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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御炎     万历1592txt下载     万历1592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千三百六十四 皇帝拔出了天子剑,剑指北海

    隆武七年二月八日,萧如薰率军抵达了大同,这个当初自己率军北伐的地方。

    对于这里,萧如薰十分熟悉,当初的故人,现在有些已经不在了,有些还在。

    萧如薰拉着一起出征的麻贵的手,来到大同巡抚的驻地,一起缅怀已经去世的梅国祯。

    梅国祯是隆武四年在缅甸去世的,患了疾病,拒绝医治,说明臣不受秦医秦药,活活病死,他一直都没有臣服萧如薰,到死都在骂萧如薰是窃国贼,但是这并不妨碍萧如薰思念他当初对自己的帮助。

    “当年,支持我的人不多,反对我的人不少,有不少一路走来的人都离开了我,梅先生死了,我心里很痛,但是没办法,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麻贵忙跪伏于地,开口道:“陛下没有做错,大秦如今之强盛远迈前明,前明是个什么情况,臣与陛下都清楚,九边有如今这份强劲的军力,能组织起如今这般强大的攻击,是臣当初想都不敢想的。”

    “唉……”

    萧如薰长叹一口气,少倾,开口道:“你说的对啊,他们说我窃国贼,但是如果我能让国家变得更强盛,骂我一句,又如何呢?只是一路走来之人不能明白我心中所想,我心中所痛,让我一直痛惜至今啊!”

    萧如薰俯下身子扶起了麻贵。

    “咱们从宁夏平虏城相识,至今,十三年了,当初一起走来的人,越来越少了,当初咱们一起攻打宁夏,一起收拾拜,一起征战沙场的日子,我都还记着,你能理解我,我非常高兴。”

    萧如薰拍了拍麻贵的肩膀,又叹了口气。

    “我再怎么心痛也没有意义,我再怎么思念当初一起快意的日子也没有意义,眼下,那些曾经拒绝借给你们粮食的人都已经死了,若是梅国祯在下面遇见了他们,也不知道是何种心情。”

    说着,萧如薰缓缓离开了这里。

    麻贵紧随其后。

    死掉的人再怎么怀念也没有意义,就让他们一直停留在他们所怀念的时代好了,那是他们的悲哀,也是他们的幸福。

    萧如薰要做的是不断前进,不断不断地向前进,直到筋疲力尽再也使不出一丁点儿力气为止。

    那大概就是生命的终结了,萧如薰很清楚。

    隆武七年二月十五日,各部军队基本到达了指定作战位置,辽东兵团派人来报,军队已经全线做好准备,只待三月初一,就可以直接出击向察哈尔,联合科尔沁部将察哈尔部主力歼灭。

    然后,辽东兵团主力将会和科尔沁组成联军,配合萧如薰的十万主力一起讨伐喀尔喀。

    将喀尔喀讨灭之后,北方大草原的北虏势力基本上就没有有威胁的了,剩下来有威胁的敌人全部都在西侧,右翼蒙古的势力,靠近中亚地区的蒙古势力,以及现在还看不到踪迹的沙俄。

    将内蒙外蒙一起控制在手,以最北边的北海贝尔加湖作为大秦帝国的北境,以最东边的库页岛和日本作为大秦的东境,以帕米尔高原最西端作为大秦的西境,以南海最南端作为大秦的南境。

    一个史无前例的庞大帝国即将形成,一个前所未有的世界性怪物帝国即将诞生。

    他的壮大和成长对于其他国家来说将是灾难性的,因为这个帝国不吃自己人,喜欢吃外人。

    隆武七年二月二十七,萧如薰下令接下来三天给军队准备大量肉食和豆类,让军队饱食肉类和豆类,肉食还以为肥膘为主,充分积累脂肪和蛋白质,为即将到来的出征做好最后的准备。

    萧如薰要求每一名士兵都敞开肚子吃,满嘴流油的吃,耗尽全力的练,增强自己的力量,增长自己的精神气。

    他们即将要去做的,对于华夏而言,是最为伟大的事业。

    打穿游牧势力范围,剑指北海,成不世之功业!

    粮草齐备,大饼和肉干还有酱块带在身上,骡马车队组织好,倭人运送大队准备好,民夫们也跃跃欲试。

    他们将跟随大军一路前进,为大军服务,为大军准备后勤,他们当中相当的一部分半个月前已经出动了,在预定的行军路线上已经为大军准备好了数个安全的宿营地。

    他们将在轻骑兵队的保护之下为大秦主力军队建设好足够的宿营地,让军队行军之后可以得到充分的休息和热饭热菜。

    说实话,所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二十万大军的出动和更多的民夫倭人运输大队的出动给国库带来了极大的考验,萧如薰甚至贡献出了自己内帑的百分之三十交给国库运作。

    如此,国库才支撑住了这惊人的消耗。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烧钱,这才是真真正正的每一分钟都是经费在燃烧。

    但是,这一切都是可以得到回报的,预期之中,大秦将在这场战争中得到大量的人口和牲畜还有足够的牧场,这些人口和牲畜还有牧场将在未来数十年内给大秦的国库带来十数倍的回报。

    萧如薰将大秦举国上下埋头苦干数年的财富全部投入这场战争,为的就是这样庞大的利益。

    战争可以获利,也必将获利,不获利的战争是毫无意义的战争。

    这是萧如薰在参谋总部决策会议上提出来的新的观点,不能从战争中获利,就是指挥官的罪,一场没有利益的战争,是没有必要去打的。

    所以之前反对北伐的人不少,但是现在,支持北伐的人很多。

    多少年了,都是草原抢掠中原,这一次,中原蓄力出击,将这轮回打破,必将让草原将千百年来的抢掠全部吐出来。

    时间终于来到了隆武七年三月初一,春暖花开的时节,大同依旧寒风瑟瑟,但是聚集在此的大秦北伐军主力却心头火热,满满的都是激动,难以言表的激动。

    他们即将创造历史,创造未来。

    大秦皇帝萧如薰将亲自带着他们走向美好的未来,走向千百年来汉家军队都没有涉足过的地方,去完成皇帝描述中的伟大功业。

    他们每个人都会得利,他们是第一批也是最直接享受到战争红利的人,他们立功大可以为家庭得到免税土地,可以为家庭得到更多的福利,朝廷会给家里送去油米面肉,送去各种各样的好东西。

    当兵征战为国出力可以得到这样的好处,这在往常根本就是难以想象的事情,但是现在,确实是真的,他们已经享受到这种福利待遇六七年了。

    军属在地方上有优惠政策,在土地税收方面是有优惠的,立什么功给什么优惠政策,积累到一定程度就能免税。

    对于一个军属家庭来说,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

    而且现在当兵也要读书识字,比一般人还要有学问,人们再也不能喊他们叫臭丘八了,他们的地位已经提高了很多了。

    所以,作为这个王朝的守护者,他们必将为这个王朝,为这位皇帝奉献全部的力量。

    皇帝站在他们身前,是那么的高大魁梧,那么的英气勃发。

    他们为他们有这样一位皇帝感到自豪,感到骄傲。

    皇帝拔出了天子剑,剑指北海。

    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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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三百六十五 隆武二十年(上)

    隆武二十年冬,十二月二十七日,乾清宫内。

    朝廷各部尚书及内阁辅臣联席会议正在召开。

    内阁首辅徐光启主持这场会议。

    眼下是现任工部尚书黄远进行年度工作汇报。

    “自隆武十三年大驰道修建完毕之后,各地连接大驰道的官道也在不断的进行休整,如今整个东南地区、辽东地区、北直隶地区、山东地区和关中地区的官道也全部修缮完毕。

    预计在明年年中,四川到江西部分的官道也能大体修缮完毕,北直隶到西北的官道也能大体完成,接下来就是进一步深入西域地区和草原地区,在大驰道的基础之上,以官道连接各州县,按照陛下先东后西的方针,这一计划正在顺利展开。

    滇缅大驰道的修缮工作进展顺利,如今已经完工一半,预计在隆武二十二年可以彻底竣工,此后,从云南到缅甸就有了一条可堪一用的大型驰道。

    以后川蜀货物若要出海,不必再绕一大圈,完全可以顺着大驰道直下缅甸,走仰光港口直抵热那亚和法兰西,省下一个月至两个月的时间,四川的商贸也可以由此得到更大的促进和发展。”

    黄远说完之后自行坐下,徐光启点了点头,开口道:“接下来是财政部。”

    “是。”

    财政部尚书许劲光站起身子,打开了自己的述职文件。

    “隆武二十年全年四个季度财政收入总额达六千三百七十一万两有余,其中农税所占比例已经降低至二成一,工厂税收较之隆武十九年提高半成,达一成五,各地羊毛和棉纺织工厂建设速度很快。

    商税之中,远洋海上贸易收入所占比例达到三成三,国内商业贸易占比达到二成三,大秦对外商贸收入所占比例极大,主要外销地点在南洋诸国和欧罗巴诸国,还有西北的俄罗斯国。

    年度支出总额达五千一百七十六万两,最高支出分别为教育补贴,医药补贴,道路修缮,军队支出和城池建设方面,年度总余额达一千一百九十五万两,财政盈余较大,达到了陛下的预期要求。

    另外,按照陛下的要求,明年开始,对西北地区和西南地区的蒙学堂增加教育专项补贴,用于购置书桌椅和文房四宝,还有给困难家庭进行教育补助,保证供给一个孩子入学读书识字。

    陛下要求加大建设量的中学堂目前已经在东南地区和北直隶地区铺开,为达到一县一所中学堂的目标,后续计划投入专项支出三百万两,后续计划还有一百一十六所蒙学堂和三百七十二所中学堂正在规划之中。

    大学堂自隆武十一年开始,已经在南京,北京,开封,宁波,上海,广州,仰光,沈阳,西安,成都,武昌,昆明十二个城市内正式开学,还有六所大学堂正在规划建设之中。”

    徐光启又点了点头:“好。”

    许劲光刚刚坐下,吏部尚书陈渊忽然站了起来,看向了坐在最上首位置上的皇帝萧如薰。

    “陛下,关于大学堂的建设,因为大学堂的毕业学生较少,各地官府部门对大学堂毕业生的需求量很大,各地基层官员的缺口量也在增多,尤其是西北地区和乌斯藏区。

    这些归属大秦统辖还不满五年的地区尤其缺乏基层官员,考虑到陛下的基层政策的推行问题,陛下可否考虑多建设一些大学堂?

    否则按照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今年乌斯藏去的官员缺口达到了一百三十七人,明年就要达到二百余人,后年就会产生三百人以上的缺额。”

    陈渊的话刚刚说完,萧如薰还没有给出反应,许劲光就反驳道:“陈部堂,你这样说是不负责任的,大学堂是说建设就能建设起来的吗?”

    “你财政部一年盈余超过一千万两,连着数年年年增长,眼下国库里的银两怕是堆的都放不下来吧?你留着那些银子干什么?大银子生小银子吗?”

    陈渊反怼了许劲光一句。

    “财政部的银两支出是有规划的!一口气大量的支出未必能达到好的效果,循序渐进的支出才是道理,国库总要留一些战备银子,一些灾荒预备银子,看着多,花起来就和流水一样,是个无底洞!”

    “那我缺乏的官员怎么办?乌斯藏都护一个月一封奏表要吏部往乌斯藏派人过去,说藏民不好驯化,需要大量官员投入指导,可我手上哪里还有更多的官员?你让我如何是好?”

    陈渊面色不善的看着许劲光。

    许劲光一伸手指向了教育部尚书蔡康。

    “那你要问教育部为什么不能多培养一些优秀的学生出来,问我财政部干什么?我财政部的经费支出是完全到位的,没有卡你们的脖子。”

    这招祸水东引搞得蔡康猝不及防,躺着也中箭。

    “教育乃国之大事,俗话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育好一个人成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吗?我教育部也不是吃干饭的部门,隆武元年全国才四十万读书人,现在全国入学蒙童已达一千零六十四万,中学堂学生也达到一百七十万!”

    蔡康连忙反驳。

    “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眼下就有那么多官员缺额,我可不是一两次听说你们教育部组织的中学升大学的考试难度太高,九成中学堂毕业学生都无法通过考试,每年就那么些人,银子都花到什么地方去了?”

    陈渊怒怼蔡康:“教育支出比军费支出都要高,你别跟我说你缺钱!”

    “夏虫不可语冰!”

    蔡康被气的胸口剧烈起伏,想痛骂他却觉与其和他痛骂不如向皇帝表达自己的委屈。

    于是他站起身子向萧如薰诉苦。

    “陛下,臣自从担任教育部尚书以来,战战兢兢,任劳任怨,不敢有一丝懈怠,唯恐辜负了陛下的重托,可是大学堂的建设真的不是那么容易,如果仅仅只是建筑,那反而容易多了。”

    群臣将目光投向了坐在上首一直不曾说话的皇帝萧如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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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三百六十六 隆武二十年(下)

    坐在上首,四十八岁的皇帝萧如薰深吸了一口气。

    “你们都坐下。”

    站起来的几个人老老实实的坐下。

    “太子,你是怎么看的?”

    萧如薰没有直接表达自己的看法,而是扭头看向了坐在侧后方的萧振邦。

    萧振邦年已二十五,已经长大成人,从他十八岁开始,萧如薰就带着他一起处理一些日常政务,让他熟悉政务的操作方法和群臣惯用的推诿手段。

    萧振邦站起身子。

    “儿臣以为,此事并非是某个人的过错,也不是考试的过错,而是新式学堂教育体系确立时间尚短所带来的一系列的问题,蔡部堂说的对,教育乃国之大计,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立竿见影在教育上是不正常的。

    大学堂的建立需要考虑到很多东西,后续的支出远远超过建设的支出,合格的老师,合格的祭酒,合格的地方环境,还有各种各样意想不到的东西需要支出,所以这也是财政部力所不及的地方。

    若要解决这个问题,并不需要我们立刻做些什么,只需要按照眼下的计划一步一步的实施,不用十年,这个问题自然而然的就解决了,那个时候再回想现在,也许会产生很好笑的感觉。”

    萧振邦说完之后便坐下。

    萧如薰看了看群臣。

    “都听到太子是怎么说的了?”

    “是。”

    群臣回复。

    “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不是加大财政支出就能立竿见影的事情,朝廷规划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要多提及那些有的没的,也不要多做争吵,那没有意义。”

    “臣惶恐。”

    “臣失言。”

    许劲光和陈渊站起身子认错。

    萧如薰让他们坐下。

    “教育是百年大计,官员选拔也不急于一时,缺乏官员,那就尽量多安排一些官员去这些苦寒之地多多历练,所有新选拔的官员都要去苦寒之地多做历练,去的越远,越是荒芜苦寒,以后升迁就能得到更多的照顾。

    这是朕一早就安排妥当的,边远地区基层官员优先提拔,隆武八年以后选拔的官员全部都要前往边远苦寒之地历练三年以上才能往回调,有这些政策打底,缺官员不是最大的问题,陈部堂,你不要太忧心。”

    “臣遵旨。”

    陈渊表示明白。

    “但是教育问题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按部就班固然重要,但是让更多的人读书,让更多的人识字,这是朕一早就定下的目标,如今大秦的人口数目大量增长,未来对教育的需求会更大,谢部堂。”

    萧如薰点了谢禾的名,自从土改任务结束之后,萧如薰就把在全国各地都历练过的谢禾调回中央担任了民政部尚书,一干就是八年。

    听到萧如薰点名,谢禾立刻站了起来。

    “陛下。”

    “大秦今年的人口普查做的怎么样了?”

    “回陛下,今年的人口普查已经结束,大秦今年新增人口三百七十八万六千七百三十九人,较去年多了二十七万人,如今大秦已有人口一亿六千一百零五万余。”

    萧如薰点了点头。

    “从隆武三年四年第一次人口普查至今,十六年了,大秦人口增长了三千多万,朕很是开心,人口增长如此之多,也证明诸位臣工的工作不曾懈怠,这些都是实打实的功绩,是会载入史册的,诸位臣工不可妄自菲薄。”

    “臣遵旨。”

    群臣齐声道。

    “当然,这也不是结束,治理国家,没有结束可说,那么多人需要吃饭,那么多人要看病要读书,都是支出,都是国家的任务,他们若是吃不饱饭,上不起学,看不起病,那就是国家的无能,你们的无能!”

    萧如薰伸手指了一圈全大秦的高级官员们,群臣低下头,并不敢言语。

    “二十年了,朕登基称帝二十年了,二十年来,朕扪心自问,自己所做的事情,没有一件不是为了万民谋福祉,没有一件不是为了大秦的强盛。”

    这样说着,萧如薰站了起来,一边踱步,一边如数家珍般的将自己的功绩一一说出。

    “隆武元年末二年初,朕讨灭女真,平定杨应龙叛乱,讨伐倭国,开国三大征,让大秦稳定下来,隆武六年中,朕派兵攻取河套,讨平青海。

    隆武七年,朕北伐喀尔喀,剿灭察哈尔,收服科尔沁,将左翼蒙古讨平,将喀尔喀消灭,进军北海,将北虏消灭得干干净净,武功远迈汉唐。

    隆武十三年,朕统兵西征,讨伐瓦剌四部,准噶尔,土尔扈特,和硕特,杜尔伯特,朕与之大战,将之讨灭,将大秦军队带到只有唐军才到过的地方。

    隆武十四年,察合台国杀我商旅百姓,朕一怒兴兵,统兵讨伐察合台,叶尔羌国黑白不分,妄想联合察合台一并抵抗我大秦天兵,朕一并将之讨灭,重收西域于囊中,重设西域都护府。

    隆武十五年,乌斯藏区部落头人杀我商旅,朕派兵讨伐之,大秦天兵如摧枯拉朽一般将之讨灭,朕下令增设乌斯藏都护府,施行土改,从那时开始至今,已经五年了,大秦已经扫平周边一切恶邻,古往今来,谁能做到?”

    萧如薰走到每一个臣子背后,绕了一圈,又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缓缓坐下。

    “朕说这些,不是为了夸耀自己的功绩,真的功绩无需夸耀,万民自会传唱,朕这样说,是要让你们知道,你们正在治理的,是一个何等庞大的国家,是一个何等伟大的国家。”

    萧如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水。

    “陛下所言,尔等都听到了?”

    徐光启接下了话茬。

    “是。”

    群臣回复。

    “既然听到了,就要明白陛下对尔等的期许,大秦之庞大,前所未有,我等所能掌控治理的地区,还没有想象中那么多,那么大的国土,若要消化掉,确实不是容易的事情,但是只要政策到位,就没有我们做不到的事情。”

    “是。”

    群臣再次回复。

    “好了,说了这么些,是要让你们明白自己身上的担子,大秦的国土前所未有的大,但是咱们的州县还没有完成规划,更遑论建设,大军远在边疆戍守,虽然驱使俘虏放牧,补给也并不容易。

    打下来并不意味着就属于咱们,属于咱们也并不一定要移民过去治理,选择要害的地方就好,但是该掌握的一定要掌握,这对于我们,对于后人,意义非凡,望诸位臣工多多努力。”

    “臣遵旨。”

    群臣起身,向皇帝表达自己的遵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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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三百六十七 秦皇立马碑

    会议结束之后,萧如薰带着萧振邦回到书房之内,群臣则三三两两结对离开,继续去做那根本做不完的繁重工作。

    对于群臣来说,这的确是想都不要想的相当繁重的工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稍微轻松一点,就眼下的活计,他们感觉自己一辈子都别想轻松了。

    别的王朝都是政治斗争一轮高过一轮,但是在本朝,除了皇帝陛下搞的整风运动之外,还真没几个臣子有闲情逸致敢搞政治斗争的,除非不想要命,或者是得到皇帝的授意了。

    而且有时间吗?

    北边大草原,西域,乌斯藏,辽东奴儿干,日本,缅甸,一桩桩一件件,要不是大驰道修缮完毕,海运畅通无阻,真不知道有多少官员想要就此撂挑子不敢了。

    别的王朝做官是来享尊荣来了,而大秦可不一样,大秦做官那是真的要做事情,不做事情的官大秦根本不需要,而且你不做事情,根本活不下去。

    大秦皇帝之强前所未有,大秦国土之大前所未有,大秦还是千百年来唯一一个扫平北方边患,将北虏南下的祸患彻底解除的王朝,光这一条,就足以让大秦皇帝萧如薰得一个堂堂正正的武字谥号。

    后来的臣子们每每提起那场荡气回肠的扫北战役的时候,每每都会露出极为感慨的神情。

    自先秦以来,华夏还从来没有一位皇帝亲自带兵扫平北方蛮夷,还亲自带兵抵达传说中只有苏武才去过的极北之地的北海,还在那里立碑做传,宣布将北海纳入大秦的统治。

    纪念苏武的同时,这位皇帝也不忘炫耀一把自己的武功空前绝后,远迈汉唐,豪情万丈的留下了这座秦皇立马碑。

    比起封狼居胥和勒石燕然,此二者一样荡气回肠,但是没有大秦皇帝亲自带兵北伐来的那么响亮。

    大秦皇帝亲自率领军队追击喀尔喀余孽到了那么远的地方,硬生生在北海亲手将喀尔喀汗的脑袋砍下来作为自己立碑做传的证明。

    证明自己自汉武帝以来开天辟地头一回将北虏一扫而空,将北方大草原彻底征服,纳入华夏治下,成为华夏儿女永远的牧场,为中原提供肉、奶和毛衣,终结了中原草原之间数千年的恩恩怨怨。

    为此,大秦付出了三年的时间,付出了整个关中地区甘肃地区和辽东地区自隆武二年以来积攒的全部的仓库库存。

    付出了合计六百八十一万两军费,付出了五十万倭人和四万汉民民夫的性命。

    还有五万七千六百七十三名大秦士兵永远离开了这个人世,数万家庭痛失亲人,还有一万五千三百七十一人终生致残,不得不含泪离开军队。

    十九名团以上军官阵亡,一百八十七名团以下军官阵亡,军校毕业生五百三十九人阵亡。

    伤亡最大的一个军全军三万人只有一万两千一百三十一人活着回到原驻地,很多基层班排连只剩下一两个人还活着,见面之后抱头痛哭。

    骡马大量死伤,损失共计六万余。

    伤亡之大,让皇帝萧如薰在战后也向天下人下达了第二道告天下人诏,抚慰英灵,在京师正北面设立国家级忠魂祠,将战死英灵牌位引入其中。

    以皇帝亲手斩下喀尔喀汗头颅之日的九月二十七日为英灵纪念日,每年都要举办盛大的纪念仪式,让战死英灵永受天下香火。

    战死士兵的军属家庭不论军功一律享受三年免税五年半税共计八年的优惠政策,士兵根据战功得到相对应的免税时限和免税土地的奖励,除此之外,还有朝廷发放给军属家庭的各种福利以及赏钱。

    林林总总,为了这场战争,国库支出了九百一十五万两银子。

    隆武十年喀尔喀汗授首,北方草原战争结束以后,国库掏出了三成的库存,几乎是可以用在战争行动上的全部预算。

    财政部尚书看着银子大量减少的国库,心里产生了巨大的失落感。

    抚平战争的创伤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将整个国家数年建设所得到的三分之一物资投入到了这场战争当中的萧如薰却觉得这场战争打得非常值。

    损失的确非常巨大,巨大到了大秦这样厚实的家底都差点兜不住的地步。

    还把王锡爵累的油尽灯枯,隆武十一年直接病逝在工作岗位上。

    把李廷机累的一病不起,隆武十四年告病还乡,回家后一个月病逝了。

    叶向高战战兢兢表示自己的德行不足以担任首辅,于是隆武十五年,徐光启后来居上,担任帝国首辅,主持了之后几场战争的后勤事宜,也差点累的当场去世,给萧如薰下令回家休养一个月,各种珍贵药材大量进补,才缓过来。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叶向高算是有点自知之明的,知道当了首辅就会累死。

    不过之后大秦内阁增补阁员,阁臣增补到了八人,徐光启的工作压力大大减轻,加上叶向高和陈龙正的辅佐,这才没有步上王锡爵和李廷机的后尘。

    尽管如此,这份工作依然有极大的压力,徐光启满头的黑发已经半白,见人都不敢不戴帽子,生怕漏出自己那稀疏的头顶惹人笑话。

    不仅仅是内阁,隆武七年到隆武十年的讨伐喀尔喀的大战役,不仅将内阁阁老累的够呛,下面的官员也有十几名累倒在工作岗位上就没醒过来的,还有五十多人累的死活要辞职在家休养,不敢继续玩命。

    不少地方上的基层官员,村农会会长和乡长之类的为了战争后勤工作而殉职,总数大约在二百多人。

    付出了如此之大的代价,大秦得到了什么呢?

    隆武十四年将瓦剌蒙古四部全部剿灭之后,秦军进行了一个统计。

    七年剿灭战争,秦军共得到了八万零一百二十九颗首级,直接间接消灭北虏一百三十多万,俘获一百一十七万可以充当苦力干到死的男女口众,六百余万牛羊马和堆上天都堆不满的各种骨制品皮制品草原风情特色品和其他的战争物资。

    以及整个广阔的可以用来放牧的大草原,还有未来再也不会受到伤害的北方边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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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三百六十八 修路是百年大计

    除了可以立刻使用的战争物资之外,其他东西也不是毫无价值的。

    那些堆积成山的骨制品皮制品和草原风情特色产品已经被萧如薰找到了合适的买家,除了民间的一部分需求之外,大部分都被装船卖到了欧洲,在欧洲大为畅销,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反正换了不少钱就是了。

    一阵剧烈的疼痛之后,百姓们换来的是近乎永远的安逸。

    因为大秦皇帝为他们扫平了北方边患,将北虏历史性的扫平了,将他们整个覆灭掉了,以后北虏扣关南下将会成为历史,成为教科书上的一部分。

    不再鲜活。

    整个蒙古部落因为慧眼识英雄而得到完整保留的只有科尔沁一部,隆武十四年得到赐封时,整个科尔沁部的总人数大约在五万人。

    萧如薰恩准科尔沁保留原先的规矩,在原先的居住地上放牧,给他们圈定了一个范围,修了一条路去他们那里,还很贴心的给他们修建了居住的城池。

    将他们圈养在了草原上,放牛放羊,挤牛奶挤羊奶,然后剪羊毛,通过大驰道送到卖给政府,换取生存物资以保证生存,从此乖乖的。

    剩下的全部被俘获的北虏都被安排了各种各样的苦役建设运动,和被俘获的倭人一起,承担起了建设大秦美好明天的光荣使命,此一段时期有史料统计称北虏和倭人年均死亡量在二十万以上。

    到隆武二十年的时候,倭人的死亡数量已经突破了四百万,大部分都是死在大驰道建设和江南地区的灭螺行动之中,尤其是灭螺行动,死的人更多。

    基本上都是被榨干劳动力到最后一刻,被血吸虫感染然后被一把火烧掉了。

    多亏了这些人,他们在整个江南十年如一日的消灭钉螺,到隆武二十年的时候,江南地区曾经钉螺繁盛区的几大淡水湖周边地区已经难觅钉螺,江南地区百姓的血吸虫病已经大体控制住了。

    萧如薰在北边除害,他们在南边除害,为了大秦人民的美好生活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大秦人民会记住他们,然后很快忘掉。

    攻击察合台叶尔羌两国以及乌斯藏的时候,获得了五十多万口众,这些口众也被安排了各种苦力建设运动,多亏了他们,那些地方的城池才得以快速建立,才让这些地方具备了基础的生活人的条件。

    萧如薰发现现在这些地方还没有想象中生态环境那么糟糕,当然若要控制起来,也没有那么容易。

    地图上所看的国家疆域图其实一般都是一个大而化之的概念,真正掌握的地方一定要有人居住,要有行政设置和一系列的建设。

    这对于广大贫困少人地区来说是很难的,青海西藏和新疆一带,想要完全掌握一点都不容易。

    对于古代中国而言,就算是传统核心地带,也就是秦国统一之后的那一块疆域的完全掌控都要到清朝去了。

    更不要说东北西北西南等地,开发都是在清朝中后期,而在此之前,所谓的掌控和疆域划分大部分都是看驻军位置,或者是所谓的羁糜统治,不收税,不压迫,不干预,所谓的三不统治。

    古时候人们掌握一块新开拓的土地是很困难的事情,可以说江南地区的开发都要到宋朝以后了,而唐朝以前是关中时代,开拓一块区域往往需要几百年的时间。

    不要看地图上画得那么大,其实掌控不是那么回事儿。

    明初,对奴儿干都司等东北一大片土地的掌控是很有限的,基本上所有的军事卫所和有人居住的地方都沿着河流分布,河流两岸建设了一系列的军事卫所,沿着松花江和黑龙江河流两岸建设卫所和控制,一直延续到今库页岛。

    河流意味着水源补给,意味着交通顺畅,意味着有水可以浇灌土地,意味着可以种植粮食生存下来。

    不能长粮食的地方是不能生存的,现在也是一样。

    萧如薰攻略了这些土地,这些土地大部分都是无人区,有人那也是流动性很强,这些年在这里,那些年在那里,攻略是攻略了,但是这些长不出粮食的地方,又该如何治理呢?

    修路,没有天然河流,就要用人力来修一条生命路线出来,通过这条路,连接华夏神州和新获得的领土,像触手一样,将中央政府的控制力沿着道路扩张过去,这就是所谓的征服后控制。

    萧如薰在国内修筑八条大驰道,就是将中央政府的控制力下达到地方,将地方牢牢掌握住,而对待新获得领土也是一样,修路。

    沿路建设军事驻点和居民点,路要经过军事要地和可以居住人的地方,连成一线,形成一条畅通的通道,便于中央政府对他的控制和掌握,便于今后进一步的开发。

    所以要真的说对这些地方控制住,比如说偌大的青藏高原,大秦所能控制的也就是沿路两边和边疆地区的驻军点,还有大城市。

    但是这些地方也算被掌握了,因为有人的地方就是这么些,其他地方,没人,难以生存,控制了人,就控制了这块地区。

    将人集中到修筑的道路两旁的地方居住,将人管住了,地方就掌握好了,至于其他的戈壁山地荒漠之类的地方,说穿了,现代都无法利用,还是无人区,最多修几条公路而已。

    不管怎么说,修路都是最重要的,路修不好,一切都办不好,所以萧如薰在征伐过后,讲究的是就是修路了,修路是百年大计。

    他又定下了大驰道计划,修路到北海,修路到河套地区,修路到青海地区,然后再修到乌斯藏地区,修一条可以让中央政府掌控地方的路。

    不管多艰难,没有交通通道的话,就不算真的掌握,就不能真的掌握。

    就算掌握,交通不兴,还可能造成新的割据政权,大秦今天所付出的心血就将付诸东流。

    朝中有人觉得将这些地方纳入统治修路的话会造成很大的财政负担,虽然修路可以让倭人让北虏去修,但是财政支出一样存在。

    他们说这些地方打下来就好了,完全没有必要纳入治理,也看不到太大的经济利益,修路等支出极大,长此以往,恐怕会造成财政上的负担过重。

    财政部不停哭穷,说国库空了好多,看上去就像是心里被挖空了一样,非常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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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三百六十九 一寸山河一寸血

    对于这群守财奴,萧如薰并不反感,但是财政支出是必须要做的,不准停。

    所以从隆武八年开始,财政支出上就多出了一大笔修路费,也多亏有一大批免费劳动力可供驱使,否则这条路修起来也是真的不容易。

    修路这件事情从隆武元年开始就没停过,到隆武二十年为止,大秦财政部支出了千万两银子,民政部统计付出了不知多少倭人和北虏俘虏的性命,才终于将大秦境内的八条大驰道完成,小官道还要继续修。

    然后修到北海的河套的青海的新疆的和乌斯藏的,每一条路都是钱和人命。

    那倭人和北虏也不是心甘情愿愿意修路修到死的,被压迫太甚看不到曙光的情况下,他们也会暴乱。

    从隆武六年开始,倭人暴乱发生过不少次,尽管萧如薰采取了倭人治倭人的方式来转移仇恨,但是转移仇恨**并不总是奏效,总有倭人想要号召自己的同胞一起反抗秦人逃走。

    为了杀掉这些暴乱分子,秦军也付出了几千条人命。

    不过随着秦军武器的更新换代和管理方式的规模化规则化,倭人暴乱的可能性越来越低了。

    但不是说就没有,隆武二十年倭人暴乱和北虏暴乱一共发生七次,为此死掉了一万多倭人和三千多北虏,秦军损失了两百多人。

    这样的损失放在这里,财政部一统计,满满的都是血泪。

    反对的声音自然就起来了。

    为此,萧如薰召开朝会,阐明了西部高原山地戈壁荒漠在军事上的意义。

    他用唐朝吐蕃和吐谷浑的旧例讲述这些地方不在中央政府的控制下,会被其他人控制,一旦被其他人控制将会威胁大秦的西疆。

    唐国都长安都被吐蕃人打进去过,那是何等的耻辱?

    更不用说前明放弃塞北卫所之后百余年间被北虏压着打,财政支出可就比现在要少?

    秦始皇为何建设长城,这是暴政吗?

    综合算一笔经济账,经济支出总比军事支出要好,现在支出的多,未来支出的少,收入的反而更多一点,现在不支出,未来暴乱四起,受苦受难的还是大秦百姓。

    所以这片地区必须要在大秦的掌控之下,绝无可能放弃。

    出于军事上的考虑,为了后世子孙计,无论付出什么样的艰辛,无论需要多少年,我们都要将这些地方牢牢掌控,绝对不能放弃!

    一寸山河一寸血,后世皇帝如有放弃隆武开疆所得土地者,非吾子孙

    萧如薰将这句话刻在了石碑上,立在了皇极殿正门侧边,将此一条例立为后世皇帝是否合格的标准,永远不准拆除。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有没有意义,有没有对后世子孙的威慑力。

    但是他辛辛苦苦开疆拓土所得到的足以保卫中华不受攻击伤害的屏障,绝对不能轻易抛弃掉。

    所以他加紧下令进行道路的修建,加紧推行牧羊织毛衣的政策,让所有人都看到草原高原对大秦的经济价值,看到经济价值看到利益,才会有人想要保卫,否则只是一块石碑,真的,会有多少人在意呢?

    朱元璋还不允许宦官干政。

    当然随着秦军武器的更新换代和科技的日益进步,这种损失和代价也变得越来越少。

    比如赵士祯主持下的燧发枪量产计划获得了极大成功,隆武十八年的时候成功实现了一定规模的量产化,为秦军保证每年有五万支线膛燧发枪的生产量。

    之后还能再做改进,还有更高的产量,为此,萧如薰十分开心,重赏了赵士祯。

    秦军鸟铳手开始逐步换装威力更大射程更远精准度更高的燧发铳,有了燧发铳的装备之后,对付倭人和北虏的暴乱就更加轻松。

    除此之外,军工部对钢铁冶炼也提出了不少改进措施,让钢铁生产量得到了有效提高,在现有情况之下,已经很不错了。

    从隆武六年得到毛织机之后,萧如薰大力推广毛织机的使用,在隆武十年大力将羊毛衣投入市场,还给军队增发羊毛衣冬装。

    羊毛衣的出现大受欢迎,因为价格便宜而且保暖效果好,由此带动了这个大秦对羊毛衣的大量需求,于是乎大江南北数个省份都出现了羊毛织衣工坊,在大江南北卖的非常火热。

    隆武十三年开始,萧如薰指示皇庄退出民间市场,改作外贸方面和军队特供,将民间市场让给了民间商户,表示皇家不与民争利的态度。

    海外贸易则由于民间力量弱小,难以形成规模,便以皇庄牵头,皇庄作坊为主,将溢出的订单交给民间商户来做,统一对外商贸,维持数量和利润。

    因为羊毛衣羊毛裤羊毛袜羊毛手套甚至是羊毛围巾羊毛帽子的出现,使得长年以来没有很好的保暖品的百姓们对此十分欢迎。

    在这个温度逐年降低并将持续降低的小冰期,羊毛衣的出现无疑是非常有利的。

    由此,中原大地的大市场对羊毛制品的需求量达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程度,数年的财富积累让民间普通百姓的手上也有了余钱,买一些羊毛衣裤并不是困难的事情。

    加上这些制品的价格被皇庄压在了一个比较低廉的地步,皇庄退出之前对各种方面也作了安排,对羊毛制品的价格有了限制,所以寻常百姓也能卖起,成为了主要消费力量。

    一亿多人的大市场,是这个时代绝无仅有的超大市场,这个市场一旦形成,对羊毛的需求也就可想而知了,于是乎,北上放牧风潮在中原和江南甚至是岭南形成了。

    从隆武十一年底开始,萧如薰指示内阁发布了新的政策,允许大秦子民以私人身份向政府申请北上放牧,政府可以将牧场承包给大秦子民,允许他们以较为低廉的租金租赁牧场放羊。

    这个政策很快传遍大江南北,联系羊毛热的产生,大量有眼光的人顿时意识到了寒冷而充满危险的草原是淘金者的天堂,如果勇于北上放牧,得到的将是白花花的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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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三百七十 吃外人还是比吃自己人要好

    有利益的地方就有人。

    于是甭管是个体的百姓还是商户组织的放牧队,统统北上申请牧场放牧。

    短短两年间,整个内蒙古地区就被租赁的一干二净,然后向外蒙地区甚至更北一点的地区进发,大量牧场被租赁给了百姓和商户。

    这些商户是很聪明的,搞一条龙产业,从生产羊毛到织毛衣到卖出去,有自己的一套流程,而他们的出现也正好给那些农闲时期想要找活做的百姓提供了好去处。

    秋收之后的农闲时节,大秦百姓徭役很轻,相当时候都没有徭役,徭役全给倭人和北虏承担了,他们就到处找活做来填补家用,官方作坊里不需要那么多工人,然后民间各大羊毛衣制作工坊就很顺利的出现了。

    从秋收之后一直到来年开春时节,都是羊毛衣销售的黄金时节,这个时候大江南北的羊毛工坊都大量招募会做工的人来做工。

    从清理羊毛晒羊毛到织成羊毛衣,不仅需要男性劳动力,也需要大量女工。

    织衣服这种事情历来都是女性来做的,中国传统男耕女织,女性基本都会点织衣服的手艺,男性则基本不会做这个事情,所以农闲时节的家庭妇女比男性劳动力还要受欢迎。

    中国人历来勤劳,能多赚一点钱就会努力多赚一点钱,农闲时节,家家男女主人都以村庄为单位,整村整村的人出去给商户做工,这样做的好处很多。

    最大的好处就是不怕商户欺负人或者扣工钱。

    从最开始,萧如薰就给这些招募农民去做工的商户定了规矩,做工之前,商户需要找到当地村庄的农会,雇佣之前,要和农会商量每人的工钱,然后签订雇佣合同,雇佣合同会送一份到乡政府保管。

    然后,才是农会会长组织村里的闲暇劳动力一起出去给商户做工,一起上工,一起下工,一旦出了问题,农会会长会联合乡政府一起来找麻烦,保障村民的利益。

    做工的不给你闹事,但是你也不能欺负做工的人,否则会有政府官员过来找你问话,找你麻烦,然后用《商法》和你讲道理,不把你弄得倾家荡产你就不知道法律的威严。

    这方面的规定非常严格,萧如薰在商法里专门规定了这样的条例,要充分发挥基层政府的组织作用对农民进行保护,不能允许商户自由操作,避免出现不给工钱凌虐工人等现象的发生。

    一个村一个村的人一起出去干活,出了事情也方便大家抱团,商户就不敢欺负人。

    萧如薰对这些商户一点好感都没有,早早地定下严格规定,要求地方基层政府要有所作为,不能毫无作为,一旦出了事情,县府直接问责地方乡村政府,问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做的亲民官。

    基本上农会会长和乡长要想往上升级,这一关是必须要过的。

    隆武十三年以后,要是任期内出现了商户坑害农民的情况而农民无处伸冤,那是很严重的,涉事基层官员就可以卷铺盖滚蛋了,严重的还要坐牢。

    不能做到防患于未然,甚至连为民伸冤都做不到,要你何用?

    当然,萧如薰也知道这些商人的尿性,所以给了他们一个特殊渠道。

    如果觉得这样麻烦,不想和政府正面刚,又心黑不想付太多钱,或者找不到足够的劳动力,可以来找政府,申请租赁一批倭人或者北虏给你做工,直接付钱给政府,不用给他们工钱。

    至于怎么用,怎么操作,政府不管,但是死了要赔钱,到时间了不能送回来,你得赔钱,一个人几个钱这样的价格提前订好,政府给你完完整整的送来,你要完完整整的送回去,不然赔钱。

    当然往往这样做的操作性更大,更方便商户节省成本,所以这个政府提供的业务还蛮受欢迎的,能给政府提供不少收入。

    但是因为有些商户过于心黑,不听政府劝告凌虐倭人和北虏过甚,导致暴动,曾经还在天津闹出过倭人忍无可忍纵火焚烧工坊烧死不少人的事情。

    大秦律法只保护大秦子民,不保护战俘,战俘死活政府不关心,只要付钱就好,但是一旦涉及到了大秦子民,事情就大条了。

    那户商家主人被罚到倾家荡产还被发配去做苦力,家产都用来偿还被火烧死的做工农民的家属了,至于那些倭人,第一时间就被天津警察部队出警灭了。

    大秦律法不管战俘如何,但是如果出了问题伤害到大秦子民,就直接追究商家的责任,不问缘由,直接追究,这种做法极大的震慑了一批连饭都不给战俘吃的商家,使他们的行为趋于规范化。

    至少让人家吃点饭是吧?

    饭都不给吃还强一天干活九个时辰以上,也难怪那些倭人要不顾后果的暴动了。

    但是如果那些倭人没纵火烧死做工的农户,估计这个商家也不会被罚到倾家荡产自己还要去做苦力,家人也被牵连,最多也就是罚钱了事。

    但是由于这样实在是很节省成本,为了多赚一点钱,那些商户是不会放弃这条渠道的,他们还是不断的租赁战俘来做工,甚至给政府培养出了一批熟练的战俘工,很受欢迎。

    因为这种高强度不把人当人的用法,到隆武二十年,倭人总数下降了三分之一,北虏战俘总数也下降了三分之一,但是非常可喜的是,大秦的建设和收入是年年攀升的。

    这些人不计成本的使用极大的节省了政府经费,让各地建设的更快更好,大秦的变化日新月异。

    很多城市都修建了公共厕所,很多地方都铺上了砖石路面,大秦百姓的负担大大降低,人口大量增加,病痛越来越少,人均寿命也有了显著提高。

    所以吃外人还是比吃自己人要好。

    萧如薰是这样教育振邦的。

    “你待百姓不好,百姓会记在心里,记得多了,就成了恨,恨多了,就要爆发,一旦爆发,事情就不好收拾了,你若待百姓好,百姓会记着你的好,会拥护你,你就无所不能。

    所以,大秦百姓是你必须要去争取要善待的,而其他人就不一样了,他们不是大秦子民,你可以想怎么对待他们就怎么对待他们,但是前提是,你要能降得住他们,让他们来大秦做工是有潜在危险的。”

    振邦跟在萧如薰身边,仔仔细细的听着萧如薰所说的,是不是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有所得。

    “父亲的教诲,孩儿记住了。”

    “嗯。”

    萧如薰点点头,又开口道:“再有两个月就是你皇爷爷的忌日了,准备的怎么样了?”

    “回父亲的话,皇爷爷忌日的典礼孩儿已经准备妥当,只待那一日了。”

    “好。”

    萧如薰叹了口气:“那天,把志高志远志雄志威都带上,把振武也叫回来,你皇爷爷生前最喜欢儿孙满堂,看到满地乱跑的小不点,他最开心了。”

    “孩儿明白了。”

    萧振邦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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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三百七十一 儿孙满堂

    太上皇在隆武十五年春二月去世了。

    去世前三个月,振邦的第三个儿子出生了,太上皇非常高兴的抱着自己的又一个重孙子,取了志雄的名字。

    或许是觉得自己的一生已经圆满了,三个月后,太上皇在万寿宫的家宴之后,含笑而终,没有一点痛苦,享年七十二岁。

    而此时,萧家第三代已经有二十一个孩子了,振邦的侧妃张氏又诞下了一个女儿,振邦的第四个孩子出世了。

    太上皇应该是非常高兴的,很开心的才离去的,当然,唯一有点可惜的是,太上皇去世的时候,小孙子振武还小,才十三岁,还没能结婚生子。

    而今年上半年,振武结婚才半年,一妻一妾全部怀孕,因为北方冬天冷,她们的预产期又在明年正月,于是振武担心她们的身体,向萧如薰请求去了南京行宫陪伴妻妾生子。

    萧如薰在振邦和振武之后就没再和彩云生孩子了,彩云年纪不小了,再生孩子会伤元气,萧如薰不舍得让彩云冒这样的危险,就决定不再要孩子。

    或许是上天垂帘,把萧如薰没有生下来的孩子的份额全给转移到了振邦和振武身上,两小子一个比一个能生,振邦结婚半年,一妻两妾全部怀孕,唰唰唰三个儿子生下来,把太上皇高兴坏了。

    现在振武也是一样,一妻一妾全部怀孕,可想而知以后子孙也不会少。

    萧氏皇族的传承再也没有任何问题了,大臣们也没就在这种事情上继续和皇帝说三道四,皇帝的确只有一个皇后,但是皇帝也让自己的儿子多娶妻生子,没有让儿子们也学自己搞一脉单传。

    萧如薰是没有想太多的,但是当他知道自己也当了爷爷的时候,那种感觉还是很奇妙的。

    看着小不点们在自己面前乱窜,喊自己皇爷爷,那种感觉,就感觉是突然人生圆满了一样,铁血了一生的萧如薰在看到这些小肉球的时候,忽然间流露出了让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的温柔。

    隔辈亲隔辈亲,或许,真的是有它的道理的。

    老的就是喜欢小的,不喜欢大的,萧如薰对待振邦和振武一直都保持着严父的态度,可面对孙子孙女们的时候,态度就完全软化了,几乎毫无立场,让振邦都忍不住对萧如薰抱怨,让萧如薰不要太宠孩子们。

    知道归知道,做归做,振邦现在算是明白萧如薰当年说的话了,为什么萧如薰当初担心太上皇,就和他现在担心萧如薰一样,会把小孙子小孙女们给宠坏了。

    萧如薰最宠爱的就是振邦的嫡长子志高,志高的名字是太上皇给取的,带着太上皇和皇帝的期待,是大秦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志高从小就被精心照顾,三岁的时候就被萧如薰放在腿上教识字,长得浓眉大眼,聪明伶俐的,萧如薰觉得自己已经把振邦教出来了,接下来,也该好好的教育一下志高,把自己的精神传承下去。

    自己能活多久,就要传承多久,只要还活着,就要不断的尽力传承,不能让大秦眼下的大好局面遭到破坏。

    对振邦,萧如薰是放心的,振邦会是一个合格的皇帝,而他的孩子们呢?志高呢?可以承担起这个庞大帝国的重担吗?

    萧如薰不敢说,也不敢揣测,只知道自己一定要这样做,要尽到自己的努力,尽可能地把这个局面延续下去,延续个一两百年之类的。

    再往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萧如薰也不知道。

    临近年末,快要过年了,萧氏皇族也准备着张罗着要过年了,今年萧氏皇族的数量和当初隆武二年过年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当初只有二十几人,现在,已经有五十多人了。

    小家伙们满地乱跑,看的萧如薰很是开心。

    对皇族,萧如薰是优待的,也是限制的,多加思虑,多加照顾,现在三位兄长都还在,不过三名王爵的继承人萧如薰已经确定了,剩下的第二代的孩子们,也是各有安排。

    除了继承爵位香火的三个,其他的都给放到外面部门去办事,振武对火器很有兴趣,就被萧如薰丢到了军工部,跟在赵士祯身边学习,担任职位。

    大哥二哥三哥的孩子们也有被丢到军工部的,丢到工部的,还有一个去了教育部,一个去了医部,萧氏二代的男丁们就这样被安排妥当了。

    萧如薰的本意就是让他们自谋生路,在没有爵位加成的情况下用自己的才学争取俸禄生活,而不是去做寄生虫。

    萧氏皇族有最好的教育资源和教育环境,如果这样还不能学有所成,萧如薰会对他们非常失望,更不会给他们什么好东西了。

    政治稳定永远是第一位的,皇位的传承永远容不得任何人的干预,萧如薰不管对后代们多么仁慈,这一点永远也不会改变。

    好在现在通过他的安排和统筹,这个模式得到了比较好的运行,之后会发生什么,他也不能预测。

    振邦的皇位继承权是板上钉钉的,至于他的下一代,萧如薰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看到他们长成。

    处理完了书房里的事情,萧如薰去了坤宁宫,去见彩云,彩云的精神和身体都还不错,现在将振邦的两个女儿清丽和清荷带在身边照顾着。

    家里男孩子多,萧如薰就更加宠爱清丽和清荷两个小孙女,看到她们,就忍不住上前抱住两个讨人喜欢的小丫头。

    “清丽清荷总是让我想起当年盈盈还小的时候,可惜那个时候我四处征战,没什么时间陪着振邦和盈盈,所以现在能陪着清丽和清荷,也算是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偿吧,对了,盈盈最近可有来信?”

    萧如薰询问彩云。

    彩云温婉的笑着,把剥好的蜜橘送了一瓣到萧如薰的嘴里:“还来什么信啊?这不马上就要回来了吗?也是你不好,把竟成派到了那么远的地方戍边,否则盈盈也不用大老远去探望竟成了。”

    “男儿汉大丈夫,还是大秦军人,军校毕业,如果不能去边疆戍守,吹风吃沙,是会被人看不起的,以后还怎么升职?竟成可是大秦最年轻的旅帅了,你想让竟成一辈子都只做个旅帅?那么好的天分,在振邦这一代人里,竟成可是数一数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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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三百七十二 亲上加亲

    萧如薰说的竟成是赵虎的二儿子。

    赵虎的大儿子早年患了疟疾早夭,后来在缅甸又生了一个男孩子,名字还是萧如薰给起的,叫赵竟成,取有志者事竟成之意。

    他比盈盈小一岁,和振邦一批进的少年军校,进了军校之后,赵竟成这小崽子的才华就显露出来了。

    王威最喜欢的学生就是他,之后十六岁的时候,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皇家中央军校,成绩年年排第一,振邦都给他压在下面。

    隆武十四年,赵竟成十八岁毕业,进了西北兵团分流出来的西域兵团,参与了讨伐察合台和叶尔羌的战争,在这场战争之中脱颖而出,成为同龄人中最优秀的一个。

    第一个成为营长,第一个成为团长,屡立战功,曾经打出一场一千击败五千的漂亮战斗。

    隆武十五年,他参与击溃叶尔羌国主力的战争之后,被调兵南下,加入讨伐乌斯藏的战役,爬冰卧雪吃苦耐劳,再次立下大功。

    于是,被提升为了旅帅,统帅一旅兵马,在整个西域地区有赫赫威名,人人都说未来他将门虎子,一定可以继承他父亲的地位,成为大秦的柱国之将。

    隆武十六年,赵竟成回京述职,萧如薰当着赵虎的面问他立下那么大的战功想要什么赏赐,他张口就说请陛下将阳成公主许配给他。

    萧如薰当场看向赵虎,赵虎一脸懵逼不知所措,坐在一旁像个傻子。

    阳成公主,就是萧如薰唯一的女儿,掌上明珠,萧盈盈,当时盈盈二十岁。

    萧如薰之前屡次想为盈盈说亲事,盈盈推三阻四说想要多陪伴母亲几年,萧如薰对待女儿没什么办法,就放任之。

    结果闹出这么个事情。

    萧如薰当时就觉得奇怪,没当场回复赵竟成,把振邦拉到一边一问,事情就水落石出了。

    没想到,他带兵出征的那几年里,赵竟成等一群和振邦玩的不错的小家伙们不止一次被振邦带入宫廷玩耍,在一次玩耍中,赵竟成看到了陪伴母亲的盈盈,当时眼睛就直了。

    振邦说,那一次回军校的时候,赵竟成就不断和振邦打探有关盈盈的消息,之后在军校里,赵竟成的就开始变得非常努力。

    后来赵竟成也去了皇宫不少次,每次都想方设法的见盈盈,盈盈也有几次被存了心思的彩云带出来和振邦带回来的小子们见面过,被直勾勾盯着她看不转眼的赵竟成看得很不好意思。

    之后赵竟成就问振邦,要怎么做才能娶到他的妹妹,大秦的公主。

    振邦就开玩笑说成为大秦最厉害的将军立最大的功劳就可以了,结果没成想这小崽子还真的听进去了。

    难怪在隆武十四年十五年的军事行动里拼了命一样表现自己,爬冰卧雪都不说,带兵横穿戈壁滩千里追敌,除恶务尽,战斗意志极为旺盛,意志极为坚韧,得到军中将领的一致好评。

    大家都羡慕赵虎后继有人。

    赵虎自己也乐得笑呵呵,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

    结果是这么一回事。

    那之后第二天,赵虎过来找萧如薰谢罪,说回去之后狠狠收拾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还请陛下不要怪罪,他回家一定严加管束,立刻就把这小崽子踢到西域去,保证不让那小崽子闹事。

    萧如薰扶起了赵虎,握住了赵虎的手。

    “咱们相识二十多年了,你从我还未从军开始就与我相识,是我的家将,也是我最亲的亲信,不想与我亲上加亲吗?”

    看到萧如薰的笑脸,赵虎当场愣住,然后一阵狂喜从心中涌出。

    “陛下的意思是……那……那个……小崽子他……”

    “别小崽子小崽子的,孩子都快二十岁了,都加冠了,你还喊他小崽子。”

    萧如薰责怪了赵虎一句,而后开口道:“竟成这个名字还是我取的,这孩子我很喜欢,他也的确给大秦立下了汗马功劳,身份地位上也足够,而且,昨天晚上我问了盈盈,你猜盈盈怎么说?”

    “怎……怎么说?”

    萧如薰苦笑道:“她说一切听凭父亲做主,四年了,她十六岁开始我就跟她说起要帮她选夫婿,四年,她一直都说她想要在父母身边尽孝,我不想强迫她,也想着帮她仔细挑选合适的孩子,结果昨儿一问,满脸喜色藏都藏不住,立刻就听凭我做主了,哎哟喂……”

    赵虎还没反应过来。

    “还没反应过来?你家这儿子不一般呐!十二岁见着我家姑娘就挪不动道,两人不知怎么回事就互相看对眼儿了!”

    萧如薰这一说,赵虎才瞪大了眼睛,一下子站起来撩起袖子就要回家揍人。

    “这小崽子!胆大包天!陛下的女儿……大……大秦的公主他都敢……他……”

    “好了好了好了好了,我也没怪他。”

    萧如薰拉住了赵虎:“到了这一步,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也不该多管了,两人看对眼,你情我愿的,多难得,就别管了,我都认了,你还怎样?”

    赵虎满脸的怒火很快变为了狂喜。

    “这……陛下……我家门何尝能有如此荣幸,能得公主下嫁?这……”

    “你赵家两代人,从你开始,跟着我南征北战,儿子十八岁开始上战场,爬冰卧雪横穿戈壁滩,为大秦立下汗马功劳,这件事情,我看非常合适。”

    萧如薰这话一说,就把这个事情给定了下来,赵虎一张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那之后,盈盈就和竟成在京师举办了盛大的婚礼,皇帝唯一的女儿下嫁赵家,皇帝和赵家的关系更亲近了,赵家也一跃成为皇亲国戚。

    隆武十七年,盈盈诞下赵家嫡长子,萧如薰喜得外孙,欢喜之下,亲自给外孙取名,名为尚勇。

    那之后,竟成轮休结束,又要赶赴西域带兵,让还没有完全恢复安定的西域恢复安定,戍守边疆,责任重大,于是离开京师赶赴边疆,萧如薰也认为年轻将领要去边疆戍守,这样才比较好。

    今年年初,竟成回来过年之后又要返回西域,盈盈舍不得竟成,向萧如薰请求远赴西域和竟成待一段日子。

    萧如薰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于是派了黄龙营五百精锐保护盈盈,跟着竟成一起往西域边陲而去,小外孙就送入宫中,交给彩云抚养。

    盈盈在那儿待了挺久,今年年中才送信说会回来过年,现在算算时日,两人也快到京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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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三百七十三 愿我大秦繁荣昌盛,永世不衰

    隆武二十年十二月二十九日,阳成公主萧盈盈和驸马赵竟成一起回到了京师。

    与此同时,几乎是脚前脚后的,二皇子萧振武也带着他的妻妾家眷,包括刚刚出生的一儿一女,回到了京城。

    萧振武的孩子一个多月前出世了,一儿一女,妻子生下了儿子,侍妾生下了女儿,也算是家门和谐了,萧家又添丁,萧如薰非常高兴,叫振武带着孩子来乾清宫偏殿,他要看看自己的小孙子和小孙女。

    振武带着小孙子和小孙女来见他,他很高兴的一手抱着孙子一手抱着孙女,满脸都是笑容。

    “振武啊,为父等这一天可真不容易。”

    萧如薰笑呵呵的逗弄着小孙子和小孙女,满心都是欢喜,振武也在一旁笑道:“父亲高兴,孩儿就开心了,孩儿还会再接再厉的。”

    “再接再厉生孩子啊?都跟你一样调皮捣蛋可没有这样的姐姐照顾你!”

    盈盈大老远的回来,一上来就怼自己的弟弟。

    “长姐!”

    振邦因为在军事学院学习所以不常回宫,振武主要是和盈盈在一起生活的时间比较长,姐弟两个感情比较好,经常吵吵闹闹。

    赵竟成就在一边笑眯眯地看。

    不一会儿,振邦也处理好了手上的事情,带着太子妃和孩子们一起来了,兄弟相见自是一番笑谈,萧如薰和彩云两个则是被一群孩子围着。

    有些时候,萧如薰其实感觉挺骄傲的,因为在自己的小心维护之下,这个天家不像其他的天家,冷血无情。

    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过给其他人不该有的希望,一直都态度坚定不移,很注意维护振邦的地位,所以很多时候有些人有一些不好的想法,萧如薰会将这种想法掐死在摇篮里,然后把有想法的人掐死。

    自己就两个儿子,这很重要,只有一个皇后,这更重要。

    还有一个,振武打小也没有教过他什么帝王心术,倒是经常带他去军工部的试验场所玩枪,培养他对枪械的爱好和兴趣,还真成功了,长大以后振武就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了。

    赵士祯对振武很是赞赏,说振武在火器方面有很高的才华。

    为了让家庭和睦,让兄弟和睦,真的不容易,处在这样的位置上,权力的诱惑实在是太大,能够保持这样的状态真的很不容易,对于萧如薰来说,这也是他后半生最大的期望了。

    前半生纵横沙场杀人如麻创下古人未有的煌煌功绩,到了后半生,萧如薰也没有想起他的帝王那样觉得自己做的很多了该休息一下了,不曾怠政,二十年如一日亲自理政,勤劳的像头老黄牛。

    他真的感觉自己做到了很多很多很多东西,完成了很多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给大秦打下了足够厚实的家底子,就算以后出了一两个不争气的废柴后代,这么大的家业也能撑得住。

    其实家业不怕废柴,就怕瞎折腾,但是萧如薰管不了那么多,也没有兴趣写一份帝范给后人要求后人照着做,他做到了他所能做到的全部,大秦帝国能走到哪一步,他也不知道。

    眼下的幸福就是全部,眼下的美满就是一切,能和老妻相伴,子女在身边,儿孙满堂,这个皇帝做到这个份上,萧如薰真的满足了。

    隆武二十一年的正月春节办的比往常都要热闹一些,大年三十晚上,萧如薰宴请了整个皇族,大哥家的二哥家的三哥家的聚在一起,一起乐呵乐呵,享受着一年到头难得的欢愉。

    叫孩子们展示自己的能耐,看看学会了些什么,然后挨个儿的给红包,餐桌上的萧如薰完全不像个皇帝,而像个慈祥和蔼的长辈。

    萧如兰就在饭桌上拉着萧如薰的手,带着一点微醺,笑道:“以前父亲在的时候就常说,史书里人家做皇帝是越做越有威严,越做越让人不敢接近,季馨倒是反过来了,季馨啊,你现在的性子可比当年柔和多了。”

    萧如兰这样一说,萧如薰倒也有所察觉。

    当年刚当上皇帝的时候,杀人如麻,杀的尸山血海都不足以形容,当然当时的环境很不好,大秦初立,危机四伏,需要自己用铁血手段铲除敌人维护新生的大秦政权,而现在就不一样了。

    放眼望去,大秦的敌人在什么地方呢?

    潜在的敌人在欧罗巴,在西北的俄罗斯,而他们的实力自然远远不如大秦,大秦达到了有史以来的最强时期,并且随着对新有领土的消化,还会更强,抓住科技发展的轨迹,抢到头啖汤,这先发制人的好处大秦几百年都享之不尽。

    他当然可以施展怀柔政策了,当然,陵邑制度是不会改变的,他已经开始整修自己的陵寝了,并且天下富户征迁令已经下达,中央官员们满脸杀气的下达了地方,开始进行一系列的行动。

    无论怎么怀柔,总有一些东西是不能改变的,有一些立场是不能改变的。

    帝国如初生的骄阳一般,正在节节攀升向高峰和更高峰,至于更远的地方,抱歉,看不到。

    一片欢愉之中,隆武二十年结束了,隆武二十一年的新年到来了,萧如薰和皇族们一起在乾清宫大殿守岁,看着钟表,数着时间,钟表里的针在十二时的那一刻完全重合的时候,新的一年开始了。

    “愿我大秦繁荣昌盛,永世不衰,诸位,满饮此杯!”

    萧如薰站起身子,举起酒杯。

    “满饮!”

    亲人们也随之一起举起了酒杯,跟着大秦的皇帝一起,满饮此杯。

    气氛达到了最高峰,孩子们的欢呼,大人们的欢笑,让萧如薰非常满足。

    宴会结束了,但是欢乐并不该结束,萧如薰将亲人们一一送走,告诉他们之后的游乐安排,大秦现在给官员五天假期,五天假期内,可以尽情的游乐,拜访亲朋好友。

    一切处理妥当,萧如薰也和彩云携手而归,打算回宫去睡觉了,明日一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不过没走几步路,一名黑衣宫卫忽然前来汇报,跟在萧如薰身旁的李胜立刻上前与他交谈,然后黑衣宫卫很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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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三百七十四 我来了

    李胜的面色有些怪异。

    小步走上前,李胜小声的对萧如薰汇报道:“陛下,他说……他说……”

    “说什么?别结结巴巴的,这里没有外人。”

    萧如薰看了看彩云,叫李胜说出来。

    “他说……”

    李胜犹豫了一下:“玉熙宫的那位,快不行了。”

    萧如薰一愣,站在萧如薰身边的彩云也一愣。

    多少年了?

    方才李胜说起玉熙宫的那位的时候,萧如薰一时半会儿居然没想起来那是谁,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李胜说的是谁。

    “他快不行了?”

    萧如薰皱起了眉头:“朕不是一直叫最好的医生给他治病吗?”

    “是最好的医生和最好的药材,但是,陛下,医生说,他已经油尽灯枯了,大限将至,药石无救。”

    李胜这话说完,萧如薰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彩云见状握紧了萧如薰的手。

    “薰郎……”

    彩云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那位还说……”

    “还说什么?”

    萧如薰立刻问道。

    “还说……还说……”

    李胜咬了咬牙:“陛下要是再不去见他,就永远见不到他了。”

    萧如薰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永远见不到他了?好,我去。”

    李胜有些不知所措,彩云则开口阻拦道:“薰郎,他不知道藏着什么心思,还是别去了吧。”

    “彩云,二十一年了,二十一年我没见他了,二十一年前的这一天,我登基了,我本想杀了他,但是最后也没下的去手,就这样越拖越久越拖越久,都二十一年了,彩云,该去做个了断了,最后一次。”

    萧如薰温声道:“你先回去休息,我去去就来。”

    萧如薰握着彩云的手让她安心,然后对着李胜说道:“带上大秦疆域全图,跟朕去玉熙宫。”

    李胜忙点头:“老奴遵旨!”

    萧如薰不给自己犹豫的时间,径直往玉熙宫的方向走去,李胜赶快招呼着人手跟着前往,吩咐人马上取来大秦疆域全图。

    很快,萧如薰来到了玉熙宫,这座囚禁着那位悲情人物二十一年的宫殿,也是他的爷爷度过下半生二十多年的宫殿,他们爷孙两个在这里度过四十多年,这座宫殿还真的是蛮有帝王气的。

    本来,不该是这样的。

    自己横空出世,在宁夏崛起,逆天改命,将这一切改写,将这一切改写的面目全非认不得,而他的命运,也被彻底的改写。

    大明亡国之君,万历皇帝,朱翊钧。

    万历二十六年年末,朱翊钧被萧如薰囚禁在玉熙宫,至今,整整二十一年。

    二十一年之间,萧如薰没有一次见过他。

    最开始,他每天都吵着要见萧如薰,萧如薰不理他。

    后来,他每个星期都吵一次要见萧如薰,萧如薰还是不搭理他。

    接着,他每个月都吵一次要见萧如薰,萧如薰依然不搭理他。

    最后,他一年吵一次见萧如薰,萧如薰还是不搭理他。

    隆武十年以后,他再也没有任何消息,萧如薰只从看守他的黑鸩特别部队那边听说他的消息,说他精神还不错,经常在玉熙宫内走动,吃得也并不算太多,身体还是蛮康健的。

    他说萧如薰不见他,他就要活到萧如薰见他那天为止,他要和萧如薰对着熬,比赛熬,看谁熬得过谁。

    萧如薰,你不见我,我就不死,我看看你见是不见我,我要大手大脚的花你的钱,我要吃最好的东西,最珍贵的补品,让身体变得非常健康,活到你白发苍苍不得不见我为止。

    他就这样赌气似的要和萧如薰比赛谁活的更久。

    然后他撑不住了。

    隆武十五年生了一场大病,伤了元气,之后几年断断续续的缠绵在病榻上,熬的油尽灯枯,已经不行了。

    说起来,萧如薰一次都没有来过玉熙宫,无论是前明,还是现在,他都没有来过玉熙宫,初次看到玉熙宫内的模样,没什么感触。

    他派人前后将玉熙宫修缮了三次,让朱翊钧住的更舒服,每年都会给他数量不菲的皇室经费,萧如薰从内帑之中支出,也没亏待过他,也就是不允许他离开玉熙宫的范围而已。

    世人都不知道这位皇帝还活着,连宫内的群臣都不知道,知道的只有极少数亲信,而建国之初那些听到风声的前明旧臣都被他清洗干净了。

    在世人眼中,这位皇帝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踪迹,他的大明也不复存在,大秦已然稳如泰山,再也无可动摇,这是不争的事实。

    萧如薰来到了玉熙宫的寝殿门口,周曜已经恭候多时,见到萧如薰,他立刻下跪。

    “陛下,臣已经准备妥当了,里面已经搜查的一清二楚,没有任何可以伤害到陛下的东西,臣会跟随陛下前去,以防不测。”

    萧如薰摇了摇头。

    “朕自己进去,你们给朕离开玉熙宫,就在玉熙宫外面等着,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违令者,斩。”

    “这……”

    周曜有些惊愕的看向了李胜,李胜忙开口道:“陛下,这太危险了,让老奴跟着吧!”

    “出去!”

    萧如薰伸手把李胜拿在手上的大秦疆域图拿了过来:“叫你们全部出去就全部出去,一个病榻上将死的病人你们也值得大惊小怪的?朕在万军丛中纵横驰骋的时候可不曾惧怕分毫!”

    “这……”

    李胜和周曜互相看了看,谁也不敢说一句话。

    “朕的话不好使了吗?”

    萧如薰严厉的看着两人。

    “遵旨。”

    两人这才领命,招呼着手下人跟着一起离开了玉熙宫,然后将厚重的宫门关闭上。

    就算是新年之夜,现在也已经安静下来了,寒风瑟瑟,整个玉熙宫里听不到任何一丝声响,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而这一瞬间,萧如薰心中全部的情绪也消失了,他变得非常平静。

    伸手,缓缓推开了宫门,他进入了这个点着灯暖哄哄的寝殿里。

    “萧如薰……是你吗?你来了?”

    刚转身关上门,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便响起来了。

    和记忆中那个声音略有些差别,但是,也差不太多。

    二十一年过去了,有差别估计也不奇怪就是。

    “你不是一直想见我吗?我来了。”

    萧如薰慢慢地走向声音的来源处,慢慢的,慢慢的,慢慢的一步一步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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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三百七十五 对不起(八千大章)

    明明是很短的一段路,但是走过去的时候,却不由自主的让萧如薰想到了当初第一次和朱翊钧见面的时候。

    那个时候,自己好像比现在要小心翼翼的多了。

    现在,身份好像变了。

    萧如薰看到了一个形容枯槁满头白发的病人躺在床铺上,费劲的睁着一双眼睛,往他这边看。

    四目相对,萧如薰恍惚间有一种时空穿梭的感觉。

    最后一次见到的时候,他还是很丰满的,很富态,而现在,就像是丐帮弟子一般的瘦弱。

    脚步顿了一会儿,萧如薰又迈开了脚步,走上前,将地图放下,坐在了朱翊钧的床边,将他的手从被子中拿出来,一握之下,瘦骨嶙峋。

    “找了最好的医生和最好的药材给你进补,怎么变成了这幅油尽灯枯的样子?这样下去也要不了多久,你就没救了。”

    萧如薰给他把手放回了被子里,给他盖好了被子。

    这些年萧如薰也慢慢自学了一些医术本领,基本的号脉是掌握了。

    “没救就没救,朕早就没救了,只是一直没看清楚而已,萧如薰,你也老了。”

    朱翊钧呵呵的笑了出来,声音就像是从破掉的管子里露出来的风声一样,很难听。

    “我都四十八岁了,再有几个月就四十九了,马上就是知天命的年纪,如何能不老?”

    萧如薰缓缓开口道:“你才是真的老,你也就比我大七岁吧?我还满头乌发,你都全白了,这些年,我也不曾亏待你,好吃好喝的供着你,给你花的钱全是我的内帑支出的,你变成这副模样,还真是对不起我花的那么多钱。”

    “朕变成这副模样,不也都是你害的吗?”

    朱翊钧平静的开口道:“二十一年不见了,你一上来就怪罪朕,你难道就不想对朕说的别的吗?你可是狠心夺了朕的江山啊,哈哈哈,夺了朕的江山的人,就这样坐在朕的面前,怪罪朕花了太多的钱,这应该吗?”

    “怎么不应该?”

    萧如薰面色平静:“给你那么好的条件,就是想让你多活几年,结果,你才活五十五岁,太对不起我花的钱了。”

    “给朕那么好的条件?”

    朱翊钧摇了摇头:“你给朕什么条件了?二十一年,整整二十一年,你把朕囚禁在这玉熙宫里,可把朕给憋坏咯,朕也是个男人,问你要几个女人玩玩你都推三阻四的,怎么,你还怕朕再生孩子向你夺回皇位?”

    “我会怕这个吗?”

    萧如薰也笑了:“我是怕动手杀掉那些被你睡过的无辜女人,就被你睡几次就要被杀,这未免也太可怜了,我实在是不忍心,再者说了,令尊隆庆皇帝陛下就是死在女色上,你该引以为戒。”

    “你不忍心,哈哈哈哈,你不忍心,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你要是不忍心,你会夺了朕的皇位?”

    朱翊钧费力的笑了出来:“朕一直都在等你啊,等你回到京师,来救出朕,帮朕夺回皇位,杀掉沈一贯那个奸贼,给朕出口恶气,给宋应昌公,给赵志皋公报个仇。

    朕等着给你做大明的郭子仪,准备跟你君臣两相得,准备跟你一起谱写佳话传于后世,准备让后人知道大明有朕这个皇帝和你这个大将,大明无忧矣。

    结果呢?朕听说沈一贯被杀了,朕很高兴的,朕等着你,等着要给你封赏,等着要给你永世富贵,然后他们过来告诉朕,大明亡了,大秦建立了,皇帝不是朕,是你萧如薰,哈哈哈哈哈……”

    朱翊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还忍不住的咳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咳,脸都涨红了,萧如薰赶快将他扶起来给他顺气。

    “还嫌死的不够快?笑得那么用力,小心咳死你!”

    “哈哈……咳咳咳咳……哈哈哈哈哈……”

    朱翊钧终于喘上了几口气:“咳死就咳死,到了这个地步了,朕还怕什么?朕什么都不怕了,萧如薰,你知道不知道,朕刚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以为,是个笑话,他们把朕送到玉熙宫里关起来,朕也觉得是个笑话。

    朕觉得不对啊,你是个大忠臣啊,你为了朕披肝沥胆,血战沙场,为朕做了那么多,打了那么多胜仗,不应该啊,你怎么会造反,夺了朕的皇位呢?

    朕不相信,朕要你亲口说,朕要听到你亲口说出来,萧如薰,朕等这句话等了二十一年了,朕要听你亲口说,你造反了,你推翻了大明,你夺了朕的江山,你要亲口说,朕才相信。”

    萧如薰沉默了一会儿。

    “都到这个时候了,现在已经是大秦隆武二十一年了,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当然有!朕要的是一句准话,朕等了二十一年,朕不管现在是什么时候,是万历还是隆武,朕要的就是这句话,朕要你亲口承认你造反了!”

    朱翊钧非常坚持。

    “先不说这个。”

    萧如薰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就说说,你说,你要让我做大明的郭子仪,你要和我君臣两相得,你要和我谱写一段佳话传于后世,这话你信吗?你亲口说出来,你信吗?”

    “信啊,为什么不信?唐朝能有郭子仪,我大明朝就不能有你萧如薰了?朕为什么不相信?那个时候,朕觉得你是朕唯一的……唯一可以信任的人,朕从没有那么相信过一个人,还是一个武人……”

    朱翊钧靠在萧如薰的身上抓住了萧如薰的手:“可是朕最相信的这个人,却背叛了朕,朕接受不了,真的接受不了。”

    “难怪你会被沈一贯算计,难怪……”

    萧如薰笑了出来:“是不是张居正把你呵护的太好了,让你没有那么大的危机感?朱翊钧,五十万军队,那个时候,五十万军队,大明全部的军队都在我手上,都听我的号令。

    朱翊钧,你听清楚了吗?是五十万军队,战将千员,大明全部的精锐军事力量,他们都听我的号令,我要让你重新做皇帝,你看着大明全部的精锐军队都掌握在我手里,你放心吗?你能忍受得了吗?

    就算你能,你的儿子,那些文臣们,他们还能继续容忍吗?容忍我一个武人执掌那么大的权柄,他们能容忍我踩在他们头上?你知道我是否愿意放下兵权吗?你知道我手下的将军们愿意看到我放下兵权吗?”

    朱翊钧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

    “他们不愿意的,我也不愿意。”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朕做不到?”

    朱翊钧盯着萧如薰的眼睛。

    “人就是如此,你也是人,我不相信你,我不相信任何走到这个位置上的人会放弃一切,我也不相信你会相信,你现在这样说,但是当你真的处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时,你就不会这样做了。”

    萧如薰摇了摇头。

    “你就这样不相信朕?”

    “一个连自己的母亲都无法应付的皇帝,你让我如何相信?连臣子兵变都察觉不到的皇帝,你让我如何相信你?”

    萧如薰冷笑一声,接着说道:“我在那个位置上,进一步是天下至尊,退一步,是无底深渊,我的家人和朋友还有兄弟们会因此而死,一定的,没有例外,别和我说郭子仪,朱翊钧,千古只有一个郭子仪,不会有第二个。

    我在江南杀了那么多地主士绅豪强,从他们手里夺土地夺钱财,我要是让你重新做皇帝,我会死的,我会死的非常惨,被夷灭十族都有可能,你觉得我会放弃吗?”

    “你什么时候开始有的不臣之心?”

    朱翊钧沉默了一会儿,问出了这句话。

    “记不太清了,或许是在我逃出京城南下的时候,或许是在更早之前,在缅甸的时候,我记不太清了,但是我真正下定决心,还是在北京城外的卢沟桥大营里,我下定了决心。”

    “下定决心要背叛朕?”

    “不,后来我想明白了,我从未效忠于你,我效忠的是这个国家,代表这个国家的一切,我所在意的只有这个国家的未来,而不是你一个皇帝。”

    朱翊钧抿了抿嘴唇。

    “朕即国家。”

    “所以我当了皇帝。”

    朱翊钧愕然。

    “只要这片土地上的亿万子民可以继续繁衍生息,这片神州大地可以继续繁荣昌盛,那么到底是不是大明朝,对我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了。”

    萧如薰说完,朱翊钧叹了口气。

    “说白了,你不就是想做皇帝吗?”

    萧如薰沉默不语。

    “做皇帝好啊,能享尽天下荣华富贵,能享受最好的最好的东西,谁不想做呢?”

    “对啊,谁不想做皇帝呢?但是谁都能做皇帝吗?谁都能做得好皇帝吗?”

    萧如薰拿起了那幅隆武十九年完成的大秦疆域全图,将朱翊钧扶起来靠着自己坐着,然后将地图慢慢的在朱翊钧面前展开了。

    朱翊钧的眼睛慢慢的瞪大了。

    “二十一年了,二十一年来,我没有一天曾懈怠过,我没有一天忘记我想要做皇帝的目的是什么。”

    萧如薰指了指辽东:“隆武元年下半年,辽东乱起,我派兵荡平了建州女真,建州女真逃入朝鲜,使朝鲜几近亡国,我再次派兵进入朝鲜,拯救朝鲜,再造其宗庙,朝鲜遂对大秦心服口服,对我心服口服。”

    “朝鲜是中华第一藩属,朝鲜服了你,算是你的本事。”

    朱翊钧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隆武元年末,西南播州土司杨应龙造反,我派兵数万南下播州,一月荡平杨应龙,在西南驻军,挑唆西南土司内乱,隆武四年,西南爆发大乱,我派兵南下镇压,将主要土司一扫而空,废土归流,设立州县乡,完全将西南之地掌握。”

    “西南之地自古以来就不曾为中原王朝真正掌握,多是羁糜治理,你能全部掌握,费了不少心思和人命吧?”

    萧如薰点点头:“费了不少心思,做了不少准备,但是都不重要,他们已经成为历史了。”

    萧如薰又把手指向了日本四岛。

    “倭国,大逆不道,主动挑衅,我一怒兴兵灭掉倭国,倭国已亡,大秦东海之畔再也没有任何威胁。”

    “我倭国主动进犯朝鲜,让我朝花费大量功夫才将之打退,那一战也是你打的,还是朕顶住压力支持你打的。”

    朱翊钧看着萧如薰,萧如薰撇撇嘴:“知道了,知道是你支持我打的,但是我打下来得到最大好处的不还是你吗?接着看,隆武六年,我下令军队进攻河套和青海。

    将套虏和青海土默特一扫而空,将你的大明一直没能收回来的河套收回来了,还把青海得到了,当初为了河套,你爷爷可杀了不少人,还把曾铣给杀了,我就是利用了曾铣的谋划,将河套一举收复。”

    感受到萧如薰似乎是在嘲讽自己,朱翊钧皱着眉头老大的不满:“其实你北伐土默特之后,朕就是打算修养几年安排你去收复河套恢复主动权的。”

    “空口白说谁不会,我可是实实在在的做到了。”

    萧如薰还指了指青海:“我还顺便把青海拿下了,就像一把尖刀插入了西域腹地,后来在这里的察合台国叶尔羌国还有拒不接受大秦统治的乌斯藏也被我以此为起点消灭掉了,现在整个西疆都在大秦的治理之下。”

    “那要多少钱多少兵马啊?”

    朱翊钧终于有些动容了。

    “这也不算,北边,整个大草原,你看看,从长城到北海,这全部都是我打下来的,我在苏武牧羊的北海,把喀尔喀汗的脑袋砍了下来,并且立了碑,做了传,将这碑变成大秦的北疆。”

    “这里,你祖宗永乐时代开始放弃的奴儿干都司,我已经全部恢复,左翼蒙古被我讨平,察哈尔汗布延那可是正宗的铁木真后代,被我杀了,除了一个科尔沁,其他的都被我灭了。”

    “还有这里,瓦剌四部,当年打到北京城俘获了你祖宗英宗皇帝的也先的后代,被我荡平了,这一大片土地被我收入囊中,一半人被我杀了,一半人被我打成苦力修筑城池修路,算是给你祖宗报仇雪恨了吧?”

    萧如薰伸手指来指去,朱翊钧愕然发现他的大明朝已经被萧如薰扩充了整整一大圈,东南西北全方位扩充,大秦变得非常强壮,肌肉壮硕。

    “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钱那么多兵马?”

    朱翊钧费解的看向了萧如薰:“你到底是怎么驾驭群臣的?”

    “很简单,不听话的就杀掉,还要借着各种名义发动各种政治斗争,然后杀掉我想杀掉的人,隆武元年,赵世卿你还记得吗?”

    “记得,背叛朕的混帐。”

    “对,我让他做了几个月的户部尚书,隆武元年的四月,我派人暗杀了他,然后以此为借口,发动了一场大清洗,将全部那些你留下来的臣子杀的杀赶走的赶走,整个朝廷剩下来的基本上都是我的人了。

    包括你留下来的那些勋贵,我也没留,基本上全都杀了,他们的财产我全部拿在手里,你们皇族的皇庄和地方产业我也全部拿在了手里,加上铲除地方士绅豪强得到的钱,我真的很有钱。”

    朱翊钧听的一愣一愣的。

    “你怎么敢这样做呢?天下会不稳的?谁来做官?”

    “你知道今年有多少幼童入蒙学读书识字吗?”

    “幼童,蒙学?”

    朱翊钧满脸疑惑。

    “对,一千零六十四万。”

    萧如薰说了一个数字,叫朱翊钧惊讶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多少?一千万?”

    萧如薰点头。

    “我铲除了那些士绅,将教育普及到了全民,我要尽可能的让更多人受教育读书识字,受教育的人越多,教育越平民化,主动权就越是掌握在我的手里,而不是士绅手里,明白吗?”

    “天啊……”

    朱翊钧有点佩服萧如薰了:“这你都能做到,你到底杀了多少人?”

    “记不清了,从万历二十六年我决定进行土地改革铲除士绅开始,杀掉的总归是有一百多万,但是你知道到隆武二十年全大秦有多少人口吗?”

    “多少?”

    “一亿六千万。”

    朱翊钧再次震惊了:“那么多?”

    “可不是?就是那么多,一亿六千万,我杀掉了一百多万人,让更多的人解开了束缚,得到了土地,他们大量繁衍生子,我还把士绅家里藏匿的户口揪了出来,把寺庙道观里的和尚道士逼着还俗,把堕民贱民加入民户籍。”

    萧如薰如数家珍般的把自己这二十年来做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朱翊钧一边听,一边震惊,到最后,他都快麻木了。

    他有些疲劳的靠在萧如薰的身上,脖子也撑不住自己的头,于是将头放在了萧如薰的肩膀上。

    “你这个造反篡位的逆臣居然做的比朕要好那么多,这下子,以后的史书评价朕,一定是以嘲讽为主吧?会说朕是个无能庸君吧?”

    “我会让他们用尽可能中肯的角度来评价你的,但是……”

    萧如薰收起了地图,开口道:“你不仅斗不过群臣,连自己的母亲都斗不过,两次机会你都抓不住,我再如何让他们美化你,被夺了江山的也是你,事实如此,这一点我无能为力。”

    “朕知道,朕知道自己是个庸碌无能之人。”

    朱翊钧苦笑了一阵:“早些年张师傅辅佐朕,给大明开创了一个好局面,之后,朕觉得张师傅管束朕太严格,对朕太严厉,完全不在意朕的颜面,朕就有点恨他。

    等他死了以后,那些混帐挑唆朕,说张师傅贪污**,过着皇帝的日子,想篡位,所以朕决定对张师傅动手,可是后来朕发现,那些混帐加给张师傅的罪名,基本上都是编造的。

    他们说张师傅……有几百万两银子的家产和更多的地产,可是朕派人去抄家的时候,整个张家全部的财产加在一起……才……才二十几万两银子,而他给朕留下的国库里,有六百万两银子。

    朕就知道了,朕给那些混帐耍了,被骗了,对自己的恩师,对扶着自己一路走来勤勤恳恳,把命……把命都给搭上的张师傅,朕还差点想要开棺戮尸,你说你不信朕,你怕朕负了你,朕也无话可说……”

    朱翊钧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朕这一辈子,没做成什么大事,连小事也做不好,想亲政,想学着爷爷搞大礼议分裂群臣,朕也搞了一个国本之争,可是结果,朕什么也没有得到,钱,没得到,权,没得到,到头来,被沈一贯政变囚禁,还叫你把皇位给夺了……

    朕知道自己是个无能庸碌的人,朕知道自己远远不如你,朕知道现在天下百姓过得很好,国家更强了,更富了,没有北虏了,百姓吃得饱了,能上学识字了,有土地了。

    朕知道全天下一定没有一个人怀念大明,一定没有一个人会想起朕,朕就好像不存在一样,以后,也只是在史书里会被提起,还是一个荒唐的人,但是萧如薰,朕问你,在你造反之前,朕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朱翊钧抬不起头,便伸手抓住了萧如薰的手:“有,还是没有?”

    “……”

    萧如薰抿着嘴唇,拼命的想要回想一些他对不起自己的地方,但是思来想去,却什么也没有想到。

    “你没有对不住我。”

    萧如薰最终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所以,你夺了朕的江山,你囚禁朕二十一年,你对不起朕,对不对?!”

    朱翊钧更用力的抓住了萧如薰的手,枯槁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他似乎用尽全力的抬起了自己的头,死死地盯着萧如薰。

    萧如薰目视前方,没有转头。

    “回答朕,萧如薰,你对不起朕,对不对?!”

    他死死咬住自己的牙,身体剧烈的颤抖着,面色涨红,呼吸十分急促,那瘦弱枯槁的身体里似乎全部的力量都被激发出来了。

    萧如薰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对不起他?

    是这样吗?

    他没有对不起自己,而自己夺了他的江山,囚禁了他二十一年,没给他自由,没和他见面,让他在这个玉熙宫里度过了二十一年。

    他没有疯掉真的很了不起。

    他难道一直都在等着自己向他道歉?

    自己有什么需要向他道歉的地方?

    大秦不如大明吗?大秦没有比大明更好吗?大秦的百姓没有大明的百姓吃得饱穿的暖吗?他们没有大明的百姓有钱吗?

    女真还会入主中原吗?华夏还会死掉那么多人吗?还会沉沦下去吗?还会饱受屈辱吗?

    自己到底哪里对不起他?需要向他道歉?

    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可是自己为什么不敢正视他呢?

    为什么不敢和他对视,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我没有对不起你。

    沉默了好一会儿,萧如薰忽然想明白了。

    自己对得起全天下人,唯独对不起他。

    仅仅只是私人意义上的,对不起他。

    因为一个信任与背叛的事情,对不起他。

    仅此而已。

    他也快死了,说一句对不起,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吧?

    萧如薰觉得自己应该这样说。

    只是对他个人,对他这个人,不是以他明朝皇帝的身份。

    萧如薰说服了自己。

    于是他开口了。

    “对,我对不……”

    吐出三个字,没来得及说完这句话,萧如薰便感觉自己的右边肩头一沉,右手臂上的力道陡然一松。

    “……起你。”

    最后两个字没说出口,萧如薰不确定朱翊钧是不是听到了。

    但是前面那个对字在这整句话里面占据了很重要的地位,意味着自己承认了这句话的存在,承认了他所说的事情是对的。

    他应该能理解吧?

    应该吧?

    萧如薰忽然笑了出来。

    “你说你,你说你要和我对着熬,看谁能熬的过谁,现在我还活着,你就熬不住了……你……你都熬了二十一年了,再熬几分钟,不行吗?一分钟也可以啊,三十秒也行,十秒,五秒,三秒,你不就听到了吗?”

    萧如薰感觉自己的眼前模糊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总觉得一阵巨大的悲伤笼罩了自己。

    “二十一年了,你等了我二十一年,不就是为了这句话吗?现在我要说了,你却没听完,你说这怪谁?肯定不能怪我,绝对不是怪我,我已经打算跟你道歉了,你自己没听到,你能怪我吗?”

    “我都要跟你说我对不起你了,我都要说了,你就不能再撑一下,就一下,你不就听到了吗?好歹给我一个回复,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全天下,我唯独对不起你,所以我这不是跟你道歉了吗?”

    “你干嘛那么赶啊?赶着投胎啊?你要投到哪家去啊?啊?那么急,那么快,好歹给个响声啊,你这叫我如何是好,我这辈子都没有那么想要给人道歉过,就你一个,你还不让我把话说完。”

    “有意思没意思,啊?就那么一下下,让我说出来,让你听到,让我心里好受一点不行吗?你以为我真的忘了你?你以为我真的不在乎你了?把你放在宫里,就是因为你是我的一块心病,如果不是为了这个,我早把你丢到济州岛去了。”

    “可是为什么就……为什么就不等等……”

    萧如薰感觉自己的眼眶里涌出了很多的水,眼眶里盛不下了,就全都涌出来了,划过了脸颊,全部落在了衣角和地面上,一滴一滴的,一点不给大秦皇帝陛下留面子。

    一滴一滴,一滴一滴,从滴连成了串,萧如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睛里面为什么会流出那么多的水。

    从称帝开始,自己从未哭过,这一点是肯定的。

    这一天不会要把之前二十年的泪水全部流干吧?

    萧如薰还有这样的小小的担心。

    “你死的一了百了了,你去投胎了,我呢?还有两个字,你让我跟谁说?对不起,你要我跟谁说?啊?除了你,谁敢听我说这三个字?从皇帝嘴里说出对不起这三个字,容易吗?”

    “我问你话呢,我容易吗我?啊?我是造反了,我是夺了你的皇位,可我除了你之外,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就你一个,你还不让我好好道个歉。

    我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要来给你道歉,你倒好,活着要我给你擦屁股,死了也要给我添堵,你说你有意思吗?嗯?你说啊!你倒是说啊!你说啊!”

    萧如薰把脸转向一边,用袖口去抹自己湿漉漉的眼眶,想要将眼眶擦干,但是却无奈地发现这是徒劳。

    怎么擦,都擦不干。

    当他发现这件事情之后,他放弃了,他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徒劳的,所以就干脆放弃了。

    任由眼睛不断的出水,不断的出水。

    “你让我说对不起,我说了,对不起,我说了,我对不起你,我就对不起你,我只对不起你,但是你又听不到!那我说那么多对不起有什么意义啊?你告诉我,意义何在?我说对不起,你能听到吗?”

    “你听不到了,你真的听不到了,但是我答应了你,所以我要说,天子,一言九鼎,我对不起你,朱翊钧,我只对不起你,我萧如薰这辈子没对不起过任何人,就你一个。

    所以,对不起,别怪我,对不起,但是我必须要这样做,我没有别的路可以走,没有,真的没有,你让我怎么走?路都被堵死了,不存在路了,我只能自己走一条路出来,我没有选择……”

    萧如薰把手举起来,放在了朱翊钧渐渐变得冰冷的手上,抓住了他的手。

    “就这一次,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不起,对不起,对……对不起……对不起……”

    喉头哽咽,萧如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能任由自己的眼泪肆意流淌,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隆武二十一年正月初一,西元1618年,前明废帝朱翊钧,卒。

    他被关起来的时候,是静悄悄的,没人知道。

    死了以后,也是静悄悄的,甚至没有人给他发丧,没有人给他筹备后事。

    周曜被萧如薰喊了进来,萧如薰面色冷静的告诉他朱翊钧死了,要周曜找一副棺材,将朱翊钧的尸体整理干净装进去,葬在紫禁城内的景山上。

    在那里竖一块碑,碑上就写朱翊钧之墓,然后写下时间,别的什么也不要写。

    然后就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再也不要提起。

    周曜什么也没有问,一切照做,只花了半天功夫就完成了,还是静悄悄的。

    萧如薰就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回到了彩云身边,握着她的手,享受着这份只属于他自己的温馨和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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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三百七十六 群臣始终没有看穿过皇帝哪怕一次

    彩云是唯一可以从心底里了解萧如薰的人。

    她知道萧如薰需要什么。

    她知道萧如薰什么时候会需要她,知道萧如薰什么时候需要安慰,所以在萧如薰需要的时候,彩云永远都在他的身边。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会和你一起面对的。”

    彩云也紧紧握住了萧如薰的手。

    用作为女人的温柔让萧如薰全部的情绪得到抚慰,直至平静如水。

    萧如薰都不敢想象没有了彩云,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所以在那之后,萧如薰经常在处理完朝政之后来到坤宁宫,拉着彩云的手,就问她:“若是没了你,我可怎么办呢?”

    每到这个时候,彩云就会笑眯眯的看着萧如薰,回答他:“我会永远陪伴薰郎的。”

    然后萧如薰就开心了。

    那一段时间,萧如薰甚至感觉彩云变成了自己的心灵支柱,如果没有彩云的话,萧如薰真的不知道那段时间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过好在彩云一直温柔的陪伴在萧如薰的身边,给他所需要的陪伴和照顾。

    萧如薰本以为这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两人都白发苍苍,老得不成样子。

    岁月本该缓缓流逝,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萧如薰感觉岁月的流逝陡然加快了。

    好象是年龄越大时间的流逝就变得越快一样,伸出手想要挽留,却总是抓不住时间的轨迹。

    就和抓不住自己所爱的人一样,她若要离去,萧如薰没有任何办法。

    隆武二十四年底,大秦皇后杨彩云生病,病情不轻。

    皇帝萧如薰遍求天下名医为皇后诊治,天下名医也束手无策。

    忽然有一日,那一天,彩云的精神比往日要好,她挣扎着坐了起来,握住了萧如薰的手,跟他说对不起。

    “你哪里有对不起我的地方?彩云,别瞎说了,啊,医生会把你治好的,一定的,全大秦最优秀的医生都在这里了,他们一定会治好你的。”

    萧如薰丢下朝政交给太子和内阁,自己整日整日的陪伴在彩云身边,盼着她尽快痊愈。

    可是效果并不好。

    “为了我,薰郎顶住了那么大的压力,不纳妃子,为了我惩戒大臣,维护我,这些,我都记在心里。”

    彩云靠在萧如薰的怀里,缓缓说道:“薰郎是皇帝,薰郎想要女人,又怎么会要不到?可是我不开心,我不愿意跟别人分享我的丈夫,那个时候,我真的以为薰郎要纳妃了,但是你没有……薰郎,对不起,谢谢你一直都在包容我……”

    “你我是结发夫妻,我从未怪过你,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自己愿意这样,我不仅仅是皇帝,我还是你的丈夫。”

    萧如薰把彩云紧紧抱在怀里,也握着她的手:“彩云,你快点把病治好,好好吃药,等身子好了,我们再去一次宁夏,去一次缅甸,你一直都说想去,我一直都没有时间。

    这一次,这一次我一定把时间空出来,大不了我直接退位,把皇位交给振邦,然后我就有时间了……然后我就陪你游历天下,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我们做神仙眷侣,可好?”

    萧如薰眼中噙着泪。

    彩云的眼中也满是泪水。

    “薰郎……别……别这样,大秦比我重要……”

    她的气息有些微弱了。

    “瞎说,才没有你重要!彩云,宁夏,宁夏的平虏城,我叫人修缮维护了一遍,那里现在就和当年我们住着的时候一样,一点儿没变,我们的那个小家。那个小院子,都是一样的,一点都没有变,连城墙上都是一样的,真的。

    还有缅甸,缅甸的镇南侯府,我也叫人修过了,和我们住着的时候一样,我们的房间,我们的小院子,都是一样的,你快点好过来,好过来,我就陪你去,好不好?”

    “薰郎,那样的话……一定……一定很好……”

    “对啊,很好的,所以你要快点好过来。”

    萧如薰又开口说道:“彩云你还记得吗?那个时候,在宁夏,好危险的,我都以为城池守不住了,要拼命了,结果你带人忽然上来了,亲自擂鼓,士气大振,我们才一口气把叛军打走了,那个时候要是你没有上来,说不定我就死了。

    你说,那么多叛军,那么多死人,城墙上到处都是血,血都要流到城墙下面了,一般人看着估计都要吐昏过去,你怎么就敢穿着盔甲上来呢?你不要命吗?你不怕吗?”

    “怕,怎么不怕?可是,可是我更怕没……没有薰郎陪着我了……如果没有薰郎了,我一个人,怎么活呢?”

    萧如薰把自己的脸和彩云的脸紧紧贴在一起。

    “我和你一样,彩云,天下那么大,那么多事情,我就怕没有你陪着我,我就你一个皇后,就你一个妻子,你要是不在了,我可怎么活啊?所以,快点好过来,好吗?”

    “薰郎……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我只要你好过来。”

    “对不起……”

    彩云费力的举起手,抚在了萧如薰的脸颊上:“都是我那么……那么好妒,都是我……没有……没有母仪天下的胸襟……对不起……”

    “彩云,要说对不起,等你好了再说。”

    萧如薰抓住她的那只手:“你不好过来,我不会原谅你的,彩云,我不会原谅你的!”

    “薰郎,我……你以后,要照顾好自己,别总是批阅奏折到那么晚,人的身子不是铁打的,到了时候就要休息,不能硬撑,知道吗?”

    “我知道了,以后我每天都按时和你一起睡。”

    萧如薰连连点头。

    “也别总是那么生气,生气是会气坏身子的,你是……是大秦皇帝,天下安危都……都在你一人,你不能气坏了身子……”

    “好,以后我不生气,我绝对不生气,不管发生什么,只要你不要我生气,我就不生气,我答应你,彩云,只要你希望。”

    萧如薰继续承诺。

    “要按时吃饭,吃饭的时候,不能……不能总是狼吞虎咽的,你年纪不小了,肠胃也……不如以前了,所以,所以要细嚼慢咽……”

    “好,我以后吃饭都细嚼慢咽,绝对不会狼吞虎咽了。”

    萧如薰再次答应了。

    “别总是觉得自己身子好就不多穿衣服,你……你也五十多岁了,不年轻了,要多穿衣服,不要着凉……”

    “嗯,我以后就把自己严严实实的裹起来,彩云,等你好了,你亲手帮我裹,可好?”

    萧如薰吸了几下鼻子,把彩云抱得更紧了一些。

    “小孙孙们虽然都很可爱,但是……但是你不要对他们那么……那么宠溺,别说振邦和振武了,我都看不下去了,要……要适当的严厉一点才好……”

    “好,下回,下回他们再敢淘气,我非抽烂他们的屁股不可,叫他们再让你不开心!”

    萧如薰笑了出来:“彩云,你现在提的要求,我全都答应你,但是前提是,你要好过来,你好过来,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否则,我一样都不会听你的,知道吗?”

    “都……都那么大年纪了,还跟孩子似的,别这样。”

    彩云露出了一点疲倦的笑容。

    “男人到死都是孩子,你男人也一样,没你管着我,我会翻了天的,所以彩云,你一定要好过来,知道吗?没有你,我……我真的会……哈哈……会翻了天的,我是大秦皇帝,我要翻天,谁能拦我,对不对?只有你。”

    彩云眼中的泪水一滴一滴划过脸颊滴落在床铺上。

    “薰郎,能做你的妻子,真好,下辈子……我们……我们再做夫妻……好不好?”

    “好!好!能做你的丈夫才最好,天底下几个女人敢在乱军之中顶盔掼甲保护丈夫的?能娶到你是我的福气,是我天大的福气!”

    萧如薰深吸了一口气:“赶明儿我就叫史官给你单独列传,把全部的事情,全部的全部都写上去,过去,现在,未来,全都写上去。”

    “谢……谢谢你……薰郎……对……”

    “都说了别跟我道歉,我不会接受的,除非你好过来。”

    萧如薰调整了一下姿势,用更舒服的姿势抱着彩云,紧紧抱着。

    彩云没有回话。

    “彩云,你不好过来,我什么都不答应你的,全部,全部都不答应你。”

    “你快点好过来,不然的话,我会很生气,我会批阅奏折到很晚,我会苛责大臣,我会肆意妄为,你不想让我做的事情,我全都要做,除了你,没人可以阻止我。”

    “所以,你快点好过来好不好?”

    “只要你好过来,只要你好过来……”

    稍晚些时候,太医院数名太医闻讯而至,看到被皇帝抱着的全无生息的皇后,大为惊讶,纷纷跪倒在地。

    又一会儿,太子萧振邦匆匆赶来,看到母亲崩逝,当即摔倒在地上,随后痛哭失声。

    然后萧振武和萧盈盈也赶来了,哭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近侍试图上前将萧如薰扶起,让萧如薰放开皇后的身体,好料理后事,结果只得到了一个“滚”字,被皇帝慑人的眼神吓晕了过去。

    所有人都被萧如薰赶出了坤宁宫,宫门被关闭,整整一天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内阁阁臣和各部尚书侍郎闻讯大为震惊,群起而至,在坤宁宫外等候皇帝的消息。

    一天之后,隆武二十五年六月初四,萧如薰才走出宫门,面无表情的吩咐皇太子萧振邦全权操办皇后的后事。

    隆武二十五年六月初三,后崩于坤宁宫,上大恸,三月不理朝政

    史书里只用一句话解释了当时所发生的事情,简洁明了,简单易懂。

    而萧如薰的痛苦,远远不是这几个字可以形容的。

    萧如薰在那之后整整两天粒米未进滴水不进,躺在书房里不见任何人,调来黄龙营精锐守在门口,谁敢进来定斩不赦。

    为此,朝野震动,皇帝身系大秦帝国的安危,乃天下至关重要的大事,容不得半点马虎。

    首辅徐光启带着文武百官跪在乾清宫外苦求皇帝进餐喝水而不得。

    萧振邦兄妹三人接连请求一点用都没有。

    孩子们集体上阵一点作用也不起。

    最后无计可施,还是萧振邦冒着被自家父亲一剑捅死的危险强行给萧如薰灌了米汤,总算让萧如薰喝了点东西。

    之后萧如薰崩溃般的丢下了手里的剑,抱着萧振邦,父子两个抱头痛哭。

    六月初六日晚,萧如薰下旨,着皇太子萧振邦担任监国太子,全权处理皇后后事的同时,处理国务,直到皇帝恢复精神可以处理国务为止。

    他向群臣解释,因为自己太过悲伤无法处理国务,又不忍心国务为此荒废,所以让群臣悉心辅佐皇太子理政,不使大秦国务有失。

    群臣接受了皇帝的安排,自行退去,继续处理手上的事情。

    监国太子萧振邦临危接棒,代替萧如薰处理起了朝政,将朝政打理的也是井井有条。

    那么多年太子没有白做,萧如薰给他的见习的机会他也没有浪费,朝臣对皇太子处理国务的效率和手段表示称赞,人心渐渐稳定。

    振邦长大了,成熟了,国家政务可以帮着萧如薰分担,但是失去妻子的痛苦没有任何人可以替萧如薰分担。

    他沉默了三个月,在世人面前消失了三个月,从第四个月开始才逐渐上朝理政。

    但是更多的时候是把政务交给太子处理,叫太子去联系各部门办事,而不是围着他转悠。

    他自己经常呆在皇后一直都在居住的坤宁宫内,吩咐人细心打扫,里面的一应布置不准乱动,一定要维持原貌。

    三十多年夫妻,萧如薰失去彩云之后,就和心里被硬生生扯下一块肉一样疼,久久难以愈合。

    国家运行有规章制度,有太子提领,有内阁统筹,一切都很正常,但是皇帝却迟迟无法恢复原先的样子,带着大家前进。

    乾清宫书房不待着了,政务丢给振邦去做,自己就呆在坤宁宫,一待一天一待一天,根本不想出来似的。

    为了让父亲恢复精神,振邦振武盈盈三兄妹还提议让父亲续弦,再娶一位皇后以填补内心空虚,萧如薰拒绝了。

    “你们母亲只有一个,我萧如薰的皇后只有一个,不会再有第二个。”

    三兄妹无可奈何,只好经常让萧如薰最喜欢的孙子孙女们进宫陪伴他,萧如兰萧如蕙萧如芷三位兄长也时常进宫陪伴萧如薰,陪他说说话,谈谈过去,为他舒缓身心。

    效果是有的,萧如薰不再满面阴郁之色愁眉不展,面对孙孙们,时而也会露出笑容,渐渐的有了笑声,但是夜深人静之时,他还是选择在坤宁宫内思念自己的亡妻。

    皇后去世之后,皇帝再也没有那么气势汹汹的主导朝政,对群臣动辄喊打喊杀,一副要杀尽天下贪官诛尽天下不臣的样子,整个人变得随和了一些,周身也不再散发出浓烈的杀气。

    以前那个拔剑四顾寻找敌人的霸气皇帝似乎一去不复返了。

    时间尚短还好,时间一长,各界都开始猜测,皇帝是不是不打算继续大权独揽乾纲独断,而是有了想要退位的心思了。

    萧如薰御极二十五年所创下的功绩已经超越古人,成就了前无古人的伟业,至于是否后无来者,那还不一定。

    但是就说眼下,如果萧如薰真的打算荣耀退位了,那绝对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很多人都开始向萧振邦有意无意的透露好意,而处在漩涡中心的萧振邦对此则没有任何反应。

    萧如薰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不让他做什么,他就绝对不做,重大问题必然请示萧如薰,不会自己擅自做决定,相当淡然的模样。

    对于某些臣子的刻意示好,他完全采取听之任之的态度,不作任何反应。

    隆武二十六年的新年,皇宫内的例行活动全部由皇太子萧振邦主持,皇帝全程只在三个必须要出现的场合内出现,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了。

    这是个再明显不过的政治讯号,而对此,臣子们有两种看法。

    一种是觉得皇帝因为皇后去世而心灰意冷,决议退位,所以提前让太子熟悉做皇帝的一应事务,为禅位给太子做准备。

    一种则是紧张不已,觉得皇帝因为皇后去世而会变得更加容易猜忌群臣,借这样一个行为来试探群臣,暗中观察群臣的反应,找寻对自己忠诚的,然后会除掉对自己不忠诚的。

    历史上发生的类似事件,多是第二种状况。

    于是群臣的风向渐渐转向了第二种看法,人人自危,紧张不已,连内阁都小心翼翼处理政务,徐光启都连着数月愁眉不展,生怕皇帝因为皇后去世失去理智,打算再来一次大清洗。

    大秦的局面正在欣欣向荣高速发展,这个时候来一波大清洗,绝对不是好事。

    隆武皇帝的权威太强,威望太高,近乎于神,一声令下,没有人敢于不服从的。

    那可真的会出大事。

    徐光启找了萧振邦数次,萧振邦对此没有表达任何看法,只说自己印象中的父亲不是会滥杀无辜的人,父亲杀掉的人都是有必要的。

    徐光启的担忧并没有解除,因为萧如薰搞大清洗和整风运动的时候,那个满朝上下人人自危的时候,萧振邦还小。

    然而事实证明,从隆武元年到隆武二十六年,群臣始终没有看穿过皇帝哪怕一次。

    而萧振邦终于等到了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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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三百七十七 你来做这个皇帝吧

    隆武二十六年年初,三月十一日的时候,萧如薰把萧振邦叫到了乾清宫偏殿他自己的书房里。

    “最近些时日,你的政务处理的很好,很多地方都让为父很满意,为父处理政务的方式你都学到了,没有辜负为父对你的期待,你已经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储君了,大秦交给你,为父非常放心。”

    萧振邦已过而立之年,已经十分成熟,政治手段已经十分老辣,在处理行政问题和军事问题之中发挥了不少作用,初步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声望。

    这种声望无法和萧如薰相比,但是若要做一个守成之君继承萧如薰的位置,还是足够的。

    萧振邦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把自己叫道书房里说这样一段话是什么意思,还没来得及反应,萧如薰就指了指桌上的一个盒子,叫萧振邦把盒子打开。

    萧振邦把盒子打开,一看,竟然是传国玉玺。

    那枚小小的经常被萧如薰佩戴在身上的传国玉玺。

    “父亲,这是……”

    “传国玉玺,为父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大概是假的,但是不重要,佩戴在为父身上,为父说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

    萧如薰眯起了眼睛:“当初,隆武三年的时候,察哈尔部的首领布延把这枚玉玺献给了为父,说,这是他的祖先传承下来的传国玉玺,一直被他保留,他想用这枚玉玺换来为父和他的联合。

    他觉得一枚玉玺有很大的魔力,只有这枚玉玺的存在才能被承认为正统皇帝正统皇朝,其他的都是不正统的,但是,为父并不在意,为父收下它的目的是为了让布延放松警惕,争取时间,然后在隆武七年,为父灭了他。”

    萧如薰顿了顿,喝了口茶,才又说道:“一枚玉玺并不代表什么,小小的一枚,带在身上还没有玉佩大,就能算得上是正统吗?这枚玉玺不能证明你是正统,否则,秦就不会二世而亡了,振邦,你以为呢?”

    萧如薰看着萧振邦。

    萧振邦抿了抿嘴唇,缓缓开口道:“玉玺不足以为正统,正统,在天下人心中,天下人安乐,富足,自然是正统,天下人离乱,饱受饥荒之苦,就算有十颗传国玉玺,也必将灭亡。”

    萧如薰放心了。

    “对,天下人心才是正统与否的真正意义所在,天下人觉得你是正统,你自然是正统,天下人觉得你不是正统了,那么你就算有十颗,有一百颗传国玉玺,那也活该灭亡。

    当初,布延为什么将它献给朕?它若真的可以证明布延是正统,能统领整个蒙古,那么布延又为何会将它献给为父?只有一个理由,这是一个无所谓的东西,一个有和没有都没什么区别的东西。”

    萧如薰站起身子,把这枚传国玉玺拿了起来,放在手里,然后拿起振邦的手,将它递给振邦。

    “正统与否,不在玉玺,而在天下人,你心系天下人,兢兢业业不曾懈怠,天下人自然奉你为正统。”

    萧振邦眨了眨眼睛,低头看着被萧如薰放在手里的玉玺,颇有些不知所措。

    “父亲,这是……”

    “它就交给你了,等你到了为父这个时候,累了,倦了,再也提不起精神气了,别眷恋这份权位,把它交给你选中的继承人,让年轻人去施为,你就安安稳稳的过你的日子,这比什么都好。”

    萧如薰面带微笑,看着萧振邦:“振邦,为父累了,不想再做皇帝了,做不动了,你来做这个皇帝吧。”

    萧振邦愣了一会儿,然后眼睛陡然瞪大。

    “父亲!这……孩儿……这……”

    他没把话说出来,萧如薰直接伸手摁在了他的头顶。

    “临危不乱,处事不慌,为父从小教给你的道理,你怎么就忘了?”

    萧振邦颇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萧如薰,直到他确定萧如薰真的不是在开玩笑,不是在试探他,而是真的想要把皇位交给他。

    因为他看到了萧如薰头上的白发好像忽然之间就变多了。

    “父亲……”

    “自古以来帝位传承,总是要等老皇帝死了,新皇帝才能上位,不为别的,只为掌握过权力,就不舍得丢下权力,疑神疑鬼,怀疑一切,什么都怀疑,什么都不放心,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权力。

    为父一开始以为自己也会这样,到死都不会放下权力,因为为了这份权力,在你还小的时候,为父杀掉了太多太多的人,踩着那些人的尸体,为父得到了这份权力。

    可是你母亲去世以后,为父常常静静的思考,思考为父这些年来的得与失,思考未来,思考现在,思考过去,到最后,为父忽然发现,为父已经没有精力继续带着大秦往前走了。”

    萧如薰指了指自己头上的白发:“老了,不中用了,继续做皇帝,经不起折腾了,搞不好还要害得大秦的大好局面给为父背书,那就不值得了,振邦,你精力旺盛,这个皇帝,是时候该你来做了。”

    萧如薰握着振邦的手,紧紧的握着。

    “大秦有今天,不容易,真的太不容易了,为父不舍得自己一手开创的大好局面反倒要被为父自己葬送掉,为父不允许自己变成晚年的唐明皇,不允许自己变成晚年的汉武帝,所以这个皇帝,该你做了。”

    萧如薰把振邦的手握成拳,让他把那枚小小的传国玉玺紧紧握住。

    “玉玺在咱们看来的确不算什么,但是在外人看来,就是皇权的象征,从今天开始,戴上它,走出去,向世人宣告,你萧振邦,要做皇帝了。”

    振邦的脑子还是懵懵的,一时半会儿真的反应不过来那么大的信息量,萧如薰摇摇头笑了笑,伸手捏了一下他两边的脸蛋。

    “为父二十多年来都在尽力维持家庭和睦,不让家庭变得和其他天家一般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怎么事到如今,你却不相信为父了?”

    萧振邦陡然反应过来,眼圈顿时红了,眼眶里顿时蓄满了泪水,止不住的就流下来了。

    “父亲……您……您真的……”

    “做皇帝做到后来,为父就想守着你母亲,给你母亲荣华富贵,给她最好的,现在你母亲不在了,这皇帝做着还有什么意思?

    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都做了,做了那么多,未来是什么样子,为父也不知道,但是就算未来出了岔子,为父也不能做的比之前更好。”

    这样说着,萧如薰拉住了振邦的手。

    “为父留给你的大秦,是一个空前庞大的帝国,做它的皇帝,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你可以掌握至高无上的权力,但是同时,做它的皇帝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帝国的根,就被蛀空了。”

    “父亲的教诲,孩儿记在心里,前明的教训,孩儿不敢忘。”

    萧振邦在萧如薰身边学习处理政务七年,萧如薰把该教给他的东西都教给他了,但是到底该怎么运用,那还要看他自己。

    在此之前,萧如薰还想最后做一番确认。

    “那为父考考你,对于为父来说,为政之道就是驾驭,为父是开国帝王,威望无两,举国上下无一人可以抗衡,为父可以乾纲独断,什么都不怕,而你没有为父的威望和军功,那么你的为政之道,在于什么?”

    萧振邦看了看萧如薰。

    “父亲不会怪罪孩儿吗?”

    “怪你做什么?你是为父的儿子,很快就是新皇帝,为父从小只培养你一人,你还担心为父废了你的太子之位?老老实实,全部告诉为父。”

    “是!”

    萧振邦咬了咬牙,开口道:“孩儿的为政之道,先在于萧规曹随,安稳人心,暗中培植势力,培养新人,收拢人心,一切一如父亲在位之时。

    留心观察,可用的,不可用的,待几年以后人心安定,再出其不意,以贪污**为名拿下不听话的,换上自己的人,以此确立自己的威望,这是属于孩儿的大清洗。”

    萧如薰缓缓点了点头,说出让振邦宽心的话。

    “没错,第一点,做皇帝要能狠心,不管是谁,只要威胁到了你的权威,对你有不尊敬的地方,不听话的地方,就是祸害,要除掉,能力越强,越是祸害,越要除掉,没有忠心,才能就是狗屁。

    不管他是不是为父留下来的臣子,不管是不是为父身边亲信的将领,只要不听话,不忠心,就要拿掉,以后,你是皇帝,大秦的所有人都该听你的,都以你为首,为父所在,就是帮你看清楚一些首鼠两端之人。”

    “是,父亲。”

    萧振邦点头,接着说道:“之后,孩儿会着重对这些年来所目睹的一些高层和基层官员的不法行径做安排,对他们利用朝廷规章制度的漏洞谋私利,不少地方的部门贪污成风,百姓商户饱受其害,孩儿不打算坐视不理。”

    “为父在地方上有黑鸩和黑水还有皇庄三个眼线,三条情报渠道,地方上所发生的事情,为父基本上全都知道,但是你知道为什么从隆武二十一年开始为父就没有大规模的清理贪官了?”

    萧如薰询问。

    “父亲是想观察下去,看看到底是哪些人在背后指使,从中央到地方必然有其利益链条,否则无法发展下去,父亲是想拔出萝卜带出泥,一锅端。”

    萧振邦如此揣测。

    萧如薰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是这样,但不仅仅是这样,振邦,为父留着他们,不仅是要观察到底是那些囊虫在背后指使他们谋私利,也是为了搞清楚他们所钻的漏洞来自何方,以此为凭据填补漏洞,而更关键的,是为了你。”

    萧如薰拉着萧振邦的手让他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为了……我?”

    萧振邦有些不理解,不过很快便恍然大悟:“父亲的意思是,把他们留给孩儿来处理?”

    “对,就是为了把他们留给你来处理。”

    萧如薰微微笑道:“贪官是杀不完的,前明太祖朱元璋,杀贪官杀的天下官员战战兢兢,一夜三惊,上个朝会都要和家人告别,还要准备遗书和棺材,但是贪官杀完了吗?”

    “没有,朱元璋死后,贪官更加猖獗了。”

    “对,贪官是杀不完的,因为贪官也是人,贪,是人的本性,若要杀尽贪官,就要杀尽天下人,这可能吗?不能,所以,如何让贪官的存在不会让国家根基被毁,就是一个很重要的为政之道。

    很多时候,贪官比清官要好控制,你杀贪官是有理由的,而你杀清官,是要惹人非议的,就好象前明的海瑞,针插不进,水泼不进,没人能杀他,因为他把道德方面做到了极致。

    这种人听起来不错,可实际上不是什么好人,尤其对皇帝来说,如果地方上处处是这样的清官,皇帝的处境就非常为难了,对皇帝来说,贪污和清廉不是绝对的问题,忠诚与否才最重要。

    贪官易于掌控,他必须要听皇帝的话去办事,否则就会被杀,难以反抗,清官则不然,一身正气无人能敌,皇帝下令他不听,这怎么能行?所以,振邦,杀贪官,用贪官,保贪官,这是做皇帝的手段。”

    萧如薰缓缓开口道:“为父将这些贪官留着,最大的目的,首先,是要给你来建立威望,为父把能打的大仗都打完了,之后就算要打仗,也不过是些小打小闹的仗,你很难用军事来建立威望。

    那么最快建立威望稳固地位的方式,就是杀贪官,杀那些在地方上作恶多端的,早就被为父的眼线记在黑名单上的人,这些人,死不足惜,你每杀一个,就要在地方上大肆宣传,这样,让老百姓知道你的好,老百姓就会拥护你。

    而地方上的官员知道了你能动手杀他们,就会对你产生畏惧,就会服从你,而不会看轻你,你对地方的掌控力就会维持下去,记住,杀中央的贪官和杀地方的贪官,意义是不同的。”

    “孩儿知道,杀中央贪官,是为了稳固皇帝地位,杀地方贪官,是为了巩固中央权威,不让地方势力崛起抗拒中央。”

    萧振邦对此很了解,毕竟萧如薰从他十五岁开始就屡屡这样教导他,在外面打仗的时候还特别写信叮嘱他。

    他现在很能搞清楚地方和中央之间的矛盾和关系所在,知道自己打压地方的必要性。

    “对,以前地方上有句话叫强龙不压地头蛇,为父改变了这种说法,不管是什么地方,敢和中央叫板,为父就会灭了他满门,所以,地方的一切都能被为父调动指挥,大秦才能以举国之力办大事。

    如果地方势力太大,和中央掣肘,则地方资源调动不起来,举国之战就难以开展,一如前明以百万兵力不敌为父十万军队,半年多就被为父推翻的旧例,你要牢记在心。”

    “孩儿明白,父亲的地方政策,孩儿不会削减,还会加强,地方上的那些人休想翻身。”

    萧振邦面色坚毅,显然胸有成竹。

    “黑鸩,黑水,皇庄,这是为父掌控天下的三把淬了毒药的匕首,每一把匕首都能要人命,只要你能握住这三把匕首,天下没有你的敌人,但是你要知道,他们都淬了毒,能杀人,也能伤己。”

    萧如薰这样一说,萧振邦眉头便紧皱了起来。

    “父亲,黑鸩不难掌握,毕竟还挂着中央调查司的官署名,成员都已经洗白,且身家都在京师,可用正常方式驾驭之,皇庄也不难掌握,掌权人都是宫里的太监,咱们的家奴,去了势,翻不了天,但是黑水……”

    “对,黑水是唯一没有这方面顾虑的组织,当初为父建立黑水,本来就是为了刺探军事情报,可是后来又需要,黑水一再扩编,国内,国外,军事,政治,商业,都有涉及。

    所以为父才相继设立了黑鸩和皇庄来分割黑水的权力和规模,将中央官员的纠察任务收归黑鸩,将商业上的间谍派遣收归皇庄,只把军事情报刺探和暗杀等任务交给黑水,饶是如此,黑水的规模依然是最大的。

    所以为父还设立了黑水京师总部,南京总部,缅甸总部,西域总部还有东瀛总部,为的就是分割张武手上的权力,张武近些年也越来越有些分不清轻重了,若不是为父一再限制,他怕是想做纪纲啊……”

    萧如薰满脸的冷笑:“不要紧,他的身边,有为父埋下的暗线,暗线的一切,都在为父的掌控之中,待你即位之后,你不要妄动他,为父还在,他不敢乱动,且看他和为父谁先死。

    他到底给大秦建立了极大的功勋,他若老老实实的死在为父前面,为父也不会动他,但是,若他活的长,振邦,为父会给你除掉他的七种办法,让他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真的去做第二个纪纲。”

    萧振邦抿了抿嘴唇,点头答应。

    “话虽如此,黑水的存在是十分必要的,你可以换自己的亲信掌控,把工作做起来,对大秦国内,对大秦国外,尤其是对欧罗巴大陆的情报收集和渗透不能间断。

    以为父的观点来看,未来可以和大秦争锋的,就是欧罗巴大陆的红毛夷了,记住,他们非常狡猾奸诈,而且善于格物致知之道,甚至在某些方面强于我大秦。

    为父苦心孤诣十数年,才追上他们的脚步,与其并驾齐驱,但是,未来会发生什么,为父也不知道,但是他们是敌人,不是朋友,你要记清楚,大秦虽然强大,并非没有敌人。”

    萧振邦连连点头。

    “孩儿不会放松往欧罗巴派人的,会紧紧盯着他们。”

    “好。”

    萧如薰继续说道:“除此之外,你还要注意,军队是不能乱的,为父给军队设计了一套比较妥善的方略,那些上面的大将们对下层士兵的影响比较有限,为父对他们的控制比较严格。

    而为父一旦退位甚至是去世之后,他们会不会试图挣脱为父的限制,你要慎重对待,为父所设计的军制,可以保证上层将领对底层士兵没有什么影响力,基层军官多出于军校,军校毕业生也是可靠的。

    所以,你若要在军队有所作为,可以对上层和中上层将领进行清洗,而不能动下层,下层士兵和中下层军官还是非常可靠的,也没有对抗皇帝的能力,他们是你的基石。”

    萧振邦继续点头。

    “孩儿知晓,那些将门若老老实实的也就罢了,若是不老实,孩儿不会放过他们。”

    “别因为你和他们的关系不错就手软,振邦,记住,孤家寡人。”

    萧如薰压低了喉咙:“作为皇帝,你是孤家寡人,你不应该有朋友,也不能有朋友,你要有对任何人都下的去手的狠心,友情对你来说是多余的。”

    萧振邦眉头一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没错,为父所说的就是赵竟成,振邦,赵竟成在军中的威望过高不是好事,不要因为他是你妹妹的丈夫就不能下手,为了不让更危险的事情发生,该下手的时候,就要下手,别让最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萧如薰捏了捏振邦的手掌,发现振邦的掌心都出汗了。

    “皇帝不能手软!”

    萧如薰捏紧了萧振邦的手,萧振邦咬紧牙关,点了点头。

    “孩儿知道了,如果真的出现那种迹象,孩儿不会心慈手软。”

    “嗯,记住,大秦有军事院校,有合理的上升渠道,不能让太多的将门子弟占据了这种渠道,该打压就要打压,该灭掉就要灭掉,累世将门这种东西,没有比有要好!”

    “是!”

    萧振邦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了。

    虽然还有很多东西想要对振邦说,但是萧如薰仔细思考了一番,自己说的再多,也没有振邦真正去做来的实在,他要是真的能做到,自己说的多与少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意义。

    说到晚饭时分,萧如薰亲手帮振邦把传国玉玺配戴在了振邦的腰间,和自己赏赐给他的那块玉佩佩戴在一起。

    “去吧,大秦的太子终有一日要做皇帝,要自己面对天下人,承担天下人的期待,为父不能总是陪着你,不能总是给你披荆斩棘,想给你留下一个安稳的国家,为父已经做到了所能做到的全部,未来,就看你自己了。”

    萧振邦沉默了一会儿,跪了下来给萧如薰磕了三个响头。

    “父亲养育教导传位之恩,孩儿永世不忘。”

    “父子之间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这个皇帝你不做,谁来做?”

    萧如薰把振邦扶了起来:“去吧,先让天下人都知道这个消息,等过些日子,为父就搬去万寿宫,以后,这里的主人,就是你了,好自为之。”

    “父亲……”

    “去吧。”

    萧如薰伸手把振邦往外面推,不让他停留,催促他离开这里,将他推出了乾清宫,推离了自己身边,推向了世人的面前。

    从此以后,振邦再也不仅仅只是自己的儿子了。

    他是大秦的皇帝,需要独自面对风风雨雨的大秦皇帝。

    从第二天开始,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皇宫,并且开始向外传播,速度之快超乎人们的想象。

    监国太子萧振邦的身上佩戴着大秦隆武皇帝佩戴了二十多年的传国玉玺。

    ps:写书那么久了,第一次有盟主,早上起来一看到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感谢不是羔羊,给了我莫大的鼓励,感觉下一本书也能更加努力了。

    pps:结局越写就觉得有更多的东西想写,结局的内容也想得差不多了,就在这几天吧,给萧如薰一个在我看来比较圆满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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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三百七十八 从此以后,你便是大秦的皇帝

    对于很多王朝来说,传国玉玺都有着十分深刻的含义,得不到传国玉玺就是白板皇帝,要被人耻笑。

    不过,对于大秦朝来说,传国玉玺的意义远远没有那么重要,皇帝萧如薰一直以来都不曾将传国玉玺挂在嘴边,很少提起这枚玉玺,大秦的官方论调也很少拿传国玉玺做文章。

    但是这一次,这貌似成为了一种象征。

    皇帝佩戴了二十多年的传国玉玺,传给了萧振邦,虽然说萧振邦从隆武元年开始就是皇太子,已经做了二十六年的太子了,现在都三十多了,但是还从未得到过这枚传国玉玺。

    一直都是萧如薰佩戴的,作为某种意义上皇权的象征,当然大秦的皇权象征还有很多,比如代表军权的天子剑,比如代表皇帝身份的皇帝符节和代表国家政令的宝玺。

    不过传国玉玺因为其历史意义而有更多的关注度。

    萧振邦佩戴着传国玉玺是没有任何遮掩的,就是佩戴上了,也没说,没有声张,而是被眼尖的臣子们忽然发现,一看之下,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皇太子本身就在代替皇帝处理政务,和大家打照面也很正常,不过大家根本就没有做好皇帝会传位给皇太子的打算,还以为皇帝是在试探,这位强悍到了极致的皇帝是在试探大家。

    不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绝对不会放弃手中的权力,和历史上其他帝王一样。

    可谁知道,他真的放下了。

    消息很快传扬出去,可是很多人都保持怀疑的态度,觉得越到这个时候就越是要小心翼翼,要十分谨慎,否则万一皇帝还是在试探,还是在试图找到对自己不忠诚的人,那就完了。

    传国玉玺在大秦帝国可没有以前那么重要了,皇帝用天子剑的次数都比那传国玉玺出来炫耀的次数要多。

    象征意义大不如前。

    但是,一个月之后,宫里面就传出了皇帝萧如薰正在命令宫人整顿万寿宫的消息。

    又一个月之后,皇宫里面又传出了皇帝萧如薰正在命人将乾清宫内属于自己的一些必需品转移到万寿宫的消息。

    于是整个朝廷的紧张程度达到了一个高峰期。

    皇帝萧如薰御极二十六年,带给大家的威慑力实在是太强大了,带给大家的压迫感也太强了,谁都不敢说这位皇帝不到最后一刻不会又冒出些什么幺蛾子出来,退位诏书下达之前,一切都是试探。

    大家都是这样认为的,就连原先最乐观的官员都小心翼翼,办事不敢拖沓,说话不敢大声,整个朝廷文武百官在这几个月内都小心的跟一只鹌鹑一样。

    更别说地方上的官府了,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惶惶不可终日,还以为皇帝又要在地方上来一次整风肃贪运动了。

    隆武六年,隆武十三年,隆武十五年,隆武十六年和隆武十八年、隆武二十一年,皇帝掀起了六次地方上的整风肃贪运动,伴随着六次陵邑政策的实施,每一次都杀的地方上的官员和富户人头滚滚。

    每一年都能查出不少以租赁为名行土地兼并之实的富户,尽管开海所得到的利益之大古来未有,海外土地之广阔前所未闻,但是还是有人想要把目光放在国内,而不是国外。

    于是萧如薰就逼着他们把目光转向国外。

    这些人还没有成长到可以对抗中央的地步,就被皇帝干脆彻底的拦腰斩断了,隆武年六次整风肃贪运动和陵邑政策实施,大大巩固了中央集权,也让萧如薰在地方上的威望达到顶峰。

    连最偏远的山区地段都能得知皇帝的手段,被中央特使带队整肃,刚刚抬头的地方势力就被打没了。

    皇帝的整风肃贪运动和前明的京察天下大察完全不同,没有定制,没有规定谁来实施,中央组织部和吏部都没有得到相关的授权,只能说这个权力在皇帝的手里,皇帝什么时候想实施,就能派人去做。

    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了。

    比如六年和十三年之后,有人以为下一次是隆武二十年,结果隆武十五年就来了一次,打了很多人一个措手不及。

    然后当大家以为下一次是隆武十七年的是时候,隆武十六年又来了一次,又打了很多人一个措手不及。

    然后大家觉得下一次无论如何也不会是在五年之内的时候,隆武十七年安然度过,隆武十八年又来了一次,又打了很多人一个措手不及。

    很多官员被吓得心惊胆战,连觉都睡不好,甚至不知道下一次是不是明年,亦或就在本年度,惶惶不可终日。

    而现在忽然传出皇帝要退位的消息,这难道不是皇帝的新套路吗?

    皇帝从来不喜欢走寻常路,从来不玩玩过的套路,这一回一定又是什么崭新的新套路,大家务必要小心小心再小心,谨慎谨慎再谨慎。

    消息传到某些地方,某些官员因为做了亏心事而过于害怕,居然选择了上吊自杀……

    据统计这一时期上吊自杀的官员有三名,全家试图逃跑的官员有十七名,可见皇帝的威名之盛。

    当然这些人最后一个都没活下来,都被地方上的黑水给擒拿住,带回中央受审然后斩首了。

    别说他们了,中央一些大员,还有军队里的一些大将,也都在担心皇帝到底是不是在准备全新的套路准备再来一次大清洗。

    正当整个天下心里有鬼之人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隆武二十六年六月初三,皇后去世一周年之际,皇帝萧如薰再次出现在世人眼前。

    他带着太子萧振邦和朝中二十余名重臣以及被召回京师的包括八大柱国在内的二十余名高级武将一起参加了皇后的祭拜礼。

    大秦帝国的统治核心中的核心就在这里了。

    大家都察觉到了一丝不明的意味。

    祭拜礼之后,萧如薰把内阁八名辅臣和皇太子萧振邦留了下来。

    “朕于隆武元年正月初一登基称帝,距今,二十六年有余,二十六年来,朕不曾懈怠一日,兢兢业业,日夜理政,御驾亲征漠北,为大秦开疆拓土,二十余载光阴转瞬即逝。

    但是朕,敢拍着胸脯说,朕对得起天下人,对得起整个大秦,对得起这个皇帝的位置,对得起当初帮助朕登基称帝的人,朕问心无愧,时至今日,二十六年,大秦是不是比前明更强大了?”

    文武重臣们齐声道:“是。”

    这是事实,就算不是事实,也没人敢说个不字。

    话说他们都很奇怪,皇帝为什么要召集他们说这样一段话,而有些人已经反应过来了,他们的心里隐隐约约有些躁动。

    而皇帝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们心中的躁动。

    “从古至今,一国至尊完完全全是自己愿意退位做太上皇的人,除了赵武灵王之外,是没有的,赵武灵王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更加方便专注对外战争,才推诿给自己的儿子,而且他之后也后悔了。

    其他的太上皇,不说也罢,最好的也不过是朕的父亲,朕知道是为什么,身居高位者,掌控权力之后,就不舍得丢下这份权力了,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他们都是这样认为的。”

    萧如薰看向了萧振邦,然后走到他身边牵起了他的手。

    “曾经朕以为自己也会这样,会到临终之前才不得不放手,可是皇后去世之后,一年来,朕无数次冷静的思考自己的过往得失,忽然发现,朕已经没有心力继续做皇帝了。”

    文武重臣们终于动容,纷纷露出了极其震骇的神色。

    “没有人可以从始至终永远对一件事情饱含热情,终究还是会厌倦的,汉武帝,唐明皇,不外如是,朕,不想做晚年的汉武帝,更不愿做晚年的唐明皇,把大好局面折腾的一塌糊涂。

    大秦有今天,是朕夙兴夜寐呕心沥血所努力的,朕不忍心看着一手缔造的局面毁在朕本人手上,所以,朕做出了决定,朕将退位,将皇帝位传给皇太子萧振邦。”

    虽然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但是当这句话真的从皇帝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以徐光启为首的文官重臣和以赵虎为首的高级武臣纷纷感到极其震撼,一点都反应不过来。

    强悍皇帝的统治惯性是非常强大的,有些时候一两年三四年反应不过来都很正常。

    比如唐高宗永徽年间的统治被评价为贞观遗风,这就是强势帝王的统治惯性。

    好几年都改变不过来,就更不要说眼下了。

    没人能反应过来。

    萧振邦自己虽然早就知道,但是自己的父亲真的将这句话在重臣们面前把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他也觉得有些云里雾里,分不清真实与虚幻。

    “李胜,宣读退位诏书。”

    萧如薰对李胜下达了命令,李胜遵命,上前展开了手里的玄色诏书,开始宣读。

    这份诏书很简洁明了。

    没有冗长的内容,只是向天下人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何要退位,以及对即位的新帝的信任,向天下保证新帝会带给他们更美好的未来。

    如此独具一格的退位诏书让重臣们和高级武将们震撼莫名,彼此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心中的震撼。

    诏书宣读完毕,萧如薰还拉着振邦的手。

    “你们都是朕的肱骨重臣,这个消息你们应该第一批知道,之后,朕会将这份诏书颁布天下,告诉他们朕要退位的消息,从此以后,朕不再是大秦皇帝,大秦皇帝,是振邦。”

    萧如薰看向了振邦,露出了些许笑容。

    “振邦,为父替你在天下人面前保证了,为父此生从未失信于天下人,希望你的所作所为对得起为父的承诺。”

    萧振邦愣了一会儿,抿住嘴唇稍微有些颤抖,而后点头。

    “儿臣绝不会让父亲失信于天下人。”

    萧如薰点了点头,重重松了口气,摆摆手,李胜将一柄剑双手拿着,递给了萧如薰,萧如薰接过剑,把这柄剑递给了萧振邦。

    代表皇帝军权的天子剑。

    赵虎等人全都盯着那柄剑。

    之后是代表皇帝身份的皇帝符节,萧如薰也将符节交给了萧振邦。

    “从此以后,你便是大秦的皇帝,天下之主。”

    要说的话已经说的够多了,已经没有必要说更多的话了,说更多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萧如薰在李胜的搀扶下缓缓离开了这里,也没有回过头。

    萧振邦看着手上的天子剑和皇帝符节,双手忍不住的有些颤抖。

    而后,是徐光启首先反应过来,第一个跪下向新帝表示忠心。

    “臣徐光启,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虎也立刻回过神来,连忙跪下。

    “臣赵虎,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虎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声音比徐光启要更大,更洪亮,让更多人反应过来了。

    “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更多的重臣接连跪下,向萧振邦表达自己的忠诚,宣誓自己成为他的臣子,为他献上忠心。

    萧振邦在那一瞬间甚至有些诧异。

    看着满朝文武重臣跪在面前向自己表示臣服,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还在云里雾里搞不清楚状况。

    好一会儿之后。

    “诸位爱卿,免礼,平身。”

    萧振邦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平复了自己激荡的心神。

    接受了第一批臣子对自己的祝贺,正式接过了萧如薰交给他的权力。

    隆武二十六年六月初三午后,统治天下二十六年的大秦帝国开国皇帝萧如薰下达了正式的退位诏书。

    朝野为之震动,很快,京师为之震动,再然后,天下为之震动。

    新帝萧振邦于隆武二十六年六月初六日正式举办了登基大典,中央官员悉数进宫朝拜新帝。

    新帝于皇极殿正殿正式宣布称帝,尊老皇帝萧如薰为太上皇,追尊去世生母杨彩云为太上皇后。

    宣布今年内沿用隆武年号,新年号将在明年正月初一正式颁布。

    宣布大赦天下,除官员犯罪及杀人案件之外的犯人悉数罪降一等或二等,运气好的直接释放。

    宣布一切萧如薰在位时制定的政策继续沿用,不会改变,一应事务延续隆武旧制,不做改变,大家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新皇帝不会上任伊始就开始颁布自己制定的政策,而会继续让天下按照萧如薰的步调向前走,不会轻易改变这件事情。

    萧振邦在萧如薰身边辅政七年,对朝政运行方法和政策颁布等事情非常熟悉,登基大典办理之后的当天晚上就入住了乾清宫开始工作,当天晚上,乾清宫办事殿的官员们集体加班了。

    新皇帝陪着他们一起加班。

    官员们心中充满了不祥的预感。

    新皇帝貌似打算学习萧如薰的做法,和他们一起工作一起加班,近距离接触官员们,和官员们一起办事,同时监督他们的工作。

    而且新皇帝和萧如薰的习惯一样,很喜欢工作,而且擅长工作,从登基当天晚上开始连着半个多月,就没有按点准时下班过,一直到半个月之后的家宴日,才让他们准点下班回家了。

    官员们以为极具压迫力的老皇帝萧如薰退位之后,新皇帝多多少少会给他们减负,但是他们发现自己错了,新皇帝和老皇帝在工作上的热情是一脉相承的,而且比起精力渐渐不济的萧如薰,萧振邦的精力就强多了。

    他们摸不准新皇帝是为了表现给老皇帝看还是自己就真的是工作狂属性,反正他们可以预感到,除非萧如薰去世,否则他们看不到可以放松的未来。

    然而他们莫名的觉得心安,感觉这样貌似也没什么不好。

    显然,萧如薰带给天下的影响实在太大了,二十多年来,官员们似乎都习惯了萧如薰这样的做法,如果哪一天这种情况不复存在了,或许他们才会觉得不习惯,甚至觉得有些糟糕。

    大秦帝国的繁荣,是靠他们不间断努力的工作换来的,如果朝政崩坏,那么大的一片国土该如何安置呢?

    不过令所有人宽心的是,新皇帝没有想要改变什么,一切都和原来一样,一切都是原来的味道。

    新皇帝勤政依旧,萧规曹随,没有对萧如薰内外政策做什么修正,帝位权力传承的平稳过渡甚至让不少经历过前明混乱时期的老臣觉得有些难以理解。

    毫无疑问,新皇帝会继续老皇帝的政策,大秦帝国传承到了第二位皇帝的手上之后,依然会继续发展下去。

    而对于萧如薰来说,这件事情从此就和他关系不大了,他来到了父亲萧文奎曾经居住了十几年的宫殿里,在这里,他看到了萧文奎去世之前所看过的整整一书柜的史书。

    萧文奎还在世的时候,经常拿自己从史书上所得出来的感悟教导萧如薰,告诉他有些事该怎么做最好,有些地方该怎么处理才不会犯前人犯过的错误。

    萧文奎不仅仅只看正史,对一些争议比较大的野史也看得津津有味,自己一个人思考,写下了很多读书笔记,他去世之后,这些读书笔记被交给了萧如薰,萧如薰看后受益颇多。

    于是萧如薰意识到,不管理政务的太上皇所存在的意义,不仅仅是一根定海神针,给天下人以安稳,帮助新皇帝度过最艰难的适应期,也在给新皇帝留下一些什么东西。

    他终有一日会死去,未来会变成什么样,他不知道,他想要给振邦留下更多,甚至给第三代皇帝留下更多,但是他不知道留下什么东西比较好。

    如果说是国土和国力,他留下的已经够多了,对于现在的大秦来说,停下脚步将现有的国土消化掉就是最重要的工作了,那么其他的一些政治遗产,还有经济遗产,他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做到更好了。

    他留给振邦的是一个稳定繁荣发展的强大国家,大秦的强大超越历朝历代,萧如薰不觉得自己可以做到更好了。

    但是他还想留点什么东西下来。

    看到了萧文奎留给他的读书笔记之后,萧如薰意识到了他该留点什么更有意义的东西给振邦和后代子孙。

    把自己当作一个当代人,他已经改写了历史,但是未来是否会发生他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他不知道,但是可能是一定有的。

    所以,为了让这种可能性变到最小,他需要将自己身为一个五百年后的来人最大的也是最没用的优势留给后代子孙。

    所谓对未来的预知和见识。

    这是今人唯一可以说比古人要更厉害的地方,站在历史的高度上,他能知道未来五百年可能会发生什么,即使这是一个被他改变过的世界,但是总有一些东西不会改变。

    萧如薰觉得,自己有必要留下一点东西给振邦和后代子孙。

    于是,从定居到万寿宫之后的半个月之后,萧如薰就开始奋笔疾书了。

    他打算用很长的一段时间将他所知道的未来用一种比较舒服的易于接受的方式告诉振邦。

    他觉得,他所知道的这些事情或许比他打下来的国土更有意义一点。

    因为对现在他所创造的一切,他还有诸多的担忧,而他所担心的这些事情,似乎正在渐渐变成现实,他毕竟不是在革命,他在创造的是一种可能,一种以他自己为代表的可能。

    而他一旦不再成为代表了会发生什么?

    萧如薰不太敢往深处去想,可是他不得不去想,他不不去思考那样的未来。

    即使他不愿意看到那样的未来。

    地主兼并土地会重新出现吗?

    地方势力抬头会不可避免吗?

    国家会逐渐腐朽,国土会逐渐丧失吗?

    萧秦帝国终将被覆灭,并且在一片废墟之上,点亮共和国的光辉吗?

    以前一切他不想去考虑的事情,现在空下来了无所事事了,心里忽然全部都是这样的猜测了。

    他到底是开创了一个时代,还是开了历史的倒车?

    他开始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到底有没有为未来的某种可能奠定基础?

    思考的结果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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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7632/ 第一时间欣赏万历1592最新章节! 作者:御炎所写的《万历1592》为转载作品,万历1592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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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1592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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