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6章 太对我胃口了
陆舟原本心里还揣着一丝侥幸，那便是太空电梯项目面临的麻烦，真的就像是李光亚理事长所说的那样，仅仅只是万事开头难而已。
结果没想到现实却是，一个麻烦只不过是另一个麻烦的开始。
现在选址的问题解决了，再接下来又回归到了太空电梯的设计上，甚至于现在不止是太空电梯的设计，连蓬莱市项目都被划入到了太空电梯的项目组中。
虽然理解李光亚打算放权给自己放开手脚去干的想法，但这么多工作都压在自己身上，身为整个项目总顾问的陆舟还是感觉到了一阵压力山大。
从研究所离开之后，坐在了车上的李光亚，看像车窗外的眼神忽然带上了些许惆怅。
不经意地注意到了这一点，吴淑华随口问了句说道。
“我原本以为你会很高兴。”
“高兴？我当然很高兴，”从车窗外收回了视线，李光亚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为什么要这么问？”
吴淑华轻轻耸了耸肩膀，用随意的口吻说道。
“不知道，可能是你的表情让空气变沉重了。”
“沉重？那倒不至于，只是有点……感慨。”
“感慨？”
“没错，”李光亚叹了口气，“如果早一个世纪就好了。”
“……抱歉，我有点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
李光亚笑着摇了摇头说：“我的意思是，如果我能早出生一个世纪，生在那个波澜壮阔的年代就好了。”
不愧是从那个时代来的人。
尤其是最后的那个提议，简直太特么对他胃口了。
吴淑华：“……？”
……
最近这些天来，网络上忽然传开了一条消息，说是泛亚合作打算在公海上建造一座城市，用来作为太空电梯的锚地。
这条消息一经传开之后，立刻在互联网上引发了不小的争论。
有人说干得漂亮，也有人摇头叹气，说着有损泛亚合作的国际形象。
然而消息毕竟是未经考证，对于在例行记者会上的询问，新闻发言人也表示对此并不知情，并重申了太平洋是全人类共有财产这一点。
虽然有些困惑泛亚合作的官方新闻发言人为何要再三强调这一点，但看到他的表态这么坚决，各大区域联盟的高层还是稍稍放下了心来。
金陵大学，数院实验楼的咖啡厅，几名数学教授坐在这里，正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聊着校内校外的八卦。
这话题聊着聊着，自然就跑到了校内的风云人物陆院士身上。
“说起来你们听说了吗，陆院士好像从预科课程毕业了。”
“听说了，早就听说了哈哈，”一名教授笑了笑说，“说起这件事我就觉得好笑，给谁上预科不好，给陆院士上，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也不能这么说吧，虽然他在学术上的成就和天赋是有目共睹的，但如今和过去毕竟隔了一个世纪，很多事情和以前不一样了。他愿意主动去了解这个时代的规则，怎么看都是一件好事。”
“这我倒不否认，”或许是想到了什么，那教授有些感慨地说道，“只是我没想到，这都隔了一个世纪，他一觉醒来还能和过去一样给咱们的学生教数学，甚至是在前沿的研究领域**文……这感觉就像这100年，咱们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科学本来就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从量变到质变还需要时间的积累，倒也不必妄自菲薄，”另一名教授叹了口气说道，“不过你说的也确实，研究的越深入我越觉得，不管是数学还是物理，我们可能都已经走到边界了。想要再做出突破，恐怕真的只有等我们的脚步踏向太阳系外，对宇宙有了新的理解之后，才有可能办到了。”
“你这未免也太悲观了点，”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坐在对面的教授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道，“你说的那个边界我倒是没感觉到，可以研究的东西也多到不甚枚举……比如最近那个二代可控聚变，不就是一个划时代的突破吗？”
那教授反问道：“能够超越自身时代的人毕竟是少数，如果没有陆院士的话，我们一样能做出突破吗？”
喝着咖啡的几人陷入了沉默。
虽然这种事情倒犯不着他们来忧虑，但这句话似乎是问到点子上了。
一位身材略微发福、一直没有说话的数学教授轻轻推了下眼镜，用感慨的声音说道。
“咱们的陆院士确实厉害啊……醒来之后一年不到就干了件大事，搞出了二代可控核聚变，马上又上马了太空电梯计划，要造一条垂直长度500公里的轨道。若是别人和我说这事，我怕是在以为他在说梦话。”
“你以为呢？毕竟是一个世纪前就站在了人类心智巅峰的男人。”
“只是可惜了……他现在的心思完全不在数学上了。”
说到这里，一众教授们又是叹了口气，为这位百年难遇的天才的选择而叹了口气。
坐在不远处的咖啡桌前，孙景文教授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看向了坐在对面的数院院长秦川院士，随口问了句说道。
“陆院士有说过什么时候会回学校任教吗？”
有些奇怪的看了自己的徒弟一眼，秦川回答说道。
“倒是没有提过……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学术上的问题，我想向他请教，但一直找不到机会，”脸上的表情带着些犹豫，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孙景文开口继续说道，“您说……他还会回来研究数学吗？”
“这个问题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秦院长笑了笑，望着窗外三三两两下课回宿舍的学生们，用轻松的口吻继续说道，“我之前其实也挺执着于这件事情的，一直想尽办法劝说他回到数院，趁着大好的年华多解决一些世界性的难题。但后来和他接触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倒是大概明白了一点儿他的想法。”
“什么想法……”
“还记得当初他在你的那堂课上，对你板书的狄利克雷l函数的零点分布问题的研究挑出的那些毛病吗？”
若是寻常人对这么揭短，脸上大多会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甚至于无地自容，然而孙景文教授只是陷入了沉思，许久之后点了点头。
“……我好像明白了。”
眼中浮现了一丝赞许，看着他的秦院长，轻轻叹了一声。
“很久之前，我看到过一本佩雷尔曼教授写的回忆录，我记得很清楚，他在回忆录上曾经这么写道。”
“……那还是我们刚刚进入霍奇猜想这座曲折而抽象的迷宫的时候，我和我的合作者陈教授、季教授，不约而同地陷入了对抽象事物理解上的困境。和庞加莱猜想不同，它对抽象几何的要求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以至于我陷入痛苦无法自拔。我曾经试着求助他，但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也许只是错觉，那时的我便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他可能早已知道了答案，只是为了将这个宝藏留给那些尚未踏足和他同样领域的那些人。我曾下定决心，等到他从火星上回来之后，一定要从他那里追问出这个命题的答案。直到噩耗从火星上传来，我才断了求助于他的念想……”
将那本自传的原文复述了一遍，秦川看着自己那位陷入沉思的学生，轻轻笑了笑说道。
“他比任何人都期待着数学这门学科能够有所进步，只不过他所期望的东西，可能比我们所期望的要稍微更远一点。”
“一个人的伟大是无法让整个学科走向繁荣的，除非他愿意将自己的伟大分享给其他人。我想，这可能就是他没有直接将广义黎曼猜想解决，而是选择对你的论证加以指点的原因。”
这一刻，孙景文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终于出现了一丝动容。
“您的意思是……广义黎曼猜想，他已经解决了？”
秦院长笑着说。
“八成是的吧。”
“可是……是什么时候？难道是冷冻的这100年里？不可能……冷冻的时候是没有意识的。”
“什么时候解决的，其实已经不重要了，”看着自己的学生，秦院长语重心长地说道，“关键是，他希望看到我们能将它解决。”
第1578章 亲自出马
金陵郊区的别墅，陆舟家中的书房内。
一束淡蓝色的全息光束中，正悬浮着一座造型独特的空间站。和天舟号与亚特兰蒂斯号空间站的外形均不相同，这座空间站的外形就像是一颗尖端对准地心的陀螺，朝外的一侧伸展着四只粗长的悬臂，而悬臂的外侧由衔接着一道弧形结构。
若是忽略弧形结构之间的空隙，整个最外缘的结构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闭合的圆环一样。
而此时此刻，坐在书房里的陆舟正一丝不苟地盯着那悬浮在全息光束中的三维构图，一边计算着什么，并一边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各组件的参数。
端着咖啡走进了书房，看着正专心工作的主人，凑近过去的小艾好奇地问了一句。
“主人，这是什么呀？(??)”
听到小艾好奇的询问，陆舟随口回了句说道。
“空间站，或者准确地来说，是太空电梯的头部。”
之前在上京那边的时候，他算是了解到了，整个太空电梯项目的进度根本不像李光亚说的那么乐观，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从泛亚科学院轨道设计研究所离开之后，后来他又相继去了一趟东亚重工、航科研究所那边，了解了一下整个太空电梯项目的相关单位的工作情况，并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东亚电力所遭遇的问题，在东亚重工、泛亚科学院这些巨型企业、机构身上也有所体现，只不过大概是少了外因的干扰，而且后者远没前者那么有钱的缘故，程度上要稍微轻一点。
看来当社会发展到一定的程度，繁荣的陷阱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刚刚来到这个时代的时候，陆舟也对增援未来的计划心存疑惑，为什么要将上个世纪五十年代萧条时期的各行业精英送到遥远的未来，并指望身为“老古董”的他们发光发热，但现在看来，这个计划似乎也并非是那么的一无是处。
虽然事实确实证明，指望未来人接受古代人的管理是不可能的，无论是权力、知识还是资产都有可能在时间的洗礼下缩水，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从那个时代增援过来的人，也确实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繁荣陷阱所带来的影响。
当然了，虽然情况比想象中的严峻，但值得乐观的地方也不是没有。
至少东亚重工强大的工业能力，着实让他这个来自21世纪的学者开了下眼界，还有轨道设计研究所以及航天研究所在工程学研究上的积累，为太空电梯的技术实现还是打下了相当大的基础的。
只是相对的，他原本那个“当个甩手掌柜、将整个工程交给别人去搞”的想法，大概是得放弃了。
否则只怕等个十年二十年，这太空电梯都未必能见到影子。
就在陆舟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全息光束中的那个模型上的时候，忽然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
“谁又在惦记着我……”
伸手揉了揉鼻子，陆舟小声嘀咕了一句，被站在旁边的还未离开的小艾听见了，立刻兴致勃勃地插了句嘴说道。
“当然是小艾！只有小艾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主人！(///w///)”
“是是是。”
对小艾的捉弄已经习以为常了，陆舟敷衍地随口回了一句，抽空瞅了一眼收件箱，果然在里面看到了一封未读邮件，于是便腾出食指在上面点了下。
很快，淡蓝色的光粒变换，紧接着一封贺卡一样的邮件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感谢您对我的信任以及报酬，这笔巨款……让我不知所措了好一段时间，直到最近我才下定了决心该如何使用它。我打算带着我的徒弟周游世界一圈，大概需要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回来，如果在这期间您有什么改装需要的话，我会委托我的朋友为您提供改装服务。】
附件是一张在海滩边上的自拍，虽然陆舟对男人的自拍并不感兴趣。
大概在年初的时候，他拜托那个叫韩铭的小伙子帮了自己一个忙，虽然被小艾吐槽自己的报酬开的有些高过头了，但答应的事情陆舟并不打算反悔。
反正，钱这种东西对于他而言，只是个无法带来任何惊喜的数字罢了。
将邮件看完了之后，陆舟便将它随手扔进了回收站中，把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手边的模型上。
然而站在一旁的小艾，却是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真好啊，小艾也想和主人环游世界。(′`)”
陆舟：“比起出去旅游，我倒是更喜欢在安静的地方一个人待着，钻研那些令我感兴趣的问题。”
小艾：“诶，可是研究什么时候都可以做呀。(?°?°?)”
“理论上确实是这样……好吧，我只是不太明白，去一个地方只是看看，到底有什么意义。”
“可是主人打算离开这里了吧，不打算留下一些回忆吗？(′`)”
点在全息屏幕上的食指忽然停顿了一下，停下手上动作的陆舟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有些意外地看向了小艾。
“你是怎么知道的？”
坦白的讲，他确实不止一次产生过这样的想法，甚至于某种意义上来讲，上次前往普林斯顿故地重游，便是出于类似的原因。
随着二代可控聚变的完成，距离全学科等级lv10越来越近，他感觉自己和现实世界之间的疏离感似乎越来越强烈了。
倒不是因为代沟而是什么。
而是一种冥冥之中的预感告诉他，拥有无尽时间的他，会被命运带向一个很遥远的地方，而那里才是他最终的归宿。
小艾：“小艾也说不清楚，但主人很久很久以前就说过，想去天仓五上看一看吧？而且……二代可控聚变就是为这个准备的吧。”
或许是不知道该用什么颜文字才比较合适，小艾的瞳孔中，这次罕见地没有飘起字符串。
面对着手中的全息图像，陆舟沉默了很长时间，忽然开口说道。
“……假如我打算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你会陪我一起去吗？”
小艾：“当然啦！不管主人是去银河系的中心还是宇宙的边缘，小艾都会陪在主人的身旁！??”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但听到之后的陆舟，还是感觉心头微微一暖。
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陆舟伸出手，在它的头顶揉搓了下。
“总是跟在我的旁边，你这样可是没法晋级高级人工智能的哦。”
小艾：“哼哼，那可说不好哦。(///w///)”
说的也是，未来的事情是无法预料的。
他所能做的，也只有把握现在而已。
完成了最后一个参数的计算，看着悬浮在手心中的那个已经成型的空间站的全息蓝图，陆舟的嘴角牵起了一抹笑容。
搞定！
第1579章 不到3%的成功率
泛亚科技部，一楼的会议室里，此时此刻正是一片人头攒动。
距离会议的时间越来越近，然而坐在会议桌首位的葛怀志院士，却是丝毫没有宣布会议开始的打算，仅仅只是时不时地将目光在手表和门口这两个地方来回切换着。
见马上就要到时间了，坐在他旁边的助理，终究还是没有沉住气，小声开口提醒了一句说道。
“葛院士……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知道，”不耐烦地回了一句，葛院士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门口，随口说道，“陆院士呢？他到底来不来？”
那助理的脸上浮起了一抹苦笑，压低着声音说道。
“他……在回复我们的邮件中表示会考虑我们的邀请，但好像并没有明确说一定会来。”
这家伙在搞什么？
如此重要的会议，身为总顾问居然来都不来。
虽然知道以自己的学术地位还不足以批评那位大佬，但葛怀志还是忍不住为他的不靠谱重重叹了口气。
“考虑考虑吗？看这个点儿……他那大概是不会来了，”看了一眼会议室里坐满的人，葛院士沉默了片刻之后，压低了声音，仍然不死心的对自己的助理说道，“你去外面转转，万一他是找不到地方……你就带他过来。”
听到这句话，助理的脸上浮起了一抹苦笑，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下头，然后便朝着会议室外走去了。
目送着自己助理离去的背影，一直到会议室的大门重新关上，葛院士才叹了口气，将视线投向了熙熙攘攘的会议室。
伸出指节用力敲了敲桌子，等待会议室安静了些许之后，他才用严肃的语气开口说道。
“会议提纲已经发下去，这里我就长话短说。”
“这场会议很关键，希望大家打起120分的精神。”
“现在，会议开始。”
众所周知，太空电梯的名字虽然带着电梯两个字，但却和人们常理解中的那种电梯不太一样。这种电梯并非是从下往上建的，而是从上往下建的。
即，先在地面上选择一片地质活动相对稳定的区域作为锚地，然后再在这片锚地的上方同步轨道上建造一座空间站。
然后再从这座空间站上，将“梯子”一点一点的往下放，最终落在锚地上。
也正是因此，这座位于同步轨道上方的空间站，可以说是除了梯子本身之外，最重要的一个部件了。
考虑到这个空间的重要性，太空电梯项目办公室将这座空间站的设计以公开招标的形式，面向泛亚合作境内的学术界与产业界征集设计方案。
考虑到该工程的投资规模与战略意义，泛亚合作境内几乎所有从事空间站设计或者航天工程研究方向的科研单位或者企业，几乎都参与到了该项目的投标。
至于这场会议的目的，自然是对这些研究机构以及企业的设计方案进行评议——也就是所谓的专家评标环节。
评标的专家团队由葛院士亲自带队，几乎整个太空电梯项目组的核心研究人员，都参与到了这个评议环节。
会议很快进入正题。
首先被展示的，是燕京大学航天科技研究所的设计方案。
随着一名约摸40岁的男人走到环形会议室的中央，将一张拇指大小的卡带放在了位于会议室中央的投影设备上。
很快湛蓝色的光束呈现在了会议室的中央，一座约莫有半人高，两步宽的圆环状空间站，呈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虽然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但坐在这里的航天领域专家，对这个中青年教授却不会陌生。
作为航天工程领域的专家，这位任教于燕大的朱海清教授曾经参与过亚特兰蒂斯号空间站的设计，无论是在产业界还是在学术界都算是小有名气的大牛了。距离院士的头衔，差的仅仅只是一些资历和积累而已。
这次燕大航天研究所推出的这套设计方案，正是由这位朱教授带领的研究团队完成的。
“这是我们燕大航天研究所的设计方案。”
“参照天舟号空间站的设计，我们将整个空间站分成了居住、商业、工业三个区域，从内到外依次分布。”
“位于空间站中央的配重杆是整个设计方案的核心，考虑到随着空间站质量变化，太空电梯重心将在同步轨道上下浮动，这样的设计能够保证太空电梯的重心永远处在合适的位置。”
在讲述这套设计方案的时候，男人的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
听着他的讲解，会议室里传开了阵阵窃窃私语。
双目直视着那悬浮在光束中的全息蓝图，坐在葛院士旁边的张教授，同他小声耳语了一句问道。
“你觉得这套方案如何？”
“中规中矩吧，”葛院士摸了摸下巴，沉吟了片刻之后，继续说道，“单是这么看的话，我倒是看不出来啥问题。”
张教授笑着说：“连您老人家都看不出来啥问题，那不是稳了？”
“千万别这么说，太空电梯这种新玩意儿，谁都没有真正见过，过去的经验也根本谈不上经验。咱们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谁也不比谁高明，”停顿了片刻，葛院士在手中的表格上做了个记号，不做任何评价地继续说道，“还是再看几套方案吧。”
同为评审委员会之一的张教授点了下头，认同说道。
“说的也是。”
完成了最后的讲解，站在会议是中央的朱海清教授，朝着走到会议室里的评审委员会的委员们微微鞠躬，随后便带着自己的方案离开了评审现场。
接下来上台的是金陵高等研究院航天科技研究所的刘缤瑞院士。
这位刘院士也是位不得了的大牛，虽然已经60岁高龄，但依然活跃在航天工程学研究的第一线上。并且不同于燕大的张教授，他对于大型空间站的设计有着相当丰富的实践经验。
包括泛亚合作的拉格朗日点空间基地，以及新服役于天宫市上空的轨道中转站，都有他的研究成果在里面。
虽说评审的是方案，而不是投标单位的资历和项目负责人本身的学术履历，但不得不承认，这些行业内的大牛们拿出来的成果，比起那些像是凑热闹一样被末流研究机构送过来的设计方案，确实要优秀的多。
在看到刘院士提出的方案之后，葛院士脸上的表情愈发的纠结了。
不是因为方案不好。
而是因为两个看起来都不错，以至于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选择好了。
“先把所有的方案都过一遍吧……等到最后再做选择。”在表格上做了个记号，葛院士看了旁边的张教授一眼，继续问道，“矩阵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申请办下来了吗。”
张教授点了下头。
“科技部那边已经通过理事长与军方联系过了，他们同意我们使用‘矩阵’十二小时。”
所谓矩阵，便是从那些觉醒者们手中缴获来的量子计算机阵列。
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搞清楚这个‘矩阵’到底是来自哪里，又是因为怎样的目的被谁建造的，但经过泛亚科学院的研究，总算是排除了绝大部分的危险性
考虑到这台超算作为科研用途——尤其是在计算模拟领域有着无与伦比强大的性能，这次葛院士特意动用了太空电梯项目组在科研优先级上的特权，向组织申请将这台超算用于太空电梯设计方案的计算模拟。
“十二小时吗？”
葛院士沉吟的片刻之后，点了点头，自言自语似地说道。
“应该也够了。”
……
事实上，根本用不到十二小时那么久。
绝大多数等待的时间，都是消耗在漫长的通讯距离与相对狭窄的通讯带宽上。
若只是计算的话，对于那台深埋在小行星地表之下的量子计算机阵列而言，十二个小时根本就是多余的。
短短几分钟可能就够了。
总算是将全部的设计方案过了一遍，在综合了项目组里其他科研人员的意见之后，葛院士宣布了入围的名单，并向那些没能成功入围的研究单位的积极参与表示了感谢。
再接下来，就是在超算上的计算模拟验证了。
所有的数据都被传输到了上亿公里之外的谷神星上，由那里的量子超算阵列进行检验之后，太空电梯项目组的工作人员从泛亚科学院那边接收到了回传的数据。
看着投影在全息屏幕中的项目列表，张教授向坐在旁边的葛院士投去了询问的视线。
“从哪一个先开始？”
葛院士沉吟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先从燕大团队的方案开始吧。”
对于朱教授的那套方案，他的第一感官还是相当不错的，想来应该能拿到一个不错的评估结果。
而若是听到的第一个消息是好消息的话，对于整个太空电梯项目组的士气，无疑将是一次巨大的提振。
无论是葛院士，还是朱海清教授本人，对评估的结果都是充满了信心！
张教授很快点了点头，十指在全息键盘上快速地敲击了几下，很快燕大团队的设计方案的模拟结果，呈现在了全息光束中。
然而在看到这个结果的瞬间，几乎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心情瞬间跌到了谷底。
原本预想中的中太空电梯稳定运行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星罗棋布的散落在同步轨道上的太空垃圾，与那些标注为红色的计算参数。
尤其是那最醒目的一个数字，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球。
方案成功率——
只有不到3%！
什么鬼？！
第1580章 震惊四座的方案
“这不可能！”
看着投射在全息光束中的计算模拟结果，朱海清教授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双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地说道。
“一定是导入参数的时候出了问题！”
看着同行吃鳖，刘院士心里还是暗爽的。
不过到底是业内的老前辈了，他倒是没有将这份情绪表现太多在脸上，只是轻轻咳嗽了一声，云淡风轻地说了句道。
“那可是整个太阳系最庞大的超算中心，如果连那里都无法完美的检验你的设计方案，恐怕只有外星人才能帮你正名了。”
朱海清教授脸色胀得通红，拳头死死地握紧了又松开，最终还是坐了回去。
科研是一件很现实的事情，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若是交上了一份优异的成绩单，他当然能骄傲的抬起自己的头颅。
但现在看来……
没有采纳他的方案，至少为泛亚合作节省了数千亿信用点的损失。
葛院士没有做任何评价，只是面无表情地朝张教授点了点头。
看走眼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无论怎么说，还有至少二十份设计方案可以作为备选。
得到葛院士的示意之后，张教授立刻会意，食指在全息键盘上再次敲了一下。
接下来被展示的是，金陵高等研究院航天研究所刘院士提交的设计方案。
坐在会议室内的众研究员们，纷纷提起了精神。
与此同时，眼见马上轮到自己的设计方案被打分了，刘院士也稍稍收敛了脸上得意的表情，摆出了认真的态度等待着结果的公布。
不过说实话，对于计算模拟的结果，他的心中还是相当乐观的。
因为在此之前，他已经建立了一个类似的数学模型，在金陵高等研究院的超算上试运行了一次，而得到的反馈结果也相当喜人。
然而……
这份淡定还没能保持两秒钟，就彻底凝固在了他的脸上，并渐渐的被难以置信的神色所取代。
几乎是与朱教授如出一辙，刘院士从座位上猛地站起，失声惊呼道。
“这……这怎么可能？！”
成功率4%！
仅仅比朱教授那套方案的成功率高出一个百分点！
简直是匪夷所思！
再也忍耐不下去了，刘院士脸上的神色微整，看向了坐在评审席上的葛院士，措辞激烈地争辩说道。
“我严重怀疑，计算模型在录入的时候发生了偏差！要么便是那座量子计算机阵列本身存在严重的硬件故障！在将设计方案送审之前，我们金陵高等研究院的专家已经在超算上建模运算过一次，自卖自夸的话我不说，但绝对不至于是这个样子！”
先前在这个计算模拟上吃了瘪朱教授嘴角撇了撇，原本想奚落回去，但想到自己也是这计算模拟结果的“受害者”，于是最终还是忍住了。
随着其他几个入围设计方案的模拟结果陆续出炉，几乎没有一个设计方案的评估结果达到令人满意的程度。
眼看着会议室里的声音越来越嘈杂，并且渐渐从争论变成了争吵，张教授表情有些尴尬的看了旁边的葛院士一眼，小声说道。
“我也觉得，这模拟的结果也太夸张了点，那可都是咱们泛亚合作航天工程领域顶尖大牛的设计方案了，再怎么也不至于成功率只有4%吧？我听说谷神星那里曾经爆发过一场军事冲突……会不会是那时候，对计算机的服务器造成了损伤？比如emp武器之类的……”
“这就不是我们能操心的事情了……现在的问题是，几乎没有成功率大于5%的设计方案，”感觉脑仁有些疼，葛院士苦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如果这个评估结果没错的，我们面临的局面可能将不是该选哪个，而是哪个都不能选。”
张教授陷入了沉默，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法子了。
葛院士仍然不死心，命令说道。“把那些初选被筛掉的方案也提交上去！”
张教授叹了口气说。
“也只能这样了……”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张教授将剩下的那80套被筛掉的设计方案，提交给了泛亚科学院，通过军方对着80套方案全部进行了计算模拟评估。
这次用的时间稍微久一点。
等了两个小时，众人们才等到了结果。
然而事实上，还真就是死马当成了活马，所有的设计方案全部扑街，就没有一个达标的。
葛院士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一时间下不来台。
难道真的是那台超算出了问题？
但没道理啊……
就在这时，会议室外忽然传来了急促脚步，随着门被葛院士的助理推开，欣喜的声音紧随其后地从门口传来。
“是陆院士——”
“陆院士来了？”
话只听了半句，便噌的一声从座椅上站起，葛院士立刻看向了自己那个先前被派出去“罚站”的助理，激动地说道，“他现在在哪？”
那助理的脸上写满了尴尬的表情，轻咳了一声说道。
“他……可能还在自己家。”
眼看着导师兼老板的眼神渐渐失望，那助理也不敢卖关子，连忙补充了一句说道。
“但他托人送来了一样东西……就是这个。”
说着，那助理将手中的拇指大小的存储卡递了出去。
看着那拇指大小的存储卡，葛院士先是微微愣了下，随即立刻将它交到了张教授的手中，语速飞快的说道。
“快！把它放在全息投影仪上！”
听到了陆院士的名字，张教授也是不敢有丝毫地怠慢，连忙照着葛院士说的去做了。
很快，一座陀螺状的空间站，呈现在了全息光束中。
单从外观上看去，这套设计方案倒没什么特别的，只能算得上是中规中矩。
看到这份展示在面前的蓝图之后，会议室内再次传开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这设计方案……似乎有些普通？真的是陆院士的作品吗？”
“普通也很正常吧，毕竟他是搞可控聚变研究的，没听说他还会设计空间站。”
“也不一定，看那个纺锤状的四只悬臂，大概是打算通过旋转来提供垂向升力？以此来控制太空电梯重心点高度？”
“这样能行吗？”
“不知道……但我觉得有点难。无论是从工程意义上来讲，还是从理论意义上来讲，都很难实现！”
会议室里的研究员们议论纷纷者。
坐在评审席上的葛院士，脸上同样带着凝重的表情，正一丝不苟地思考着。
沉思了两分钟之后，他忽然像是回过了神来一样，看向了旁边的张教授。
“把这份设计蓝图和泛亚科学院那边发过去，让谷神星上的超算中心再跑一遍！”
“好的！”
没有丝毫的停顿，张教授立刻照做了。
超过一个小时的等待，模拟的结果很快呈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而在看到了那个结果的瞬间，朱教授和刘院士的表情顿时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张教授和葛院士脸上则是分别露出了诧异和惊讶。
整个会议室里的人都愣在了那里。
不是因为陆院士也失败了……
而是因为模拟计算的结果，和他们预想中的恰恰相反。
成功率高达49%！
虽然这个结果同样谈不上有多令人兴奋，但这大概是他们见到的唯一一个，成功率百分比突破两位数的估算值了……
第1581章 时间之外的许诺
49%的成功率已经非常不错了。
至少根据谷神星上超算的运算结果来看，即便51%的概率真的发生，陆舟拿出的那套设计方案失败了，引发重大事故的风险远远要比其他几套方案低得多。
经过了专家组的讨论，几乎是以全票通过的形式，太空电梯项目组最终确定将这套设计方案作为施工蓝图，由东亚重工等多家工程单位负责建造。
开了整整三天的会，所有的准备工作全部就绪之后，葛怀志院士马不停蹄的赶到了长三角城市群的金陵，找到了陆院士的家中。
当葛院士赶到的时候，陆舟正巧在自家前院的实验室里摆弄着新买来的设备，因此让他在实验室外面等了一会儿，将手边的事情处理完之后，才吩咐小艾将他请的进来。
“陆院士啊，我可算是找到您了！”
跨过了堆在实验室门口的纸箱子，葛怀志院士大步流星地朝着陆舟走了过来。
从他的表情中大概猜到了些什么，陆舟随口说道。
“看来你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和我商量。怎么样？那套设计方案管用吗。”
葛院士脸上浮起了一抹苦笑，说道：“这个管不管用，我也不清楚……不过目前来看，那是最好的选择了。”
微微皱了下眉头，陆舟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道。
“什么意思？”
没有做任何隐瞒，葛院士将那个专家评审会议上发生的事情，还有谷神星上量子超算阵列计算得出的结果，一五一十地和陆舟讲了一遍。
听完了葛院士的话之后，陆舟叹了口气说道。
“计算终究只是计算，并不意味着绝对，最多能当成个参考。能对现实做到完全还原的建模是不存在的，任何一个微小的变量没有考虑到，都有可能对最终的计算结果造成影响。”
葛院士叹了口气说道：“您说的这些我们当然也考虑到了，但毕竟太空电梯中的东西根本没有先例可循。除了这种方法之外，我们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来比较哪套方案更合适了。”
“所以这就需要你们去思考如何创新了，”将一管标注了特殊记号的金属粉末填充到了3d打印机中，陆舟随手在3d打印机上按下了几个按钮，同时说道，“就像最早的可控聚变堆，对于当时的人们来说同样是前所未有之物。创造奇迹，将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不正是我们这些学者应该去做的事情吗？”
葛院士：“您说的没错，我非常赞同您的观点！但我不得不承认，不是所有人都有创造奇迹的能力。”
听到这句话，陆舟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心中忽然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咋说呢？
每当他产生类似的感觉，便会有麻烦找上门来。
果然，还没等他开口，葛院士便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语气诚恳地开口说道。
“经过我们专家组讨论以及研究，我们一致认为，让您担任总顾问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你们想干什么。”
葛院士不好意思一笑，干咳了一声说道。
“……我们希望由您来担任这个太空电梯工程的总设计师。这件事情我们已经向理事长申请过了，他那边已经批准了，说是只要我们能说服您，一切都ok。”
陆舟：“……”
眼看陆舟的表情似乎不大情愿，葛院士连忙说道。
“您先别急着拒绝，如果有什么要求的话，您可以提出来，我们尽量满足您的要求！”
看着葛怀志院士诚恳的样子，陆舟一时间也是说不出强硬拒绝的话了。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叹了口气说道。
“倒不是我不乐意当这个总设计师，而是你们应该试着学会自己思考一些问题，不能指望我永远能想到绝妙的点子或者灵机一动来解决你们碰到的所有麻烦。”
为什么不能？
葛院士心中是想这么问的，甚至于差一点儿就这么问了出来。
然而看着陆舟脸上的表情，他估摸着这位大佬大概不会愿意听到这个回答，于是犹豫了片刻之后，换了一套委婉的说辞。
“我不太理解，为什么您一定要执着于让我们独自解决这些问题？您现在还年轻，即便我入土了之后，没准儿您都正值壮年……处在我现在这个岁数，倒是能理解您的心情，但对于您来说，现在就开始考虑培养继任者，是不是太早了点？”
太早了吗？
听到这句话的陆舟笑了笑，一时间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就在这时候，搁在一旁的3d打印机，忽然停止了隆隆轻响。
随着漆黑色的金属外壳展开，关于舱内的制成品也随之呈现了出来。
被那个位于打印机上的那个两头扁圆且宽大的沙漏状物体吸引了注意，葛院士好奇地随口问了句。
“那是什么？”
“z粒子震荡装置。”
“……z粒子震荡装置？”
“嗯，这年头已经没人研究这玩意儿了吗？说的更通俗一点儿，就是打开超空间通道的钥匙，曲速引擎或者超光速通讯装置的核心……”眼看着葛院士脸上逐渐呆滞的表情，陆舟连忙在这句话的后面补充了一段说道，“当然，这玩意儿只是实验品中的一个零件，和你理解中的那种东西还差远了。”
“超越光速……这种事情真的能办到吗？”
看着脸上写满不敢相信的葛院士，陆舟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叹了口气说道。
“说实话，我没想到z粒子已经发现的100年后的今天，居然还会有人问出这个问题。”
一百年前，他就已经通过实验证明了超空间理论以及z粒子的相关物理特性。虽然这位葛怀志院士不是相关领域的研究人员，不了解这方面的研究倒也情有可原，但连听都没听说过，想来这一百年来z粒子的研究都没得到过太大的重视。
看着脸上逐渐挂上一丝惭愧的葛院士，陆舟继续说道。
“大概100年前，或者准确的说是101年前，我曾经通过两台z粒子钟打开过一次超空间通道，只是碍于当时的条件，没办法让它稳定存在。而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我查阅了许多文献资料，对如何维持超空间通道产生了一些新的想法。如果不是因为那个该死的任务……我的意思是说某个理事长扔给我的那个麻烦，其实我更想解决的是这个问题。”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因为我想去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旅行，想去那儿的话曲速引擎是必须的。我曾经答应过一个人，在上面留下关于我们的传说。”
看着若无其事说出这句话的陆舟，葛院士张了张嘴本想说什么，但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将张开的嘴闭上了。
他想到了一段传闻。
或者说传说。
那是一个世纪前的事了，陆院士曾经许诺送给他的未婚妻一颗星星，并以她的名字成立了一个对标未来的基金，以期望在未来的某一天派出一艘殖民舰，前往遥远的天仓五，在那里刻下属于两个人的传说。
这就是科学家的浪漫吗……
虽然同为学者的他，并不是特别理解这个疯狂的想法。
虽然学术界的看法是，考虑到天仓五的恒星亮度，那里可能存在一颗宜居的类地行星，但将自己送到一个没有文明、荒无人烟的星球上去，和自我流放又有什么区别。
不，这简直是自杀……
喉结轻轻动了动，葛院士脸上带着比先前更加不可思议的表情，艰难的开口说道。
“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看了他一眼，陆舟开口说道，“总设计师的事情就别提了，我仍然是那个观点，你们应该学着自己解决一些问题，而不是将一切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如果你们遇到了麻烦，过来问我就是，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也会尽量帮你们。”
顿了顿，陆舟继续说道。
“何况，材料和设计图纸的问题我都帮你们解决了，如果这样都造不出来这座太空电梯的话……”
“那也只能说，条件还不成熟，现在的我们还不配拥有它。”
第1582章 陆院士的“心结”？
2126年1月14日。
对于地球文明而言，这绝对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
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泛亚合作于京津冀城市群召开的太空电梯工程国际研讨峰会，以发布联合声明的形式正式落下了帷幕。
在全球各大区域联盟代表的见证之下，泛亚合作理事长李光亚用友好而庄重的语气，宣读了建木号太空电梯的使用准则，并重申了泛亚合作的和平共处外交准则，赢得了全场的掌声。
而同一天里，十余艘工程舰从月宫号太空港出发，携带着从火星殖民地运来的施工材料，奔赴了太空电梯顶端空间站的施工地点，开始了空间站主体结构的焊接。
传说建木是沟通天地人神的桥梁，同时也是伏羲、皇帝等东方神明往返人间于天庭的神梯，因此这座空间站被赋予了一个颇具神话色彩的名字——
即，“天庭”号。
峰会落下帷幕之后的第二天，泛亚合作总部的理事长办公室。
看着走进办公室的葛院士，春风得意的李光亚理事长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向进门的葛院士投去了如沐春风的笑容，语气温和的开口说道。
“陆院士怎么说？他同意了吗？”
之前葛院士在去金陵之前办的事情，是提前和他请示过的。毕竟太空电梯这么重大的工程，尤其像是总设计师这种干系重大的职位，也只有他理事长才有那个权力钦定。
而事实上在葛院士前往金陵之前，任命陆舟担任太空电梯项目总设计师的文件他就已经签署好了，只要陆舟那边没问题，随时都可以上任。
出于泛亚合作的利益考量，李光亚当然是一百二十分地希望陆舟能够挑起整个太空电梯项目的大梁，而不是挂个总顾问的头衔，游离在整个项目组之外。
尤其是看到了泛亚科学院轨道研究所面对这个超级工程时手忙脚乱的反应之后，他更是坚定了这一想法。
心里非常清楚这位理事长在想什么，葛院士却也没有说什么。
毕竟，那个人的实力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当时在评审委员会现场的他也算是亲眼见证了这一点。若是别人来担任这个总设计师他可能还会有些不服气，但如果是那个男人的话，他不但服气，而且还是心服口服的那种。
然而问题就在于，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唯独除了陆舟自己……
“……他拒绝了。”
“是吗？”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意外，不过李光亚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实在是太可惜了……如果能够由他来领导整个工程，我们至少能少走一半的弯路。”
看着李光亚脸上遗憾的表情，葛院士迟疑了片刻之后，开口说道。
“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什么事情。”
“事实上，在我拜访他的时候，正好他在实验室里。而根据他本人的介绍，他似乎正在研究一种和超空间通道相关的技术……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z粒子震荡装置。”
说着，葛院士用两只手比划了一下，那个造型古怪的装置的形状。然而这种比划显然并没有让李光亚理解的更清晰一些，反而让人更加的云里雾里了。
“超空间通道？那是什么东西……”
“事实上我也不太了解，但根据他自己的说法，通过这种装置可以在弯曲空间中的两个点之间打通一条直线通道，以此来实现曲速航行和超光速通讯——”
葛院士的话还没说完，李光亚便双手撑着桌子，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曲速航行？！超光速通讯？这种事情真的能办到吗！”
自从进入太空时代之后，通讯距离一直是制约着人类太空活动范围继续扩张的一大难题。以火星殖民地为例，天宫市与上京市的直线距离最短也有五千五百万公里，最远甚至能够达到4亿。哪怕是按最短距离来算，一条讯息从地球发往火星也需要三分钟的时间。
若是正好处在相对较远的位置上，信息的延迟时间就更长了。
虽然只是短短的三分钟，但在这个高度信息化的时代，别说是三分钟，就算是一秒钟都足够发生许多事情了。
由于通讯延迟和通讯成本的高昂导致的交流障碍，火星上的社会和地球上的社会一直存在严重的割裂。如果说广寒市和泛亚合作的其他城市只是地域歧视的话，那么火星殖民地和地球上的城市完全可以用两个世界来形容了——
后者是文明社会的标杆，而前者只能算是介于文明与野蛮之间的一种存在，哪怕是地球上最贫穷的乡镇也会比那里更有文明的感觉，即便那里的生活可能更有科技感一些。
如果有一种特殊的通讯技术，能够实现超越光速的信息交换，将地球与火星之间的通讯延迟缩小到一秒之内，其意义有多重要自是不言而喻。
因此，也不外乎李光亚在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脸上的表情会如此激动了。
“能不能实现我不太清楚，哪怕是陆院士本人，对这项研究的态度似乎也只是值得一试……”葛院士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事实上，相比起他正在研究的想法，更让我在意的是他的想法。”
李光亚：“什么想法？”
“在和他的谈话中，我感觉他可能有些钻牛角尖了。”
重新坐回了办公椅上，李光亚皱了下眉头。
“……是因为生活上的问题吗？”
“算是吧，但主要的可能还是因为感情方面，”看着眉头微微皱起的李光亚，葛院士点了下头，表情复杂地说道，“在和他的谈话中我能感觉到，他非常非常爱他的未婚妻……哪怕是过了100年，他依然挂念着她。”
李光亚没有说话，而是安静地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还对我说，他打算造一艘星舰，能够飞出太阳系前往天仓五的那种。这是一百年前他对他未婚妻的许诺，而现在他打算由自己来实现这一承诺。我并不想评价他的想法到底是否现实，我想说的是，我们在有求于他的时候，可能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他的感受。”
“如果这个心结无法解开的话，他可能永远都没办法从过去走出来。”
事实上，虽然表面上没有做任何评价，但在潜意识中，葛怀志几乎已经默认了，他正在干一件天方夜谭的事情。
以人类社会现在的技术水平，根本不具备跨星系航行的基础。哪怕是泛亚合作最先进的星舰，最远的巡航距离也仅仅只到柯伊伯带的边缘。
而且，这还是理论巡航距离，这么远的地方谁也没有真正飞过，更没有飞去那里的必要。
更别说十光年外的天仓五了。
即便是去了，也是一张有去无回的单程票。
“一百年啊……”听完了葛院士的话之后，李光亚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一时间也是不知道该作何评价了，“我是不太理解这种感情，隔了这么久……人早就不在了吧。”
虽然现在的人均寿命提高了，但那个时代的人，也很少有人能活过一百岁。而退一万步，就算真活了那么久，到现在也得成个老太婆了吧？
说实话，最让他不理解的还是那些“老冰棍们”对男女关系的态度。
只是个未婚妻而已。
犯得着这么执着吗？
放到二十二世纪，连结婚都只是少数人的乐趣了。
……
葛院士离开之后，李光亚陷入了烦恼。
如果只是生活上的麻烦，他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只要陆舟提出来，他都能想办法帮他解决。但这种感情上的事情，他是真的没辙了。
将视线投向了办公室里坐着的魏秘书，李光亚有些伤脑筋地捏了捏眉心，随口问道。
“这事儿你看怎么办才好？”
他的办公室秘书思索了一会儿之后，开口说道。
“站在个人的角度来看，治愈感情创伤的最好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新的感情吗？”食指在办公桌上点了点，李光亚叹了口气说道，“也就是说，咱们还得想办法给他找个对象？”
“不得不承认，这是最有效率的做法。”
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客串媒婆的工作，李光亚的眉头不禁抽动了一下。
但想到如果能够给陆舟在这个世界多增加一些“牵挂”的话，没准他就会放弃那个“不切实际”的念头了。
当然了，超光速通讯对他而言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只是去天仓五什么的还是实在是太危险了！
只是问题在于……
一般的女人真的能入他眼吗？
别说是培养感情了，想找个共同话题恐怕都不容易吧。
“我承认你的提议确实很有吸引力，但……能够引起他兴趣的女人，你确定这样的人存在吗？”
魏秘书的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这样的人还是有的。”
“哦？”李光亚感兴趣地抬了下眉毛，“谁？”
“您还记得大国学者那部纪录片吗？”
“我想任何泛亚合作的公民小时候都会看过……当然，你说的是新版翻拍还是最原始的那个老版本。”
“都一样，剧情没什么差别，”停顿了片刻，魏秘书继续说道，“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在那部纪录片中有提到，他有一名乌克兰籍的学生，名字叫薇拉·普尤伊。”
“……好像有点印象，”摸了摸下巴，李光亚询问道，“那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出于对历史研究的兴趣，我有特意查过她的资料，作为21世纪初期杰出数学家之一，她曾获得过菲尔茨奖等众多数学大奖，同时也是陆院士最得意的门生之一。并且外界一直有传言，两人之间的关系可能比史料中记载的更为亲密……”
“这毕竟是野史，”李光亚耸了耸肩膀，“何况这都22世纪了，人早没——”
“正好相反，因为肺癌晚期的原因，她接受了冷冻休眠，前往未来寻求治疗。甚至于，根据未经考证的文献记载，冷冻人权益保障基金成立的初衷，就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给她治病。”
“而根据我的调查，此刻的她不但尚未解除冷冻，而且就在京津冀城市群！”
第1583章 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一度长到让她以为，永远都不会醒来。
那是一间漆黑的屋子，地板上铺满了破碎酒瓶留下的瓶盖和玻璃渣，脏乱的房间一角躺着摔碎的花瓶，以及一幅被撕裂、破碎的相框。
腐朽的窗上爬满了枯萎的蔓藤，那十字窗框就好像是墓碑一样。
窗外可以看见嬉戏打闹的孩童，但那里的一切，就仿佛和屋里的世界无关一样。
当然了，在这宛如泥潭一般的漩涡中，也并非是什么美好的事物都没有剩下。
至少，还有坐在书桌旁的那位姑娘。
那娇小、瘦削的身形与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看着让人很是心疼，然而那稚嫩、姣好的侧脸却并没有写着太多的悲伤。蓝宝石的眸子里透着一股令人安心的宁静，仿佛这里的一切与她无关，她的全身心都沉浸在了手中那本微微泛黄的书本上。
虽然看不见书上的字迹，但薇拉却清楚的记得那本书的名字。
“ega……”
《代数几何学基础》……
格罗腾迪克的巨著，代数几何学的圣经！
同时，也是她那位离开这个家庭的母亲，送给她的最后一件生日礼物。
嘴唇微微颤抖着，薇拉忍不住将那三个字母念了出来。
或许是听见了那轻声的诵念，那个坐在书桌前的女孩抬起蓝宝石般的眸子，安静地看向了她。
一瞬间，薇拉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摆在她面前的仿佛是一扇通往过去的镜子，而倒影在那镜子上的，正是童年时那个懦弱、逃避、惶恐不安中度日的自己……
正犹豫着自己要不要说些什么，那个坐在书桌前的女孩——也就是她童年时的自己，忽然主动开口了。
“不可思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
薇拉正打算说些什么，然而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了剧烈的砸门声。
那动静很大，堪比顿涅茨克的火炮，不只是地板和窗户，连同整个屋子都颤抖了起来。
看着脸上露出惧怕的表情，下意识蜷缩成一团的女孩，薇拉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勇气，勇敢地越过那满地的玻璃渣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
“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女孩无助地抬起了头，双目无神地看着面前这位和自己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姐姐。
“可是……这里是我的家，除了这里，我还能去哪？”
“去哪里都可以，越过地中海，还有大西洋……去一个叫普林斯顿的地方，在那里，你会找到那个能拯救你的英雄。”
女孩的眼中闪烁了一抹希冀的光芒，虽然很微弱，但在黑暗中却是那样的明亮。
“就像童话里那样吗？”
眸子轻轻晃动了一下，沉默片刻的薇拉，用力点了点头。
“是的……他会像王子一样，将你从噩梦中唤醒。”
“可是那毕竟是童话……”
薇拉还打算说些什么，但眼前的小女孩忽然抬起食指，轻轻点在了她的唇上。
脸上露出了一个柔弱的笑容，那约莫只有七八岁的小姑娘，用温柔的声音说道。
“谢谢你来看望我……能找到这里，你一定是一个勇敢的人，至少比我勇敢多了。”
“我相信，这样的你，即使是面对再大的困难，也一定能够将它跨越，到达你心目中的彼岸。”
“快去吧。”
没有想到，最后居然是自己被安慰了。
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孩，薇拉不自觉地松开了抓住她纤弱肩膀的双手。
也几乎就在一瞬间，在她身后的那扇木门，忽然崩塌了。
伴随着木屑的飞溅，宛如梦魇一般的怪物从门外闯了进来。
从那烟雾的缭绕中，薇拉看见了那张令她害怕、愤怒到浑身发抖的面孔。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再退缩，而是捏紧了右拳，勇敢的站在那里。
那股莫名的安心不知从何而来，但却如同真实存在着一般守护在她的身旁。
她相信自己不会有事，就仿佛一直有个声音在她的耳旁，如是告诉着她一样。
似乎是惊讶于她的勇气，那怪物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不过那表情很快便化作了残忍的笑容，拎着拳头大步流星地朝她走了过来。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奇迹忽然发生了。
一道光芒越过了窗帘，点亮了整个昏暗的房间。那怪物就像是被什么揍了一拳一样，哀嚎地向后倒去，伴随着倒地的声音响起，就如同打碎的酒瓶，化作了一团碎片。
而与此同时，在那光芒的照耀之下，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崩塌。
无论是房子，还是窗户，亦或者地板上的玻璃碎片，与书桌上的那本书……
所有的一切就如同崩塌的沙丘，包括站在漩涡中央的薇拉自己，一同朝着深不见底地黑暗坠落、自由落体。
不知在那黑暗中沉沦了多久。
就在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摇摇欲坠，几乎快昏睡过去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一丝轻微的响动。
那是呼吸的声音。
不过，却不是吹在她的耳旁，而是柔和的吹在了一扇玻璃上。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的她，就像是童话中的公主一样，正躺在一座水晶棺内。
渐渐的，倒映在水晶棺上的轮廓逐渐清晰了。
令人意外的是，来到水晶棺前的却并不是童话中那位英俊勇敢的王子，而是一位美丽的公主。
是的，相比起自己这样的丑小鸭，她无疑要更像是一位公主，乌黑的长发在身后恬静的垂着，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端庄与优雅。
薇拉知道这里是梦境，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想象，但她还是努力试图想要看清她的模样。
但梦境毕竟是梦境，这里的一切美好与苦难，都像是隔着一层不透明的薄纱。而置身于其中的她就像一只徘徊在森林中的小鹿，除了那偶尔透过树荫的斑驳，什么也看不见。
“你是谁……”
仿佛没有听见她的声音，那个与她隔着一层朦胧的公主，用管风琴一般悦耳的声音轻声说道。
“虽然之前我们可能见过几面，但像现在这样面对面的交流，大概还是初次吧。”
注视着躺在水晶棺中的自己，那个神秘的女人继续说道。
“……在很久以前，我便常听他说起你的事情。他曾经告诉我说，你是他最中意的学生，也是他教过的所有学生中最具天赋的一位。”
薇拉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总感觉在她沉睡的时候，发生了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而那不确定的感觉，让她莫名感到了一丝紧张。
“除了关于你的故事，还有关于普林斯顿，以及许许多多的人。而从他的语气中，我能清楚的感觉到，他对于自己教出的那些学生，和帮助过的人，是发自内心的感到骄傲和自豪。”
“其实，很多时候我都很羡慕他，能够活的这么纯粹。至于这份感情是从何时起变成了仰慕，或许连我自己都说不太清楚。”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我很爱他，当他向我许诺，要送我一颗星星，在上面留下关于我们的传说的时候，你无法想象当时我是多么的感动。”
那张被迷雾模糊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就像是陷入了某种美好的回忆，那笑容中带着一丝甜蜜，也让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经意的轻松和狡黠。
“当然了……也许你可以想象到。”
“女人的直觉告诉我，你的对他的看法，可能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单纯。但现在说这些，似乎已经都是后话了。”
说着，那轻松的声音，忽然带上了一丝落寞，甚至于哀伤。
“后来，他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冻住了。
薇拉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就像是被某种东西黏住了一样，从灵魂的深处涌出了点点的痛楚。
“那是比任何距离和时间都要遥远的地方，虽然我也曾想过就此追随他而去，但最终我还是没有这么做。”
“他已经不在了，但我还在这里。”
“他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没能完成，而剩下的那些事情，就由我来替他做到好了。无论是关于这个世界的那部分，还是关于我的那个诺言……”
说到这里，那个女人沉默了一会儿，模糊的脸上忽然绽放了一丝洒脱的笑容。
“虽然是自以为是的自说自话，但……对于你而言，他大概是很重要的人吧。”
“如果……我的意思是万分之一那种可能性的如果。”
“假如这里面发生了什么误会，他其实从来没有去过火星，也根本没有在那里遭遇不测，只是因为太累了所以想隐姓埋名地休息一段时间，所以将自己悄悄地藏了起来……而那时候，我已不在这个世界上，而你又恰好醒来。”
“希望你能够照顾好那个笨蛋。”
“……不过，那种童话里才可能发生的事情，在现实中果然是不大可能的吧。”
那纤细的指尖在薇拉的脸庞弥留了片刻，当她正准备伸手抓住那只手，追问在她沉睡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眼前的一切忽然消散不见了。
恍然间，那层层包围着她的重重迷雾中，忽然射来一米阳光，让她不自觉地合上了睫毛。
也就在那眼帘一睁一闭的瞬间，再次睁开迷蒙双眼的她看见了天花板的吊灯，看见了周围丝丝升腾的氤氲白雾，还有一张张写满欣喜的脸庞。
就如同从深海中钻出，断绝的五感随着一丝淡淡的冰凉和嘈杂的声浪，一同从四面八方袭来，将她包裹住。
“……还真是一瞬间。”
虽然那一瞬间就如一生般漫长，以至于她几乎都快要忘记温暖的感觉。
眼泪不自觉地从眼角滚落。
那印在额前的滚烫，就如同发生在一分钟前一样，却又像是隔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她努力侧过脸，睁大着被泪水模糊的双眼，想要从旁边、门口，找到那张熟悉的脸。
“陆舟……”
但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耳边回荡着医生和护士的呼喊……
“解冻成功！”
“她醒了！”
第1584章 也许干了一件多余的事情
在21世纪，癌症毫无疑问配得上绝症这个称号。
不只是因为那令人猜不透的致病机理，以及难以被察觉的早期症状，更是因为一旦发展到了晚期，癌细胞扩散全身之后，几乎不存在绝对有效的治疗方法。
尤其像是肺癌，到最后能否活下来，基本上只有听天由命了。
不过，这是在21世纪，一场普通的流感都可能让世界陷入危机的年代。
到了22世纪之后，随着纳米机器人和放生学器官、植入义体被广泛用于医疗行业之后，癌症这玩意儿已经算不上什么大问题了。
至少，它已经不再被称为绝症。
在这个繁荣的乌托邦时代，只要钱到位了，一个人就不可能死。
甚至哪怕是死了，也能以另一种形式活过来……
“恭喜你，薇拉女士，您的肺癌已经治愈，希望您珍惜着来之不易的健康……另外，欢迎来到22世纪，稍后冷冻人权益保障基金会联系您，并向您讲解需要注意的事项，以及如何开始新的人生。”
恍惚中，坐卧在病床上的薇拉，听见站在病床旁边的医生照本宣科地念完了这些话。
就好像刚刚被治愈的只是一件小感冒，反而没有冷冻休眠解除更加值得一提。
然而……
后者是什么值得恭喜的事情吗？
22世纪，也就是说，这次醒来已经是100年后了吧。
在这个没有他的世界醒来，还不如就这么一直睡下去……
胸中涌出了一丝酸楚，不过看着站在床边的医生，薇拉还是礼貌而虚弱地说了一声谢谢，目送着他离开了病房。
“……你刚刚才做过手术，身体还在恢复中，躺着会比较好。”
听到一旁传来的关切声，薇拉缓缓侧过了脸，只见一位年轻的护士站在那里，正看着她微笑。
“谢谢……”
“不客气，照顾病人是我们的工作，”脸上露出了莞尔的笑容，那护士继续说道，“我叫钱秀秀，你呢？”
话说自己的名字，在病历上不是有吗？
虽然如此想着，但她还是礼貌地做了个自我介绍。
“……薇拉·普尤伊。”
“薇拉·普尤伊吗？我们这里很少有外国人，您是我在这里见到的第一位异国面孔的休眠者。”
“我在2022年入籍的。”
“原来是这样，”那护士温柔的笑了笑说，“100年了，睡了这么久一定很不容易吧。您先好好休息吧，稍晚些时候，我会把晚饭替您带过来。”
“我不困……”双手轻轻抓着被子，后背靠在枕头上坐着的薇拉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刚才，我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听到这句话，那护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的表情。
“虽然我也没有尝试过休眠，但理论上来讲，冷冻休眠的状况下应该是不会做梦的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在医学上一定会成为一个不得了的发现。
到目前为止，如何将神经接入系统与冷冻休眠技术相结合，一直是学术界最前沿的研究领域。她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能在冷冻休眠之后，还会产生类似于做梦的记忆。
绝大多数人，都只是眼睛一闭一睁，就从过去来到了现在。
不过这种深奥的东西，对于她一名普通的小护士而言，还是有些太遥远了。
“那是一个怎样的梦？”
“感觉……像是回顾了过去二十多年的一生，”薇拉的脸上露出了有些虚弱的笑容，神色复杂的凝视着天花板，继续说道，“我看到了童年的自己，还看到了一位……非常非常熟悉的人，隔着一层浓雾和我说了很多话。”
关于梦境的绝大部分记忆，在醒来之后她已经记得不大清楚了，只是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不可思议，梦中的事情您居然能记得这么清楚，”钱秀秀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用轻松的口吻说道，“不过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一个传言。”
“……什么传言？”
“那是另一位休眠者的故事，他醒来的时候和我们说，他感觉自己在睡着的时候，他的父母站在病床边上和自己讲了很多话，并坚称他的父母还活着，想要见他们。但事实上，早在几十年前，他们就已经去世了。”
似乎是觉得自己讲的这个故事太过离奇了，钱秀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
“当然……我们一致认为，可能是因为对父母的思念，让他产生了幻觉。”
“我肯定那不是幻觉！”音量不可控制地提高了几个分贝，忽然意识到自己激动了的薇拉，缓缓吸了口气，很快让自己平静了下来，放缓了语调小声继续说道，“如果是幻觉的话……我在梦中看到的那个人，一定不可能是她，而是他。”
钱秀秀愣愣地盯着这位情绪激动的病人看了一会儿，随后语气温柔了起来。
“离开自己熟悉的生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我相信将您送来这个时代的至亲、朋友、爱人，一定需要付出更大的勇气。哪怕是为了不辜负这份勇气和期盼，也请一定要在这个新世界坚强的活下去。”
似乎是认同了这个说法，薇拉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她忽然想到了一个现实的问题，忍不住小声开口。
“说起来，住院费……”
“这个您不用操心，”护士小姐温柔地笑了笑说，“您的绝大多数费用，在休眠之前就已经付清了。而超出的那部分，大概在两天前一位贵人来这里探望您的时候，也都全部缴纳了。”
脸上的表情渐渐从惊讶变成了难以置信，那爬满胸口的酸楚渐渐变成了一丝难掩的激动。
捏在被子上的双手轻轻颤抖着。
虽然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她还是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他……是谁？”
“他没有留下名字，只是嘱咐我给您带一句话。”
“什么话？！”
看着情绪激动追问着的薇拉，护士小姐姐的脸微微一红，小声说道。
“他只说了一句……我好想你。”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薇拉的脸噌的就红了，缓缓的地滑躺在了床上，将发热的脸整个埋在了被子里。
啊……
一定是他！
哪怕他已经变成了一位一百多岁的老爷爷，也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还活着！
原本一片灰暗的世界，在一瞬间忽然重新染上了颜色，就连那纯白色的天花板，都忽然比先前更明艳了几分。
虽然没有任何人告诉她，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容身之处，但在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每一颗细胞，都被重新赋予了新的意义。
我也好想……
快点见到你。
……
泛亚合作总部。
坐在办公室里的李光亚，正喝着咖啡，打发着闲暇的午休时间。
站在旁边的办公室秘书魏松表情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
“理事长先生。”
“怎么了？”
“恕我直言，您不该干那件多余的事情……”
无论怎么说，以别人的名义说话，总归是不太好的。
尤其是那种令人误会的话。
一瞬间就猜到了自己这位秘书吐槽的是哪件事情，李光亚愉快地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好整以暇地向后靠在了办公室。
“是吗？可难道你不觉得，这样会很有意思吗？”
听到这句话，魏松顿时感觉有些头大。
虽然将那个人从休眠中唤醒、给陆院士对这个世界多增加一些牵挂是他的主意，但他从来没想到，这位理事长会没正经到给自己加这么多戏。
毕竟很多东西都只是他们根据野史做出的推测，万一人家根本没那想法，岂不是就尴尬了？
“可是如果陆院士知道了……”
“那他也一定不会责怪我，我只是推了他一把，而是否向前踏出那一步，选择权终究还是在于他自己，”李光亚慢悠悠地说道，“何况谁能证明我去过那里？你吗？你会背叛我吗？”
“我当然不可能背叛您。”
“那就行了，”李光亚从容不迫地继续说道，“对了，你再去和安全局那边的人打声招呼，看看他还有没有熟悉的人正在休眠中……如果有的话，第一时间告诉——或者干脆不用和我说，能解冻的都尽量提前解冻了，费用直接从我这儿报销。”
魏松苦笑了一声，点了点头。
“……是。”
总感觉，这家伙是不是有些用力过猛了……
第1585章 谁能解决它，我就给谁颁奖
金陵郊区。
方才打了个喷嚏的陆舟，伸手揉了揉鼻子，盯着投射在面前的全息图像沉思了一会儿之后，忽然开口说道。
“也许我该请个助手了。”
“诶？？？小艾已经满足不了主人了吗？？？∑(?Д?ノ)ノ”
原本陆舟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却是意外引起了某位不太聪明的ai的慌乱。
看着可怜兮兮跳到自己面前的小艾，陆舟叹了口气。
“就是因为你总是这个样子，所以我才需要一个正常一点的助手。”
小艾：“可是可是……qaq”
陆舟叹了口气说道：“好了好了，我不是说你没用，只是有些课题确实不太适合ai来做。尤其是涉及到模糊运算的那一部分，对你来说可能太难了。”
小艾：“不试试怎么知道？(=?w?)”
“那我就直说好了，我打算精简下z粒子的引力波动方程，通过数学的方法对z粒子跃迁效应产生的结果进行更精确的预测，并建立更加精确的z粒子震动频率与时空曲率之间的数学模型……你还有在听吗？”
小艾：“……(?Д?≡?Д?)”
陆舟：“……”
……
早在一个世纪之前，陆舟就曾在arxiv和《未来》上刊登过一篇名为《z粒子跃迁效应对时空曲率影响》的论文。
而这篇论文中引用的最核心的一条数学物理公式，则是由卫宏、戴维克教授完成的z粒子的引力波动方程。
这一方程是如何发现的，说起来也算是一段曲折的故事了。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谈那些成年往事的时候。想要打开一条稳定的超空间通道，就必须找到z粒子震荡的频率和时空曲率之间的精确关系。
事实上，这件事情陆舟早就该做了，然而因为当时发生了许多事情，导致这项工作被一拖再拖，以至于到了一个世纪之后都没能完成……
金陵大学数院。
实验楼的一些活动室里，两位年轻的男人正站在一面全息投影的白板前，那样子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很有意思的问题。”
盯着黑板上的那几行算式看了许久，孙景文教授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全息眼睛，一语中的的地给出了评价说道，“从表面上看这是一个物理问题，但归根结底涉及到的问题却集中在数学领域。”
“没错，所以我会找到你，”陆舟看了他一眼，问道，“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对于这位孙教授，他还是比较有好感，否则也不会特地找到他商量这个问题了。
一来是他所获得的那些荣誉证明了他的实力，二来是这家伙敢于挑战广义黎曼猜想这一世纪性的难题、直面自己当年为数学界留下的那些宝藏的勇气打动了他。
虽然在学问上还差了些火候，但陆舟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大问题。
反正他也没指望这位孙教授能直接解决他所面临的困难，他期待的仅仅是这家伙能够站在另外一个角度，提供一条他没有考虑到的思路。
然而，这位孙教授的反应，却是辜负了陆舟的期待。
只见面对着白板的他，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不知该如何是好地说道。
“连您都没想出来什么头绪，我怎么可能有什么好的想法？”
听到这句话，陆舟心中略微有些失望，叹了口气说道。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话，那当我没问好了。”
如果还没深入思考就开始自我设限，在潜意识上认为这个难题是不可战胜的，那基本上也不用去试了。
就算试了，八成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或许是被陆舟脸上失望的表情给刺激到了，孙景文教授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道。
“等一下……可以给我个机会吗？”
“当然，”若无其事地点了下头，陆舟瞅了一眼白板上的那几行算式，继续说道，“我打算将这个问题作为一道公共命题，发布在lspm论坛上。”
“如果谁能解决它，在我看来一个陆舟数学奖肯定是跑不了的。”
虽然当时只是为了方便发布abc猜想的证明，但到了今天，lspm现在已经发展成了一个开放性的学术论坛。
当今数学界不少知名的大牛，都拥有那个论坛的账号。
相信如果是以自己的名义发布的话，应该会有不少人参与进来。
一听到陆舟数学奖，孙景文教授心中顿时火热了。
那可是当今数学界的最高荣誉，无可争议的数学界圣杯！每年只评选一次，一次只颁给一人，并且只发给贡献最突出的学者！
从上个世纪50年代开始至今，不少人都已经排了好几十年的队了，都没获得这枚奖牌的垂青。
即便他不是为了获奖而研究数学，纯粹是因为热爱着这门学科才会站在这里，但这份荣耀摆在这里，也足以让仰视着它的孙景文，感觉到心潮澎湃了。
看着这位青年学者脸上的表情，陆舟笑着点了点头，也没给出任何评价。
总感觉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很久以前的自己。
只是在实力和心态上，尚未成长起来的他，还稍稍欠缺了一些积累罢了……
离开了活动室之后，陆舟径直返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暂时回归校园生活的他，这段时间不是在备课，就是在修补他的超空间理论，亦或者偶尔指点下葛怀志院士他们。
然而回到了办公室之后，他的凳子都还没坐热，紧接着数院的那位老院长，又跑来他这里串了个门。
敲开了办公室的门，看着坐在办公桌前的陆舟，数院的院长秦川院士面带笑容的走上前来，关心了一句说道。
“怎么样？时隔一百年了，咱们金大的学弟学妹们没有让您失望吧？”
身为陆舟学派的现任学术带头人，这位老祖宗的事情，他永远都是最上心的。
这些天来只要闲着没事儿，便会跑过来嘘寒问暖。
“我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学弟学妹感到失望，”陆舟笑了笑说，“看到他们这么勤奋好学，倒是我有些惭愧了。”
秦院长笑着说：“哈哈，您可千万别这么说，他们要是能有你一半儿的勤奋，咱们学校的各类奖项只怕得翻一番。”
陆舟：“科研不是比赛，获不获奖是其次的，他们能够学到东西，在我看来就已经很优秀了。”
秦川：“不说学生的事情了，您自己这边还习惯吗？”
陆舟莞尔道：“我的话你就不用操心了，如果真有什么意见的话，我也不是那种心里有事儿藏着不说的人。”
“听到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秦院长笑了笑说，“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请务必和我打声招呼，只要是我们能帮得上的地方，我们一定竭尽全力去办！”
“那我就先说声谢谢了。”
陆舟点了下头，正要说些什么，然而就在这时候电话响了起来。
眼见陆舟这边电话，秦院长顿时心领神会地笑了笑说道，
“既然你这边还有事情，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来时匆匆的他，很快又转身走掉了。
办公室的门关上，屋内重新安静了下来。
看着陌生的来电，陆舟估摸着大概是泛亚科学院那边打来找自己商议太空电梯相关事宜的，于是也没犹豫，随手便按下了接通的按钮。
然而离他没想到的是，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一道熟悉的声音。
“您好，我是陆小乔，您的……总之大概算是孙女。”
奇怪于小乔为何突然打电话给自己，陆舟有些意外地问了句说道。
“有什么事情吗？”
“……电话里可能不太方便，总之，您最近有空吗？”
“算是有吧。”
电话那头做了个深呼吸，用认真的语气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能请您来一趟上京吗？”
第1586章 世纪之后的重逢
“您……真的是他的孙女吗？”
看着站在病床边上，模样和陆舟有几分神似的女人，薇拉目瞪口呆地张了张嘴，脸上一时间不知该做何表情。
她那副样子实在是太好懂了，以至于陆小乔童鞋第一时间就猜了出来，她到底误会了些什么，于是哭笑不得地赶忙解释说道。
“虽然我们确实有血缘关系，但应该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
抓着被单的双手攒的更紧了，薇拉弱弱地小声说了句：“……我不会介意的。”
“我都说了，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样子，”有些伤脑筋的按着眉心，陆小乔在心中吐槽了下自己那个不老实的老祖宗，叹了口气之后继续说道，“简而言之，我大概算是他的旁系后代，来自陆小彤那一支。”
“小彤吗……”
陆小乔坦然地点了下头。
“是的。”
攒紧被单的小手缓缓松开了，但又很快地捏紧。
没想到她已经不在了……
虽然这是必然的事情，但薇拉的心中还是稍微有些落寞。
可能因为自己是那种安静的类型，因此对于那个活泼的女孩，她还是相当有好感的。
尤其是在普林斯顿担任教授的时候，两人的关系一直都算是很不错的那种。
更何况因为某个人的关系，一直以来，她都是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妹妹来对待。
读出了薇拉脸上的表情，大致猜到了些什么的陆小乔，轻声说道。
“请不要为她感到难过，根据我父亲和爷爷的说法，她是一位很善良的人，在她所生活的时间里度过了幸福而美好的一生。生命本身就是一段有始有终的旅程，既然有开始，就一定会有结束，一切都是不可避免的。”
“……我只是，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心中伤感的情绪平复了几分，重新展现了一抹仍然带着些勉强的笑容。
“谢谢您的安慰……能够培育出您这样善良的孩子，相信她生前一定非常幸福。”
陆小乔的脸上露出了腼腆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其实还好啦……虽然我也没有见过她，只是总听爷爷说起她的事情。”
就在这时候，病房的门忽然打开了，穿着护士服的钱秀秀走了进来。
“薇拉，外面有人探访你，你现在方便吗？”
“……是谁？”
钱秀秀笑嘻嘻地说道：“好像还是个大名人，是叫陆舟吧，虽然很多人都叫他陆院士。”
一瞬间，靠在枕头上的薇拉，激动地坐直了起来。
“方，方便！可以请快点他进来吗？”
也许是反应过于强烈的原因，以至于这短短的两个字都念走音了。
看着薇拉的反应，钱秀秀莞尔一笑。
“再快人家走过来也得要时间呀。”
惊讶地看着站在门口的护士，陆小乔看了一眼手表，自言自语地小声嘀咕了一句。
“不是说抽空来的吗……”
这上午才打的电话，中午还没到就来了，着实把她给惊讶到了。
得到了病人的准许之后，钱秀秀点了下头，踩着轻快的步子重新离开了病房，没过多久便带着一位衣着色彩比起这个世界的流行款式稍显单调的男人走了进来。
看着出现在门口的那个人，薇拉的瞳孔中晃动着激动的水雾，那满腔的激动，化作了如涓涓流水一般的呢喃。
“我一定是在做梦……”
“然而并不是，”看着坐卧在病床上的薇拉，陆舟的喉结轻轻动了动，轻声说道，“怎么样，和我说的一样吧，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薇拉：“但事实上，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哦？”
薇拉红着脸说道：“我梦到了自己躺在冰封的水晶棺中，隔着迷雾看见了一位漂亮的公主，她和我说了很多话，临走之前让我照顾好你……至于其他的，我记不太清楚了。”
照顾好我吗……
陆舟在心中笑了笑。
他并不觉得自己需要照顾，倒是她现在这副样子，挺让人放不下心的。
“那个……”
“怎么了？”
沉默了一会儿，薇拉小声说道。
“你，为什么一点变化都没？”
难道在100年后寿命的问题已经被解决了？
但这又无法解释，小彤为何会寿终正寝了。
她能感觉到，在自己沉睡的这段时间里，不管是她的身边还是距离她很遥远的地方，都发生了许多的事情。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产生了一丝丝惶恐，但不知为何，在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庞之后，安心的感觉却又填满了她的全身。
“……这100年发生了不少事情，各方面都出乎了我的预料，”有些伤脑筋地将视线投向了窗外，陆舟沉思了一会儿之后，继续说道，“等你出院了之后，我会抽个时间把一切都告诉你。”
不只是她需要时间去做好准备，他觉得自己也需要一些时间。
对于她来说，一切可能都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然而在这一眨眼的时间里，他已经拥有了许多之前未曾拥有过的东西。
本来那个额前的吻，就已经够让他感觉自己罪孽深重了（虽说他的初衷是希望她不带遗憾的前往未来），结果没想到现在又多了一本百万字的情书。
他甚至有些后悔，当时自己为什么要犯那个神经，故地重游的回一趟普林斯顿了……
目不转睛的看着陆舟，薇拉用很轻的声音说道。
“那个……谢谢你。”
“不用谢我，事实上我什么也没有做，我实在是承受不起这声谢谢——”
“怎么会，您给予了我知识，温暖，以及我从未想过我能得到的勇气，”停顿了片刻，她的眸子轻轻晃动了一下，在后面补充了一句，“还有，我也好想你。”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也”字总让他感觉怪怪的，但一时半会儿他也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他确实挺想念不假，也有调查过关于她的去向，只是因为年代久远等各种各样的原因，并没有找到关于她的消息。
从可查阅的资料来看，在她冷冻休眠的持续期内，有人修改了她的住院信息、以及包括冷冻休眠的时限、主动唤醒程序的启动条件等多个安全设置。
否则她早在20年前甚至更早的时间就应该醒来了。
至于到底是谁这么做的，又是出于何种目的这么做的，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这是个信息化的时代，但在时间的屏障面前，就算是小艾也并非能做到绝对意义上的全知全能。
岔开了原先的话题，陆舟轻咳了一声说道。
“……有想好醒来之后去哪吗？”
薇拉：“我没有家，也没有其他认识的人……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太陌生了，我也不知道该去哪。”
“抱歉……不由分说的把你扔到这个时代，但在当时的情况下，那是最好的办法了。”
“千万不要说抱歉，你明明是拯救了我的英雄，”薇拉温柔地笑了笑，微微低垂了睫毛，有些莫名的开心，又有些忐忑的小声补充了一句。
“所以，还请，请负起责任……”
陆舟点了点头。
“如果你暂时没想好去哪里的话，就先住我那里吧……”
以薇拉的能力，在金陵大学谋个数学教授的职业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即便是来自100年前，在前沿领域的研究上可能稍微落后了一些，但基础的那些东西不管是100年前还是100年后，都是不会改变的。
当然……
这里也有他的私心在里面。
正好他还缺一位能够帮助他一起研究z粒子波动方程的助手，而专业能力和思维能力两方面都过硬的薇拉同学，毫无疑问是一位合适的人选。
至于其他的事情……
他会找一个合适的时间，将她冷冻之后的事情和她说清楚。
然而，在听到前半句话的时候，薇拉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以至于后来陆舟又说了些什么，她都听得不大清楚了。
站在一旁的陆小乔叹了口气。
总感觉，这里似乎没她这位冷冻人权益保障基金会的经理什么事了。
明明在关于冷冻人的问题上，她才是主角来着……
第1587章 英雄的故事从来不止一页
出院手续很快就办完了。
事实上，当陆小乔电话打到陆舟这里的时候，薇拉基本上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除了因为长时间处在休眠状态下，身体各器官还没有完全适应醒着的感觉，导致她偶尔会产生贫血的感觉之外，其他方面基本上已经与正常人无异。
赞美未来科技。
站在21世纪的角度来看，这简直就像是奇迹一样。
回到了金陵郊区的家中。
头顶上趴着一台无人机的小艾，正悄咪咪地躲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看着这位特殊的客人。
身为人工智能的大数据直觉告诉它，它和主人的二人世界可能又会被打搅了。
至少在一段时间里是这样的。
通过全息操作界面，陆舟熟练地挥动着食指，将房间门锁的使用权限逐一分配给了薇拉。
关掉了全息面板之后，他接着看向了脸颊微微烫红、一脸不知所措地站在客厅里的小姑娘，继续说道。
“在找到住的地方之前，你就暂时先住在这里吧。你的房间在2楼的客房，房门的门锁通过你的个人终端就可以进行操作，我已经将电子钥匙发给你了。”
“诶？”
见薇拉的脸上露出了意外的表情，陆舟向她投去了询问的视线。
“有什么问题吗？”
轻轻点了点头，薇拉小声说道：“……那要是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住的地方呢？”
“怎么会？”陆舟展颜一笑，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我会帮你的。”
薇拉将嘴唇轻轻抿成了w的形状，那样子似乎是在赌气，但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礼貌的小声说了一句。
“……谢谢。”
虽然这声谢谢，怎么听都不太情愿。
花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陆舟帮着她将房间整理了出来，并给她科普了一些关于这个时代的知识，以及生活方面的常识。
比如，小艾是仿生人，仿生人是人类的好朋友，同时也是家庭的助手。
再比如，这个信息化的时代里，标志着身份的id和全息码便意味着一切，无论是个人信用还是作为货币的信用点都与其挂钩，所以一定得好好保管。
以及……
自己正在研究的课题。
做完了这些事情之后，就在陆舟正准备躲进实验室里的时候，一只小手忽然拉住了他的袖口。
“等一下……”
那柔弱中带着一丝坚定的声音，仿佛粘住了时间。
对上了那如同湖水一般的眸子，还有那专注凝望着自己的视线，陆舟陷入了沉默。
事实上，他大概已经猜到，她接下来想对自己说什么了。
“……虽然对您来说可能是一个世纪前的事情了，但对我来说还像是昨天一样。谢谢最后的那个吻，虽然最后我还是没撑住睡着了……但幸好醒来之后您还在这里。”
“虽然是一个世纪前的事情，但我的想法果然还是没有变。”
“醒来之后想到的第一个人是你，我最想见的也是你……”
“所以……”
看着脸上怀揣着忐忑与希冀的少女，陆舟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继续犹豫下去了，于是摆出了认真的神色，看着她说道。
“听着，有件事情我必须得告诉你。”
那饱含情愫的声音微微顿了一下。
看着脸上带着认真表现的陆舟，已经预感到些什么的薇拉，用轻轻颤动的声音说的。
“你说吧。”
“我……”沉默了一会儿，陆舟开口说道，“我已经有未婚妻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钟。
整个空间就像是静止了一样，就连悄悄躲在一旁偷看的小艾，都一动不动的定格在了那里。
最终，打破沉默的是那轻轻颤动的睫毛。
看着眸子里流露出的一丝伤感，陆舟正打算说些什么安慰她，却是听见她忽然说道。
“那个人……一定是一位很漂亮的姑娘吧。”
虽然不明白她为何会这样问，但陆舟还是理所当然地点了下头。
“嗯，在我的心目中，她是无可替代的。”
即使那已经是一个世纪之前的往事了……
听着那毫不犹豫说出口的话，薇拉感觉胸口有些隐隐的刺痛。
但现在的她，毕竟不是当年那个懦弱的、只会都带着其他人来拯救的小姑娘了。
深深吸了口气之后，她努力克制住了那份填满胸口的酸楚，继续说道。
“……我可能见过她。”
“你应该见过，很早之前在斯德哥尔摩的时候，她就是那位——”
“之前我说过的吧，在睡着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罕见打断了陆舟的话，薇拉温柔地笑了笑，轻声继续说道，“虽然当时我还不是很理解，站在水晶棺前的那个人是谁，但现在我可能明白了，那时候我见到的是谁。”
冷冻休眠的时候会产生梦境吗？
虽然从科学原理上来讲，这很难做到的，但身为一名学者的陆舟很清楚科学的本质是什么，以及现阶段的科学能解释的东西很多，难以解释的东西也不少……
况且，他在火星上的时候，也是有过类似经历的。
“你梦见她了？”
“准确的来说，可能不是梦见吧。我们之间虽然隔着什么，但她就好像站在我的旁边一样。”
陆舟立刻追问道。
“她对你说了什么？”
“其他的事情我大概记不清了，但我还记得的是，她说你去了一个比时间和空间更遥远的地方，她还说，如果真的发生了奇迹，希望我能替她照顾好你。”
那确实像是她会说出的话……
就像他在那段全息录像中，希望她忘掉自己，开始新生活的“遗言”一样。
看着陷入沉默的陆舟，薇拉的目光中晃动着希冀，轻声说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输给了时间……但幸运的是奇迹真的发生了，在100年后的今天，我重新遇见了你。”
陆舟：“……但我可能，并不打算改变自己的想法。对你而言，100年前的事情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一切都仿佛发生在昨天，两年前的我在梅拉伦湖畔前许下了承诺，又在去年那个下着大雪的夜晚向她承诺，会送她一颗星星——”
薇拉轻轻眨了下眼。
“但那是一个世纪以前的事情了吧。”
沉默了一会儿，陆舟点了点头。
“是的……即便是一个世纪以前的事情。”
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薇拉继续说道。
“请放心吧，我不会让我爱的人成为一个骗子，他可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看着沉默不语的陆舟，她继续说道。
“那个公式……是为了曲速航行吧。”
陆舟点了点头。
看着陆舟，鼓起了勇气的薇拉，用坚定的语气继续说道。
“我会帮助你完成它。”
听到这句话，陆舟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确认道。
“……你是认真的吗？”
“嗯。”
轻轻点了点头，那蓬松而柔软的秀发，散发着天使一样的光彩。
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自己喜欢的人，已经决定不再退缩的她，用认真的语气继续说道。
“关于英雄的传说，从来都不会只有一页。”
“我会和你一起去天仓五，不管你还有没有打算回到这里。”
“在完成那个承诺之后，剩下的故事就是属于我们的了吧。”
第1588章 那通天的高塔正在拔地而起
三万六千公里的高空，一座天文观测空间站上，因为穿着白色工作衫的男人正站在厚实的舷窗玻璃前，远远地眺望着那一片深邃无垠的星空。
在那里，停着十余艘巍峨的星舰。
随着一只只粗长的机械臂将钢筋骨架堆放至正确的位置，一艘艘工程无人机从机舱内停潮而出，如萤火虫般缠绕着那规模宏伟的轮廓，并随着那上下翻飞的轨迹不断闪烁着微弱却无法忽视的电火花。
整个太空电梯的空天段，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型。
每隔一个小时做做空间站便会对着那座空间站拍摄一张高分辨率的照片，随便挑两张照片放在一起，都能明显的感觉到彼此之间的不同。
“看来他们是动真格的了。”
说这句话的那个男人，名字叫菲尔德，是最近才被北美航天局派来这里常驻的特派观察员。
由于这里是北美距离太空电梯工地最接近的同步轨道空间站，因此早在一个星期之前，这里的科研任务就从观察遥远的恒星，变成了观察那些亚洲人的工地。
“不然呢？哪怕是看在几万亿预算的份上，他们也没道理会敷衍了事。”
走到了菲尔德的旁边，约翰尼随手递了一袋袋装咖啡给他。
“要喝点咖啡吗？”
“谢谢。”
从约翰尼的手中接过了咖啡袋，菲尔德从袋子上抽出了塑料吸管，咬着吸管用力嘬了一口。
看了一眼舷窗外的那片施工现场，约翰尼用闲聊的口吻说道。
“说起来，你是太空工程专业的吧。”
“没错，再加入到北美航天局之前，我曾经在spacex集团干过一段时间。”
“是吗？那站在一个专业者的角度，你觉得他们的工地已经到了哪个阶段？”
看着舷窗外的星空，菲尔德思索了片刻之后，给出了一句回答。
“只是从经验来推断的话，他们大概还在修建空间站的主梁。”
听到这句话，约翰尼的眉毛抬了下，意外地侧目看了他一眼。
“这么大的主梁？”
虽然他的专业并非是航天工程，但在这座观测空间站上工作了这么多年，对于自己的工作环境他还算是比较了解的。
至少在他的印象中，他从来没听说过哪座空间站会修这么长的主梁。
为了让重心相对稳定地保持在运行轨道上，绝大多数的空间站都会设计成扁平的造型，尽可能缩短重力轴向方向上的长度。
“没错……”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身为专业人士的菲尔德神色凝重地点了下头，继续说道，“从主梁的长度来看，这座空间站的体积，至少是天舟号的两倍以上。”
否则的话，根本用不着这么夸张的主梁。
而且不只是如此，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但已经计划写在观测报告上了。
最让他感到意外的还不是主梁的长度，而是整个主梁相对于太空电梯轮廓的位置。
工作了这么多年，也算是见过了不少空间站，但像这样奇怪的设计方案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虽然他没有看过太空电梯空天段的图纸，但直觉告诉他，那些泛亚人可能正在造一个不得了的东西。
“陀螺型的空间站？”
“难道……他们打算通过离心运动，来平衡太空电梯的质量变化，以及抵冲重力对重心的拉扯？”
瞳孔微微收缩，他的嘴里轻声喃喃念着。
“……这怎么可能。”
想要做到这样的事情几乎是不可能的，包括太空电梯货舱的载重、运动的速度、太阳风、大气气流在内的等等一系列的影响，都可能造成太空电梯重心位置的改变。
这不但考验着信息处理能力，更是考验着包括材料的强度、以及对机器的掌控能力。
如果他们真的能做到的话……
那只能说，这也太匪夷所思了点。
……
就在菲尔德和北美航天局都在为太空电梯空天段的大工地而感到瞠目结舌的时候，远在三万六千公里之下的海平面上，正翻滚着汹涌波涛。
就在数小时之前，这片海域才下过一场暴雨，然而那吹拂的狂风却丝毫没有冷却那一颗颗热血沸腾的心。
怒吼的海浪之上，是二十余艘十万吨级的工程舰，远远的望上去就像是一片浮动的堡垒。
它们之中的每一艘，都是为吞吐量在十亿吨以上的大港口的施工而设计的，但现在全部远离了它们熟悉海岸线，来到了这一望无际的海平面上。
这一次，它们的任务不仅仅只是修建一座港口，而是在这里建造一座钢铁岛屿，并在这座岛屿上建起一座城。
手中握着望远镜，眺望着远处的海平线，东亚重工的王总工程师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豪情万丈地说道。
“如果这项工程成功交付，一定会成为人类工程史上的里程碑！”
站在他的旁边，另一位东亚重工集团的院士级专家，哈哈笑着说道。
“这还用你说吗？整个太空电梯从三万六千公里之上的高空到我们的脚下，哪一寸结构不是人类史上的奇迹！”
理论上来讲，太空电梯应该是从天上往下盖的，但陆院士却给出了截然不同的建议。
即，空天段与海平面段同时施工。并且在两部分工程完成之后，由空天段的部分开始向地面推进，就像长剑入鞘一样将同步轨道和海平面连接在一起。
这条建议在被提出之后，立刻获得了采纳，东亚重工的工程船也是倾巢而出，几乎所有部署在海平面上的产能，都集中到了这片区域。
这时候，一名工作人员小跑着来到了舰桥内，在王总工程师的旁边停下了脚步，满脸激动地说道。
“所有工程船已经到达目标区域！王总工，我们现在是不是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了。
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王总工程师的脸上神色微整，用铿锵有力的声音说道。
“所有工程船准备——”
“下锚！”
随着一条条铁链打入了海底，被惊扰的鱼群纷纷四散逃离。
伴随着引擎的隆隆作响，重型的工程设备开始在海平面上耕耘。
从空天到海平面，从这一瞬间开始，这座盘踞在大地上的、名为泛亚合作的工业机器，被彻底动员了起来，发出了这个世纪的人们几乎未曾听见过的嘶吼。
那是当一个集体下定决心去做一件事时，发出的整齐划一的声音。
那声音并不以空气为介质传递，却响彻了每一个人的心灵。
在这一刻，它的工业能力发挥到了极限，甚至突破了人们对它想象的边际，正在将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
或许正如那场凯旋仪式上，某位注定会在历史上留名的伟人，向他们宣布的那样。
他们是受到眷顾的人们。
他们的身上背负着关于人类文明、关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未来。
而与此同时，这也正是先祖铭刻在他们文化血液中的“天命”。
就在太空电梯的施工正如火如荼的时候，人们的热情彻底被铁与电点燃的时候，学术界同样正在酝酿着一场激动人心的暴风雨。
就在点火日庆典之后的第3周，陆舟忽然在lspm上发布了一条公共命题，并在命题的末尾做出了郑重的许诺。
如果有人能解决他提出的这个命题，或者在这个领域上做出足够杰出的成果，他将亲自为他颁发陆舟科学奖。
由自己来给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奖项颁奖。
这句话虽然听起来怪怪的，甚至有些自卖自夸的嫌疑，但却没有一个人觉得有哪里不妥。
甚至于……
无论是数学界还是物理学界，所有学者们心中的热情都被点燃了。
由陆舟本人亲自颁发的陆舟科学奖，历史上还从来没有人受过如此大的殊荣。
而在这份殊荣的面前，就连那巨额奖金都为之黯然失色了。
毕竟他可是陆舟。
那个被称作是站在人类心智巅峰上的男人……
当这一消息传开之后，整个学术界都为之疯狂了……
第1589章 超越光速的曙光
金陵大学。
相约来图书馆自习的俩数学系学生，正安静地坐在图书馆的一角。
其中戴着眼镜的那位正食指在空中比划着全息屏幕摸鱼，另一位正伏在桌子上，对着全息屏上的几行公式苦思冥想。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张韬抽空看了一眼自己室友桌上的全息屏，顿时露出了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表情。
“哟，老许，你咋还研究起物理来了？”
似乎是不太情愿被人发现自己正在干的事情，许特立斜了自己的室友一眼，干咳了一声说道。
“没，只是看这方程挺有意思，好像不是很难，就试着解了解。”
“然后呢？解出来了没？”
看着自己室友兴致勃勃凑过来的动作，许特立眼见拦不住，只得恼火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草，特么的连陆院士都解不开的东西……我解不开很奇怪吗？”
他承认，他一开始确实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比如，陆院士毕竟是来自一个世纪前，这位老人家觉得困难的问题，在这个时代没准儿其实很好解决？
而如果他能够解决这个连祖师爷都感到困扰的问题，不但系列的教授会对他刮目相看，还有可能获得陆舟数学奖这没数学界的圣杯的垂青。
毕竟那是陆舟自己说的。
谁要是能够解决这个问题，他会亲自向那个人授予陆舟数学奖的荣耀。
当然，现在他已经彻底放弃这个打算了。
无论怎么看，这个z粒子的引力波动方程都已经是最简形式了，根本没有再精简的余地。至于在物理的意义上是否还要继续改进的空间，那就超出他专业领域的范畴了。
一听这句话，戴着方边眼镜的孙韬顿时惊了，卧槽了一声说道。
“牛逼，可以啊你小子，都开始挑战那个陆院士发布的公共命题了。”
说着，他便伸出了右手，摸向了自己哥们儿的额头，不过却是被一巴掌把手给拍开了。
“滚滚滚，少特么奚落我，5分钟之内别和我讲话。”
看着陷入抑郁的室友，孙涛脸上做了个无奈的表情，食指在空中虚划了两下。
“其实你也没必要这么沮丧，这玩意儿不只是陆院士，几乎整个数学界的大佬都在尝试，包括那位孙景文教授……不知道你有没有关注lspm论坛，几个经常指点江山的大佬在研究之后已经下了论断，这个方程根本不可能再做进一步的精简了。还有几个物理学家也是，认为除非有大量的高能实验提供新的数据，否则这个引力波动方程基本上就是最精确的表达了。”
听到这句话，许特立心中总算是安慰了几分，但很快又为自己先前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感到了一阵面红耳赤。
“……真是浪费时间。”
本来他还觉得，这个**型的高维拓扑学问题和庞加莱定理在结构上有些相似的，但现在看来怎么可能像自己想的那样简单。
小声嘀咕了一句，他将草稿整个拖进了回收站里，点选了删除的按钮。
就像是对待黑历史一样，在朋友戏谑的眼神中，他将这次不成功的尝试彻底抛弃在了脑后……
……
正如孙韬所说的那样，现在整个lspm论坛上，讨论z粒子引力波动方程的大牛们，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而那些只是跑来凑热闹的数学爱好者以及吃瓜群众，也纷纷七嘴八舌地加入到了讨论中。
令他们感兴趣的倒不是那些复杂的学术问题，而是隐藏在这个学术问题背后的八卦。
比如……
身为太空电梯工程总顾问的陆舟，为何会在这个特殊的时刻，“不务正业”地对z粒子的引力波动方程产生兴趣？
相比起临时起意这个敷衍的解释，绝大多数人都更愿意相信，一定是这位陆院士在研究太空领域的问题时，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甚至于在他看来，这个东西的重要性，甚至盖过了太空电梯！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z粒子最大的物理特性，就是其在震荡时能够通过对引力的干涉，从而对时空曲率造成影响。
而正是因为这一特殊的物理性质，早在一个世纪之前，这颗仿佛从虚空飘来的粒子，就被物理学家们和超光速这一概念牢牢地捆绑在一起的。
相比起一次又一次让人失望的中微子，z粒子明显更具备这样的潜力。
假如陆舟真的在z粒子的引力波动方程上发现了什么，找到了稳定超空间通道的方法，这对人类文明带来的影响，恐怕将比二代可控核聚变还要强烈……
毕竟，掌握了超光速的奥秘，便意味着掌握了前往更遥远的世界的钥匙。
哪怕暂时还无法前往更遥远的世界，哪怕曲速航行这种事情还有些遥远，但即便只是送几颗光子——或者一段信息进入超空间通道，对人类文明的影响也将是巨大的。
也正是因此，不止是金陵大学，几乎所有涉及到理论物理学研究的高校和科研机构，都向这个命题投去了关注的视线。
作为仅次于金陵高等研究院的大型科研机构，泛亚科学院的理论物理研究所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在得知这一公共命题被陆舟拔高到如此高度的地位之后，郝泽宇和卢文茂两位教授，立刻放下了手边的工作，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这个命题的研究中。
和那些闹着玩的学生不同，两人不但是正儿八经的理论物理学与数学物理教授，更是自己所学领域内的犇级学者。
两人不但在国际领域上合作获得过多个物理学奖项，更是因为在超空间领域的突出贡献，而被看作是最具竞争力的陆舟物理学奖候选之一。
端着一杯热茶走到了卢文茂教授的旁边，郝泽宇抽开椅子坐下之后，用闲聊的口吻说道。
“我刚才又去lspm论坛上逛了一圈。”
点在全息屏幕上的食指微微顿了下，卢文茂教授向他投去了询问的视线。
“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郝泽宇教授笑了笑说：“如果你是问学术上的发现，那暂时还没有，不过看那些网友们讨论的八卦，我倒觉得挺有意思的。”
“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对那些无聊的东西感兴趣了。”
“无聊吗？我并不觉得，”抿了一口热到发烫的茶水，郝泽宇教授润润嗓子，继续说道，“稳定震荡的z粒子能够让空间产生稳定的弯曲，早在一个世纪前陆舟就通过数学的方法证明了这一点，而到了2043年的时候，imcrc在罗文轩教授的指导下，成功通过实验证明了这一点……
“……现在是2126年，距离太空电梯项目启动已经过去了三周半。在这个特殊的时间点，身为太空电梯工程总顾问的陆院士忽然将注意力从同步轨道放到了z粒子身上，难道你不觉得这里面可能有什么蹊跷吗？”
听着同事的分析，卢文茂教授的眉毛不禁抬了下。
这么一听……
似乎还真有点东西。
“说说你的看法？”
“只是一种猜测，”郝泽宇教授思索着说道，“综合我对z粒子的理解，这段时间他大概没有研究太空电梯相关的东西，而是在研究曲速引擎或者类似的东西，并且几乎已经要成功了。”
眼中闪烁了一道光芒，卢文茂教授脱口而出道：“然而，他还差最关键的一把钥匙？”
“没错，”郝泽宇教授微笑着点了下头，“这把钥匙正是z粒子的引力波动方程！”
说着，他将右手搭在了卢文茂教授的肩膀上，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继续说道。
“所以你明白吗，我的朋友，我们正在从事一项伟大的事业，甚至比太空电梯还要伟大，并且这是只有我们这些理论学者所能做到的！”
“假如我们的z粒子波动方程推动了曲速引擎的诞生，我们将成为未来时代的奠基人！”
“以及——这个世纪最伟大的物理学家！”
第1590章 有一种热衷八卦的生物叫数学家
金陵大学的图书馆。
一位金发碧眼的异国女子坐在靠窗的桌子旁边，正专心地看着手中的书本。
那蓬松的秀发在阳光下显得分外耀眼，柔和的脸部轮廓与略微娇小的身形，让人很容易生出一股想要呵护的感觉。
22世纪的泛亚合作，外国面孔早已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但走在图书馆里的人仍然时不时地向这里投来打探的视线。
原因无他。
虽然外国人不是什么稀罕的存在，但老冰棍就不一样了。
尤其是这个老冰棍，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都有点不太一般……
“相比起一个世纪前，这个时代无论是数学还是物理都进步太多了……”
合上了手中的书本，薇拉的脸上露出了惭愧的表情，继续说道，“抱歉……我可能需要一段时间的学习，才能帮上您的忙。”
坐在薇拉的对面，陆舟微微笑了笑，安慰了一句说道。
“不要说道歉这种话，本来就是我麻烦你，况且我也没指望这个问题能在短时间内得到解决，现阶段你还是以融入这个时代为主。”
薇拉有些紧张地点了点头。
说实话，初来乍到的她，对这个时代的一切都感到异常的陌生与惶恐。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坐磁悬浮汽车的时候，吓得整个人贴在座椅上一动不敢动，更不敢看窗外。
还有那些仿生人，以及只是听过、还从来没尝试过的空天穿梭机……
不管是学术还是生活，这个时代她不了解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抛开物理的部分不谈，单纯的关于这个z粒子波动方程，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面对陆舟抛来的问题，小姑娘沉思了一会儿，认真回答道。
“这是一个高维拓扑学问题，让我想到了庞加莱猜想的证明。如果引入一些特殊的微分流形作为辅助的话，或许会让命题本身变得容易一些？”
陆舟赞许的点了点头，“很不错的思路，可以再具体一点吗？”
或许是已经太久没有听过陆舟夸赞的缘故，薇拉的脸上露出了有些难为情的表情，用窘迫的口吻继续说道。
“可以给我一张草稿纸吗……那种全息屏幕，我还是用不太习惯。”
陆舟点了下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没问题。”
虽说22世纪已经进入了无纸化时代，但也并非是完全看不到纸张的那种。
就比如他们现在所在的这座图书馆，虽然绝大多数学生都只是下载电子版的资料，然后在自己的个人终端上看，但每本书也都有相对应的纸质版。
除此之外，图书馆还有配套的打印室，专门用来打印期刊，虽然费用不便宜，但对于在这里就读的学生而言还是消费得起的。
从打印室那里买了一摞白纸过来，陆舟将它摆在了薇拉的面前，向她投去了好奇的眼神，等待着她讲述自己的想法。
没有犹豫太久，薇拉从陆舟的手中接过了一支笔，用心的在纸上写了起来。
【……（ihδ/δt）·ψ（r，t）=（-thca·▽+βmc＾2）ψ（r，t）】
【……】
因为对物理学并不熟悉的缘故，薇拉写的很慢，每一行步骤都仔细，甚至于到了繁琐的程度。
然而随着一步步过程的继续推进，陆舟还是拨开了那层迷雾，读懂了她想要借助这些算式表达的东西。
“dirac方程？”
“嗯，”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薇拉轻轻点了下头，继续说道，“dirac方程算是相对论性量子力学中最基本的公式，它是物理学史上首次将量子力学与狭义相对论结合到了一起。”
陆舟点了下头。
“非常基础的概念……然后呢？”
“这是您说过的话，许多深奥的东西往往藏在浅显易懂的道理中，并拥有着简洁到让人难以想象的表现形式。太过深奥的物理学概念我并不是很了解，但就像dirac方程不可思议的揭示出微观物理学的反粒子与自旋特性一样，通过一个简洁易懂的方法，我们同样能够在z粒子与空间曲率之间加起这道桥梁。”
说着，薇拉捏在手中的笔动了，在那几行算式的后面继续写了起来。
看着呈现在纸上的一行行算式，陆舟脸上浮起了一抹感兴趣的表情。
“没想到你对karman-howarth方程还有研究。”
“只是因为你研究过湍流问题，”薇拉腼腆地笑了笑，柔声说道，“而恰好我对你解决湍流问题采用到的微分流形方法很感兴趣，所以就试着了解了一下。”
陆舟：“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简直是个天才！”
那白皙的脸颊染上了一层红霞，薇拉没有说话，默默地接下了这句夸奖。
空白的草稿纸填满了两页，她停下了手中的笔，看向了陆舟。
“这是我的全部想法了……虽然我自己也感觉，里面可能存在一些疏漏，很多新世代的数学工具和理论也都没有用上——”
“已经很不错了！”打断了薇拉的话，陆舟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说道，“就在5分钟之前，大概你写到倒数第20行的时候，我忽然产生了一个绝妙的想法！”
听到这句话，薇拉的脸上展现了一抹笑容，就好像比自己解开这个问题还要开心一样，小声说道。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虽然站在现在这个位置，她还看不到这个命题的终点。
但以她对教授了解，每当教授的脸上露出了如此这般笑容的时候，基本上他们的课题距离终点已经不远了……
不远处的座位上，两学生正看着这边，面面相觑了一眼之后，其中一人小声打破了沉默。
“那是陆院士吗？”指了指那边的方向，孙韬咽了口唾沫说道，“我看着好像。”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坐在他旁边的许特立，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小声喃喃自语了一句。
“不可思议……”
孙韬：“不可思议什么？”
僵硬的挪动了脖子，许特立奇怪地看了自己的室友一眼，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以前见他和谁在图书馆里讨论过问题吗？”
孙韬愣了下，木然地摇了摇头。
“我又没天天盯着他……我哪知道？”
“哦对，是我的锅，”许特立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忘了你是学渣。”
一听到这句话，孙韬顿时不乐意了，用不影响其他人的音量小声嚷嚷道。
“靠，你找茬吗？”
无视了自己那位学渣室友的回怼，许特立看着不远处的那两个背影，一副很专业的样子继续说道。
“我天天都有来图书馆打卡，也算是在这里看见陆院士不少次了，但每一次他都是一个人坐这里翻些难懂的书，要么就是坐窗台边喝杯不加糖的黑咖啡。”
孙韬：“你观察倒是挺仔细的……可，这能说明什么？”
许特立：“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还要我说的再明白一点吗？”
听到这句话，孙韬瞬间反应了过来，顿时惊呼了一声卧槽。
虽然他不是一个热衷于八卦的人……
但这位可是陆院士！
金陵高等研究院全体学术大佬的祖师爷！
那个莫得感情的“科研机器”！
一瞬间，他总算是明白了，自己的这位室友究竟为何如此震惊了……
第1591章 走一步看一步
金陵郊区的别墅。
坐在餐桌前的薇拉一边用心地对付着桌上的煎蛋，一边看着悬浮在墙边的全息电视。
虽然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快一个星期了，但她还是没有完全适应这个时代的科技产品。
尤其是那个胳膊可以从中间穿过去的电视机，来自2022年的她实在是搞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今天她关注的焦点倒不是全息电视本身，而是罕见地聚焦在了电视节目上。
一位胡子花白的教授坐在演播室的现场，面对主持人的采访，侃侃而谈说道。
“……如果你问我，我可以告诉你，你算是找对人了。在z粒子研究领域，除了陆院士本人之外，没有人比我更擅长！”
主持人的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一脸诚恳地看着这位老教授说道。
“好的贝鲁尔教授，我们都知道您是理论物理学领域的专家……请您如何看待关于这一命题的悬赏？”
“z粒子波动方程一直是理论物理学中一个较为前沿的研究方向，同时这个研究方向的难度也是有目共睹的。不过这里说的仅仅只是难度，而非命题本身的重要性。”
主持人：“可以详细说明一下吗？”
“这没什么好详细说明的，就是字面意思，不管我们对空间的理解扩展到n维还是n+1维，我们都是活在三维空间中的生命。即便宇宙在高维是一个折叠扭曲的曲面，但对于生活在这个局面上的我们而言，那面与面之间的鸿沟仍然是不可逾越的。”
“简而言之，即便知道自己身处异井底，当这口井高度不可逾越的时候，单纯的知道并不能改变现状。这一个世纪以来我们并非没有在z粒子的引力波动方程上做出一定的进展，但物理学界并未将其当做一个当下能够解决、且足够重要的命题来对待。”
主持人：“所以在您看来，陆院士有些过分高估了这个方程的重要性？”
贝鲁尔教授轻轻松了下肩：“你可以这么认为……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主持人：“那曲速航行的呢？超光速技术呢？”
贝鲁尔：“忘掉它吧，虽然已经过去了快两个世纪，但……爱因斯坦可能又对了。”
节目还在继续，不过薇拉的早餐已经吃完了。
将餐具放在了盘子上，看着电视的她不禁陷入了沉思。
曲速航行只是人们美好的幻想吗？
对于贝鲁尔教授的话，薇拉并不是特别认同。不过这判断并非来源于她自身对物理学的认知，而是纯粹来自于对另外一名学者的无条件相信。
但……
他也并非每一次都是对的。
假如曲速航行真的只是人们美好的幻想，折叠的宇宙永远没有捷径可走……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想法。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该多好……
这时候，穿着围裙的小艾，哼着清脆的小调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眼见小艾打算帮自己收拾餐具，薇拉连忙端着餐盘站起身来，客气地说道。
“餐盘我来收拾就可以了，让我住在这里已经非常感谢了，要是还麻烦你们这么照顾我，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薇拉的话还没说完，手中的盘子就被小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嗖的一下抢走了。
在她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小艾灵活地跳到了一边，转头给了她一个得意的眼神。
“赶快放弃吧，将主人从小艾这里抢走的阴谋是不会得逞的！(?*`?′*)??”
薇拉：“……？”
它……
真的只是个ai没错吧？
……
这些天来，关于z粒子引力波动方程的热议越来越激烈。
学术界的争论已经从最初的命题本身，发展到了关于曲速航行、超光速通讯是否可能实现，以及这个命题究竟是否足够关键的问题上。
毕竟，z粒子的引力波动方程在物理学界已经沿用了整整一个世纪，这一个世纪以来人们都没有找到那个所谓的更精简、更精确的表达方式，只猜测它可能存在。
而现在，无数理论物理学界的大佬将视线重新放在这个逐渐被边缘化的前沿课题上，仍然没有做出什么特别有用的成果。
就算是再有耐心，从事这一方向的学者也难免会感到浮躁。
毕竟，仅仅因为一个猜测就牵扯了这么多科研资源，哪怕是陆院士，也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不过相比起外界的浮躁，陆舟自己倒是对这个研究充满了信心。
在他这位大徒弟的帮助下，课题的进展非常顺利，甚至可以用神速来形容。
虽然学术上的东西不是使劲就一定会有结果，但陆舟明显感觉到，有一个合拍的助手对自己的帮助究竟有多大。
只是，交代两人专心于学术上的事情的时候，有些流言蜚语终究还是传了出来。
从金陵大学回到了家中，看着抢先一步从小艾手中替自己接过外套的薇拉，陆舟思索了一会儿之后，最终还是开口说道。
“我还是尽快帮你找个住的地方。”
抓着外套的手微微一顿，薇拉小声说道。
“您嫌弃我了吗？”
“怎么可能。”眼见薇拉明显误会了自己的好意，陆舟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工作的问题……我已经替你解决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金陵大学的数学教授。”
“谢谢。”
“不客气……然后刚才在回来的时候，数院的那个秦院长随口问了我一句，你是不是住在我家里。”
薇拉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虽然这是事实，但被外人知道，总归是有些不好意思。
“然后呢……”
“然后那个老头苦口婆心的劝我注意点，”陆舟做了个无奈的表情，“他说现在整个数院好像都在传关于你的八卦……”
“那些流言就让他们说去吧，”目不转睛地看着陆舟，薇拉不在意地说道，“反正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认识的人，我只在乎你对我的看法。啊……当然，如果您要是觉得会给你带来困扰的话……”
“我能有什么困扰，”看着先前还挺有气势，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的薇拉，陆舟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算了……我只是担心你要是去金陵大学任教的话，这些留言可能会给你造成困扰。如果你不在意的话，那就随你便好了。”
当然，话虽然这么说，但就算是没有那些流言蜚语，陆舟也不可能让她一直住在自己这里。
不仅仅是因为性别上的差异可能造成生活上的不便，更重要的是如果不从自己这里走出去并开始独立生活，她永远不可能真正意义上的融入这个时代。
当初之所以让她先住在自己这儿，陆舟的初衷便是为了帮助她在这个时代找到自己的容身之处。
而如果她一直生活在自己这里的话，那就有悖于他的初衷了。
不过，对上那双写满小心与希冀的视线，陆舟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放弃似地叹了口气，抓了之后后脑勺头发的陆舟，最终将这件事情暂时扔到了一边。
搬家的事情，还是等到他的那个z粒子震荡装置完成之后再说吧，反正他也不是特别在意别人如何议论自己。
至于其他的，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