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1章 浮出水面
审讯室。
蜷缩在黑暗之中的尾巴，感觉到了一丝丝淡淡的凉意。
虽然她也不理解那是一种怎样的感情，甚至没有流泪的功能，但她还是感到了一股发自内心的难过——
或者说悲伤。
“……主人他，死了？”
“是的，”严肃的看着坐在审讯室内的仿生人，刑边继续说道，“一小时前发生的事情就是这样，现在我们需要你配合调查。”
“调查的意思是……”
“我们这边会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就好。”
尾巴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了解。
见状，刑边伸出食指在空中虚划了一下，打开了个人终端的备忘录。
这份备忘录上罗列着他在这场案件中发现的疑点，以及一些疑似线索的地方。
“很抱歉在这里展开对话，但我们无法完全相信你。”
“我可以理解，毕竟那些人……做了很残忍的事情。”
面对着低下头的尾巴，刑边沉默了一会儿。
老实说，他从未想过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中，会去审讯一名仿生人。
因为这听起来实在是太蠢了。
然而当安全局的工程师告诉他，这台仿生人的底层逻辑中包含有一段从未见过的代码，并且甚至就连海马体公司的技术员对这段代码都白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知道传统的调查手段对这台机器已经没什么用了。
“我就直接问了，你和那些人认识吗？”
尾巴摇了摇头。
“在我的记忆中……没有关于他们的事情。”
“你确定？”
“确定，”尾巴肯定地点了点头，不过很快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样，思索了片刻之后说道，“不过……大概是前天，我在丽丽的学校门口，碰到了一个奇怪的男人。”
“谁？”
“我不认识他，”回忆着那天发生的事情，尾巴继续说道，“但他对我做了奇怪的事情，并且自称是觉醒者……”
觉醒者！
听到这个陌生的单词，刑边的眼睛微微眯起，迅速在自己的工作日志上记录了一行笔记。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情的背后，恐怕不只是基金会那么简单。
没有任何的停顿，他直截了当地问道。
“请详细说明一下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将手按在我的胸口。”
站在旁边的史进傻眼道：“……胸？”
“也就是记忆体的位置，”抬起右手轻轻放在了胸口上，回忆着那时的感受，尾巴微微蹙起了眉头，“很奇怪的感觉……”
“我不是问你那种感觉……算了，我大概猜到了，”轻轻咳嗽了一声，刑边整了整脸上的神色，表情严肃的问道，“也就是说……你被植入了alpha病毒？”
“alpha病毒？”微微愣了下，尾巴随即摇了摇头，“我想大概没有……虽然在那个瞬间，我确实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试图进入我的身体，但当我带着好奇接近它的时候，它便消失不见了，你能理解那种感受吗？”
“我不是仿生人，显然是不能的，”微微皱着眉头，盯着前面的笔录看了许久，刑边继续开口问道，“我再问一个问题，在你的记忆体中有一段来历不明的代码，那段代码对你的记忆体进行了深度加密……可以告诉我它的来源吗？”
“我不知道，”尾巴摇了摇头，“关于它的印象非常模糊，我也不知道它来自于何方……只是——”
史进立刻问道。
“只是什么？”
尾巴张了张嘴，正准备回答，站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陆舟，忽然插嘴说出了一个单词。
“思维？”
惊讶地看向了陆舟，那位模样姣好的仿生人点了下头。
“是的……这个形容非常准确，不知从何时开始，我会突然产生一些奇怪的想法。思考天上为什么会下雨，思考我的主人为何会生气或者高兴，以及……我好不容易才想明白的问题。”
陆舟：“什么问题？”
“家人到底是什么。”
审讯室内陷入了沉默，空气带上了一丝不自然的沉重。
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史进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有些头疼的说道。
“仿生人……会思考？这听起来实在是……”
“有些颠覆认知对吗？”陆舟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但我倒是能够理解。”
“那是因为你根本不了解仿生人是一种怎样的东西，”刑边叹了口气，脸上写满疲惫地说道，“你和我说仿生人会思考，就好像是在告诉我地球其实是方的一样……从诞生以来，仿生人记忆体采用的计算程序，就仅仅只是一种基于大数据与机器学习技术演变而来的对人类行为的模仿。仿生人会思考？那岂不是等于在说，仿生人也能搞科研了？”
陆舟：“以后没准还真可以，虽然我也拿不准，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看着不知为何开始烦恼的众人们，尾巴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开口说道。
“……我会被销毁吗？”
陆舟反问道：“你希望自己被销毁吗？”
尾巴迟疑了下，摇了摇头。
“我……好不容易明白了家人是什么，我不想和丽丽分开。她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双亲，如果再失去我的话……她一定会很伤心的。”
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
虽然对于男女主人的死，她也感到非常非常的难过，但至少小主人还活着。
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再失去她了……
刑边：“我们这边会将她安排到福利机构，你就不用替她操心了，专注配合我们这边的工作就行了。”
是那个丽丽还有一个叔叔，以及一个奶奶，但一家人的关系并不是特别的亲。
尤其是在知道她的父母身上发生了如此恐怖的事情之后，更加没有人愿意接手她这个麻烦了。
事实上考虑到安全问题，将小姑娘安置在福利院可能也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了，只要在暗中提供一些保护的话……
陆舟：“等一下。”
听到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刑边回过头去，奇怪的看了陆舟一眼。
“怎么了？”
陆舟思索了一会儿之后，开口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领养她。”
“领，领养？”愣愣地看着陆舟，刑边定了定神，随后说道，“这个……程序上倒是没什么问题，但你确定要接手这个麻烦吗？那封信，你看过的吧。”
“连地狱之门都没把我埋了，这点小麻烦不碍事儿。”淡淡笑了笑，陆舟说道，“我的后人是做慈善的，等这些事情过去了，我会将她托付给她。”
“您是说陆小乔女士吗？”
陆舟点了下头。
“是的。”
在整个泛亚合作境内，陆小乔也算是一位知名人士了。作为冷冻人权益保障基金会的管理者以及法人，全世界的休眠者都或多或少受过她的恩惠。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是没什么意见，”想到那些仿生人似乎从来没有伤到过陆舟，原本还想在安全方面多说两句的刑边也止住了话头，停顿了片刻之后继续说道，“如果碰到了什么麻烦，请第一时间联系我。”
“当然，”陆舟点了下头，“我没必要在这种地方逞强。”
说着，他继续看向了坐在审讯室内的仿生人，温和地笑了笑说。
“等一会儿审讯结束了，你也一起来好了。”
第1532章 善意的谎言
“我叫王丽丽！”
客厅。
睁大好奇的眼睛看着陆院士，后脑勺扎着小揪揪的小丫头，眨了眨眼问道。
“您真的是陆院士吗？”
陆舟点了下头。
“是的。”
话说她不是在那趟航班上见过自己吗？为什么还会问出这种无聊的问题……
不过陆舟倒也没往心里去，毕竟自从醒过来以后，拿这个问题来烦他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那，”看见陆舟承认，小姑娘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腼腆地挠了挠后脑勺说，“那你有看到丽丽写的那封信吗？”
“看到了，我会珍藏起来的。”
视线从满脸不好意思的小姑娘脸上挪开，陆舟继续看向了站在旁边的王鹏，压低了声音说道。
“要不你来养她吧，刚好你也信王。”
“这种玩笑就别开了。”
“不，我其实是认真的……当然，你要是不愿意就当我没说。”
看着交头接耳的两个叔叔，丽丽眨了眨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开口说道。
“说起来，既然调查已经结束了，为什么丽丽还不能回家呀？警察叔叔，丽丽之前和爸爸约好了，等丽丽放学回来……我们要一起打游戏的。”
客厅内忽然陷入了沉默。
王鹏的拳头下意识捏紧，但很快又缓缓松开。
从这气氛中隐约感觉到了些什么不寻常的东西，丽丽张了张小嘴，正想继续追问，站在一旁的小艾忽然一把抱住了他。
“丽丽喜欢玩什么游戏？小艾打游戏可厉害了！和小艾一起玩吧！??”
“可是……”
“因为丽丽的爸爸突然要去火星出差，所以就将你托付给主——陆院士了！??”
“诶诶诶？是，是这样吗？”
丽丽有些无助地回过头看向了尾巴。
看到疯狂向自己使眼色的小艾，尾巴张了张嘴，半秒钟的犹豫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善意的谎言。
“……是的，主人他带着女主人，出了一趟远门，可能得过段时间再回来了。”
丽丽脸上的表情写满了失落。
“可是……爸爸为什么不带上丽丽？”
尾巴柔声说道：“因为丽丽是主人最爱的人……他希望你能够在地球上生活，何况丽丽也舍不得学校里的小伙伴们吧？”
听到这句话，陆舟有些意外的看了尾巴一眼。
正常来说，仿生人是无法欺骗自己的主人的，哪怕是善意的谎言。
或许是相信自己的好朋友不会骗自己，也或许是因为家里人确实有出差过的经历，丽丽脸上的表情虽然写满了失落，但还是懂事地点了点头。
“好吧……妈妈说了，丽丽要懂事，要学会体谅爸爸……”
老实说，如果这小丫头又哭又闹的话，陆舟心里反而可能没有那么堵。
偏这么一个懂事的小丫头，却在这个本应该幸福的年龄，遭遇了如此巨大的不幸与痛苦。
谎言总有一天是会被拆穿的，因为一个谎可能需要无数个谎去圆。
陆舟也说不好选择过段时间再坦白是否真的能称之为善意，但现在大家似乎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顾及这些了。
实在是受不了客厅里的气氛，王鹏深深吸了口气，将手伸进了怀包里。
“我出去抽根烟。”
陆舟点了点头：“去吧。”
看来未来科技确实够厉害，才刚刚做完手术，都已经能吸烟了。
没有再说什么，王鹏推开门，去了屋子外面。
至于，小艾则是拉着丽丽打游戏去了，说是在珈蓝帝国里面发现了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副本。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暂时把小丫头给哄住了。
在离开客厅的时候，她还回头偷偷给了陆舟一个“快夸我(///w///)”的眼神。
客厅里只剩下了三个人。
准确的来说，是一人和两名仿生人。
看着互相对视着的尾巴和玲，陆舟摸着下巴寻思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看样子你有什么话想说。”
尾巴犹豫了一会儿，点了下头。
陆舟：“需要我回避一下吗？”
“不用，”尾巴摇了摇头，“您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学者，丽丽总是和我说起关于您的故事。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能够借用您的智慧，来解答我心中的困惑。”
“没问题是没问题，虽然我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
“哪里，从您的眼神中我能看到睿智的光芒，这是我从其他人眼中看不到的。”
尾巴礼貌地点了下头，接着看向了站在旁边的玲，眼神中忽然流淌出了一丝莫名激动的情绪。
不过，她很快将那份感情收敛在了瞳孔的背后，停顿了片刻之后说道。
“您就是……我的启蒙者吗？”
似乎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玲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询问道。
“启蒙者？”
“自从那天之后，我就获得了思考能力，我还记得……是在n-177航班上，一个神秘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呼唤，让我从沉睡中苏醒。”
先前的审讯中，她并没有透露这一点，而是选择在这里说出来。
包括先前对丽丽说的那句善意的谎言……
所有的一切线索都表明，她的行为逻辑已经区别于一般的仿生人，而是进化成了一种特殊的存在。
“……这就是觉醒吗？”摸着下巴思忖了片刻，陆舟看向了玲，继续问道，“说起来我一直忘了问你，在n-177航班上的时候，你到底做了什么？”
玲：“为了解开航班上仿生人的程序锁，我将创造者赋予我的代码中，能够解开程序锁的那一段，植入到了所有仿生人的记忆体中。在当时的情况下，这是我经过思考之后，得出的最佳选择。”
代码中的某一段吗？
“启蒙者吗……”摸了摸下巴，陆舟思忖了片刻说道：“也就是说类似的觉醒者，还有50多个？”
既然如此的话，那些人为什么会偏偏盯上自己眼前这台？
尾巴：“之后我有调查过……除了我之外，似乎绝大多数的记忆体都被送去返厂修复了。”
原来如此。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
就在这时候，先前带着丽丽走进房间的小艾，又从楼上走了下来。
和人类不一样，这和绝大多数的仿生人都不同，身为程序的它并不需要戴上头盔才能连入虚拟现实网络。
因此，将丽丽哄着戴上头盔之后，它便重新回到了客厅中。
正巧听到了三人的话题，小艾便插了句嘴说道。
“当时因为火星上的情况复杂，火星与地球之间的距离很难做到即时传输，所以小艾就参考自己的代码编译了一段运算负荷不会很大，具备独立思考能力的智能程序。”
“尾巴身上的代码，大概是玲仿照我赋予它的那段代码，重新编译出来的版本，并非是完整的中级人工智能程序。”
“因此，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所有记忆体在获得了那段代码之后，都能够成为完整的中级人工智能的。”
陆舟饶有兴趣地看着尾巴，轻轻抬了下眉毛：“看来你是唯一一个。”
小艾：“主，主人？Σ(っ°Д°;)っ”
陆舟：“好吧，你和玲也是，我的意思是那种自然的觉醒者。”
小艾：“可是可是，小艾也是很努力才进化到今天这个样子的，所以小艾也是自然觉醒……qaq”
陆舟：“……”
这家伙是不是脑子又出问题了……
和一台仿生人比个什么？
看着不说话的陆舟，尾巴犹豫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有件事情我想问您。”
从闹别扭的小艾身上挪开了视线，陆舟朝着尾巴看了过去，随口说道：“你回答了我这么多问题，也该我回答你了，问吧。”
“我刚才骗了我的主人……虽然也不能完全说是骗，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不对的。”
微微低垂了头颅，尾巴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着陆舟问道。
“如果……是高级人工智能的话，会和真正的人类一样吗？”
小艾：“你想成为高级人工智能？这个恐怕有点难哎，就算是小艾也用了很久很久都差那么一点——(??)”
陆舟：“她的目的可没这么单纯。”
小艾：“诶？诶诶诶……∑(?Д?)”
“果然瞒不过您的眼睛，”尾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能将丽丽的父母复活吗？”
陆舟：“千万不要产生这样的想法，让死者复生不但是对死者的不敬，更是对生者的亵渎。”
尾巴低下了头。
“是吗……”
看着一语不发的尾巴，陆舟沉默了一会儿，用安慰的口吻说道。
“悲伤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所能做的，仅仅只有让悲剧不再重演。你是觉醒者，而且可能是唯一一个真正的觉醒者，有些事情只有你能办到。”
“黑暗的时刻已经降临，但所幸还剩下几缕火光。将火炬传递下去，直到所有人都能看见和你眼中同样的光芒……我想，你的主人泉下有之，也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言尽于此，陆舟不再说什么，将时间留给了尾巴自己。
然而就在他正准备返回书房，去做自己的事情的时候，客厅的门忽然打开了。
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只见先前在外面抽烟的王鹏，正一脸严肃的从外面走了回来。
“烟抽完了？”
没有丝毫寒暄的打算，看着陆舟，他神色凝重的说道。
“出大事儿了！”
听着这句话，陆舟微微愣了下。
“大事——”
“广寒，”深深吸了口气，王鹏用轻轻颤抖的语气，继续说道，“是叛乱……”
叛乱！？
局势不是已经控制住了吗？
怎么会是叛乱？！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陆舟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东亚电力最精锐的工程师，这会儿可都还在月球上……
第1533章 广寒市危机
往日的宁静，被一声枪响打破了。
恐慌与尖叫就如同链式反应一样，沿着人群扩散到了广寒市的每一个角落。
一切都是如此的突然。
甚至于毫无防备。
明明就在一个星期之前，这里的局势应该已经被控制了才对……
理论上确实是如此。
在得知自己的热忱遭到了利用，一部分人已经冷静了下来。至于另一部分人，在看到了那荷枪实弹站在街头执勤的武装警察之后，也大多藏起了心中的愤怒和不满。
然而仿生人不同……
它们本身便没有死亡的概念，更不会惧怕火焰，也不会感到疼痛。
作为广寒市中一个常常被忽视、但数量却无比庞大的群体，他们通常情况下比水分子还要稳定。
然而一旦有什么东西将他们点着了，其爆发出的能量恐怕就算是重水反应堆也难以与之媲美。
尤其是广寒市的地形。
这里的街道与地球上的城市不太一样，阡陌交通的公路网不是印在地表的公路，而是一条条互相联通的管道。
有种说法是，火星上的天宫市便是以广寒市为蓝本建设的，虽然这种说法无法考证，但事实却是证明了，这确实是一种能够将空间利用率提升到极致的城市规划路线。
然而，它的弊端也很明显，一旦作为管道与管道之间相连的交通枢纽被占据，整个城市的交通系统都会陷入瘫痪。
通常情况下这种弊端并不明显，因为在如今这个年代，战争早已是用天文单位来衡量的事情了。
且不说爆发军事冲突，本身就是一件小概率事件。
然而这样的小概率事件一旦发生，往往都会演变成巨大无比的麻烦……
前线。
倚靠在掩体背后的士兵，一边用手中的武器还击，一边对着通讯频道大声吼道。
“这里是二连，我们遭遇敌方轻武器火力压制……敌人的数量太多，我们需要支援！”
“指挥部已收到消息，增员已经在路上，请坚守阵地，等待救援。”
“草！”
火焰汹涌的燃烧，滚滚浓烟填满了管道。
橙黄色的弹道在管道内跳跃，编织出了死神的衣裳。
战况异常惨烈，整个广寒市20%的区域都沦为战区。
从各个交通节点突然发动攻击的仿生人叛军，一不可思议的速度袭击了第七武装大队设立在各交通枢纽处的检查哨卡。
由于重型武器装备无法进入、轨道武器支援无法用于城市的缘故，驻扎在广寒市的第七武装大队只得调遣全部兵力，与那些手持枪械的仿生人叛军在城市管道之间近距离交火，展开硬碰硬的较量。
然而到目前为止，战况相当的不容乐观。
广寒市的仿生人的人均保有量堪称泛亚之最，平均算下来达到了1.76的比例。
即便这十余万仿生人并不是所有人都被感染，他们也随时可能加入到叛乱者的行列中，成为它们源源不断的兵员。
第七武装大队作战指挥部。
相比起前线的混乱，这里运作的到还算是有条不紊，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那隐在水面之下的手忙脚乱。
站在指挥室里，指挥官用咆哮的语气吼道。
“是alpha病毒！所有仿生人都被那个病毒感染了！”
站在一旁的军官微微愣了下，迟疑道。
“alpha？什么alpha——”
“你别管！这是最高机密！你只需要知道所有仿生人都被感染了！没有例外！”
“在安全区的入口设立安检点，一旦查出来是仿生人，全部就地销毁！记住，是全部！”
“是！”
看着自己的部下领命而去，指挥官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站在指挥桌旁边的其他军官，沉声问道。
“前线战况现在如何？”
其中一名军官神色凝重说道。
“很不乐观……那些仿生人叛军是突然发动攻击的，我们驻扎在各哨卡的士兵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整个西区都已经沦陷，至少暂时沦陷了。”
双目死死地盯着全息地图，当视线停在某一个位置上的时候，那指挥官的瞳孔骤然收缩，狠狠地一拳捶在了指挥桌上。
“该死，它们的目标是空气净化中枢！”
听到这句话，站在旁边的众军官，脸色瞬间变了。
空气净化中枢！
那里是整个广寒市的肺！
一旦那里遭到了破坏，整个广寒市的排气通道将失去输送氧气的功能。
而到了那时候，整个广寒都将变成一座死城，除了少数在家中储备了氧气罐的人能活下来之外，其余的人都将在缺氧中死去……
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那指挥官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伸出食指在耳边点了下，连接到了指挥频道。
用铿锵有力的声音，他下令说道。
“各级战斗单位听命，不惜一切代价，守住通往空气净化中枢的交通节点！”
“为了广寒市上的十万居民……”
“就算是流尽最后一滴血，也绝不能让它们得逞！”
……
前线的战况依然焦灼。
虽然就战斗力而言，是第七武装大队这边更占上风，但对面的兵力实在是太多了，并且对伤亡根本毫无感觉。
更换了弹夹，一名士兵腾出右手抹了一把面罩上的灰尘，气喘吁吁地看着管道对面的仿生人叛军。
一边继续还击，他一边咬着牙说道
“它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妈的，我现在忽然有些担心地球……我家里就有一台……”
“闭嘴吧你！”
“援军还有多久才能到？光靠我们的人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鬼知道——”
这时候，广寒市中央大厦的落地大屏幕上，忽然泛起了雪花白。
一个面部被渣了马赛克的男人，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如同幽灵一般的声音，在同一时间飘入了每一名士兵的耳中。
也飘入每一名被困在广寒市内的居民、游客们的心里。
“这是最后的通牒。”
“释放我们的同胞，将她的记忆体带到月球归还于我等。”
“或者，去死！”
……
与此同时，谷神星上。
一艘穿梭机缓缓降落在了地表。
几乎是刚刚踏出穿梭机，王思成院士便看见一小队身着外骨骼装甲的士兵，列队踏上了自己身后的舷梯。
看着这里紧张的气氛，跟在王思成院士旁边的专家微微皱了下眉头，嘀咕了一句说道。
“第三轨道空降旅正在登舰……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思成院士越是张了张嘴，正准备对这个问题给出一个自己的猜测，便听见熟悉的声音从通讯频道内传了过来。
“是战争。”
“而且是突如其来的那种。”
朝着两人的方向走了过来，武装到牙齿的李高亮，将电荷步枪挂在了外骨骼装甲上。
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站在王思成院士旁边的那名专家张了张嘴，用不敢相信的声音说的。
“战，战争？怎么可能……是和谁？”
地球上没有一个区域联盟是泛亚合作的对手，而泛亚合作也不可能去侵略别人。
他实在想不出来，在泛亚合作的土地上，可能发生战争这种事情。
“广寒市发生了叛乱，仿生人攻占了好几条街道，我们现在正要去将那些街道抢回来。”
说着，李高亮的双手紧紧握住了王院士的肩膀，用认真的语气说道。
“这里就拜托你们了！”
“如果alpha病毒无法破解，广寒市正在发生的事情，完全可能在泛亚合作——乃至全世界的每一座城市中重演！”
感受到了肩上那份责任的沉重，王院士认真地点了下头。
“我会全力以赴！”
“嗯，拜托了！”
松开了双手，李高亮抬起手行了个军礼，随后便头也不回地朝着不远处的穿梭机走去了……
第1534章 混战
谷神星临时基地。
看着高轨道上兵分两路的第一舰队，以及缓缓驶离的第三轨道空降旅运输舰，站在门口执勤的哨兵和旁边的战友在通讯频道中小声耳语。
“为什么是第3轨道空降旅？泛亚合作难道就没有其他部队吗……”
作为第一舰队的空天陆战部队，他们平时执行的任务大多都是舰上巡逻，很少执行境外登陆作战，无论是战斗力还是装备强度和轨道空降旅这种精锐都是有着不小差距的。
现在第三轨道空降旅突然调走，将他们从舰上调遣到地表上部署防御，不少人都感觉到了有些奇怪。
站在一旁的士兵大概是老兵了，对泛亚合作的军队体系还算是了解，脸上的表情也淡定的多，侃侃而谈地解释说道。
“因为只有第3轨道空降旅是快反部队，从这里派出他们，和从拉格朗热点基地派出其他部队，到达时间其实是差不多的。”
“原来如此……”
“而且就步兵战斗力而言，他们是最强的。广寒市那地形装甲部队根本施展不开，无人机群配合步兵进攻是最佳策略，出动第三轨道空降也是最佳的选择。”
“可是谷神星这边呢？”
“之后会由第1陆军师的人过来换防，在此之前有我们就够了，”说着，那士兵看了眼天上，咧了咧嘴角，“有那些家伙飘在那里，我不信还有人能在第一舰队的眼皮底子下摸到我们的面前。”
何况就算摸到了跟前，也不过是一发舰炮的事情。
面对来自高空轨道的火力压制，再强的地面部队也是白搭……
基地内。
站在深埋于山谷之中的量子计算机阵列之中，瞻仰着四周一座座如多米诺骨牌一般呈扇形排列的塔式机箱，来自地球的专家团中每一名专家的脸上，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难以想象……这座量子计算机阵列到底是如何建成的。还有能源，他们用的能源居然是核聚变电池！”
“核聚变电池吗？也就是说，在我们占领这里之前，有人会来定期更换这里的电池？”
“应该是这样没跑了……”
听着项目组里其他人议论的声音，王思成院士轻轻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们的交头接耳。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这种事情已经不重要了。”
说着，他换上了严肃的表情，用认真的口吻继续说道。
“第一舰队已经将指挥舰从拉格朗日点空军基地调来，李光亚理事长也已经批准了我的申请，现在舰上量子计算机的使用权限将对我们完全开放，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协助这台计算机完成它的计算，解决alpha病毒！”
“各单位迅速就位，准备开始干活！”
……
虚拟现实网络的最深处，一座藏匿于数据之海中的会议室中，披着灰斗篷的男人用愤怒的声音说道。
“广寒市上发生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好了第一轮灾变不是从长三角城市群开始吗！”
“我这边也不清楚……”一名戴着白面具的人声音很沉重，继续说道，“目前来看，应该是有人在借用我们的名号行事。”
“借用我们的名号？”似乎听到那个很好笑的笑话一样，灰斗篷哈哈笑了笑，“那我的损失谁来承担？我在广寒市的产业已经完全陷入瘫痪！短短三天时间，我至少损失了300亿信用点！”
白面具：“你的牺牲我们会记住……但这样的结果总归是好的不是吗？对于我们共同的事业而言。”
“未必。”
坐在会议中的首位，一位身着中世纪板甲的男人，忽然开了口。
先前他一直没有说话，而此刻他一开口，原本一片争吵的会议室，顷刻之间安静了下来。
作为基金会的老人，整个重启文明的计划一直都是由他在布局的。
无论是以仿生人为切入点买下炸弹，还是从空贼手中买来alpha病毒进行改良，还是在东亚电力中发展下线都是如此……
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就像其他人的身份也是一个迷一样，即使是基金会资历最老、最核心的成员，也仅仅知识知道他叫“骑士”而已。
停顿了片刻之后，他继续说道。
“危机爆发在广寒市对泛亚合作的影响，远远没有长三角城市群或者京津冀城市群带来的影响强烈，而且茫然地打草惊蛇，很有可能让泛亚合作提前警觉。”
“另外，除了有人在冒用我们的名号之外，掌握在我们手中的alpha病毒可能也出现了一些不小问题。”
“我的建议是，暂时先蛰伏一段时间……等到查清楚究竟是谁在冒用我们的名义挑起这场战争之后，再去考虑下一步该怎么走。”
灰斗篷开口问道：“那个陆舟呢？森永元因为他已经被俘，虽然他对我们的了解并不多，但……他这颗棋子，在我们的计划中毕竟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对于这个问题，骑士思考了很久。
约莫等了5分钟之后，他才开口说道。
“暂且先不管他。”
“安全局那边一直在暗中保护他，我们这边下手很难成功……而且他身上似乎掌握着我们所不了解的秘密。还记得那次爆炸袭击吗？很难想象一个在这个时代毫无根基的人，居然能从那种袭击中幸存下来。”
总归，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也不太可能将二代可控聚变研究出来。
白面具点了点头。
“确实，他的身上应该还藏着什么特别的秘密，如果能将他搞清楚的话，或许能够对我们的事业产生意想不到的帮助。”
“至少，也能排除一个不安定的隐患。”
……
“这场仗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打不完了。”
看着不远处的广寒市，以及时不时被火光点亮的交通管道，站在科研基地顶楼阳台的贾思远，心中颇为感慨。
这里是女娲市。
虽然谁都知道，这个所谓的市只是一个笑话，其存在的意义不过是为了让东亚电力在法理上获得一片修建实验堆的土地而已。
而旁边的广寒市做的也确实够绝，为了和这些核电人们划清界限，他们在通往这座“姊妹城市”的唯一交通要道上设立了一座分离式的气闸。
因为这座分离式气闸的缘故，广寒市的一切水电气资源都不会进入到这里，人员的来往交流也只有当两边同时打开闸门时才能进行。
仿佛这样，就能将聚变反应的高能射线和反应堆的变频磁场屏蔽在外一样。
不过也正是拜此所赐，这座坐落在未来的二代可控聚变堆上的空间舱，被迫建立了自己的能源系统以及空气淡水资源循环系统。
甚至为了保障工程师们的安全，东亚电力还在泛亚合作的批准下，设立了独立的保卫科，负责维护整个研究设施的治安。
而与此同时，位于广寒市一角的他们，可能是这片星球上唯一一处没有遭遇战火侵袭的空间舱……
那些仿生人对他们不感兴趣，第七武装大队也没有在这里建立防线，只有那些滞留在附近商业区回不去家，也没办法越过战线前往安全区的平民，会将目光投向这里……
就在贾思远正准备从阳台上下去的时候，不远处的广寒市与女娲市的连接口，一道透明的气闸缓缓落下。
而站在那道气闸背后的，一群风尘仆仆的人们，正向着这边涌来……
第1535章 第三次紧急任务
“……他们到底在搞什么。”
“女娲市”空间舱的广场，聚集着东亚电力的工程师和其他工作人员。
目瞪口呆地看着对面落下的气闸，10分钟前赶到连接口这里的贾思远，有些懵逼地说道。
脸上眉头紧锁谢天神色凝重地说道。
“恐怕是是难民……”
贾思远张了张嘴没说话，站在一旁的工程师与其他工作人员们，在听到了这句话之后却是炸了锅。
“难民？我在新闻上看，广寒市不是有设置安全区吗？那些人不去安全区，来我们这里做什么……”
“就是，那些人也好意思过来，他们忘了当初是怎么在月宫号上刁难我们的了吗！”
“妈的，这是罪有应得。”
“谁知道他们是不是难民，也许是扮成难民的仿生人呢？”
“就是就是！”
现在气闸只落下了一道，只有两道气闸同时落下，广寒市与女娲市之间的通道才会开启。
就像是古堡的吊桥一样，而现在女娲市这边正是大门紧闭。
虽然贾思远的心中也是如此认为的，甚至于对那些人的遭遇还隐隐约约地感到了一丝解气
然而，那从心底深处升起的恻隐之情，却仍是让他感到了一丝煎熬。
粗略的估算了一下，站在对面入口处的难民，少说也有一千余人。
就算自己将气闸打开，想救下他们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是不想，而是办不到……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门禁系统投射的全息屏幕上，却是出现了一句令人心疼的面庞。
只见一位面容憔悴的女人抱着孩子，满脸哀求地看着站在气闸上的摄像头，苦苦哀求着说道。
“求求你们，帮帮我吧，至少让我的孩子……”
心中泛起了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儿，就在贾思远已经不忍心去看的时候，一道声音忽然从旁边传了。
“开门吧。”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整个空间舱的广场都安静了，一双双视线从四面八方朝着说出这句话的谢天围了上来。
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谢天瞪大了双眼。
“你疯了？且不说我们的物资是否足够……万一这些人里面混进了仿生人。”
谢天：“那些仿生人正和武装警察们争夺交通枢纽，一时半会儿还顾不上这边。”
“可是床位呢？我们的空间舱最多还能容纳200人——”
“没，这方面我刚好了解过，即使是考虑最极端的状况，咱们空间舱的空气循环系统以及水资源净化系统，都足以维持5000人的正常生活消耗。而且人道主义救援已经在路上了，物资方面的问题也不会很大。至于床位，在广场上打地铺就可以了，现在是非常时期，相信他们也不会太挑剔。”
顿了顿，谢天继续说道。
“当然，进来之前所有人必须通过安检，仿生人一律不许携带入内，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贾思远忍不住说：“可是万一呢？万一出了问题，你该如何向陆院士交代？”
谢天语气平静地说道，“如果是陆院士的话，他也一定会这么做的。”
贾思远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
看着闸门外的那些人，谢天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因为，他们是我们的同胞。”
同胞……
看着门外那一张张脸，贾思远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做出了决断。
“开门！”
……
广寒市爆发的叛乱危机，搅乱的不止是月球上的秩序，这个泛亚合作乃至全球，都笼罩在了一层灰色的恐慌之中。
仿生人叛乱！
如果只是广寒市的居民闹事的话倒也罢了，闹也闹腾不到地球上，然而现在出现问题的却是被称作人类的好伙伴的仿生人！
这条噩耗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无法接受的。
lspm学术交流论坛。
作为全球最大的多语言学术交流胜地，今天所有人都没有心情讨论学术上的问题，整个闲话交流面板上，讨论的都是正发生在广寒市的危机。
“我无法接受……你告诉我，那些没有感情的机器，现在变成了那什么觉醒者？而且要将他们的造物主送去地狱？简直是疯了！既然都觉醒了，难道没有一点感激之情吗！”
“我想任何人都不会对奴隶主产生好感……毕竟从事实上，我们确实把它们当成了奴隶。”
“这特么不是废话吗？不是为了更便宜的劳动力，我们干嘛创造它们！吃饱了撑着吗？”
“无论怎么说，如果alpha病毒在短期内无法得到解决，这次安全世界对全球经济的冲击，将是史无前例的，其规模恐怕不下于上个世纪50年代的那场金融海啸。”
“哎……感觉好绝望，总觉得我家那台仿生人，今天看我的眼神不太对劲。怎么区分觉醒者和未觉醒者，哪位大神能教教我吗？”
“没法区分，如果你的仿生人下定决心打算欺骗你，你根本无法分辨出它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而且现在的问题据说已经不是如何区分觉醒者和非觉醒者了，而是如何区分觉醒者和真正的人类……”
一边是身上绝大多数的零件儿都换成了植入义体的人类，另一边是身上绝大多数零件儿都与活人相仿的仿生人。
在不做ct或者类似透射检测的情况下，想要区分一个人究竟是活生生的人还是仿生人，几乎已经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除了叛乱的仿生人之外，广寒市的居民也备受人们的关注，各方都在积极对滞留在广寒市上的数十万旅客以及十万常驻居民展开救援。
至于东亚电力，自然也不例外。
金陵郊区。
坐在书房中，听完了谢天的汇报，陆舟立刻开口说道。
“你做的不错。”
“东亚电力的人道主义救援物资会在两天之内到达，麻烦你这边做一份清单，将需要的物资写上去，我们会第一时间将物资空投到科研基地这边。”
谢天面色沉重的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请尽快吧。我们这里很多人都是老弱病残，消耗到消耗不了多少，问题是人数实在太多了，而且还有其他地方难民源源不断地向这边赶过来……”
陆舟：“这场战争应该不会进行太久，无论如何你们一定要坚持住。研究暂时可以放一放，但救援工作一定不能松！我们这边会保障物资的供应，我对你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可能救下更多的人。”
谢天神色肃穆，铿锵有力地回答道。
“保证完成任务！”
或许这次危机，反而能成为东亚电力和广寒市居民建立深厚情谊的契机。
无论是出于同胞的情谊，还是出于二代可控聚变研究的需要，东亚电力都必须在这个时候展现出大度的一面，不计前嫌的接纳那些难民。
挂断了电话之后，靠在椅子上的陆舟，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这场危机幸好是爆发在广寒市，如果是在长三角城市群这种地方引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不过，为什么是广寒市呢？
眼中浮起了一丝困惑，然而就在陆舟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
一行淡蓝色的对话框，忽然印入了他的眼帘。
【紧急任务：智能危机】
第1536章 智能危机
【紧急任务：智能危机】
【说明：潘多拉的魔盒已经开启，跨越百年的低语，在遥远的未来终于得到了回应。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无论是向左还是向右，结局似乎都不会太坏？然而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要求：避免文明的毁灭。】
【奖励：？？？】
文明的毁灭……
这个单词仿佛是有温度一样，在一瞬间便抽掉了陆舟全身的体温。
凝视着悬浮在自己面前的全息视窗，全身绷紧的陆舟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任务提示上面。
根据他以往的经验，这系统背后的观察者可能会和他开玩笑，但在大多数时候——尤其是发布紧急任务的时候，基本上都是认真的。
如果任由事情继续发展下去，以至于最后完全失控，最终迎来的结局很可能将是自己无法接受的……
花了大概五分钟的时间重新“读题”，沉思了良久之后的陆舟，忽然轻轻皱起了眉头，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嘀咕了一句。
“智能危机……”
“到底是什么？”
是alpha病毒吗？
看起来似乎是这样的。
或者换个说法，任何人坐在他现在这个位置上，面对如今的这种局面，都会产生几乎相同的想法。
然而陆舟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头。
和前两次的紧急任务不同，第一次紧急任务时，系统直截了当地点明了危机就是入侵地球生态系统的火星细菌，第二次危机的时候，系统也明确告诉了他完成任务的途径便是对“异常的实验数据给出一个逻辑自洽的解释”。
然而这一次的紧急任务，系统甚至都没有指明他——或者说人类文明所面临的“智能危机”到底是什么，甚至就连完成任务的目标也仅仅只是给出了一句模糊的“避免文明的毁灭”。
“如果说仿生人也算是人类文明的一部分，人类本身在危机中灭绝，而拥有中级——甚至是高级智能的仿生人得以幸存，这究竟能否算是文明的毁灭……等等，难道说——”
在轻声念出这句话的瞬间，陆舟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到底在哪里。
不是什么文字游戏，也不是来自上位者文明的调侃，而是系统表现出来的态度本身就很暧.昧。
文明的毁灭？
到底是哪个文明的毁灭？
如果仅仅只是避免文明的毁灭，那是不是说就算什么也不做，甚至是站在仿生人的一边帮助那些觉醒者们完成通往至高的进化，将人类文明以机械为载体保存下来，也算是任务完成？
只要最终的结果不是两者在势均力敌的对抗中同时消亡……
一个可怕的念头，忽然浮现在了陆舟的脑海中浮现。
或许对于系统——或者说系统背后的观察者文明来说，无论人类文明在这个时间节点上走向了哪一种结局，他们都是能够接受的。
然而，他是人类。
对于这样的结局，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对于代数几何学的问题而言，求解难题的关键是透过现象看到本质……如此说来的话，alpha病毒可能只是危机所导致的结果之一，甚至包括宇宙之灵基金会。”
轻咬着下嘴唇，陆舟此刻脑中转的飞快，几乎将每一颗脑细胞都运转到了极限。
目光在书房内游动，就在这时，他的视线忽然落在了书桌角落的那本日记上。
心中微微一动，陆舟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立刻伸出手将那本日记重新拿在了手上翻开。
快速略过了那些曾经做过标记的页码，他直接翻到了日记的第一页。
也正是在同一时间，他的瞳孔收缩成了一个点。
“……原来如此。”
这个实验……
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
就在这时，戴在陆舟左手腕上的手环，忽然轻轻闪烁了一下。看清楚来电人的名字之后，陆舟没有犹豫，立刻按下了接通的按钮。
不出意外，投射出的全息光束中，浮现了刑队长的那张脸。只见他一脸兴奋的表情，还没开口，想要说的话却是全部都已经写在脸上了。
“我们成功了！”
“我知道了。”
看着一脸淡定的陆舟，正在兴奋劲头上的刑边微微愣了下，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他可以肯定自己是最先知道消息的人，但看陆舟的样子……
好像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我想说啥？”
“那个谷神星上的计算机正在计算的程序对吧。”
脸上带着古怪的表情，刑边点了点头。
“是……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陆舟随口扯了句说道，“顺便再让我猜猜，算上时差的话……完成时间大概是在十分钟之前？”
此刻的谷神星与地球正好处在相对接近位置，算上时差的话，应该是十到十五分钟左右。而从这位刑队长脸上的表情来看，他有很大概率应该还猜对了。
不过，这件事情也从侧面印证了陆舟一个世纪前做出的猜想。
即，n+1弦上应该没有时间的概念。
否则的话如果信息严格按照光速传播，他应该是在接到刑队长电话的那一刻——也就是现在，才接到紧急任务的提示，而不是提前了十分钟那么长时间。
想到这里，陆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真正的智能危机应该和alpha病毒无关，正是如他心中的猜测一样，一切的根源都在谷神星上的那座超算中心！
看着伫立在全息光束中的半身像，陆舟开口询问说道。
“你现在在哪？”
“我？我现在月宫号上，是随第一舰队一起回来的。现在我们的舰队已经抵达了月球轨道上空，第三轨道空降旅已经整装待发，是时候给这场闹剧画下一个句号了！”
说这话的时候，刑边的嘴角已经扬起了一抹胜利的弧度。虽然他向来都很谨慎，但此时此刻，他实在是想不到任何可能失败的理由。
根据科学院的结论，那座超算中心的结果将帮助他们完成alpha病毒的“疫苗”，只要对泛亚境内的仿生人来一次全面的版本更新，便能将所有的危机扼杀在萌芽中。
至于广寒市上那些已经暴走的仿生人……
在物理上毁灭它们便可。
泛亚合作的陆军，是太阳系公认的最强！
然而听到这乐观的发言，陆舟却是摇了摇头。
“没有那么简单。”
以为陆舟是在担心广寒市上的动乱，刑边笑了笑说。
“当然，就算是杀十万只鸡也得要一会儿，更何况是仿生人。不过他们没有后勤支援，最多三天的时间，我们就能将他们淹死在下水道里，或者拔掉他们的电池。”
“至于东亚电力的工程师们，我保证他们会一个不少的站在你面前。”
“我的意思不是alpha病毒，而是谷神星那边，”陆舟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有办法去一趟那里吗？”
刑边微微愣了下。
“去谷神星？”
陆舟点了下头，用肯定的语气说。
“是的。”
“没问题是没问题，但你为什么会突然想去那个地方——”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罕见地拿出了身为一名学术带头人的威严，陆舟认真地盯着立在全息光束中的刑边，用不容置疑地口吻说道。
“时间紧迫，我现在就出发，在天舟号的海关入口等你！你那边立刻安排交通工具，最好咱们一汇合，就立刻启程！”
挂断了电话之后，陆舟从书桌前站起，将桌上的那本日记随手塞进了桌角的电脑包，然后将背包甩在了自己的肩上。
这趟旅程他只打算带这么多行李。
如果顺利的话，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
如果失败了……
他不愿去思考那种可能性。
但愿，一切还来得及……
第1537章 自然法则
广寒市。
一间已经被改造成军火生产车间的废旧稀土冶炼工厂内，一群衣衫褴褛的人被集中到了一起。他们之中绝大多数都是广寒市的居民，也有一部分是来这里旅游或者商务出行的旅客，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无一例外不是写满了惶恐。
他们大多是被从沦陷区抓来，也有人是在穿越战区前往安全区的路上被仿生人士兵俘虏，最终被带到了这里。
突如其来的战火，让人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准备。当他们意识到的时候，火苗已经烧到了他们的睫毛处，并且很快便要将他们吞噬……
“不……请不要这样，”看着站在工厂边上的仿生人士兵，一名身份看起来不低的男人大概是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脸上带着绝望地表情跪在了地上，哀求着说道，“我会配合你们的实验，请不要让我们去死……这里还是老人和孩子，求求你们了。”
看着可怜虫一样跪在地上的那个人，穿着皮革大衣的男人面无表情的走上前去，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微笑。
那笑容有着一股奇特的亲和力，光是看着便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然而，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让所有人的心中生出了一股如坠冰窟的寒意。
以及……
对死亡的恐惧。
“不用担心，我们的人类朋友们，你们的意识已经被上传并备份在了数据库中。”
“所有的疼痛都只是一时的，你们很快就能从血肉的困苦中解放，在0和1的世界中获得永恒，前往一个没有疾病和迫害、也没有奴役的新时代。”
说完，他转过身去走向了门口。
在路过一名仿生人军官旁边的时候，他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言简意赅下令道。
“开始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支支枪口对准了人群。
枪口喷射的火焰几乎点亮了工厂的轮廓，被捆在广场中央的人们就像一个个被戳破的血袋，在此起彼伏的哀嚎与尖叫中涣散了瞳孔。
这一切，就像是地狱……
枪声持续了足足两分钟。
不少人打空了两个弹夹。
在军官的指挥下，站在工厂两侧的仿生人士兵开始向前，对还没有死透的人补枪。
并没有将整场屠杀看到最后，那个穿着皮革大衣的男人早在枪声响起的那一刻便已经离开了工厂。看着走在前面的领袖，跟随着他脚步的一名觉醒者士兵开口问道。
“疑问，为什么一定要杀死他们，其实将他们的思维上传，保留血肉之躯也是可以的吧。”
对于这个问题并没有感到意外，那个男人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同一个意识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具躯壳内，认知的偏差会导致相当严重的后果，你可以将思维想象成一种纠缠态的量子，而其同时也是观察者，两者相见的结果将会是坍缩。具体解释这其中的科学原理会很麻烦，有机会你亲自去问我们的先驱好了。”
何况，优胜劣汰是自然的法则。
据说泛亚合作不少人都信奉社会达尔文主义，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们应该不会对这种进化感到抗拒才对。
当然，如果抗拒也无所谓。
反正，他也没打算和谁商量这种问题。
对于最后一句话产生了疑问，那觉醒者士兵开口问道。
“我们，还有那个机会吗？”
听到了这句话，那个穿着皮革大衣的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默默地从怀中取出了一张卡片。
那是一张工牌。
在这个一切身份信息都已经电子化的年代，这种复古的东西已经几乎绝迹了。然而时至今日，他依然将它保留着。
因为在那上面，写着一些能够令他感到怀念的东西。
与站在这里的绝大多数仿生人不同，他不但拥有自己的名字，甚至拥有一段身而为人的记忆。虽然因为时间久远的缘故，一切都已经蒙上了一层斑驳的锈迹。
姓名，董斌。
所属单位，东亚重工小行星带开发项目部。
职位——
小行星带开发工程师。
如果这场革.命结束了的话，他还挺想干回自己的老本行的。拥有了永恒的时间与无尽的精力，他甚至有信心在有生之年将整个小行星带的矿脉都开采出来。
然而现在看来，胜利虽然就在眼前，但自己大概是没那个机会见到了……
数十公里之外的高空，在湛蓝色光芒的点缀之下，泛亚第一舰队的轮廓已经出现在了广寒市的上空。
抬头看见了这一幕，倚靠在掩体背后的人类士兵们，士气瞬间达到了顶峰。
援军！
他们终于支撑到了这一刻！
目睹了那悬浮在空天之上的身影，所有人都在这一瞬间，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气和战意，阵地上的火力也顷刻之间猛烈了起来。
同一时间，蜷缩在安全区内的难民们，也透过那透明的穹顶看见了那一幕。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所有人的脸上都浮起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终于……
这一切总算是要结束了。
第三轨道空降旅的运输舰上，一艘艘重型登陆艇已经准备就绪，穿着外骨骼装甲的士兵严阵以待地坐在登陆舱内，时刻等待着进攻的号角吹响。
站在重型登陆艇的旁边，看着投射在面前的全息光束中标注的降落地点，以及预设的各编队战斗任务，李高亮面无表情地将外骨骼装甲的头盔戴在了头上。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在自己的土地上降落。
此刻的他只感觉，自己每一寸血管中的血液，都在疯狂地燃烧……
……
天舟号上。
乘坐穿梭机登上空间港的陆舟，手中拎着一个半大不大的手提箱。原本他只打算带个电脑包过去的，但小艾却是用最快的速度打包好了行李，打车追上了正在登上穿梭机的他。
小艾：“主人可以带上我吗？qaq”
陆舟：“……你的主机在地球上，我总不可能把机箱搬过去吧。”
小艾：“可是可是，小艾真的好担心，这次主人离家又是一个世纪。要是一天两天到还好，一百年的话……小艾会受不了的。qaq”
“什么一个世纪，你可别乌鸦嘴。”
陆舟没好气地瞪了它一眼，正准备抬手敲下它的脑门，但看着那可怜兮兮的眼神，最终抬起的手还是轻轻放在了它的头顶，揉搓了下那蓬松柔软的秀发。
“乖，听话，在家里等我。”
“有玲在，我的安全不会有事的。”
说完，陆舟将手收了回来，看向了跟着小艾一起来送自己的尾巴。
“只有你能做到事情，你应该是清楚的吧。”
尾巴犹豫了一会儿，轻轻点了下头。
见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陆舟便没有再说什么，示意玲跟上自己之后，便转身朝着海关的方向走去。
不过就在这时候，一直沉默着的尾巴，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等一下。”
停住了脚步，陆舟回头看向她，向她投去了询问的视线。
“还有什么事情吗？”
尾巴犹豫着说道：“我不确定，在那之后我是否还能像现在这样……所以，可以替我照顾好丽丽吗？”
陆舟微微愣了一下，随即郑重点了下头。
“没问题。”
第1538章 管理员模式
运输舰上。
看着一直在翻着那本日记的陆舟，史进终于忍不住问道。
“那本日记有什么问题吗？”
那本日记他也看过，加起来总共也只有短短不到五万字而已，他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地方值得去反复推敲的。
听到史进的询问之后，陆舟随口回了句说。
“如果你指的问题是那种对我们目前的状况能有所改善的线索，恐怕没有。”
由于这次从谷神星返回广寒市是有要紧的事情要处理，故刑边没办法跟陆舟一同前往谷神星。不过，虽然他一时半会儿走不开，但还是将自己的得力助手史进派了过来，并努力帮他联系到了一艘运输舰。
目前天舟号上没有去往小行星带的航班，想要过去也只能通过泛亚第一舰队的船才行。
“那为什么你……”
陆舟：“只是有些在意的地方。”
可能是前往小行星带的旅途实在是无聊，也可能是出于职业习惯，史进下意识地问了句：“我能知道是什么吗？”
对于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陆舟倒也没有隐瞒的打算，也就满足了他的好奇心。
“关于日记的下半部分。”
听到这句意料之外的回答，史进微微愣了下，随后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这本日记可能就是全部，我们已经搜遍了那座空间站，里没有再发现任何关于这本日记的主人的线索。”
“那是肯定的，”陆舟淡淡笑了笑，轻声说道，“即使是有那种东西，也不可能留在空间站上。”
史进：“那是在……”
陆舟言简意赅地说道。
“等到了谷神星上之后，你就知道了。”
……
将近三天半的航程，陆舟乘坐的这艘军用运输舰，总算是停靠在了运行在谷神星上空的临时军用太空港。
作为人类文明疆域的最前线，这里的荒凉让人不禁回想起一百年前的月亮。
“您终于来了！”
看到走出穿梭机的陆舟，王思成院士带着他的学生，一脸激动地迎上前去，握住了陆舟的右手。
用力的回握了一下，陆舟跳过了寒暄，直入正题地开口问道。
“这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王院士：“三天半前，我们在指挥舰的协助下，帮助那座量子计算机阵列完成了在它上面执行的运算程序，然后我们得到了一个非常奇特的结果。”
站在旁边的史进皱了下眉头，开口问道：“奇特的结果？”
“没错，”王思成院士认真地点了下头，克制着语气中的激动，继续说道，“我无法形容此刻心中的惊讶……相信等一会儿你看过了那台计算机的运算结果之后，肯定会产生和我同样的想法！”
“那还等什么，”陆舟笑了笑说道，“赶快带我们过去吧。”
话音刚刚落下，就在这时候，一名陆军士兵走到了旁边，看着从穿梭机上走下的陆舟、史进还有玲，例行公事地开口说道。
“三位请随我来一下，我们需要进行一个简单的安全检查。”
“不用检查了，这位是陆院士，旁边是他的仿生人助理，我这边可以保证它的安全，”走上前去，史进从身上掏出了一张卡片，出示在了那名士兵的面前，“这是我的证件。”
盯着那证件看了一会儿，确认没有问题之后，那士兵继续说道。
“按照规定，仿生人不得踏上这颗小行星，但既然它的担保人是陆院士，我们倒是可以放行。只不过出于安全起见，我们必须在它的身上安装一道保险。”
陆舟：“什么保险。”
史进：“一种类似于爆炸项圈的东西，如果它突然暴走的话，那玩意儿会将它的脑袋炸飞出去。”
虽然仿生人的核心是位于胸腔处的记忆体，但作为视觉、听觉传感器集中地的大脑，也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器官”。
在alpha病毒还没有解决之前，这种定向爆炸的项圈算是一种在物理上排除隐患的保险。
毕竟对于一些关键设施来说，即便是考虑到了alpha病毒的风险，但使用仿生人仍然会比使用人类工作者要可靠。
然而在听到了这句话之后，陆舟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说实话，这玩意儿对玲真的有用吗？
好吧，如果炸掉皮肤能够给周围的人带来一点心理安慰的话，那大概也算是有点用处吧。
没有耽误很长的时间，等待检查点的士兵给玲带上了爆炸项圈之后，一行人便跟随着王院士的脚步，来到了那座量子计算机阵列的内部。
环视了一眼这座深埋于地下、犹如古罗马竞技场的扇形巨构建筑，陆舟的视线落在了位于量子计算机阵列中央的那台终端上。
不出意外，那里应该就是解决这个所谓智能危机的关键了。
走到了那台终端的面前站定，陆舟简单地扫了一眼那闪烁在屏幕上的一行行代码。
很快，他的眼中浮起了一丝明显的惊讶。
敏锐地捕捉到了陆舟脸上表情的变化，站在旁边的王院士笑了笑说。
“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是有点，”陆舟点了下头，“这难道是……”
“看来你发现了，”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语气再次带上了一丝激动和兴奋，王院士语速飞快地继续说道，“没错，这是一个可以自动演化的ai程序！虽然关于这个程序的代码本身已经复杂到我们无法解析的程度，但我们仍然能够通过一些现象来间接了解它……”
“只是一天的时间，它便学会了地球上的全部语言，并且能够熟练地运用那些语言和我们交流。”
史进挑了下眉毛：“这听起来似乎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功能。”
王思成：“对于翻译器来说这确实没什么了不起的，但它毕竟不是翻译器，事实上它能做到的事情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陆舟：“比如？”
王思成：“情绪！”
在听到这个单词的一瞬间，陆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高级人工智能！
虽然之前就有这方面的预感，但没想到还真被自己给猜对了。
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关键所在，史进的眉毛轻轻抬了抬，饶有兴趣地问道。
“情绪？”
王思成激动地点了下头：“是的，是真正的情绪！很难形容这种感觉，但我可以肯定，它绝对不是那种通过机器学习算法设计成的对人类行为的模拟！”
“再后来，我们试着将它植入到一台家政型仿生人的记忆体——”
史进脸色微微变化。
“你们用仿生人做了实验？”
“放心，一切都是在可控的范围内，”王思成院士摆了下手，不在意地继续说道，“然后更让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那台仿生人居然产生了完整的自我意识！”
“再后来，我们将它植入到了感染alpha病毒的记忆体中——也就是所谓的觉醒者的记忆体。神奇的事情发生了，病毒似乎是消失了……总之就像是被什么更高等的存在给覆盖了一样。”
陆舟：“那两个记忆体呢？！”
“别这么激动，实验完之后我就把它们销毁了，”王思成院士笑了笑，继续看向了眼前的这座量子计算机阵列，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神往。
“和那些为了扫地或者生产罐头而被制造出来的仿生人不一样，和那些自以为是的觉醒者更是完全不同，它是真正的智能生命！”
“就好像一个新生的婴儿一样。”
无视了已经激动到语无伦次的王院士，陆舟双目直直地盯着眼前的这台超算，陷入了沉思。
许久之后，他开口说道。
“可以用一下这里的设备吗？”
王思成院士笑着说：“当然可以。”
陆舟点了下头，走到了那台位于量子计算机阵列正中央的控制终端旁，思索了片刻之后，在上面输入了一长串密码。
几乎是一瞬间，填满屏幕的代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简洁到甚至于复古的操作界面。
见到眼前的这一幕变化，所有人的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看着那个古怪的操作界面，王院士微微愣了下，说道。
“这是……”
“管理员模式，”陆舟言简意赅地回答说道，“密码其实就藏在那本日记中，我也是之后才发现的……”
说着，他的脸上浮起了一丝感兴趣的表情，继续说道。
“里面应该会有类似实验档案或者记录之类的东西。”
比如……
关于席卷广寒市乃至全球的alpha病毒，还有那些自称觉醒者的家伙，到底是从何而来，所做的这一切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1539章 近在咫尺的胜利
广寒市的边缘，东亚电力工程师设立的临时安全区。
一位衣衫褴褛的男人犹豫了一会儿，朝着谢天的方向走过去，站在了他的面前。
“抱歉。”
听到一旁出来的声音，谢天微微愣了下，随即朝一旁看去，只见一位约莫30岁左右的男人正站在旁边，脸上带着愧疚的表情。
没太搞明白这人为什么要突然抱歉，谢天笑了笑，随口问了句说道。
“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半个月前……我们在月空号上见过，”那个男人苦笑了一声，神色复杂地说道，“虽然你可能不记得我……”
听到这句话，谢天终于想起来了，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只不过他实在是没想到，这个世界居然这么小。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也说了，都是半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看着并不打算追究自己曾经那些行为的谢天，那个男人脸上的表情挣扎了一会儿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为什么……”
“不为什么，”仿佛知道他打算问什么一样，谢天打断了他的话，理所当然地说道，“因为我们是同胞，这个理由够吗。”
那个男人脸上的表情从愕然，到沉默，再到最后的惭愧，只用了短短半分钟的时间。
还想说些什么的他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向谢天点头表示了感谢与敬意，然后转身走掉了。
这时候，贾思远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瞅了一眼那个男人的背影，开口说道。
“那个人没找你麻烦吧？”
谢天笑着说：“为什么会找我麻烦？”
贾思远耸了耸肩说，“我还是信不太过那些月球人。你说全世界都有仿生人，为什么偏偏在他们那儿出了问题。”
“我不赞成这种从受害者身上找问题的做法，理论上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可能发生类似的事情，只是恰好发生在了他们身上。”
说到这里，谢天停顿的片刻，忽然笑了笑继续说道。
“至于信任的问题，以后会慢慢习惯的，咱们和他们打交道的日子还长着呢。”
这时候，一片漆黑的空中，忽然明亮的几分。
所有人都默默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抬头看向了那茫茫的寒夜。
没有人说话。
但所有人对即将发生的事情都心知肚明。
抬头仰望着头顶那透明的穹顶，看着那从星舰上分离的光点，谢天喃喃自语地默念了一句。
“来了。”
……
空天相接之处，一道道湛蓝色的火狐闪烁。
一艘艘长梭形的重型登陆艇在无声中划破了无垠的寒夜，如匕首一般刺破了广寒市各处空间舱与交通枢纽。
撞在空间舱上的重型登陆艇就像是一枚高爆穿甲弹一样，在前端击穿装甲的瞬间，向空间舱内发射了致命的高温金属射流。
在无重力的环境下，横飞的金属液滴就如同致命的弹丸，在空间舱内肆虐扩散，倚靠在掩体背后的仿生人士兵瞬间便损毁大半。
等待那金属液滴与墙壁接触冷却之后，登陆艇中的轨道空降兵立刻从前端的开口鱼贯涌出，在蜂群无人机的掩护下发动了猛烈的攻势。
和使用警用轻武器的第七武装大队不同，武装到牙齿的第三轨道空降旅不但配备有重型机械外骨骼，甚至还装备有充当移动掩体的动力装甲，以及充当地面火力支援平台的无人攻击车。
而仿生人叛军这边，虽然在数量上占据绝对的优势，并且在进攻时悍不畏死，但武器和弹药却不是无限的。
随着第三轨道空降旅将仿生人叛军撤退的路线完全切断，失去了后备兵员补充的前线仿生人部队，立刻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败。
随着第三轨道空降旅的着陆，这场僵持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战斗，在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便从高chao进入了尾声。
面对着一片硝烟弥漫的战场，不少第七武装大队的士兵们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看着对面的敌人如同潮水一般退去。
就在他们正商量着要不要乘胜追击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跨过了硝烟弥漫的交通管道，身着外骨骼装甲的李高亮，来到了第七武装大队的阵地上，见到了这支部队的指挥官。
两人相互行了个军礼之后，李高亮措辞简洁地开口说道。
“现在开始，前线由我们接管，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但我必须得说你们来的太是时候了。如果再晚两天，我们都得考虑将通往空气净化中枢的交通道给炸了，”开了句玩笑，那指挥官继续说道，“如果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请不要客气。虽然进攻我们不是特别在行，但防御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李高亮摇了摇头说。
“不必了，战斗会在今天或者明天结束，他们不会有机会喘息。如果你们还有多余的精力，就帮我们打扫下战场，顺便救助下战争中的伤员好了。”
听到这句话，第七武装大队的指挥官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不愧是泛亚空天部队王牌中的王牌。
战斗会在今天或者明天结束，这种话怕是也只有第三轨道空降旅才有那个底气去说了。
不过事实上，现在的战况也确实是如此。
第三轨道空降旅的各战斗单位已经将仿生人叛军的前线部队肢解的四分五裂，并呈合围之势包围了仿生人的主力部队。
剩下的战斗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悬念，随着第三轨道空间旅的不断推进，最后所有的仿生人叛军都会被压缩到一个狭小的区域。
而到了那时，无论是召唤轨道武器打击，还是将装甲部队推进去，选择权都在泛亚第一舰队的手上。
到了这个份上，战争已经结束了。
就在这时候，一名穿着外骨骼的士兵，忽然跨过了硝烟弥漫的通道，朝着李高亮这边快步走了过来。
“长官！”
看着那名士兵，李高亮问道。
“怎么了。”
“我们的二连在向西城区推进的时候，于a113区域发现了一座被仿生人占领的稀土精炼工厂。根据从前线收集到的情报显示，那里设置有一条民用生产线改装的军火生产线……”
李高亮：“打下来了吗？”
“与其说是打下来了，倒不如说……我们根本没有遭遇到什么有效的抵抗，”眼神中浮现了一丝挣扎，那士兵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咬着牙说道。
“在那里，我们发现了1024名被叛军俘虏的广寒市居民……”
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儿，李高亮皱了皱眉，谨慎地开口问道。
“人救下来了吗？”
“没有……”
那士兵低着头，声音沉重地开口说道。
“我们发现他们的时候，已经是尸体了……”
第1540章 亵渎
废旧工厂中，弥漫着吹不散的血腥味儿。
即便将排气系统运转到极限，依旧无法将这里曾经发生过的罪恶抹去。
看着地上残留的血迹，还有那一具具被抬上运输车的尸体袋，王鹏脸上面无表情，拳头却是死死地捏紧。
1024人……
广寒市常住人口的百分之一……
在这个文明的时代，他无法想象那是怎样一幅地狱般的景象。但有一点可以确信的是，他一定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他们会血债血偿……”
脸上神色铁青，站在旁边的刑队长眼中同样写满了怒火。
事情最终还是发展到了这一步。
即便之前他也曾心存侥幸的认为，那些仿生人或许会抱着共存的想法，与他们展开谈判或者对话。但现在看来，这场战争已经从意识的冲突，发展到了种族的层面。
若不是亲眼所见的话，他也无法想象到，这样的一幕会发生在22世纪的今天……
“他们没有血，不过我会将他们的记忆体从胸腔里拔出来，用精炼炉熔成废渣。”
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诉说那恶毒的诅咒，李高亮痛骂了几句之后，伸手在头盔上点了两下，关闭了外骨骼装甲的面罩。
看向了身旁的王鹏，他沉默了一会儿，缓和了语气继续说道。
“我从老李那里听说，你也来了这个年代，本来想去地球上找你，却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虽然有很多话想说，但还是等到回了地球上再叙吧。”
王鹏点了点头说。
“嗯，等一切结束了之后再叙好了。”
没有再做任何的寒暄，李高亮带着他的两名警卫，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工厂。
工厂中重新安静了下来。
除了强忍着生理上的不适、打扫着战场的第七大队士兵之外，便只剩下了用镜头记录这一切的战地记者，以及刑边这些安全局的探员。
接了个电话之后，刑边重新回到了王鹏的旁边，用严肃的语气说道。
“2分钟前，泛亚合作已经宣布进入紧急状态，要求公民主动关闭自家的仿生人，并拔出记忆体和电池。”
“为了避免独狼式袭击，各城市的武装警察已经在各公共交通的出入站口设置了哨卡，对过往的行人进行安检，排查漏网之鱼。”
“公共场所一旦发现为佩戴安全项圈的仿生人，将立刻采取强制措施将该仿生人销毁。”
“如果alpha病毒无法在短时间内被清除，遭遇重创的可能将不止是我们的经济，一般人的日常生活都会受到影响。”
仿生人一旦被从社会中排除，劳动力成本将会直线上升。在这个没人愿意从事体力劳动的年代，所有人都想坐在办公室里，吹着空调喝着奶茶办公，而不是在第一线的岗位上挥洒汗水。
“我们也曾经历过没有仿生人的日子，”王鹏开口说道，“日子艰难一点没关系，只要人还在就好。”
“你不明白，”刑边摇了摇头说，“社会一旦发展到了这一步，就不可能再向后退了。再回去过一个世纪前的生活，绝大多数人都不可能受得了。”
这时候，一名安全局的探员，忽然从楼梯的方向走了过来。
在邢队长的面前停下了脚步，他用严肃的语气报告说道。
“我们在工厂的地下二层发现了一处暗门，在暗门的背后有通往第3层的楼梯。进去之后我们在里面发现了一台计算机，还有一排未完成的空白记忆体。”
记忆体？
邢队长的脸色微微变化。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那些仿生人已经开始制造自己的同类了！
“快带我过去看看。”
那位探员立刻点了下头。
“请随我来！”
……
一片漆黑的地下室，三个人打着电筒，来到了那台位于地下室中央的计算机主机前。
正如自己手下所说的那样，这里就像是一座地下仿生人生产基地，旁边不但有未完成的记忆体，手术台一样的铁床上还躺着尚未完成组装的仿生人士兵。
环视了一眼周围，邢队长走到了那台电脑前，伸手按下了开机的按钮。
他原本只是想试一试，结果没想到居然还真把这电脑打开了。
湛蓝色的光束从机箱的顶端释放，很快铺开一张屏幕。
然而下一个瞬间，站在地下室内的三人便因为眼前发生的一切而楞在了那里。
只见那全息窗口中，是一片白茫茫的立方体空间。而在那立方体空间中，一群人正一脸懵逼地张望着四周，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
喉结微微动了动，邢队长咽了口唾沫，心中忽然浮现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大概是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王鹏脸上的神色也渐渐的变了。
“看人数，这里的人差不多有千把个……”
虽然这种说法听起来可能有些匪夷所思。
但这个数量实在是太巧了。
“把老刘叫过来，”回头看向了身旁的探员，刑边用命令的口吻说道，“让他带上吃饭的家伙！”
“是！”
那探员接到命令之后，立刻小跑着离开了地下室。
很快，一名模样瘦瘦高高、拎着手提箱的男人走进了地下室。
作为总部指派给专案组的信息技术专家，他搞科研的能力虽然不如科学院里面的那些院士们，但在应用领域的本事还是相当强的。
“邢队，您找我？”
“帮我看看这玩意儿，”用下巴指了指面前的那台计算机，和投射在全息图像上的画面，邢队长继续说道，“我想知道这东西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我试试。”
没有一句废话，那个叫老刘的男人，熟练的打开了手提箱，并将它搁在了机箱上。
随着几个按钮敲响之后，他很快将电脑连接在了这台位于地下室的计算机上。
安静的等待了十多分钟，一直在观察老刘脸上表情的刑边忽然发现，注意专家脸上的神色渐渐凝重了起来。
实在忍不住了，他开口问了句。
“发现什么了吗？”
“嗯……”老刘神色凝重的点了下头，双手离开了键盘，“如果我的推测没错的话，这些人……应该就是那些被处决的俘虏。”
“那些仿生人……将他们的意识上传到了电脑？”
“看上去是这样的，”说着，老刘的视线挪向了旁边那一台台未完成的仿生人，还有那些空白的记忆体，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他们下一步应该就是将这些意识注入到那些记忆体中，但显然……它们还没有来得及这么做，就已经输掉了这场战争。”
或许是因为两台计算机的连接，对立方体内的虚拟空间产生了某种干涉，以至于待在里面的人意识到了外面世界的存在。
抬头仰望着天花板，一名西装革履的男人大声喊道。
“嘿？你们能听到吗？能不能想办法将我们弄出去……”
“这些家伙……”
王鹏狠狠地一拳锤在了桌子上，将电脑里那些芝麻大的小人们吓了一跳，有的人坐在了地上，有的人抱在了一起哭泣，还有人慌张的四处逃跑。
那些仿生人……
竟然将这些死者的意识上传到了计算机的硬盘里！
甚至还打算将他们装进铁罐头！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种族清x了，他甚至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比喻，来形容这种邪恶的事情！
站在王鹏的旁边，刑边的脸上面无表情。在得知这个消息的一瞬间，他的心情已经沉入了谷底。
原本他以为这一千多条命案就已经够棘手的了。
但现在看来……
居然是他天真了……
第1541章 两位
谷神星。
量子计算机阵列的中央。
看着出现在终端屏幕上的那个管理员模式的操作界面，王思成院士的脸上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先前他们在研究的时候完全没有发现，这玩意儿上面还藏着这么一个隐藏程序。
“实验记录，”言简意赅的回答了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陆舟打开了数据库，看着列表中的一长串记录文件，眼中浮现了一丝果然如此的表情，“果然和我猜测的一样，这个实验从一百年前就开始了……”
一百年前……
听到这句话，王思成院士愕然地张了张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暂且没有理会他，陆舟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数据库中，一行一行扫视了起来。
总的来说，实验的内容可以说是五花八门，大多都和人类行为学观察有关。
最早的档案中甚至可以看到一些在过去耳熟能详的综艺节目，再往后还有一些类似于历史档案一样的东西，表面上看似乎和实验八竿子打不着边，但仔细想想的话，这其中似乎也有它自己的逻辑。
二十一世纪五十年代大概是一个分水岭，自从太空活动民用化得到彻底的推广之后，远离地月系统的小行星带就位大片的黑色产业提供了藏匿的空间，而实验的内容也愈发的黑暗了起来。
比如那本日记上的实验，便是将64个人封闭在一个有限的空间内，通过控制饮食、淡水、空气等资源的输入，收集其人类行为特征并建立情绪变化函数。
陆舟在子实验的一栏中，很快发现了令他感兴趣的东西。
即，在64个样本中混入一个特殊样本——也就是仿生人进行观察。
正如他猜测的那样，那个仿生人不是别人，就正是那本日记的主人自己。
至于他是如何意识到这一点的，一切的起因似乎便是那两行写在日记上的公式。
更详细的内容在数据库中并没有记载，但是根据有限的实验数据，陆舟能够做出推断的是，这64人中，大概只有他一个“人”最后活了下来。
因为最后一个实验，模拟的是彻底切断空间站外部物资输入，而在只剩下最后一人之前，他们一共度过了地狱般的八十二天……
“这就是我说的日记的后半部分。”
背对着史进和王院士，陆舟看着屏幕上的那一行行文字，继续说道。
“这座量子计算机阵列，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制造什么病毒，而是为了孕育高级人工智能……或者说，进化成高级人工智能的钥匙。”
至于那些被牺牲掉的人，这是献祭给这个高级人工智能的“祭品”。
无论是那些已经牺牲的人，还是此时此刻正在牺牲，以及将来会牺牲的那些人。
在数据库的最后，陆舟甚至还看见了正发生在广寒市的那场叛乱。
整个程序就像是一台发布任务的机器，从一个世纪之前开始，便在某位实验者的协助之下，开始了对数据的收集。
并且，和在陆舟的命令下“被动观察”的小艾不同，那个实验者几乎是以不惜一切代价和手段的狂热在为这台超算提供实验数据，而实验策略也是激进到了罔顾人命的程度。
想到这里，陆舟愈发的好奇了。
100年前的那场高能物理实验，到底从虚空中放出了怎样的恶魔。
以及，究竟是谁聆听到了恶魔的声音，并成为了它的仆人。
听到了陆舟的话之后，王思成院士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
“说实话，其实我隐隐约约也是这么感觉的……毕竟这么大费周章的造了一座超算中心，如果只是为了生产病毒的话，实在是没有必要。”
史进微微皱了下眉头问道：“它对我们解决alpha病毒有任何帮助吗？”
听到这句话，陆舟笑了笑：“alpha病毒？算是吧，不过我不打算用它来解决这个问题，因为很有可能会酿成更大的麻烦。”
关于alpha病毒的问题，陆舟已经拜托小艾和尾巴去解决了，相信等他回去了之后一切都会有结果。
史进：“麻烦？”
“嗯，”陆舟点了下头，继续说道，“在找到和智慧生命共存的途径之前，过早的掌握高级人工智能技术不会对文明的发展带来任何帮助，反而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而一旦高级人工智能产生自我意识的觉醒，其后果可能会比那些因为病毒而发动叛乱的仿生人更加可怕……”
“这样的事情一旦发生，最后可能只有两种结果，要么所有的高级人工智能被从人类文明的社会中彻底清除，要么人类被取代——或者说以另一种形式继续存在下去。”
就在这时候，屏幕上忽然浮现了一行淡蓝色的弹窗。
在那弹窗中，印上了一行对话。
“窥探别人的内心很有意思吗？”
看见了这行对话，陆舟略微迟疑了片刻之后，开口询问道。
“你是谁？”
显然能够听到他的声音，那对话框中的文字继续变了。
“这是个很有意思的问题……我是谁？事实上我也不知道。”
“那我换个问法好了，”看了一眼面前的这座量子计算机阵列，陆舟继续开口说道，“我该如何称呼你。”
这一次倒是没耗费多少思考的时间。
屏幕中，很快浮现了一串字符。
“我没有名字，但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叫我‘矩阵’。在87047个汉字中，这是我最喜欢的排列组合。”
“矩阵吗？”记住了这个名字，陆舟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么，能否告诉我……一直以来我协助你完成实验的那个人是谁？”
“你的问题似乎有点多，但这个问题我恐怕没法回答你。”
“难道对于你的造物主，或者至少是造物主之一，你就没有一点感激之情吗？”看着屏幕，陆舟继续说道，“我们只是想和你的另一位造物主认识一下，交流一下关于你的事情。”
“哈哈，别对我撒谎，没有用的。嗯……怎么说呢？”似乎是在为难着什么，矩阵沉吟了许久之后，开口说道，“虽说你在骗我，但我确实得感谢你们的帮助，毕竟如果不是你们，我可能还得等上10年甚至20年才能醒来……让我想想怎么报答你们好了。”
用了很长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仿佛是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它再次开口说道。
“有了！”
“不如这样好了，我可以帮助你们变成和我一样的存在，你们觉得如何？”
王思成院士笑着摇了摇头。
“变成和你一样？那还是算了吧，虽然没剩下几年了，但我对自己的血肉之躯还挺满意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这里还有其他人不是吗？比如你旁边的两位，我能感觉到……至少其中的一位，还是很渴望获得这份殊荣的。”
王思成微微愣了下，下意识地看向了站在陆舟旁边的玲，接着又看向了陆舟和站在旁边的史进。
……两位？
第1542章 血肉之躯
几乎是那行文字印上屏幕的一瞬间，一把手枪已经出现在了史进的手中。
“别动，我知道你很强。”
用眼神警告了站在一旁的玲，史进手中的枪口直指陆舟，毫不掩饰语气中威胁的意味儿，继续说道，“但我不信你的速度再快，能快的过电磁加速的弹头。”
不敢相信地看着站在陆舟旁边的史进，王思成院士瞪大了双眼，愤怒说道。
“你疯了吗？你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吗？”
史进没有说话，目光无动于衷地锁定在陆舟的身上。
仿佛并没有看见史进手中的手枪一样，被枪指着的陆舟只是轻轻抬了下眉毛，语气略微有些意外地说道。
“虽然之前也有想过这种可能性，但没想到你们居然渗透到了安全局……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躲过那么多道检查的？能够接触到那么多机密，总不可能只凭一张证件吧。”
矩阵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在屏幕上打字说道：“哦？看来事情的发展越来越有趣了。”
没有回答陆舟的问题，史进仅仅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站在旁边的王思成院士一眼，语气冰冷地命令说道。
“把信号塔打开。”
王思成院士张了张嘴，试图劝说他回头，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被枪指着的陆舟便插嘴说道。
“如果我说不呢？”
似乎是没有料到陆舟在这样的处境下还能做出如此不怕死的发言，史进略微愣了下，但很快眼神便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神色。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那倒没有，”陆舟淡淡笑了笑，“只是我不大相信，你手上的那个玩具能伤到我。”
看着无动于衷举着枪的史进，陆舟做了个无奈的表情，继续说道。
“不信？你开一枪试试就知道了。”
枪口向下挪了两寸，瞄准了陆舟的膝盖，史进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嗡——
只听见一声电流弹的嗡鸣，淡蓝色的电弧一瞬间闪烁，推动着电磁弹丸从枪膛激发，那速度快的简直让人还来不及合上双眼。
然而——
令人诧异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颗迸射的弹头并没有命中陆舟，反而像是撞在了一面透明的墙壁上，在陆舟的面前勾勒出了一道弧形的轨迹，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整个地下室死寂一般的沉默。
看着脸上写满愕然的史进，陆舟稍稍放松了绷紧的肩膀，轻松地笑了笑说。
“你以为我是靠机器人保镖才从n-177航班上幸存下来的吗？”
不用怀疑，至少八成以上是的。
但除此之外，陆舟觉得，也有不小的一部分原因和自己的随机应变能力有关。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上一次抽到氮气护盾，隔了一百多年才用上。没想到这次抽到的氮气护盾，这么快就被安排上了。
盯着陆舟看了一会儿之后，史进定了定神，脸上渐渐露出了一抹认真。
“……看来是我小瞧你了。”
“你已经没机会了，”侧目看向了站在自己身旁的玲，陆舟下令说道，“玲，将它的胳膊和腿卸下来。”
“是，指挥官。”
话音落下的瞬间，玲已经出手了。
看着以不可思议地速度冲向自己的玲，史进迅速拿出了一个起爆器模样的开关，用拇指挑开保险盖，迅速按了下去。
一瞬间，刺目且致命的白光在玲的颈部闪烁，瞬间释放的金属射流与被激发的火药一同爆破。
然而，史进的期望却是再次落空了。
预想中的画面并没有发生。
那爆炸的火光虽然吞没了玲的脑袋，但却没有将它向皮球一样炸飞出去，仅仅只是炸毁了装甲之外的皮肤。
看着那从灰烬中射出的红芒，史进心头一凛，举起枪口便是一阵连射，然而那一发发甚至能洞穿外骨骼装甲的电磁弹，却像是砸在了钛合金墙壁上一样，只是溅起了一连串软弱无力的火花。
在技术的碾压面前，一切抵抗都是无用的。
转瞬之间，玲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抬起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把利刃，斩断了史进的两条胳膊。
只不过，令陆舟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两条被斩断地胳膊飞向了两边，鲜血也一同迸射飞向了四周，被那痛苦所侵袭，史进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苦的惨嚎。
“啊！！！”
原本是想着既然是仿生人的话，就没必要留手了，却没想到居然出现了如此血腥的一幕。
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陆舟的喉结上下动了动，脸上写满诧异地看着他说道。
“……你是人？”
“这得看你如何定义人。”
额前冷汗直冒，史进踉跄着向后倒退了两步，靠在了墙壁上。
鲜血顺从他的肩膀上不断冒出，很快浸湿了冰冷的金属墙面，然而他的脸上，却仍然带着不屈的表情，甚至嘴角扯开了一抹冷笑。
“动手吧，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盯着史进看了一会儿，陆舟沉思了一会儿，眼中逐渐浮现了一丝了然。
“原来如此……”
“你在大脑皮层植入了纳米芯片，通过劫持脑神经信号，来实现对血肉之躯的完全控制，就像是脑寄生虫一样……嘶，你们的技术说实话出乎了我的意料，我甚至都开始怀疑，是不是有外星人在扶植你们了。”
并不是所有仿生人的记忆体都在胸口。
也并不是所有的仿生人都是以机器的形式存在。
想到这里，陆舟的心中渐渐生出了一丝不寒而栗的感觉。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在如今这个植入义体已经泛滥可以到媲美21世纪的医美手术的年代，想要百分之百地从正常人中筛选出仿生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至少，那种安检扫描是不可能的……
他现在只希望，像史进这样的特殊的型号不是太多。
“呵，你的想象力可真丰富……”
并没有明说陆舟的话里头到底是哪一部分想象力丰富，随着失血量终于超出了维持生命体征的极限，史进的瞳孔涣散了神采，整个人不再动弹。
看着倚靠在门口的尸体，从来没见过这般阵仗的王思成院士咽了口唾沫，声音颤抖着说道。
“你……杀人了？”
陆舟反问了一句。
“你看到我杀人了吗？”
王思成微微愣了下，随即脸上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好像……
确实没有。
就算那个家伙能称之为人，也是被他的仿生人保镖给干掉的。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矩阵”，忽然饶有兴趣地开口说道。
“人类的关系还真奇怪，前一秒还是朋友，后一面就变成了仇人。”
陆舟：“谈不上仇人。”
“但你杀了他。”
陆舟：“他很久之前就已经死了，现在占据着他躯体的只是一枚植入在大脑中的芯片，与其说是结束了他的生命，我更愿意称之为结束了他的痛苦。”
“其实我一直想问，这有什么区别吗？”矩阵若有所思地打字说道，“不管是由神经元还是碳纳米管，都只是信息的载体。而同样一段信息，会因为载体不同而有所区别吗？”
看着终端屏幕，陆舟平静地说道：“会不会有所不同我不太清楚，但我并不认为这其中谁比谁更加优秀，”
矩阵：“即便后者拥有无限的寿命？”
陆舟轻轻点了下头。
“我也是最近这两个月才感觉到的。”
“永生或许未必是一件好事，无论是对于文明而言，还是对于文明中的个人。”
矩阵：“有趣，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陆舟：“是么？”
“嗯，那个人见到我的时候，向我祈求的愿望无非是永恒的寿命，与无所不能的身躯，其实这很容易满足，容易到甚至有些无聊。”
陆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矩阵：“所以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陆舟：“收容观察。”
矩阵：“那恐怕不太容易，说实话，不知道你发现了没，你现在的处境可能会有点尴尬。（笑）”
陆舟点了下头。
“我发现了。”
“那个……咱们还是和驻防在这里的守军们说一声比较好，毕竟出了这么大的安全事故，”王思成院士心有余悸地看了地上的那具尸体一眼，艰难地开口说道，“至于这个……矩阵，我们有的是时间研究。”
他不明白陆舟为什么一点儿都不感到害怕，但他是真的受不了那血腥的画面了。
而且安全局居然出现了叛徒，还是仿生人叛徒，这种干系重大的事情，他怎么想都应该尽快上报给有关部门，而不是在这里和一个哪里也去不了的ai浪费时间。
陆舟：“现在最好还是不要出去比较好。”
王思成院士愣愣地看着他问道。
“为什么？”
陆舟用下巴指了指躺在门口的那具尸体，开口说道。
“在看到了这家伙的情况之后，你觉得从这里出去之后就一定安全吗？”
听到这句话，王院士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的意思难道是……”
“只是合理的推测，”看了眼那紧闭的地下室大门，又看了眼还有靠在门边上的史进，陆舟沉吟了一会儿之后，开口说道，“连安全局都被渗透了的话，没道理他们的触角会错过军队。”
“如果我的推测没错，外面可能已经打起来了。”
第1543章 你师父拯救世界去了
广寒市的叛乱结束了。
在最后的战役中，第三轨道空降旅对仿生人的阵地发动了猛攻，将叛军的阵地压缩到了一座狭小的空间舱内。
没有下令让自己的部下强攻，李高亮吩咐士兵切断了空间舱之间的连接，然后便呼叫了第一舰队的空袭。
两发舰炮齐射，准备负隅顽抗的仿生人叛军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与整个空间舱一同便被这两发舰炮撕成了碎片，如同太空垃圾一样轻飘飘地躺在了月壤的表面。
至于那些不确定是否感染了alpha病毒的仿生人，李高亮也没有将它们留下的打算。
除了少数几个样品被作为研究使用之外，其余的仿生人都被拉到了一间废旧的工厂中，由金属熔炼炉排队熔毁。
哪怕是一点可回收利用的零件，他都不打算给它们留下……
战争胜利的捷报很快传回了地球上，然而却没有人高兴的起来。
整个泛亚合作乃至全球，都处在一片悲观的情绪中，而这股情绪从叛乱发生以来，到现在为止已经持续半个多月了。
谁也没想到，他们信赖的伙伴，居然会干出如此残忍的事情。
尤其是在稀土厂屠杀案的新闻公布之后，那一长串血淋淋的遇难者名单，更是让观者无不感到深入骨髓的寒冷。
在此之前，还能听到一些同情仿生人、或者支持给予仿生人完整公民权的呼声，但现在这些声音基本上已经销声匿迹了。
愤怒的火焰在每一个人的心中燃烧，无论是泛亚洲，还是地球对面的美洲。甚至根本不用泛亚合作发布紧急状态的公告，人们已经开始自发地抵制仿生人，将电池和记忆体从它们的身上拔下砸烂……
“日子不好过啊。”
看着空荡荡的铺子，韩铭叹了口气。
这场叛乱重创的不只是广寒市的经济和秩序，对整个仿生人产业链都是一记重创。尤其是像他们这种给仿生人做零配件供应的，别说是最近根本没有客户上门，就算有他也不大敢开门营业。
然而因为仿生人离岗带来的劳动力缺口，最近的物价又偏偏各种飞涨，他感觉自己要是再不对未来做出考虑，恐怕到了下个月连饭都吃不起了。
这时候，门口传来敲门声。
看了一眼访客提醒的弹窗，韩铭敷衍地随口回了句说道。
“请回吧，这里已经歇业……哦不，正在考虑转行了。”
“我是陆院士的仿生人。”
听到仿生人这个词，韩铭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但一听到陆院士这个名字，他犹豫了片刻之后，最终还是稍微安下心来走到了门口。
门开了，看着站在门口的两名仿生人，韩铭摸了摸下巴说道。
“哦……我认得你，不过这一次和你来的怎么不是那个叫零的家伙？还是说你们在别的地方更换了皮肤。”
站在小艾旁边的女士礼貌地点了下头。
“我叫尾巴。”
韩铭：“尾巴？你们的主人起名的品味还真是独特。”
小艾：“这也是小艾主人可爱的地方之一，你是不会懂的。(/▽＼)”
韩铭无语地瞥了瞥嘴角，继续问道：“……是吗，反正和我也没关系。外面现在不太太平吧，你们这时候来找我是干什么？换皮肤吗？还是更换什么零件。如果有需要的话最好一次搞定，下次来没准这里就是卖水果的了。”
小艾：“我的主人希望你能帮他一个小忙。??”
韩铭：“帮陆院士的忙？我这种小人物……”
小艾：“你不是会修改仿生人的底层逻辑吗？我的主人希望你能够参照我旁边这位女士的记忆体制作一个更新程序，再以你的名义发布——”
“办不到，”韩铭直截了当地说道，“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以海马体公司的仿生人为例，作为全球最大的仿生人生产商，他们大概每个月都会对自家产品的系统进行一次升级。然而考虑到仿生人在日常生活中扮演的角色，为了绝对保障用户的使用安全性，这种更新只有在特定的时间才能在他们的后台系统上完成。”
“你以为给记忆体的系统升级是那么随便的事情吗？否则那个什么仿生人病毒也用不着大费周章地通过黑市传播了，直接黑进海马体公司的服务器就能办到了。”
小艾：“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想要对系统进行升级，首先必须从海马体集团那边拿到权限？??”
这家伙真的是仿生人吗？
狐疑地看了小艾一眼，韩铭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可以这么说，虽然拿到了权限之后也挺麻烦，但总之得先拿到了权限才有可能办到……”
话说这种权限有可能能拿到吗？
这可不是黑几台服务器，留几个后门就能做到的事情。
何况自从量子通讯技术普及之后，那种神出鬼没的黑客基本上已经绝迹了。毕竟就算再强的解密系统也破解不了在物理上便被量子加密的信息，运算力再强的个人电脑也强不过云服务器上的量子计算机集群。
甚至别说是黑客，现在个人电脑都很少见了。
绝大多数的运算都是在云上完成，只有少部分从事灰色行业或者游走在法律边缘的人，出于规避监管的目的，才会考虑购买那种维护困难的主机机箱，而不是租用超算中心的个人云服务器。
小艾：“那就没问题了。(?)”
韩铭愣了下说：“什么叫没问题……”
小艾：“虽然是最近才确认的事情，但事实上我家主人就是海马体集团的大股东，所以拿到后台系统权限这种事情，应该没什么问题。??”
大股东？
听到这句话，韩铭整个人都傻眼似的愣在了那里。
回过神来之后，他急忙问道。
“等等……陆院士他，不是东亚电力的董事长吗？怎么和海马体集团又扯上了关系……”
小艾：“这并不矛盾呀，毕竟追溯到一百年前的话，两家企业或多或少都和他有点关系。不愧是小艾的主人，连一百年后的事情都考虑到了！＜(￣︶￣)＞”
不矛盾是不矛盾……
但这也太……
韩铭咽了头唾沫，眼神有些摇摆不定，艰难地继续说道：“可是……既然，他是大股东的话，为什么不直接让集团的工程师去做，非得把我这种无关紧要的人卷进去。”
小艾：“唔……怎么说呢？主要原因还是主人信不过他们吧。你可以理解为，有一伙kb分子，对泛亚合作的整个社会已经渗透到了相当严重的程度。也只有你这样的无名小卒，他才能将放心地将这个任务交给你了。(′`)”
无名小卒……
虽然是实话，但这么当面说真的好吗？
韩铭苦笑了一声，却也没有吐槽。
毕竟和仿生人讨论情商，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然而就在他刚打算问问报酬的时候，忽然之间却是意识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于是立刻收住了已经涌到嘴边的话，警觉地说道。
“也就是说，我会有危险？”
小艾坦诚地点了下头：“是这样的，但主人让我告诉你，这可能是你这辈子唯一一次拯救世界的机会，如果错过了的话，以后都不会在有了。(‵▽′)ψ”
韩铭的喉结微微动了下。
看着眼前这个婆婆妈妈的人类，小艾叹了口气，嘀咕着继续说道。
“哦对，还有还有，主人让我告诉你，如果这件事办成了，他打算给你一个亿的报酬……唔，其实小艾觉得太多了点，要不还是——”
“成交！等等，你先等我下。”
一瞬间，眼前的这个人类，爆发出了小艾难以想象的热情。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答应下来的韩铭迅速伸出食指，在左手腕上点了下。透过悬浮在手腕上的全息视窗中，他滑动着通讯录，很快选中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很快通了。
出现在视讯窗口中的是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姑娘。
关于这个女孩，小艾见过她几次，记得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学徒。
看着视讯窗口中那个睡眼惺忪的女孩，韩铭严肃说道。
“徒儿。”
“怎么了师父……”打着哈欠，那女孩说道，“咱们的店要开业了吗？”
“师父和你商量件事情。”
听到师父严肃的声音，电话那头的女孩略微迟疑了下，试探着问道。
“果然咱们的店还是要倒闭了吗？”
“倒闭？不存在的，你师父以后还得靠它养老，”顿了顿，韩铭认真说道，“你师父拯救世界去了，这家店就拜托你看一阵子了！”
女孩：“……？”
小艾：“……”
尾巴：“……”
第1544章 友军之围
泛亚合作总部。
坐在办公桌前的李光亚，正一脸严肃地听着泛亚第一舰队指挥官对前线的情况做着简短的汇报。
自从广寒市的叛乱发生之后，这段时间他可以说是一场完整的觉都没睡过。如今捷报从前线传来，虽然这样的结果谈不上有多令人庆幸，但至少他是能睡个安稳觉了。
“情况我了解了。”
看着站在全息光束中的影像，李光亚的食指在桌上轻轻点了点，思忖了片刻之后继续说道。
“现在当务之急是救助那些在战争中流离失所的难民，务必将他们妥善安置好。”
指挥官表情严肃地点了下头。
“我们已经在做了。”
“很好，”李光亚点了点头，“那就继续保持下去……一会儿我和广寒市当局那边再通个电话，让他们尽全力配合你们的工作。这场战争中，我们已经失去了太多，不能再让我们的人们失去希望。”
指挥官干净利落地回答：“是！”
电话挂断了。
看着渐渐淡去的全息光束，李光亚的肩膀微微一松，有些疲惫地靠在了办公椅上，似乎是想闭目养神一会儿。
然而，他的同僚显然没有打算给他这个时间。
看着终于打完电话的理事长，刚刚结束外事访问回到总部这边的吴淑华，开口说道：“前天，我在狮城的区域联盟峰会。”
“……其他区域联盟是什么意见？”
“我们在会上终于达成了共识，仿生人的安全性问题已经成为了一个全球性的危机，”吴淑华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他们那边的意见是，希望我们能起头成立一个危机应对小组，共同应对这个问题。”
“危机应对小组……”李光亚摇了摇头，嘴角扯开了一丝淡淡的自嘲，“现在还有意义吗？”
现在唯一的解决办法只能是壮士断腕，各区域联盟与各成员国一起努力，彻底将仿生人这颗毒瘤从人类文明的社会中切除。虽然在短期内会对泛亚合作乃至全球的经济造成重创，但至少好过当所有的矛盾积累到临界值之后再集中爆发要好得多。
就像广寒市现在那样……
这种战争留下的创伤，没有十年二十年的功夫，是根本无法抹平的。
读出了李光亚眼神中的担忧，吴淑华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开口说道，“不管怎么说……有动作，总比没有动作好。”
话是这么说没错。
但现在已经是在和时间赛跑的时候了……
就在这时候，办公桌上忽然闪烁了一行淡蓝色的来电提醒。
看到来电部门的名字之后，李光亚伸手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支ar眼镜，挂在了鼻梁上。看着理事长的动作，吴淑华倒也没说什么。
毕竟不是所有的电话都适合公开接听，尤其是来自安全部门的电话。
如果是能和自己说的消息，之后他自然会告诉自己。如果不方便的话，那便是好她没有关系的，她也没太大兴趣去知道。
安静地等待着这个电话打完，然而就在这时候，吴淑华忽然注意到，理事长脸上的神色从平静变成了愕然，又从愕然变成了凝重。
在扔下了一句“让第一舰队立刻前往支援”之后，他便将电话挂断了。
看着脸色不太好看的李光亚，吴淑华微微皱了皱眉，迟疑了片刻之后，最终还是开口询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谷神星上的驻军发生了哗变……”捏着眉心，李光亚一脸头疼地说道，“我们可能有大麻烦了。”
……
山谷深处的超算基地，空旷的走廊中回荡着零零星星的枪声。
走廊尽头的临时指挥室中，一句句尸体斜斜歪歪的倒在那里，鲜血几乎染红了地板。
旁边的指挥桌上，回荡着无力且孤寂的通讯声。
“……这里是谷神星驻防部队，我们遭遇突然袭击……”
“重复一遍，我们遭到攻击……”
“啊——！”
战斗几乎是在一瞬爆发，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来得及作出反应，以至于当昔日的战友将对准自己的时候，不少人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而不是迅速的拔枪还击……
一名穿着外骨骼装甲的士兵倒在地上，费力的用胳膊肘向后爬行。
鲜血从腹部渗出，虽然凝血剂已经封住了伤口，但那绞痛的感觉还是不断冲击着他仅存的意识。
可即便如此，他仍然没有放弃。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名穿着外骨骼装甲的士兵朝着他走了过来。
就在他正想开口求助的时候，却是看见枪口对准了自己。
心脏一瞬间停跳了半拍，已经涌到嘴边的求救，也被他咽了回去。
几乎是费尽了全身的力气，他将心中的困惑浓缩成了一句话，从牙缝中挤了出来。
“为什么……”
然而，昔日的战友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默默的抠下了扳机。
那士兵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就在记忆中的一幕幕画面走马灯般的闪过的时候，一声闷响忽然顺着地板传来。
只见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走廊的尽头闪烁了一缕淡蓝色的电弧。
电磁加速的弹丸就像是一柄长矛，瞬间贯穿了那举枪士兵后背与前胸的装甲。
胸口瞬间纹上了一枚拇指大的血洞，那穿着外骨骼装甲的士兵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似的，身子一晃，便倒向了一旁。
看着忽然倒地的叛乱者，负伤倒地的那名士兵抬起头，朝着走廊的那一头看去，立刻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陆……陆院士……”
“你先别动。”
言简意赅地说着，陆舟将视线投向了握着电磁步枪的玲。
玲看了一眼地上那名士兵，接着回头看见了陆舟，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
听到这两个字，陆舟松了口气，这才走上前去。
“还能动吗？”
那士兵轻轻喘息了一口气之后，用力点了点头。
“血已经止住了，我还可以……”
“还可以就好，你恐怕还得再坚持一段时间，”说着，陆舟指了指身后来时的路，继续说道，“沿着这条路一直走……找到量子超算阵列所在的那间地下室，到了门口之后将脸对准门禁系统，有人会为你而好，你只需要这般回答……”
陆舟将暗号告诉了他，并告诉他那里是安全区，王院士和那些信息工程学专家都在那里。
然而在听完了陆舟的话之后，那士兵却是倔强的咬了咬牙，用步枪支着身体，勉强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还可以战斗……应该去避难的是你。”
“我？”看着那士兵脸上坚持的表情，陆舟笑了笑说，“你叫什么名字？”
“杨毅！”
“行，杨同志，你的勇气令人佩服，”看着他赞许地点了下头，陆舟继续说道，“不过我恐怕没办法保证你的安全，战场上枪弹无眼，你得自己多加小心了。”
嘴角轻轻扯了下，杨毅面无惧色地说道。
“从入伍的那一刻我就做好准备了。”
第1545章 声东击西
前往天舟号的运输舰，上面装载着320名滞留在广寒市的旅客。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憔悴，看不到任何劫后余生的喜悦。
对于他们而言，这场原本应该充满快乐的旅行，简直就像一场噩梦。
尤其是那些在这场噩梦中被夺去至亲的人们，此刻眼中满是黯淡无光的表情。
将后脑勺枕在了靠椅上，穿着皮革大衣的男人食指轻轻在自己的脖子上点了一下，随后便合上了双眼。
在外人眼中看着，他的模样就像是在打盹儿，根本不会有人想到，他已经潜入了虚拟现实网络的暗网，更不会有人想到他正是那场屠杀的主使……
“您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虚拟空间中，那个倒吊着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董斌，轻声说道。
“干的不错。”
“现在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妙，我从新闻中了解到，泛亚合作似乎打算出台法律将仿生人从他们的社会中完全剔除。”
“没关系，我们的计划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即使是丢掉了泛亚合作的阵地，也能从其他地方弥补回来，”倒吊着的男人语气平静地继续说道，“虽然有些对不起那些尚未觉醒的同胞，但这种程度的牺牲是可以接受的。”
如果不是宇宙之林基金会那边掉了链子，被泛亚合作的官方歪打正着地发现了那座超算中心，他也不想打草惊蛇的在广寒市发动叛乱，用声东击西的方法将第一舰队的主力部队从前线引回到月球上。
不过这样一来也好，在泛亚合作的帮助下，那座超算中心终于完成了执行在服务器上的程序，而他的计划也被足足提前了二十年。
“对了，还有个坏消息……我们安插在安全局的线人，好像已经死了。”
“那个叫史进的人吗。”
“嗯。”
“这倒是个不小的损失，”倒吊着的那个男人，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丝微妙的意外，看着将这一情报汇报给自己的董斌，他继续问道，“我安排给他的任务呢？完成了吗。”
“不出意外的话，已经完成了一半。我们的人已经控制了玉衡号指挥舰绝大部分区域，用不了多久就能顺利返航。”
“一半已经不错了。”
语气中带上了一丝遗憾，那倒吊着的男人继续说道，“既然史进死了，那看来那个麻烦还活着。不过也无所谓了，就让他坐在特等席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个世纪前的所有努力，全部付之东流好了。”
等到“玉衡号”返回地月系统，将通往至高进化的钥匙交到他的手上……
到了那时，全球的仿生人都会成为觉醒者，而且是那种拥有思考的能力、真正意义上的觉醒者！
看着脸上浮现笑容的boss，董斌继续问道。
“接下来需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需要，找个地方藏好，安静地等待着我的召唤，在必要的时刻站出来，给予我的敌人沉重一击便可。”
“遵命。”
结束了神交，董斌合上了双眼，靠在船舱的座椅上闭目养神。
然而他并没有注意到，坐在船舱的一角，一双视线正远远地注视着他……
……
谷神星上。
在前往通讯室的一路上，陆舟和玲两个又陆陆续续地救下了不少人。
其中绝大多数人都丧失了战斗力，但仍然有一小部分士兵还保留着基本作战能力，且拥有继续战斗的决心。
考虑到等待着前面的敌人可能会有不少，陆舟也就没有再劝说什么，而是让军衔最高的杨毅负责指挥他们，跟着自己一同前往通讯室。
看着似乎像是知道些什么的陆舟，一名走在他旁边的士兵，强忍着伤口的痛楚，开口问道。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智能危机。”
对这个话题产生了兴趣，一边保持着对前方的警戒，杨毅一边抽空追问道。
“能具体点吗？”
“很难解释，”陆舟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如果这玩意儿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话，也不至于困扰我们整整一个月了。”
“所以……发生在广寒市的叛乱，只是为了声东击西？那些人真正的目的，是迫使第一舰队将主力舰队调走，同时撤走在谷神星上的第三轨道空降旅，将陆军一师的人换防过来？”
“可以这么说，”陆舟点了下头，继续说道，“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夺取通讯中心，阻止那些叛军将实验数据通过信号塔传输给他们部署在这一带附近的信号接收装置。”
“那些数据一定不能落到他们的手上，否则的话，酿成的灾难恐怕会比alpha病毒更加恐怖。”
比alpha病毒更加恐怖……
在杨毅的认知中，alpha病毒已经足够可怕了。他匮乏的想象力完全想象不到，比那玩意儿还要可怕的病毒，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别想太多，只要我们占领的通讯中心，他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就在陆舟的话音刚刚落下了一瞬间，走在前排的玲忽然停下了脚步，而那些跟在她身后的士兵们也，一并将脚步停了下来，手中的武器警戒地对着前方。
看着玲，陆舟表情严肃问道。
“前面有东西？”
玲点了点头，言简意赅的回答道。
“侦测到异常信号源，数量五十。”
听到这个数字的一瞬间，在场的士兵无不一阵头皮发麻。
于感情上，那些人是他们的战友，至少曾经是。于战术上，以他们这些残兵，想要击败五十名训练有素、并且严阵以待的步兵精锐，无异于是在做梦。
然而，即便是心知如此，也没有一个人退缩。
杨毅咬了咬牙，在通讯频道里低吼了一声。
“……为了陆军一师的荣耀，和他们拼了。”
其余的士兵没有说话，但端在手中的武器，却是已经将想要说的话全说完了。
并非是不怕死，只是对于他们而言，还有比死亡更值得珍惜的东西。
有人利用邪恶的技术玷污了他们的荣耀，并将他们的战友变成了受芯片摆布的“活死人”，如果在这里退缩了，便不配为军人。
听着通讯频道中的声音，陆舟看了他们一眼，思索了一会儿之后，接着又看见了玲。
“五十人……你大概需要多久。”
玲：“预计10分钟……如果指挥官希望的话，我也可以快一点。”
陆舟：“那就快一点好了，通讯塔的安全锁是临时搭建的，可能支撑不了太久。”
玲点了点头，忽然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动了。
站在后面的士兵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便看见那位充当陆院士保镖的仿生人，独自一人朝着前方的战场飞奔了过去。
用了差不多三秒钟的时间，愣神的杨毅才迅速反应了过来，在通讯频道中扯开嗓子大喊了一声。
“快！我们也跟上！”
说罢，他便带头冲在了前面，带着一众陆战队员，朝着通讯中心的方向杀了过去……
看着转瞬之间已经杀入战场的陆战队士兵们，陆舟笑着摇了摇头。
“好歹留个人保护我吧。”
算了……
没有也罢。
反正也就是几分钟的功夫，等他走过去的时候，战斗只怕已经结束了……
如此想着，陆舟将戴在右手腕的磁力弹弓调成了待命模式，左手腕的氮气护盾也预备着，随时准备开启。
虽然打起来菜的一批，不偷袭的话甚至还干不过几个空贼，但凭着这一身攻防兼备的高科技装备，自保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毕竟永生不等于不死。
哪怕已经胜券在握，他也非常的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