妆，一个个看上去都是蓬头垢面，身上换了破破烂烂的衣服，从一大早开始就已经排练过多次了。
所以随着副导演赵春林喊了一声：“准备！”
大家都纷纷站到事先排练好的自己的位置，这些充当群演们的村民大都是老人和妇女，一个个对拍电影都是非常新奇和兴奋。
这倒正好符合戏里那些从未走出过凤凰山的村民们对第一次见到城里人的那种好奇和兴奋。
“action！”
随着赵春林的一声大喊，就见扮演生产队长的汪双宝从陈昆的箱子里翻出一个小鸡啄米“嚓嚓”响的闹钟。
汪双宝拿着这个闹钟前后看了半天，跟凑在旁边的村民面面相觑，因为他们从未见过闹钟，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啥子？”旁边的饰演村民的演员嘴里小声嘀咕。
汪双宝当然也不认识，他侧过面，朝手放在背后，规规矩矩地站着，而脸上却桀骜不驯的陈昆问道：“这个箱子是你的？”
他的话音刚落，陈昆还未来得及接台词，就突然听见“噗嗤”一声，有人笑场了！
“停！”
赵春林大喊一声，气急败坏地朝着围在屋内的那些群演大声责问道：“谁？不是告诉过你们，不许笑，不许朝镜头看，刚才谁笑的？”
这时就见一个人举起手来，还强忍着笑意，弱弱道：“不好意思，赵导，是我！”
“呃……”
当赵春林严厉的目光扫过去，一见那人，顿时哑火。
因为这个人就是李睿。
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汪双宝那口带着浓重陕西味的四川话，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知道自己理亏，他连忙向从监视器后面站起来的戴斯杰道：“导演，对不起！”
然后又朝汪双宝打招呼道：“宝哥，对不起！对不起！”
宝哥倒是没介意，反而不好意思地抓抓头皮，道：“莫事，莫事，我也知道我这四川话说的不标准，莫事。”
说着，还朝戴斯杰主动道：“导演，重来吧。”
戴斯杰点了点头，又朝李睿用手指点了点，示意他注意了。李睿则连忙作揖道歉，然后收敛笑意，轻轻咳嗽了两声，深吸一口气，平定一下情绪，重新又一本正经地站在桌边上。
两个年轻人怀着忐忑和迷茫来到凤凰山插队落户，第一天就被村民们围着检查他们的行李。他们却发现这里的村民愚昧落后，不但没有文化不识字，甚至连闹钟都不认识。
李睿饰演的马剑羚内向、沉默，而陈昆饰演的罗明却是一个开朗、外向的年轻人，他敢嘲讽队长不识字，又为了抢救马剑羚的小提琴避免别愚昧的村民烧掉，把让马剑羚拉的《莫扎特奏鸣曲》胡诌成《莫扎特想念***》，因为在那个时代只要跟太祖沾上边一切都是正确的。
也正是因为他那开朗、外向的性格，才让他后来跟小裁缝在一起，而李睿只能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这场长达七分钟的戏，戴斯杰要用一个镜头完成，由于群演众多，经常因为群演不注意看镜头或者这个那个的问题，多次ng，反反复复拍了将近十几条，才勉强通过。
这场戏李睿除了拉小提琴外，还有就是面对汪双宝的追问，木讷的他不敢说出要拉的曲子的名字之外，剩下的都是陈昆和汪双宝之前的对手戏。
应该说他们两个的表演都不错，只是他再一次印证了戴斯杰对细节的挑剔要更甚于对演员的表演。
比如陈昆身上那件脏兮兮的白衬衣，原本是束在裤子里的，他却要求把衬衣前面束在裤子里，后来的拉出来耷拉在裤子外头，这样显得他前面是注意了，但后面没顾上，整个人显得更加狼狈。
还有，当队长厉声询问李睿要拉的曲子是什么名字，李睿结结巴巴地说不上来，因为那个年头《莫扎特奏鸣曲》是反动的。陈昆却灵机一动说是《莫扎特想念***》时，戴斯杰在这里特地为汪双宝临时加了一句原本剧本上没有的台词，让他特别强调，不是莫扎特想念***，而是莫扎特永远想念***。
这样一来，既更加符合时代特征，又对后来矿洞坍塌，队长不惜被石头砸伤也要抢出挂在矿洞里的太祖的画像，前后呼应。
…………
村民终于散去，两个人的行李被翻得乱七八糟，在那个年代，在那群愚昧无知的村民面前，他们两个反动的狗崽子刚到这里的时候压根就没有任何人权可言。正如队长跟他们说的那样：
“***派你们来，是让你们接受再教育的，在这山区里头，你们只有辛辛苦苦地劳动，才能吃上玉米馍馍和大白菜！”
陈昆面对着镜头，一个人坐在那里，搓着手指，默默地发呆。李睿从镜头外走进来，坐到他身边，一不小心还碰到旁边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杂物。
只见他一样的神情落寞，叹息道：“在这山里头安家落户，说不定会在这小屋子过一辈子，想起来脊背骨都发凉！”
陈昆没有吭声，依旧默默地看着地面，李睿则看看门外，又看看噼里啪啦烧着柴火的火塘，两个年轻人的脸上充满了迷茫……
“咔，过！”
听到戴斯杰的一声大喊，李睿不由眨眨了眼睛，心情瞬间有点微妙。因为两人并排坐着，他没有看到陈昆的表演，但他自己的表演，却感觉演的非常非常的平，虽然没有失误，该表现的都表现了，可就是寡淡，全身都提不上劲来。
不能说演的特别烂，但确实没有半点神采，也就是堪堪达到及格线的标准。
还是之前他对导演的猜测，戴斯杰要的就是那个时代的氛围，以及有没有表达清楚他自己脑子的画面感，至于演员的个体发挥，似乎并不重要。
或许在戴斯杰看来，两个年轻人已经完成的很不错了，情绪得当，细节精巧，尤其是李睿那口足以蒙人的川普，足够了！
但李睿知道，这个镜头如果换成他自己导演，肯定会再来一遍。
只是他看到戴斯杰已经宣布收工了，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在乐滋滋地收拾了，只能把想说再来一遍的话给咽了回去。
其实他心里也清楚，即便再来一条，估计跟这条的效果也差不多，本质的问题没解决，他的表演只能流于表面，压根就投入不了情感。
第二百四十六章 找落差还是找虐
知青，这个词对于李睿来说并不陌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以前很多伤痕文学中都避免不了这个词，而且他那个抛夫弃子的娘曾经也是知青。
他知道知青在特殊时代是一个很苦难的群体，包括当年那个狠心的娘为什么会嫁给李富贵这个没多少文化的混混，说穿了就是太苦了，并且对前途希望的渺茫才不得不寻求庇护。
但是苦难这个词，对于李睿的理解来说却是肤浅的，他只能凭想象去理解马剑羚当时的心态，却始终没个头绪。
为此他特地问过戴斯杰，问他当时下放到边远山区是什么样一个感受？戴斯杰沉吟了良久，说出了两个字：“落差！”
“落差？”
“当年我下放的时候才十七岁，刚开始是迷茫和恐惧，但感受最深的还是落差！相比物质上落差，最让我们这些知青最不能忍受的是精神方面的落差。”
可能看到李睿还不能理解，他又笑着道：“咱们举个例子吧，比如现在的人都已经习惯了吃过晚饭看看电视，条件好的还能上上网打打游戏。我们那时都是属于条件好的那种，但突然把你放到一个既没有电视，更别提电脑和网络了，每天除了辛苦的劳动，啥都没有，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任何可以消遣或许学习工具，你会不会感到无聊？空虚？在精神上无法忍受？”
落差！
收工后回到宾馆，他一直在琢磨这个词，就连隔壁的周讯约他一块儿出去逛逛，他都没这个心思。
折腾了好久，还真让他琢磨出点东西。之前他一直觉得他的人生从未品尝过苦难的滋味，所以跟马剑羚这个角色的代入感不强，但他现在有点明白这个代入感不强并不在于品尝苦难的感受，而是更缺乏那种人物心境落差的契合度。
这么一想，事情就变的简单了，这可不就是体验生活嘛！之前拍《征服》的时候，包括王保德、李一祥和张力他们不也都体验过，他当时是没时间，要是有时间的话，他也想跟在社会大哥身边体验一番。
当然他现在要体验的可不是那种表面意义上的生活，而是想体验戴斯杰口中的那个“落差”。
他现在星级宾馆住着，松软的大床睡着，睡不着的时候可以看看电视，翻翻杂志，肚子饿了，打个电话，餐厅有送餐服务，甚至比在家时的生活要更加舒适，这样怎么可能演绎出落差感呢？
其实体验生活，当初在电影学院上学的时候老师就经常强调，想要演好一个角色，首先就要把自己抹干净，换成另外一种身份。比如以前演员拍电影，扮演农民、警察、军人等角色，都需要前期有一段时间的体验生活，这样才能演出人物神韵。
李睿还曾听女朋友说过，据说章紫怡被张一谋挑中出演《我的父亲母亲》之前，就把她扔到秦省农村，体验了长达好几个月的农村生活，象挑水这种农活，必须要桶里有水，扁担是弯的，挑起来一荡一荡的富有韵律，为了练这个挑水的动作，章紫怡的两个肩膀甚至都磨破了。
想想这些年自己拍的那些戏，很多都是古装戏，而且很多都是他自己编剧，古装剧自然不用体验什么生活，特别是他在抄剧本的时候，角色都在他脑子里走过一遍，加之演对手戏的，几乎都是原版人物，在他脑子里不断地还原和体验，所以在演的时候，不至于落下风。
唯一的例外可能就是《笑傲江湖》，但当时他以小李子的表演为模板来刻画令狐冲这个人物，不得不说在那部戏之后，他的表演水平上了一个层次。
至于说到现代戏，第一部《苏州河》虽有模仿的痕迹，却更像是在演他自己；而《征服》，不得不说模仿原版孙宏雷的表演痕迹更重，同时也少不了他本人对混混这个群体的了解。
所以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都差点忘了上学的时候老师不断强调的体验生活是演员表演的基础这件事。
而且从接到这个本子，到现在他经历了《风声》的后期制作、路演上映，再到拍完《征服》又马不停蹄地赶到这里来拍这部戏，根本就没有时间来揣摩马剑羚这个人物。更别说去体验戴斯杰说的那种落差感的心里感受。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找不到感觉，也无法模仿，因为原版里的刘晔跟《笑傲江湖》中的李鸭鹏一样，实在演的太low。
至于那所谓的落差感，住在星级宾馆，躺在松软的大床上，看着电视，翻着杂志是体验不出来的。倒是白天戴斯杰讲的那样，置身到一个啥也没有的地方，没有卫生间，没有二十四小时的热水，没有电视，没有电脑，白天没吊事，晚上吊没事，睡不着只能发呆的这种境地中，或许就能找到所谓的心理落差感。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时走廊里又传来一阵嘈杂声，隐约有周讯沙哑的笑声，还有叽里呱啦的的听不懂的洋文。
剧组下榻的这家宾馆的顶楼朝南的房间都是最好的所谓豪华商务大床间，除了房间面积大，还有一张写字台，配有电脑啥的。一共只有四间，除了他和周讯，还有就是导演和制片人的房间。
制片人是一个叫丽萨.法瑞尔的法国大妈，是个资深的电影制作人。刚才走廊里那叽里呱啦的听不懂的洋文，就是丽萨大妈说的法文。
李睿看了看手机，已经差不多快午夜十二点了，估计这帮人刚刚从外面逛街回来。等到走廊里重新安静下来之后，他又躺了一会儿，却始终没有困意，索性就从床上爬起来。
老吴这家伙今天一早去武陵源了，傍晚打来电话说是要在那边的农家乐过一晚上，连个喝酒聊天的人都没有。当然现在他也不敢主动去敲隔壁周讯的房门。
正好肚子也有点饿了，原本想着到楼下去转转，顺便吃碗面条啥的，结果电梯在三楼停下来了，门一打开，赫然是戴斯杰和赵春林两人。
“出去？”
他们看到李睿也是微微一愣，这电梯是下行的。
“睡不着，出去找点食。”
两人一听顿时笑了，戴斯杰道：“巧了，我们也是。哎，门口出去街拐角的地方有家火锅店很巴适，一起吧？”
“行啊！”李睿正愁一个人无聊呢，乐呵呵的答应道。
眼下市面上的火锅店，一般有三种，要么涮羊肉、要么类似华南沿海地区的海鲜打边炉、还有就是麻辣的四川火锅。
在这个临近川省的地方自然就是四川火锅。李睿虽然能吃辣，但对那种红亮、油腻的四川火锅不太感冒。
上来干了两杯之后，相比他们二人大快朵颐，吃的满嘴流油，李睿只是拣着几个附送的凉菜吃，还别说象这种油炸小鱼、臭豆腐和花生还真真是佐酒的佳品。
“咦，你咋不吃呀，是不是不能吃辣？”
戴斯杰见状，连忙又道：“要不然换个鸳鸯的锅子。”
“不用，不用，这样挺好的，我就喜欢吃这个。”李睿连忙道。
在确定李睿不是假客气之后，戴斯杰笑道：“我常年在国外，外国人的东西怎么都吃不惯，也就是每次回国才能解解馋，大家随意啊！”
“没事，没事！来，导演，赵导，再走一个！”
李睿想干了一杯之后跟导演聊聊体验生活的事，结果戴斯杰话锋一转，开始跟赵春林聊吃的话题，居然就从桌上的那锅红彤彤的火锅，聊到气候决定论。
什么为什么从湘省到川省，西南诸省都嗜辣，原因就在于西南潮湿的天气。然后又从潮湿的天气引申出去，类似为什么湘妹子和川妹子的皮肤都非常好，特别白皙娇嫩，还是在于这潮湿的天气，就跟孵豆芽一个道理，好皮肤都是水汽孵出来的。
李睿在一旁听的乐不可支，敢情作家的脑洞就是比一般人大，各种胡诌张口就来，还能让人感觉特别有道理。
几个大男人坐在一起喝酒，几句话总会绕不开女人这个话题，说到高兴处，戴斯杰还朝李睿开玩笑道：“你这大晚上的睡不着觉，该不是想媳妇了吧？”
“媳妇倒是没想，就是，就是感觉白天拍的戏……那，那个挺不得劲的！”
他还真有点不好意思，本来自己来剧组报到的时间就迟了半个多月，如果再提出体验生活啥的，多少有点不地道，所以刚才聊天的时候，有好几次他都是欲言又止。
“嗯？怎么不得劲了？”戴斯杰特诧异，今天的戏他是真心感觉两个年轻人演的不错。
“呃，感觉，就是我演马剑羚这个人物的感觉不太对……其实我觉得导演您后来跟我说的那番话挺有道理的，我就想体验一下那种落差感……”
说着，他便把自己的想法跟戴斯杰和赵春林说了一遍。
可能是觉得自己再拖剧组的后腿，说完又补充道：“如果有我的戏可以照拍，就是平时让我吃住在那儿就行！”
“那儿可是什么都没有啊，怎么能住人呢？”赵春林不由讶然道。
“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有，我才想住到那里，要不然就体会不到那个落差感了。”李睿道。
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剧组在水库边上的山坡上搭的那间马剑羚和罗明住的吊脚楼，大概除了风景不错之外，其他的都简陋之极，如果不是因为拍戏需要，从邻近的村里拉了一条临时的供电线路，不然连电都没有，跟舒适的宾馆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李睿之所以想到这个地方，其实就是源自于上次的戴斯杰的一句话，他因为怀念当初下乡的经历，曾经就想住到这间吊脚楼里面去。
此时戴斯杰正很好奇地看着他，说实话他拍电影到现在还是第一次有演员会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这哪是体验生活，分明就是找虐！
就见他沉吟了半晌，砸吧着嘴问道：“这个，你大概需要几天的时间？”
李睿听出了导演的意思，可能专门腾开一些时间来给他，这让他很不好意思，他也是当导演的，当然知道打乱拍摄计划这种事情很讨厌的，而且现在演员都基本到位了，势必还会影响到其他演员的拍摄，总不能让他们就在这儿干等着吧，浪费时间，浪费金钱。
关键是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这种体验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体会到那所谓的落差感。
“呃……导演，不用这么麻烦，还是按计划拍吧……呃，这个我自己都说不上来，可能两三天，或者三四天……”
“一个星期！”
戴斯杰伸手打断了他，道：“一个星期够不够？我把计划排开一点，就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到时要是不行的话，咱们再按照你说的这个想法办！”
说着，他又扭头对赵春林道：“你明天找几个村民用蒿草把那屋子好好熏一熏，那房子搭了有些日子了，拍戏没啥问题，住人可能不行，说不定里面已经有蛇和老鼠做窝了……”
“有蛇啊？”
李睿一听顿时吓了一跳。老鼠他倒是不怕，但蛇那玩意儿想起来，就象白天拍戏时马剑羚的那句台词一样：“想起来，背脊骨都发凉！”
“怎么，怕了？”戴斯杰笑眯眯地看着他道。
“有点！”
李睿倒是老实地点了点头，有些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道：“这样可能效果更好！”
“效果？是啊！”
戴斯杰抓了抓头皮，露出一脸缅怀地神情道：“想当年我刚刚下乡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这个季节，山里经常下雨，这一下雨啊，各种蛇虫就往屋里钻。晚上睡觉的时候，有时会有蛇掉到蚊帐上。那会儿我哪见过这个？吓都吓死了，甚至晚上都不敢闭眼。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要把被子抖一抖，生怕有蛇钻在里面做窝。”
听他说的这么毛骨悚然，李睿不由战战兢兢地问道：“那被子里会有蛇钻在里面吗？”
“不是有没有，而是经常的事，特别是下雨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