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林之死·虚渊篇
她的身躯几近成灰,虚魔之躯虽然强大,但如此近距离且密集的咒术同时引动,贴身爆发的话,几乎不可能有谁能活下来,科林自然是首当其冲,刹那便消失了,可他并不后悔,守境者虽说五十年一轮换,但对人族来说,即便是养尊处优的权贵也鲜有活过七十岁的,五十年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就是一辈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也许现在的虚界城已经成了罪犯的流放地,成了世人眼中免罪养老的地方,也许的确有很多人根本配不上守境者三个字,也许,它真的已经变了,由内而外腐烂,成了权利争斗,各族搏弈的棋盘,但有些人不会变,他们坚守誓约,不结婚,不生子只因无处可去,只因在他们内心深处早已把这个与世隔绝的城池当成了余生的归宿。
“蝼蚁若怒,咬起人来倒也有些痛,可惜,你争取的时间没有任何意义,你损我一分,我自会从他们身上索回十分。”
鲜血如有生命一般,化作一道道血丝,修补着她残破的身躯,只是她不明白,为何这个人会做出如此愚蠢的选择,难道他真的以为能杀掉自己?还是说不堪受辱,决定以死明志?
蝼蚁的想法重要吗?她没兴趣深究原因,一脚踩死一只蚂蚁,难道还要去考虑蚂蚁会不会痛?有多痛?本就不是同一个层次的生物,她在乎的是如何尽快恢复修为,如何……捏碎这个脆弱的世界。
科林用命换来的,不过三十秒,够吗?
不够,真的不够。
……
兰斯特跟在队伍的最后一列,在今天之前,他本以为这种平静的生活会持续到自己死去,每天巡逻,训练,虽然枯燥乏味,但在这他并不讨厌这里,每天凌晨,当晨练结束之时,一束束阳光穿透云层,鸟儿轻唱,微风轻拂,仿佛连黑森林都沉浸其中,变得可爱了许多,那是冬日城的清晨。
每天傍晚,当太阳快要沉没的时候,它会散射出更加绚丽的色彩,时而红,时而淡蓝中夹杂着些许紫意,时而又在红色中透出金蓝二色,白云犹如进了七彩墨池,如此瑰丽,绚烂,每当这个时候,即便没有到站岗时间,他也会跑上城池,寻个地方躺着看天,这种景象,也许一辈子都看不厌吧。
朝阳,晚霞,星河,不,远不止这些,还有太多……太多……
如果死亡也能像那些景色一样绚烂的话,也许自己就不会这么害怕了吧?
恐怖的波动瞬间撕开了他的背脊,血肉成糜,白骨化粉,兰斯特愣了愣神,他有些不明白,自己明明跟在队伍身后,可为什么眼前这么黑,为什么会……这么冷?
是因为雨吗?
死亡从来都是血腥,绝望,残忍,晦暗的,它是一切美好的相反面,漫无边际的冷,会一丝一丝的朝里钻,侵蚀你的全身,冷到骨子里,仿佛连骨髓都被冻住了,每动一下,犹如骨头碎掉一样的疼,更为可怕的是,你无法动弹,无法抵抗,甚至没有办法出声,每一秒都像是那么的漫长,而它的尽头便是深渊。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怪物!?”
哈利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吼道,他难得在布兰登和迪克面前爆了粗口,他们本来是分了三队,打算分头找布兰登他们的,谁知道才进黑森林没多久便遇上了这么个东西,打不过也就算了,跑都跑不掉,黑森林几时出现了这么恐怖的生物?
“你问我?我他妈怎么知道!?”
克劳利余光瞥了一眼身后,心中更是绝望,他本以为科林能够争取足够多的时间,谁知道才三十秒对方就追上来了,而且显然是被激怒了,那道恐怖的波动几乎以肉眼可见速度追了上来,跑在最末端的游骑兵们已然死绝了,按照这个速度,不出二十秒他们就要全灭在这个地方。
迪克面色铁青,他拔剑而出,转身朝身后冲去,边跑边大喝道“没我的命令,谁都不准停,跑!”
布兰登当即也停下了脚步,他注视着迪克远去的身影不禁笑了笑“什么时候你都学会替我下命令了?不过这次就算了,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了。”
剑出鞘,尘飞扬,两道被灵力所包裹的身影如幽魂一般自人流越过,迪克不是一个被人追在身后还要夹着尾巴跑的人,他布兰登也不是!科林的死已经是他所能做出最大的让步了,然而对方显然没有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们,那么与其背对敌人,屈辱被杀还要落得一个懦夫的名号,倒不如战死来的痛快!
“他妈的!守境者没有懦夫!冬日城的游骑兵就没有怕死的!迪克大人,布兰登大人,恕我哈林今天难以从命!要处置的话,就等回去再处置我吧!”
哈林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脑海,拔剑而出,转身就要追上去,克劳利却死死扣住了他的肩膀,正当他要发作的时候,脖子上传来一阵剧痛,本就情绪激动的哈林,当即眼前一黑,双脚发软,再也站不住。
“就你他妈的最会添乱!”
克劳利心中暗骂不止,,他一把扛起哈林,头也不回的朝西北方向继续跑,同时对着周围的游骑兵兄弟们吼道“谁还想去送死,我绝不拦着,但我也告诉你们,现在打算回头送死的,你不是英雄,这也不是英勇牺牲的桥段,你只是一个蠢货,一个彻头彻尾,没有脑子的蠢货!”
科林为什么死?
迪克和布兰登为什么会毅然决然的回头?
难道他们就看不清双方实力的差距吗?难道他们就愿意去死吗?
当然不是,他们心里都明白,这个时候回头代表着什么,但他们更明白职责的意义,更明白如何做出选择,科林身为焚骨灵武,以性命作为代价也不过替他们争取了三十秒。
那么连焚骨境都不到的人回头又有什么意义?除了送死之外,没有任何意义,甚至反而会给迪克和布兰登造成困扰,哈林这种纯粹是被冲昏了头,他只看到了迪克和布兰登的无畏,却没有想到他们回头的真正用意,刚才那番看似豪迈的抗命,实则蠢到了极点,克劳利不得不直接把他打昏,以免造成更大的困扰。
但即便如此,仍是有不少游骑兵停下了脚步,他们被哈林的话所打动了,是啊,与其夹着尾巴跑,还不一定就能活下来,为什么不干脆回头,哪怕战死,好歹也落一个英勇无畏。
波动扩散的速度远比他们跑的速度要快得多,短短八十米距离以迪克现在的速度,不过三秒钟,而这三秒却是如此的漫长,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跑在队列最末端的游骑兵,一个接着一个的化作血雨,消散无形,却没有任何办法,因为这已经是他们跑的最快速度了。
“……哈……哈……哈……”
蓝道斯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根本不敢回头,即便雨水冰冷,寒风瑟瑟,可他却跑得全身热气蒸腾,在这片树木繁茂的林子里全力奔跑,只要注意力稍不集中,就容易被树枝灌木丛绊倒,但这种时候,哪怕只是一个趔趄,只要速度稍稍慢了半分,他便会被追上,然后被碾成血沫肉糜。
可无论他怎么提速,怎么跑,身后那无形的波动仍是越来越近,前一秒擦肩而过的黑云树,下一秒就拦腰折断,化作木粉,死亡就在身后,但他的体力却渐渐耗尽了,每一步的迈出都是如此麻木,机械,双脚如同灌了铅一样,这种状态下跑了多久,跑了多远,他不知道,若非求生本能支持,恐怕早就倒下了。
心脏剧烈的跳动着,每一步的迈出,剧痛便顺着心口传来,血腥味顺着嗓子扩散开来,眼前的景象越来越黑,他逐渐看不清哪是路,哪是树,正当他要一头栽倒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牢牢拽住了他的肩膀,蓝道斯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都被扔了出去,他最后一眼看见的是迪克和布兰登挥剑冲向死亡的背影……
……
迪克和布兰登已经做好了赴死的打算,但死亡并未降临,那骇人的波动在这一刻仿若微风,轻轻拂过,正当迪克和布兰登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不远处一人闲庭信步的款款走来。
“怎么不跑了?没关系的,我一点也不着急,你们想跑多久就跑多久,我也挺好奇的,他用命争取的三十秒对你们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她戏虐的轻笑,这些人是如此的弱小,以至于连逃命都显得那么可笑,区区蝼蚁如何能从她的手中逃脱?别说三十秒了,就算三个时辰,三天,三个月又能如何?只要他们仍身处这个世界,即便跑到天涯海角,也没有任何意义。
“果然是虚魔吗……”
布兰登没有过多的惊讶,或者说,唯有虚魔才是唯一合理的解释,至于虚魔出世的原因已经不重要了,他现在要做的和科林一样,尽可能争取时间。
何为仙魔·虚渊篇
她每一步的迈出,都如同踏在迪克和布兰登的心脏上,随着双方距离逐渐缩短,布兰登的膝盖微微颤抖着,持剑的手紧了又紧,明明相隔十米之遥,可不知为何,身躯莫名变得沉重,就连手中的剑也比平时重了百倍不止,仅仅保持直立状态,两人便不得不全力催动灵核,丝丝缕缕的灵力如焰火般环绕在周身。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知道我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你们吗?因为我实在好奇,为什么如你们这般弱小的生物,却能够坐拥灵力如此充沛的世界?而我们却必须要忍受荒芜,忍受灵力的匮乏?”
又是一步迈出,布兰登双膝微屈,他甚至能听到骨头发出的脆响,周身灵焰如风中残烛摇曳不定,巨大的压力使得他开始产生耳鸣,双眼布满血丝,喉咙内更是涌起一股腥甜,仅仅站在她面前便已是竭尽全力,如此差距,遑论对敌,难怪科林用尽手段也只拖延了三十秒。
“告诉我,你们这些蝼蚁配的上虚灵界吗?”
天地何其不公,同为修者,为何登仙道灵力沛然,适宜修行,而鬼道渊却是如此荒芜,无数境界因为灵力枯竭而陷入死寂,无数修者因灵力匮乏之故,修为陷入瓶颈,成了劫灰,她渐渐记起了自己是谁,更记起了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心中杀意比眼前这铺天盖地的暴雨更甚三分。
不知从何时起,世间有了仙魔之分,但凡鬼道渊的修者,皆成了那些所谓仙门道宗口中的魔头,什么嗜血成性,什么杀戮成狂,似乎在那些仙人眼中,魔等于恶,等于该死。
是了,鬼道渊中功法诡异,性格古怪的修者很多,其中不乏他们口中的魔头,可是鬼道渊并不比登仙道来的小,亿万境界之中,真正毫无理智的魔不过少数,绝大多数修者仅仅是因为理念,功法,性格不为仙道所容罢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仙魔亦是如此,久而久之,鬼道渊成了魔的代言词,而登仙道则高高在上,至清至圣。
碧蓝的星辰,目之所及唯有一望无际的海洋,在这颗荒芜的小星辰上,居住着一对师徒,这大概是鬼道渊最小的门派了,她本名紫菀,捡了只小兔子当徒弟,取名紫笙,一个总是称呼她花花师尊的徒弟。
“花花师尊,你今天教我什么呀?”
“不准叫为师花花,不然罚你一个月冥思。”
“花花师尊,这个功法好难懂,再解释一遍好不好?”
“说了多少次,不准叫为师花花,我最后再演示一次,看仔细了。”
“花花师尊,能不能带我出去玩……”
“没修到第三层就不准出去玩,哪都不准去,你要是敢偷跑出去,被我发现的话,冥思十年。”
数百年平静的生活对于紫菀这样的修者来说晃眼即过,但对紫笙来说,鬼道渊恶劣的修行环境,加上本就平庸的资质,使得她的修为逐渐停滞不前,任凭紫菀想尽办法帮其拖延,可那一天终是来了。
阴云密布,万千雷霆如雨落下,妖兽出身的紫笙,根基本就不强,哪怕再努力,终究无法突破自身的上限,这一劫她本是必死无疑,但紫菀终究不忍心见自己唯一的徒弟在眼前化作劫灰,强行出手打散了劫云,而这么做的代价不单单是身受重伤,更会使得下一次的劫数提前降临,甚至比原先重十倍不止。
没有谁敢干预他人的天劫,无论是迫害也好,帮助也罢,只要见人渡劫,无论仙妖魔佛都会远远避开,以防引动乃至加重自身劫数,但紫菀仍是插手了,毫不犹豫的救下了这只奄奄一息小兔子。
若换做从前的她,必然会冷眼旁观,然而这数百年的相处,那颗如坚冰玄石一般的心却渐渐被融化了。
修行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长生吗?
那么长生的意义又是什么?
她已经活的够久了,看遍大千世界,经历仙魔之争,终是选择了退隐,安居一隅,修为早已到了瓶颈,天劫无尽,人力却有穷时,结局终是不会改变,与其一人独活万载,不如再陪紫笙百年。
本该是如此的……
一柄仙剑划破云海,宏大的剑罡直灌而下,身受重伤的紫笙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血染的身躯自九天坠落,紫菀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强行打散劫云,她早已经强弩之末,纵然拼命伸出双手,依旧没能接住紫笙的身子。
“呵,你真以为救得了她,岂不知劫数万千,雷劫最易,区区妖魔却妄想一手遮天,可笑至极,强行打散劫云,你已触了天怒,今日本君便要代天行罚,斩了你们两个魔头!”
他的手牢牢抓着紫笙的兔耳,鲜血染红了她雪白的毛发,一滴又一滴的自空中落下,如丝如缕的鲜红顺着碧蓝的海水扩散开来,那一刻,紫菀没有愤怒,她黯然失神的低下了头,紧紧闭上了双眼,不愿再看,也不敢再看,根本没有理会这位立于虚空,自说自话的仙人。
是了,劫数万千,雷劫最易,她早该想到的,今日不仅仅是紫笙的天劫,亦是自己的死劫,修者最忌讳感情用事,也许这便是下场吧,正当她心如死灰,打算认命之际,神念却敏锐的察觉到了紫笙虚弱的唤声。
“仙君,我们师徒在此隐居数百年不曾出世,可有做过什么天理难容之事?如你所言,我今日为了救徒儿,强行打散劫云,此举虽是不妥,却也与仙君无关吧,再者,若今日难渡雷劫的是仙君弟子,仙君难不成就会袖手旁观?”
紫菀深知登仙道的修者都是什么脾性,一味对抗只会让事情走向极端,即便是为了紫笙,她也不得不耐着性子和这位高傲的仙人讲讲道理。
“荒缪!本君弟子岂会像她这般无用,区区雷劫都渡不了?”
这种近乎狂妄的自信,恐怕已经成了登仙道修者的通病,她忍不住冷哼道“如此说来,难不成仙君弟子个个都是那不夜天的圣者,修得万劫不陨之身,太上混元之道?嗯?莫非紫菀眼拙了,怎么仙君才区区乾元镜?”
“仅仅数百年,你毫无愧疚也便罢了,竟还敢问本君可曾做过什么天理难容的事?那好,本君便让你好生回忆回忆。”
紫菀言辞中的讽刺意味再明显不过了,但他的反应却远超紫菀预料,这非是恼怒,而是恨,只见他拂尘一挥,皑皑白云幻化万千,一幅幅生动的画面呈现眼前,紫菀心神一震,那一幕幕血腥之景,正是她早年参与仙魔之争时所犯下的罪孽。
“如何?你可还要再问?妖魔终究是妖魔,本性难移,仙道难容,天地更是难容,故天劫沉重,可你们却始终不知悔改,不究自身缘由,只晓得骂天地不公,何其可笑,你真以为退隐,便能洗清罪孽不成?你真以为自己能了断因果,独善其身?!当年你杀我师尊,毁我宗门灵脉,连云雷双剑都断于你手,紫菀!你早该为此偿罪了!”
亲手重演往事,撕心裂肺的悲苦再度涌上心头,仇人就在眼前,他难抑心中怒意,表情愈发狰狞,这一刻竟是分不清到底谁才是仙,谁才是魔。
“你是昆山云海的人?”
云雷双剑是她亲手折断的,自然是记得清清楚楚,那是昆山云海之物,只是眼前这位仙人,她的确没有任何印象,但他既然将当年一幕重演,又自称是昆山云海的弟子,那么今天发生的一切就很容易解释了。
“花……花师尊……好难受……”
微弱的呼声直达心底,紫菀眼神愈发冰冷,既然眼前这人是来寻仇的,那么再废话下去也毫无意义,紫笙的气息如风中残烛般随时都可能熄灭,她不能再拖了……
“是了,就是这种眼神,和当年一模一样,你想救她对吗?哈哈哈哈,来吧,动手啊,杀了我,弥补你当年的疏忽,来啊!动手啊!”
他癫狂的冲着紫菀大吼,原本的仙人风度在这一刻尽数被仇恨所吞没,他右手死死掐着紫笙的脖子,炽白元力如水涌动,只要稍稍动念,显露真身的紫笙便会被元力彻底抹灭。
“当年昆山云海的血债与她无关,杀你师尊的是我,毁灵脉的是我,折断云雷双剑的也是我,你既然自称仙人,难道不明白冤有头债有主这么简单的道理吗?又或者,你其实害怕我?必须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才敢出现在我面前?这种做法与你口中的邪魔外道何异?”紫菀冷笑道。
“邪魔外道?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你以为我会用她来威胁你吗?你以为我不知道干涉天劫的下场吗?不,你错了,你错了……”
他嘴角微微上扬,哪怕紫菀重伤,但以乾元镜的修为想要亲手杀掉紫菀替宗门报仇还是有点不切实际,不过没关系,他有个更好的主意……
紫菀面色一变,不顾重伤之躯,强提内元,长袖一舞,紫气如狂龙卷席八方,浩瀚无边的湛蓝海洋掀起千丈狂涛,原本已经散去的雷云竟是再度凝聚。
“哈哈……紫菀啊紫菀,难得你也会露出这种表情,可惜,晚了。”
事与愿违·虚渊篇
“配不配得上还需要你来评判不成?”
迪克的嗤笑打断了紫菀的思绪,她不禁有些诧异,如此弱小的生灵何来挑衅她的勇气,岂不知生死皆在她一念之间,但更让她意外的是,这个身材削瘦,满脸胡茬的男人,顶着如此巨大的压力,非但没有屈服的意思,反倒灵压越来越盛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你什么时候突破的?”
布兰登嘴角泛着苦涩,化魂灵武不管在哪都算得上强者,迪克完全没必要继续留在冬日城当什么游骑兵首领,他大可以去其他城池担任执事官,甚至步入虚界城权利的中心,那样也就不会遇到这档子事了。
“就在刚才,你信吗?有空废话,不如想办法宰了她,你不是觉得虚魔纪元不过是被各族过分夸大的故事吗?行了,现在也不用猜了,咱俩亲手试一试吧!”
迪克轻蔑一笑,剑刃遥指紫菀,眼中非但没有畏惧之色,反倒尽显狂妄,虚界城不是免罪养老之所,守境者也不尽是懦夫渣滓,此生与虚魔一战,再无遗憾,纵死何妨?
“好!”
布兰登哈哈一笑,顶着巨大的压力缓缓站直了身体,他不再保留,炽盛如火的灵力自灵核涌出,手中剑刃青芒吞吐,当了这么多年的执事官,他总是有着诸多顾虑,都快忘了上一次与迪克并肩作战是什么时候,忘了上一次不顾一切的拔剑是什么感觉。
紫菀黛眉轻挑,本是极美的容貌,此刻却因为苍白的肤色显得诡异可怖,布兰登和迪克的行为在她看来是如此的可笑,这算是勇敢无畏吗?
不,这不过是蝼蚁被逼到死境,最后的挣扎罢了。
没有任何意义,若换做以前,或许她会心怀恻隐,放了他们也说不定,但现在,她只觉得厌恶,因为她早就试过了,因为她从这两个人的身上看见了自己过去的影子,如此的可笑,如此的……可悲!
一滴雨自天空坠落,飞速朝着紫菀的肩膀落去,但它这短暂的旅程显然没有那么顺利,剑风荡过,水滴霎时四分五裂,四溅的水沫打在粗壮的黑云树上,竟是直接贯穿而过,化魂灵武全力一剑,威力可见一斑。
迪克没有说谎,他的的确确是刚刚突破化魂境,以至于第一剑便没有控制好力道,原本对准紫菀心脏的一剑却偏了些许,紫菀不躲不闪,任由剑刃从自她的发梢便擦过,冷若冰霜的眼眸至始至终都不曾变化,似乎看穿了迪克这一剑的失误,又似乎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世间最可悲,莫过于身为蝼蚁却不自知。”
素白纤细的手抬起,对着身旁的剑刃轻轻一弹,迪克全然没看清她何时抬起的手,剑刃中段突然传来一股恐怖的力道,他甚至来不及松手,伴随金属扭曲撕裂之声的还有手臂骨裂的声音……
迪克吸引注意,自己再趁势出手,这本该势在必得的一剑,换来的却只是她冷笑回眸,紫菀仅伸出两根手指便轻描淡写的夹住了布兰登全力的一剑,而他的灵力正在源源不断的顺着剑身流逝。
“庆幸些吧,至少你们无需体会真正的绝望,也不用领会真正的痛苦,与那些相比,死又算得了什么呢?”
紫菀平静的语气出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是啊,与那些相比,死算得了什么,她甚至有些羡慕虚灵界的生灵,弱小又何妨,井底之蛙若不曾见过天空,亦能活的自在,无需如她这般,修为再高也是难以超脱,境界之间有的不仅仅是差距,还有难以言喻的大恐怖,与之相比死算得了什么?
“那你怎么不去死!”
迪克虽然被打飞了出去,剑也碎了,右手更是毫无知觉的垂在身侧,左手自后腰抽出两把短刀,径直朝紫菀的左手掷去,而他的身形也在这个瞬间消失了。
“我?呵,为什么你们会觉得我还活着?”
紫菀没有松手,她左手微抬,利用布兰登的剑精准的挡下了两柄短刀,就在这时,迪克的身影出现在紫菀的右侧,他左手接住了一把短刀,用嘴咬住了另一把短刀,右腿屈膝对准了紫菀的太阳穴撞去,但紫菀连头都懒得动一下,她只是冷冷的注视着迪克的眼睛,如同在看蝼蚁最后的挣扎。
对她而言,躲反倒浪费时间,这具身躯是什么强度没人比她更清楚,除非像科林那般,集中性的引动威力巨大的咒术,如此方能伤到她,但那又能怎么样,她仍是好好的站在这,而科林却连尸体都没剩下。
对上眼神的刹那,迪克便知不妙,但他此刻已经没有了退路,无论是为了争取时间,还是为了帮布兰登脱困,他半步都不能退!
砰!
膝盖结结实实的撞在了紫菀的太阳穴,恐怖的力道传来,三人脚下的地面根本无法承受,猛然下陷一丈,一时间泥水夹杂着碎石如子弹般崩散开去,周遭黑云树大片大片的倒下,轰隆之声不绝于耳。
“你比刚才那个人要强得多,但这种强,也只是相对于此界而言,你明白吗?”
紫菀神色漠然,一只弱小的蚂蚁和一只强壮的蚂蚁,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区别,之所以还没有出手,无非是为了测度此界修者的实力罢了,那么现在……也该结束这场无趣的闹剧了。
迪克的膝盖处传来一阵骨裂之声,他咬了咬牙,强行无视了身体传来的剧痛,身子朝后仰去,左腿顺势死死锁住紫菀的脖子,以一个非常诡异的姿势挂在紫菀身上,若是一个正常人的话,这种力道就算脖没被扭断,也会被甩翻在地,可紫菀却如同脚下生了根,任凭迪克如何发力,她依旧寸步不移。
“生而为魔,我很抱歉。”
素白的手轻轻握住了迪克的脚踝,随着她手越握越紧,血肉如烂泥一般从指缝中被挤出,迪克体内的灵力顿时倾泻而出,即便他突破了化魂灵武,对灵力的控制更上一层,也无法遏制这股吸力,片刻功夫灵力已然流失过半。
化魂灵武尚且如此,遑论焚骨灵武巅峰的布兰登,他早已经脱力半跪在了紫菀身前,两眼无神,脑子里止不住冒出乱七八糟的念头和景象,灵核的过度衰竭对灵士而言,等同于死亡,现在的他离死不过半步之遥。
迪克还想反抗,但无论他怎么催动灵核,凝聚灵力,都会在下个瞬间被紫菀所吸收,痛苦和无力充斥着他的脑海,如同置身漆黑的冰河,无论怎么挣扎着朝上游,头顶的坚冰总会将他拦下,一次次的尝试,一次次的失败,直至最后一口气被消磨殆尽,他失去了挣扎的力气,缓缓沉了下去……
嗯?
这股气息是……鬼道渊的修者吗?
紫菀忽然抬头朝天空望去,她感应到了同类的气息,相比她而言要弱小许多,看样子是刚刚吞噬完宿主,循着本能正在赶回虚渊,正当她分神之际,片片落叶凝作一名老者,他轻轻一点,如丝如缕的寒风化作利刃,瞬间便斩断了布兰登的右手和迪克的左脚,数不清的落叶随后而至,稳稳的接住了两人,将他们带到老者身后。
紫菀缓缓转头打量着眼前这位老者,他戴着尖尖的高帽,宽大的帽檐如同雨伞,白发和白胡子拖到腰间,身材又高又瘦,湛蓝的眼眸似乎能看透人心,华贵的白色长袍上绣着星星和月亮,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星月议会的主事人,灵道的守护者,人族的传奇,湫。
“你……”
紫菀眼中带着些许疑惑,单从这个老人的穿着打扮来看,定然也是灵道修者,但为何自己到现在都无法感觉到他的灵力波动,难道说他用什么方法,隐藏了气息。
“黑棺,魂链,命锥,缚龙,冰囚,五重狱!”
不同于往日的和蔼,湫面色冷肃,翻手间,五道庞大的灵阵已然将紫菀包围其中,起手便是五道九阶咒术,如有实质的灵力自八方汇聚,如雨倾泻而下。
湫的施咒速度非常迅速,即便是九阶咒术,在他手中也几乎是瞬发,待紫菀反应过来,恐怖的阴灵力自脚下升起,如同棺木一般将其包裹其中,黑暗中,无数利刃瞬间贯穿了她的身躯,而这仅仅只是五重狱的开始罢了……
湫并没有继续出手的打算,五重狱困住紫菀的瞬间,他迅速带着迪克和布兰登离开了,无论是记载,还是传说,虚魔都是不死不灭的,哪怕你毁去它们的身躯,它们也会很快再生,三千多年前的虚魔纪元,那些妄图挑战虚魔的,最终都死在了虚魔的脚下,无论是神渊灵武还是禁灵士,没有例外。
他们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面对虚魔最好的选择就是困住它,不求杀,但求全身而退。
虚魔终究还是出世了……只是太早了些……
湫心中暗叹,总说时间不多了,可毕竟三千多年相安无事,他亦如常人一样,抱着侥幸之心,也许虚渊会永远沉寂下去也说不定,也许,真的是自己多虑了,奈何世事总不遂人愿……
何为选择·虚渊篇
“唉,你们的灵核受损太重,境界跌落倒在其次,奈何五脏六腑也受了影响,衰竭之势难止,你们可知虚魔是何时出世的?虚界城现状如何?”
湫收回了灵力,这两人现在的情况简直一团糟,体内脏器衰竭,灵核几近溃散,特别是迪克,他身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骨头,全凭意志力能坚持到现在根本就是奇迹,恢复境界是别想了,能活多久,能否正常的活下去还是个未知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咳……您是星月议会的人?”
布兰登靠坐在树旁,任由湫施咒替他和迪克止住血,他见过星月议会的成员,标志性的红晶戒指一眼就认出来了,但通常来说,星月议会成员的衣袍皆是黑底紫纹,可眼前这位老者的衣袍却是白底紫纹,一出手便困住了虚魔,灵法境界恐怕已达顶峰,其在议会中的身份恐怕不低。
“哈……湫先生,想不到我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您第二次……”
迪克吃力的撑起身子,但他现在全身骨头断了大半,只余下左手勉强能动,费了半天劲仍是瘫软在地上,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有谁能想到这个连起身都做不到的人,十分钟前却是一位步入化魂境的灵武士。
湫闻言愣了好一会,他全然记不起来自己究竟何时见过迪克,但现在也没时间关心这些小事,当务之急是探明虚渊的情况,如果来得及的话,他会让议会帮助各族从虚界城撤离,可万一虚界城已经全面沦陷,那么他就不得不放弃救人,毕竟以一人之力想要对抗数以万计的虚魔,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事。
“湫?您是湫先生!?”
布兰登不禁恍然,难怪眼前这个老人能够轻易困住虚魔,想想也对,灵道守护者身为这个世界最强的灵士,哪怕龙族四君也要敬其三分,虚魔再强也不可能从他手里讨得了好,想到这,布兰登脸上阴霾散了大半,既然连守护者都出面了,似乎虚魔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幸苦了,之后的事就交给我吧,你们在这休息一会,很快会有人来接你们离开虚界城。”
湫慢慢转过身子,风雨虽不能近身,心却冰凉,他抬头瞥了眼漆黑的天空,沉声道“不用担心,我会解决这一切的,我会解决的……”
“湫先生,冬日城的兄弟还在黑森林,能不能拜托您……”
迪克还没说完,湫已经离开了,一道灵阵浮现,薄如蝉翼的灰色光球升起,将风雨阻隔在外,与此同时,他们两人的气息也彻底消失在了黑森林中。
“哈,上次他就没搭理我,这次也是一样,说实话,我真的挺难过。”迪克无奈的自嘲道。
“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居然认识湫?”
死里逃生,两人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了下来,即便心系冬日城的兄弟们,但以他俩现在的状态,站起来都显得困难,现在也只能选择相信湫,相信这位传奇真的能够阻止这一切。
“本来早就忘了,但我一看到他又想起来了,可惜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说来也奇怪,那年我才十三岁,不对,好像是十四岁来着,第一次见到湫,他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三十多年竟然一点变化也没有,我可是老了很多啊。”
“人族传奇,灵道守护者,也许现在很多人都忘了,但在平纪元之初,他可是神灵一样的存在,活的久一点又有什么好奇怪,我要是活这么久,说不定也能成为传奇。”
“哈哈……咳咳……就你还成为传奇?我看残疾还差不多。”迪克干笑道。
布兰登乐得和迪克扯一些有的没得,以此排解心中的压抑,说的好听点,他们是与虚魔对抗,才导致现在这幅模样,但抛去守境者的头衔,他们一旦离开虚界城,就只是两个连生活都无法自理的废人罢了,近年来人们对虚界城的态度越来越漠然,不少人甚至认为虚界城根本就是另一种形式的监狱,里头全都是残忍变态的罪犯。
那么离开虚界城回归正常生活的下场也就可想而知了,没有贵族头衔,没有经济来源,更没有谁会照顾他们,很多标签一旦被贴上了,就很难再撕下来,如同烙印一般,但最可笑的是,平纪元以前,守境者是荣耀与实力的象征,是各族精英的代表,总是令人敬畏,然而现在守境者却等于罪犯,等于人渣,几乎成了耻辱的标记。
宁守孤城死,成了他们最终的选择。
……
何为地狱?
眼前既是地狱,名唤绝望。
破碎不堪的冬日城,野火吞没了一切,就连暴雨都难以将其浇熄,滚滚黑烟随着寒风飘散,若杀戮有尽头,那便是最后一位反抗者倒下,最后一滴热血流干的时候。
干枯的手从胸膛缓缓抽出,鲜血如注,他一脚踢开了眼前这具逐渐冰冷的尸体,摩挲着滑腻的手指,眼中尽是不满之色,这些废物,灵力没有多少,胆子却大的出乎意料,如果早点苏醒就好了,那样他也不必在这个鬼地方捡别人剩下的东西,也不知道第一个苏醒的那位,修为恢复到了什么程度?
“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们吗?因为你们的废物程度已经到了让我为之惊叹的地步,看看这个世界,灵力如此充沛。”
他伸出一根食指,慢悠悠的画着圈,如丝如缕的灵力逐渐汇集,缠绕在干枯的手指上,赤火,蓝水,橙金,绿木,褐土,白阳以及黑阴,七色灵力彼此相吸相斥,他的手指忽然停了下来,灵力霎时成环形扩散开去,如同打翻了颜料,就连夜幕都被染成了七彩,替这幅名为绝望的画卷抹去了三分残酷,添了一抹妖艳。
“看,多美的世界,可是你们呢?明明坐享天成,却不思进取,告诉我,你们凭什么活下去?”
他冷笑环视了一圈,这些人惊慌无措的表情,竭力避开的视线,止不住的颤抖,是如此的讽刺,可笑,绝对的差距面前,敢于奋起反抗的人终归只是少数,可即便如此,持剑战死者永远都比畏缩懦弱者更让人尊重,因为他们起码有死的价值,而眼前这些人,他连动手的兴趣都欠缺。
“为何不敢反抗?因为怕死吗,难道你们认为不反抗,我就会放过你们呢?”
他不紧不慢的走到一位瑟瑟发抖的男人面前,轻轻替他拭去脸上的泥水,干枯的手指如同沙子一样粗糙,泥水是被擦掉了,可取而代之的却是五道刺眼的血痕。
二十多位游骑兵在他面前就如同虫子一样被轻易的捏死,如同地狱爬上来的恶鬼,根本不是人能够对抗的,冰凉的手指划过脸庞,微微的刺痛感让这个男人差点瘫软在地,极度恐惧之下,他的脸庞不由自主的抽搐着,害怕死亡?不,这个时候他甚至渴望死去,似乎唯有如此才能从这恐怖的压力中解脱。
穆森面色铁青,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个虚魔杀光了自己的兄弟,可他却只是在一旁看着,无动于衷的看着,持剑的手早已藏在了身后,满腔热血被冷雨所浇灭,守境者的自尊被那双满是鲜血的手捏得粉碎,他的心便如同那一具具倒下的尸体,彻底失去了温度。
他很愤怒,很悲恸,但更多的却是迷茫,惶恐,以及不愿意承认的害怕……
对虚魔而言他们不过是随手便能捏死的虫子,无畏往往源于无知,正因为不知虚魔的恐怖,他们才会义无反顾的挥剑而上,可如果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差距,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反抗必死无疑,还有多少人愿意送死?
没有的,绝对没有,既然反抗的结局是死,那么顺从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我不过是做出了最合理的选择而已,就算我出手了又能改变什么吗?不,那样做除了让这儿多一具尸体之外,什么都改变不了,我没有错,我只是……只是……
穆森不断替自己的退缩辩解,可心里总有另一个声音在嘲笑他的懦弱无能,就在这个时候,也不知是谁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什么叫坐享天成?什么又叫不思进取?你张口闭口就是废物,难道在你眼里,这个世界非黑即白?非对即错?怎不知林中不止虎豹,还有兔鹿,你未免太自说自话,太幼稚了些。”
赫兰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他似乎是用尽了这辈子的勇气才说完了这番话,不仅仅是虚魔,所有目光都在这个瞬间集中在了他的身上,有敬佩他敢于站出来的勇气,也有气恼他顶撞虚魔,害怕被迁怒的,表情各不相同,但有一点他们却是出奇的一致,那便是尽可能的远离赫兰。
“选择?哈哈哈哈哈哈……你说选择?你跟我说选择的权利?哈哈哈哈……”虚魔闻言不由的仰天大笑,虽笑的癫狂忘形,可它眼中的悲凉与无奈却无人看见,干枯的手指了指天空,笑声戛然而止“选择的权利?呵,它给过你吗?”
命中注定·虚渊篇
“兔子还是虎豹,难道不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吗?你告诉我选择在哪里?”他停顿了片刻,一步步走到赫兰身前,干枯的手指轻轻滑过赫兰的脸颊“我若杀你,你的选择又在哪里?”
赫兰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脸色惨白的朝后退去,才鼓起的勇气在那双手抚上脸颊的瞬间便被恐惧所淹没,这可不仅仅是兔子和虎豹的差距,而是蚂蚁面对苍穹的无所适从,发自内心的恐惧和迷茫。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你所谓的选择,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怎么,你们不信?既然如此,我便给你们打个比方,比如说……三秒之后他会死。”他依旧盯着赫兰,干枯的手缓缓抬起,随意指向身后的一人。
“我……”
他不敢置信的呢喃着,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但那些原本站在他身旁的所谓朋友们已经四散退了开去,如避蛇蝎,他环顾四周,众人皆是低头不语,偶尔有人侧目瞥来一眼,那眼神却是如此冰凉,似乎他本就该死,似乎只要死的人不是自己,一切都无所谓。
三秒到了吗?
他不知道。
原来当死亡被宣判的时候,短短三秒居然会如此的漫长,漫长到他有些难以忍受这种等死的感觉,难以忍受这些所谓朋友的目光,难以忍受……
噗呲!
血花自他的胸膛处绽开,替漆黑的夜色增添了些许艳丽,他的生命被永远定格在了这一秒,狰狞的血洞如同择人而噬的蟒蛇所张开的血盆大口。
“三秒后,他会死。”
冰冷的声音不急不缓的响起,如同落日前的丧钟,随之而来的不是惨叫声,而是让人崩溃的血肉撕裂之声,赫兰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也许地狱之景也不过如此吧。
“你现在理解了吗?你们置于我,等于众生置于天道,我要你死,你便得死,我要你活,你便能活,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过分,很残忍,可我告诉你,你眼中的天地比我过分,残忍的多,它从来不给我们选择的余地,你能做的唯有顺着它给的路走下去,而这些路可能早在你出生之前就已经注定了,这才是真相,那么现在,你告诉我选择在哪里?”
他似笑非笑的反问着赫兰,这个世上总有那么一群自以为是的人,这些人张口闭口就是人定胜天,却不知何为因果,岂不知所谓的选择,其实是早已经注定的结果,便如同天道的牵线傀儡。
每一件事的发生,都有它的原因,而它造成的结果便会成为下一件事发生的起因,仙人所谓的推演,无非是通过起因演化经过和结果罢了,而因果间的彼此纠葛最是难推演,获悉的因果越多,推演的难度也就越大,但推演得出的结论也就越接近事实,甚至能够反向推演出曾经发生的一切。
故此,境界越高的修者也越了解因果,在他们眼中,这个世上的一切都早已经注定,别以为你能改变什么,因果可不是蛛网,随手就能够扯掉,它无处不在,却又让人捉摸不透,你若无法摆脱它,一切挣扎便是徒劳。
可摆脱因果谈何容易,即便你隐世不出,自以为不沾因果,可实则存在的本身便是因果的一种,谁又能逃得过呢?
“不是……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赫兰很想反驳,可他的见识远远无法和眼前这个虚魔相提并论,对死亡的恐惧更是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你很勇敢,比这群废物强得多,可是……又有什么用呢?那么现在,让我看看你所谓选择的权利,能不能帮你活下来。”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抵在赫兰的心脏处,尖锐的指甲逐渐嵌入赫兰的铠甲,如同钢刃刺入软泥,毫无阻隔。
刺痛感自胸口传来,赫兰面若死灰的站在原地,连象征性的反抗都没有,或者说,他已经忘了如何反抗。
还差一点……再我点时间……
短短一分钟穆森来说却如同过了十年一样,灵力灌注之下,一道道银色纹路爬满了小球,如同一朵逐渐盛开的花朵,直至他的手掌无法再遮掩光芒,一道银色的光柱穿透夜幕,直冲天际。
成了!
穆森见状精神一振,竭尽全力将银色小球掷向天空,宛如一颗银色的太阳极速升起,四散的银芒霎时撕开了夜幕,方圆十里内恍如白昼,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为之所吸引。
星灵球是星月议所留下的,虚界长城三十三座城池皆有此物,它不仅仅可以直接联系到星月议会,还设有三道九阶咒术与一道禁咒,除非虚魔出世或有灭城之危方能使用,数百年间,星灵球使用的次数不超过一手之数。
“你们还真是出乎意料的蠢,不,应该说,现在发生的一切正是因为你们的愚蠢,既然已经放弃抵抗了,又为什么要跳出来送死?”
竭尽全力的一剑被一根手指轻轻抵住,穆森的手臂青筋根根凸显,过度催动灵核使得他面色逐渐由红转白,他当然怕死了,可是啊,这个世上有比活着更重要的东西,穆森自认没有什么守护世界这么崇高的抱负,之所以来虚界城也不过是因为他得罪了某位权贵。
对于平民而言,得罪权贵和死没有区别,为了活下去,他只能来虚界城,为了免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受够了那些躲在幕后,自认为高高在上的统治者,受够了看似秩序井然,实则枷锁加身,阶级分明的国家,可权利并没有错,是它结束了混乱和战火,建立了国家,即便有人推翻了这一切,最终仍是殊途同归罢了,历史总是不断的重演。
无法改变又不想继续忍受,穆森选择了虚界城,选择了逃避,冬日城也并没有让他失望,虽然这一代的守境者多是罪犯,可相比那些麻木不仁,逆来顺受,不敢反抗的民众,他倒是与这些罪犯更聊得来,更愿意与之成为朋友、兄弟。
朋友……兄弟……
他们一个接一个倒在自己眼前,死状惨烈至极,这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如同试图对抗人类的蚂蚁,明明摆好了架势,却被一脚踩死,可笑又可悲,恐惧一度占据了穆森的内心,如果反抗和不反抗的结局一样,那么反抗的意义在哪?
死的更快更惨一些吗?
他本已经放弃了,直到赫兰出现在他身后,那双眼眸中明明写满了悲伤和恐惧,但却找不出半分绝望之色,当赫兰将星灵球递给他的时候,他还看到了信任和希望,这时穆森才回过神来,他竟是不知不觉中也变成了麻木不仁,逆来顺受,不敢反抗的废物,明明这一类人是他最看不起,最厌恶的……
“是,你很厉害,动动手指就能杀了我,可那又能怎么样?站在你面前的是虚界城守境者!冬日城游骑兵!不是任人屠宰的废物!”穆森冲着虚魔咧嘴一笑,鲜血早已染红了牙齿,持剑的手再度发力,宽厚的剑身也无法承受如此力道,渐渐开始弯曲变形。
乒!
剑刃断裂,金属碎片擦着两人的脸颊划过,虚魔冷漠依旧,穆森却愈发癫狂,挥拳朝虚魔的脸颊打去,他决不允许自己再一次逃避,已经够了,他已经受够了自己的软弱,受够了自说自话且毫无意义的辩解。
“看来你还是不懂,是了,井底之蛙如何能够理解苍鹰所见,看来是我浪费时间了。”
正当他准备出手之际,贯胸而出的利刃让穆森的拳头不由得停了下来,不单单是穆森,就连虚魔也愣在了当场,赫兰更是面色变得煞白,他惊呼着“穆森!”
“虚魔大人,您所说的一切让我受益匪浅,这些愚昧无知的人根本不配您亲自出手,我愿意奉您为主人。”
霍华德一只手抵着穆森的背,缓缓抽出剑刃,鲜血溅了他一脸,穆森紧紧捂着伤口,可血仍是止不住的从指间涌出,从口中涌出,他硬撑着最后一口气转过身,通红的双眼死死瞪着霍华德。
“穆森,你不用瞪我,要怪就怪你太蠢,非要和主人作对,真是找死!”霍华德被穆森瞪得心生畏惧,但他又不愿在虚魔面前表现的如此软弱,心一横,反手对着穆森的胸膛又是一剑。
“哈……哈……咳咳……”穆森望着胸前抓染满了血的剑刃,不由惨笑,这不是绝望,而是失望,彻彻底底的失望。
两道致命伤口和消耗殆尽的灵力,穆森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霍华德的肩膀,冲着他的脸打了一拳,这一拳是如此的无力,霍华德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唯有脸上滑腻的血让他觉得难受。
“穆森!”
赫兰声嘶力竭的喊着他的名字,穆森却再也没有回应,他的身子摇摇晃晃始终不见倒下,霍华德见虚魔不言,心中惶惶,以为自己做的还不够表达忠心,一脚踹开了穆森的尸体,毫不犹豫的跪在了虚魔面前。
“哈哈哈哈,看到了吗?你所谓的选择,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过,无论过程如何,他都要死,既然结果相同,那么不同选择的差别又在什么地方?仅仅是为了自欺欺人吗?”
局里局外·虚渊篇
“你很聪明,看得清形式,也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不做作,不虚伪,我可以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如果你能把握住的话,我兴许会放你离开……”
虚魔眼中尽是戏虐之色,相比穆森他更欣赏霍华德这一类人,懂得审时度势,能认清差距,为了活下去能放下自尊,收起荣辱之心,说反戈就反戈,说跪就跪,没有半分犹豫,你可以说他不知廉耻,贪生怕死,可霍华德来冬日城还不到半年,所谓守境者的荣耀,所谓的自尊,在死亡面前连狗屁都不如,他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只要能活下去,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霍华德闻言心中悬着的巨石不由放下了大半,他连忙抬头问道“主人,您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你是在问我吗?你希望我给你一个答案?哈哈,看来你还不够聪明,还不够活下去的资格。”
虚魔失望的摇了摇头,霍华德满脸错愕,他不明白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也不明白虚魔口中的机会到底是什么,可惜还没等他解释,干枯的手抵在了头顶,凝如实质的灵力直灌而下,不曾学过灵道的霍华德如何承受的了?
唯闻一声轻爆,漫天血肉飘散。
“你看,他也死了,知道我为什么杀他吗?如果一个人连活下去的理由都需要别人来给的话,其实也就没必要继续活着了,这就是你所谓的选择权利,那么现在你来告诉我,为什么他做出了不一样的选择,却依旧得到了相同的结果?”虚魔笑着反问道。
“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任何人。”赫兰神色麻木的呢喃道。
“这你就错了,做得到不代表非做不可,我当然能杀光你们,可你觉得有这个必要吗?是了,你还是没明白,如果我说他们的死其实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信吗?”
虚魔这番话在赫兰听来不仅仅是荒缪,更像是在讲一个冷笑话,眼前这一具具尸体,一滩滩血迹,皆是他一手造成,可到头来他却说这一切与自己无关,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可笑的笑话吗?
赫兰闻言冷笑了两声,不再反驳,只是闭目等死。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若方才他一剑将我杀了,那么杀我的究竟是这柄剑,还是他这个人?剑何罪之有,它不过是被人驱使,杀人也好,铲土也罢,这并非是剑本身所能主导的,世间每分每秒都有人死去,或死于意外,或死于仇杀,归根结底逃不过因果二字,杀人者亦是被因果所驱使,每一个结果的诞生都有它的原因,这就是事实,谁都不能改变。”
虚魔见赫兰双手捂耳不愿多听半个字,也只能叹息,他虽为鬼道渊的修者,被称之为魔,但这不过是登仙道强加在他身上的标签罢了,滥杀并非他的本愿,奈何他也不过是棋盘上的一子,能做的只有循着早已安排好的路线,一步步走向终局,或生,或死,他不知道,也不愿知道,只求弥忏圣者棋高一筹,胜了那灵尊,为鬼道渊众生求得一线生机。
这世上哪有什么对错正邪之分,立场不同,理念不同,于是便有了争斗,不知有多少修者因此道消身陨,求不得,那便强夺,天道不公,那便自予!
虚魔并未急着杀掉赫兰,这些人连灵核都没有修出来,半点威胁也无,杀不杀都无关紧要,他伸手一摄,那悬浮在九天之上的银色光球便缓缓朝其落去,凝如实质的七色灵力呈环形在星灵球的周围盘旋,绚烂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穆森以自身灵力为引,激发了星灵球,但这点灵力还远远不够,星灵球内刻有牵引灵力的灵阵,短时间内便能够聚集庞大的灵力,以此释放湫所留的高阶咒术,但前提是必须有人主导,故此他一点也不着急,赫兰与穆森的那点小动作,小心思根本逃不出他的感应,而恢复修为正需要灵力的支持,可以说眼下这一切皆在预料之中。
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赫兰望着绚烂的星灵球落于虚魔之手,却连愤怒之情也生不出来,哀莫大于心死,他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绝望,体会到了弱小的可悲。
“对不起……对不起……”
赫兰喃喃自语,他终究还是辜负了布兰登和迪克的信任,什么都没有守住。
“何必道歉?你已经做得够好了,那么……你想杀了他吗?如果你想,我就帮你杀了他,但相应的,你必须把身体借我一段时间,如何?”
周围明明没有人,可这个声音仿佛就在耳边,虚魔仍在吸取星灵球的灵力,什么都没有察觉,仅存的六人更是一脸麻木的瘫坐在地上,对他们而言跑也只是浪费时间,相对来说,就这么等死反倒还省点力气。
“难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帮我杀了他,这具身体随你怎么用。”
赫兰觉得自己很可能是过度紧张导致幻听了,心中也没有抱多大希望,虚魔的强大他见得已经够多了,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谁能杀掉虚魔的话,恐怕也只有远在西方龙域的四君或灵道守护者湫,可这四君远在万里之外,湫更是隐居灵宛,今夜事发突然,谁又能料到在这个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夜晚,虚魔却出世了。
“小子,这个世上没有不死不灭的存在,纵是那号称万劫不灭,修的混元道果的圣者也不敢如此夸口,你且看好吧。”
话音落,赫兰只觉身体突然就失去了控制,连转动眼珠都做不到,这种感觉诡异的让他忍不住大叫起来,但从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却是冷如霜雪的轻笑“我说了,你且看好。”
芜活动了一下身体,赫兰没有任何修炼基础,哪怕平时有锻炼,可对他来说这具身体依旧孱弱的吓人,想要习惯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但这些都不重要,失去了灵尊封禁的压制,虚灵界再无人能威胁他半分。
正当他打算出手之际,赫然间,万物静止,唯见天空黑云如怒海狂涛,翻腾不休,不时显现的刺目雷霆竟化龙蛇舞于云间,万般压力皆落于芜一身,脚下的地面如灰烬般散去,芜见状不由冷笑道“罗喉前辈,何必卖弄这些小把戏,我无意惹你,你由何必来找我麻烦,这千万年来承你庇护,可你若执意如此,就别怪我不念同界之情,翻了这棋盘,别人不知道,我可是一清二楚。”
“入局何来局外人?你瞒得了我,难道瞒得过那几位?罢了,你不念同界之情,我却要给尊皇几分面子,你且好自为之吧,若葬身此界,莫要怨我没告诫过你。”
罗喉的声音似真似幻,飘飘渺渺,如九天传来,又如心底响起,虽是半圣,但芜却并没有把罗喉放在眼里,他冷声道“前辈说笑了,我若真葬身于此,也与你无关,至于此局胜负我不管,也管不着。”
“好自为之。”
一声好自为之,恍如末日的黑云逐渐散去,芜立于原地良久不语,罗喉到底是半圣,所见远比他要清楚的多,入局何来局外人,也许自己也不过是棋子一枚……
“天道是否注定了一切?若是,那众生该如何自处?若不是,众生又该如何自处?”
不知为何,芜的脑海中再度浮现出了那人的容貌,以及……那人时常挂在口边的问题,可自己还是没有答案,纵然千万年过去了,芜依旧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嗯?”
虚魔面色一僵,他不知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说不出的诡异感让他吸收灵力的速度不由慢了三分,还没等他转身,一只冰凉的手已经摁在了他的侧脸,可余光瞥见的却是赫兰面无表情的脸,力道传来的刹那,地裂墙催,百丈深壑赫然横贯了半座冬日城,漫天烟尘让夜色更显朦胧。
芜瞥了一眼自己的右手,这具身体根本无法承受如此庞大的力道,手臂彻底变了形,森森白骨从皮肤刺出,血流不止,他不禁摇头道“真是脆弱。”
别的虚魔能够一直再生,很大程度上是借助了半圣罗喉残灵的力量,但芜却不愿与罗喉扯上关系,故此早就将罗喉留下的印记给抹除了,他左手接住落下的星灵球,吸收着其内的灵力,只要灵力足够,别说这点小伤了,哪怕仅存一滴血,他也能彻底恢复。
长长的血痕尽头,仅剩两条腿的虚魔也在飞速修复着身躯,这点伤还不足以让他身陨,可方才赫兰所展现出来的力量却让他心中疑惑,虚灵界的生灵被灵尊封禁所困,绝不可能有如此实力。
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天道是否注定了一切?若是,那众生该如何自处?若不是,众生又该如何自处?你既有如此觉悟,选择入此乱局,想必已经有了答案,告诉我,你的答案是什么?”微风拂过,芜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本已残破不堪的手臂也恢复如初。
“……是你,居然是你。”
缔灵控魂·虚渊篇
“哦?你认得我?”芜有些诧异的看着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死境尊皇之徒,鬼道渊又有几人不知?你竟也入了此界,尊皇还真是放任,可惜啊可惜,此局无论胜负,对我们而言皆是死局,看来尊皇要另择继承人了。”虚魔言语间有意无意的激怒着芜。
死境之名在鬼道渊可谓无人不知,那是生者与死魂共存之所,族诞生之地,族擅长缔灵控魂的邪术,每每鬼道渊有修者身死道消,魅族便会将其残存的神魂摄走,并用诡异的邪术使其复生,被复生的修者无论生前境界多高,也无法摆脱死境邪术,直至劫数落下,将其最后一点神魂也摧毁,故此哪怕是最疯狂的魔头也要忌惮死境三分。
如此手段,别说登仙道了,就连鬼道渊都难容,奈何族现世之时,势力早已大的难以想象,且不论那离圣者不过半步之遥的死境尊皇,死境控制的傀儡修者数量更是令人咋舌,除非圣者出面,否则无人能奈何死境半分。
芜身为尊皇之徒,他的出现意义非同小可,虚灵界之局本是鬼道渊与登仙道的搏弈,而死境从一开始就选择了置身事外,灵力并非族修行的关键,死境对鬼道渊强占虚灵界一事从不表态,也不介意鬼道渊越来越充塞的污秽脏浊之气,或者说,它们本就诞生于此。
“我此来代表的仅仅是只有我自己,与死境无关,该说的我已经说了,别再浪费我的时间。”
芜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按理说虚灵界之争前有两位圣者插手,后有五位鬼道渊半圣入局,没谁愿意自讨没趣的来扰局,但死境行事一向诡谲无常,谁都保不准族会不会玩一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毕竟鬼道渊甘心入局修者实在太多,这种担心也不是全无道理。
“当年他们都说你疯了,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答案,近万年不曾回过死境一次,修为没有寸进不说,甚至还倒退,为此尊皇罚你控守红潮三次,我当只是个谣传,现在看来你还真是着了魔,尊皇是何等人物,竟教出你这么个徒弟,当真可……”
话音未落,冰凉的手已经扣住了他的脖子,芜冷声道“你还真以为罗喉的残灵能护你不死?纵然他亲身在此,我若要灭你神魂,他可拦得住我?”
“动手啊,我的死早已经注定,早死或晚死又有什么区别,我甘愿当颗弃子,便已经做好了身陨道消的准备,死又何妨?可是芜我告诉你,你别以为自己能够置身事外,从你踏入虚灵界的那一刻起,因果便立下了,你逃不出去的,你真以为自己只是来寻一个答案吗?不,你错了!你错了!”
芜的手越握越紧,但他却面色坦然,没有丝毫畏惧,反倒抬手指天,大笑道“尊皇啊尊皇,你的野心未免太大了些,说起来鬼道渊也算你的诞生之地,你不愿出手相助也便罢了,事到如今还妄图染指,族必将引火**,死境气数已尽!”
“聒噪!”
芜眼中杀意如横生,硬生生将他的头从脖子上扯了下来,方才还无人可敌的虚魔在他面前竟是毫无抵抗之力,他决不允许任何人当着自己的面侮辱师尊,咒骂死境。
“走的了吗?”
这点伤势对虚魔而言并无大碍,有罗喉所留的印记,眨眼间便能恢复如初,但他更清楚自己面对芜没有半点胜算,芜当年的修为离半圣不过咫尺,纵观鬼道渊也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两人境界差距过大,他唯一的机会便是放弃这具身体,只求神魂能逃回虚渊,毕竟缔灵控魂之术可不是说着好玩的。
“你……”
虚魔猛地睁眼,他的头依旧被芜提在手中,神魂被死死压制在这颗头颅之中动弹不得,任由他如何挣扎都难以脱离半分,罗喉的印记也陷入了死寂,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芜之前所说并非只是夸口而已。
“你莫非忘了我师尊是谁,出言不逊还想一走了之?是不是忘了死境凭什么存活至今?巧了,缔灵控魂我也很擅长。”
芜随手将他的头扔在脚边,不紧不慢的结着法印,口中念着根本听不懂的语言,嘶鸣的舌音如毒蛇吐信般让人发毛,密密麻麻的血色绒丝自他眉心冒出,晃眼间便将虚魔的头层层包裹,虚魔见状不由大吼道“芜!你根本不懂!你他妈什么都不懂!弥忏圣者绝不会放过族!鬼道渊沦落至此,我看你们才是罪魁祸首!尊皇!你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的!一定……”
“哼。”
暗红绒丝疯狂灌入虚魔的眼耳口鼻,只余神魂的他面对族的缔灵控魂之术连抵抗一下都欠奉,芜伸出右手一张一合,毫不留情的绞碎了他的神魂,那无头的身躯也随之散裂成了一地的灰烬,顷刻便在暴雨中化作泥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虽有罗喉印记护持,哪怕肉身被毁亦复原,寻常手段难伤其根本,但这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不死不灭,若是如我这般,直接将其神魂斩杀,任他境界再高也难逃陨落之命。”
绒丝化作血雾融入芜的身躯,族的缔灵控魂最为克制神魂,这些虚魔失去了道身,散了修为,面对芜根本不可能有半分抵抗之力,若是他愿意的话,屠尽虚渊也不在话下,这也是罗喉不愿过分招惹他的缘故,只因他真的有翻了棋盘的能力。
“好……好厉害……”
赫兰虽然无法控制身体,但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却全都看在眼里,方才还不可一世的虚魔竟是被轻描淡写的杀了,虚魔杀他们如杀蝼蚁,而控制自己身体的这个人却能杀虚魔如蝼蚁,其中的差距任他穷尽想象也无法衡量。
“厉害?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芜感知到了赫兰的心声,不由挑了挑眉,杀个比自己低足足两个境界的修者,哪怕不用缔灵控魂他也有的是办法,如果这也算厉害的话,未免太看不起他了。
赫兰慢慢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虚魔虽然死了,但冬日城也因此毁于一旦,现在也不知迪克和布兰登大人怎么样了,单从方才那三发信号箭来看,他们恐怕也遇上了虚魔,否则绝不会轻易传达放弃城池这种讯息,虚魔虽死,但其表现出来的强大却深深的印刻在了赫兰的脑海中。
区区两百多位游骑兵就能够与之对抗吗?
不可能。
“你能不能……”
“不能,这是个公平的交易,我帮你杀了他,你便把身体借我,我已经履约了不是吗?”
还没等赫兰说完,芜便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此来是为了找寻答案,并非是特地给弥忏圣者捣乱的,只要那些虚魔不主动招惹,他也没有兴趣浪费力气。
“……”
“这是什么?”
一滴清泪自他的眼角滑落,芜伸手接住了那滴眼泪,不禁有些错愕,他明明已经控制了这具身体,可为什么依旧被赫兰的情绪所影响了?
一个毫无修为,神魂弱小到他动念便能抹杀的少年,凭什么能影响他的心绪?
“我不明白,这是悲伤吗?”
芜眉头紧蹙,表情变得十分古怪,悲伤与平静在眼中交替变幻,其实他大可以直接将赫兰的神魂抹杀,但他却硬生生遏制了自己这么做的冲动,这种情绪对他而言太过诡异,哪怕是痛苦悲伤,也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只要你回答我,我就帮你。”芜平静的说道。
“真的!?”
赫兰急忙的回应道,芜的脸上也相应的浮现出了惊喜的表情,他这次彻底放开了对身体的控制权,甚至放开了心神,唯有如此他才能切身体会赫兰的情绪。
“若你能替我解惑,别说杀一个虚魔,便是杀一百个,一千个又有何妨。”芜斩钉截铁的说道。
“……大概是吧,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你没有过吗?”赫兰奇怪的问道。
原来……这就是悲伤吗?
不,不对,似乎还有其他的情绪在里面,是了,因为我答应帮他,所以是……喜悦?
芜一时间沉浸在赫兰情绪的变化之中,从未体验过感情的他不禁有些茫然,身为族,自诞生起他便不知喜怒哀乐为何,师尊是如此,同族亦是如此,死境是一个冰冷的世界,似乎世间生灵本就是如此,族根本没有情绪这种概念,直至他离开死境遇上了那位仙人……
才发现原来族之外的生灵与他们完全不同,他们悲伤时会蹙眉,会哭泣,愤怒时会面色阴沉,变得冲动,开心时则最是有趣,有笑的,也有哭的,矛盾的让他看不懂。
他曾如此问过那位仙人“笑容的意义是什么?眼泪的意义又是什么?生灵因何而笑?因何而哭?”
“七情六欲罢了,它们的存在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好比你我存在于这个世上,归根结底也没有什么意义。”
“我见诸多修者,求仙也好,修魔也罢,舍七情,断六欲,似乎并不像你这说那般毫无意义。”
“那我且问你,他们断情绝欲是为了什么?为了修行的更上一层,为了减轻劫数,这本就是欲的一种,既然修行便有欲求,真正无欲无求者是不会修行的,也许……这一类人根本就不存在吧。”
“这么说我也有七情六欲?”
“自然是有的,不必问我,有些答案还需你自己去寻。”
荒灵秘境·虚渊篇
何为劫后余生,眼下便是最好的诠释,一切发生的太快,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唯有满目的残肢断臂提醒着他们方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梦境,无休无止的暴雨也冲不干净冬日城染上的血色。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该怎么办?
逃吗?往哪逃?
活下来的六个人皆是毫无灵道修为,他们在不久前还是被通缉的罪犯,往日一个个都自认为胆子大,可当真正的绝望临头之时,能做的只是等死而已,即便虚魔不杀他们,冬日城外的黑森林也是他们难以逾越的天堑。
此刻的冬日城楼塌城毁,地面也是坑坑洼洼,满目疮痍,几乎成了废墟,唯有六个表情麻木,两眼无神的人站在废墟之中,淋着暴雨,他们还没能从恐惧中缓过劲来。
湫飘然落在城墙的横断之处,瞥了一眼废墟中的六人,不由摇了摇头,他现在没时间去管这几位的生死,不出所料,出世的虚魔绝不止一位,至于到底有多少便不得而知了。
一百?
一千?
乃至数万……
湫面色肃穆,自袖袍中中取出一根黑色木杖,对着城墙轻轻一点,只见城墙泛起阵阵涟漪,木杖所指之处,深紫色的纹路迅速蔓延,晦涩深奥的咒印如水流动,交融变幻,组成一个又一个的小灵阵,随即在湫灵力的催动之下,如同齿轮彼此契合轮转,虚界城的城墙中刻有咒术秘法,这并非只是个传说,而是真的。
片刻之后,湫的眼神愈发冰冷,城墙内所留的咒术损坏严重,三十三处咒术源头已经有二十五处失去了反应,仅存的八处根本无法支撑结界成型,虽然湫从一开始就没指望它能完好无损,但这种程度的破坏依旧远超他的预料,即便能够修复,但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换句话说,三十三处城池,最少有二十五座城池已经失守。
事态如此严重,为何各族还没有察觉?为何驻守虚界城的议会成员没有及时通知?
只有一个可能,所有人都死了,以至于根本没人能把消息传出去。
身为灵道守护者,星月议会的主事人,湫第一次体会到了深深的无力,方才仅仅一个虚魔便如此难缠,若是虚魔尽出,下场可想而知,可要阻止虚魔谈何容易,如果城墙中的咒术尚且完好,或许还有机会引动结界,说不准能将虚魔囚禁在虚渊之中,但现在……
灵阵散去,湫沉默的注视着虚渊的方向,冰冷的雨水如针刺一般。
虚渊的范围堪比一个小国家,粗略估计它的面积莫约为三十万平方公里,呈现环形,一半背靠狭海,一半被虚界城池所包围,宛如与世隔绝的孤岛,虚魔纪元末期,各族对虚渊的重视程度已经达到了顶峰,所以选择放下彼此的仇恨,共同建造的虚界城,最为奇特的是,虚渊之内不存在任何属性的灵力,这一点对普通人没有什么影响,但对灵士非常不利,特别是灵法士,总所周知,灵法的原理是依靠自身灵力作引,牵动天地灵力所施展的术法,如果单靠自身灵力,哪怕是禁灵士,也很难发挥出全部的实力,所以各族才选择将虚界城建造在离虚渊百里之外的地方。
虚界城初立之时,最为让各族头痛的是虚渊北端的狭海,狭海虽然远比其他海洋要窄的多,却也宽达三百多公里,他们没办法在海面上建造虚界城,可如果建在狭海对面的话就显得毫无意义了,没有人相信虚魔会被区区狭海所阻,无可奈何之下,各族唯有联名求龙族镇守狭海了,最后由龙族风君出面坐镇狭海,守住了虚渊的最后一个出口。
那个时期的虚界城,各族高手云集,可以说是自上古封禁一事之后,各族首次真正意义上的联手,而人族正处于灵道没落,根本就排不上号,第一任虚界城主是兽族的穆罗,他的武力比肩神渊灵武,智慧不逊色于精灵,背负寒刃血旗,率领兽族部落,镇守于离虚渊最近的烽火楼,哪怕五十年轮换到期,他也不曾离开虚界城半步,直至老死。
老一辈死去,新一辈接替,一代又一代的轮换使得虚界城的实力和地位渐渐由盛转衰,但各族从来没有担心过,因为真正的虚渊真正的放线并非虚界城,而是龙族风君,时至今日,他们依旧认为风君镇守着狭海。
可谁又能想到,那身为此界最强大的生灵,龙族四君之一的风君也无法抵抗血咒转生的折磨,错乱的记忆,沉重的宿命,一次次的轮转重生,非生非死,让它彻底失去了理智,八百多年前一次重生之后便被三君亲手带回,囚禁龙域之中,永世不得解脱。
“三十万平方公里……”
面对如此庞大的虚渊,湫也唯有苦笑,即便他身为当世灵道第一人,各种秘法咒术烂熟于心,身兼极其恐怖的灵力,也无法凭借一己之力封禁虚渊,哪怕他不顾生死,借助荒灵秘境勉强立下结界,可灵力入不敷出,他坚持不了多久,况且着也不一定就能挡住虚魔出世。
归根结底,要解决虚魔的关键并不在如何拖延时间。
虚渊为何存在?虚魔是否真的不死不灭?
唯有彻底弄清楚这两个问题,才能一举解决虚魔出世的问题,谁都知道逃避无法解决问题,但知道不代表愿意站出来去解决,虚魔的可怕毋庸置疑,加上虚渊环境的特殊,没有谁愿意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踏足其中,毫无头绪的去找寻答案,各族从互相推诿到最后的沉默,大家都抱着反正虚渊也没有什么异动,虚魔也不出世,拖一天是一天,谁愿意去谁去的心态。
湫不得不承认,自己当初也或多或少有这种心态,毕竟安稳了两千多年,各族都非常默契的不再提起虚渊,他自然也不愿意去触这个霉头,可惜这一切都到头了。
“我说过的,总有人要为此付出代价的,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你明明知道的,为什么当初不帮我?”
湫身后的影子如墨水翻动,他身着白色衣袍,干枯的白发垂在遮掩了凹陷的面庞,每一滴雨水都毫无阻隔的穿过了他的身躯,此处的零便如同鬼魂一样没有实体。
“……还有多久?”湫沉默了许久问道。
时隔多年,再一次见到老朋友,还是熟悉的语气,可这面容却变得如此陌生,零本不是这副模样的,他的灵道天资无人能出其右,加入星月议会之时便已身处巅峰,是接任灵道守护者的最佳人选,用湫的话来说,别人境界达到禁灵士,神渊灵武,那是因为他们只能修到这种程度,零是因为现今的灵道只能达到这个高度。
“我不清楚本体的状况,但肯定还活着,从现在这幅模样来看,不会超过二十年。”零平静的说道。
此处的零并非真正意义上的零,他不过是零当初退出议会之时留给湫的一道咒术,如同湫留在灵宛的分身,虽然外貌,性格都一模一样,但两者的记忆自分开之后便不再同步,这是零离开议会之后,两人之间仅存的联系。
“虚魔出世了。”
“我看到了。”
简单的对谈之后,气氛再一次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淅淅沥沥的雨声,呼啸的寒风也无法驱散两人之间沉闷的氛围,湫沉默的注视着虚渊方向,暗沉的夜幕不见星月,黑云在狂风中肆意翻腾,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零,你要明白我的身份不仅仅是你的朋友,还是灵道守护者,星月议会的主事人,我不可能支持你的做法……”
湫话还没说完就被零给打断了“所以事情才会演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虚界城?联盟誓约?禁止任何人踏足虚渊?这一切从头到尾都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畏惧,逃避,直至今天隐患爆发,这就是恶因恶果,他们该为此自己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不,应该是我们,谁都不能置身事外。”
湫又一次沉默了,他取下右手拇指上戴着的一枚不起眼的银戒,将它递到零面前“星月议会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弥补这些错误,这是我的职责,你创立幽魂的初衷不也是如此吗?我要离开一段时间,荒灵秘境暂且交给你保管。”
任谁都猜不到,星月议会传承至今的荒灵秘境居然寄托在这么一枚陈旧的银戒之中。
“幽魂创立的初衷不是为了弥补这些蠢货犯下的错,而是为了踏出另一条生路,你有你的决策,我有我的做法,你主张解除封禁,以此寻求突破灵道上限的办法,可我不相信界外之人,所以选择借助虚渊的力量,牺牲在所难免,为了活下去,牺牲总是在所难免的,过程不同罢了,单从结果来看,你错算了虚渊爆发的时间,我低估了各族的顽固,你没有错,我也没有,可我们都输了。”
零没有接湫递来的银戒,他的目光依旧平静,似乎已经接受了现在的局面,可这个世上没有谁比湫更清楚零的为人,他绝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
三次机会·虚渊篇
“是很难,换作任何一个人告诉我,他认命了,我都信,可从你口中说出来,我不信。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湫直接将银戒丢给了零,叹了口气道“若我一月之内没有回来的话……”
“我尽力,如果真到了绝境的话,我承诺你们三次机会,仅限三次。”
“你已经掌握了时之沙的原理?”
湫先是惊愕,随后又无奈的笑了笑,他当年能够凭借一己之力研究出虚晶石这种东西,遑论这些年每分每秒都在侵蚀他生命的时之沙,如果没有虚渊的话,如果没有当年那个预言,零的成就将无人能够企及,他必然会成为有史以来最强大,最优秀的灵道守护者。
“别想的太夸张,掌握原理只是基础,以我的能力很难真正发挥出时之沙的力量,所谓的纠错自然是有极限的,我的命就是它的极限。”
零说的轻描淡写,湫却心知肚明,他以自己的命作为代价承诺了三次机会,即便只是虚影,湫也能感觉到他身上所散发的死亡气息,多少灵力都无法弥补他失去的时间,器官衰朽,容貌老去,上一次相见时,初见为少年,可他离开议会之时,两鬓却已斑白,再相见,形同枯槁,看上去比湫年纪还要大。
然而这位行将就木的老人,真实年纪还不到七十岁,比湫小了足足四百多岁,但零所掌握的灵道却并不逊色湫半分,莫说六十岁,哪怕再活个百年,只要他愿意仍能保持青壮模样,如果不是当年那次意外,零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副模样,湫知道自己亏欠零太多,此刻被时之沙侵蚀的人本该是他才对。
“谢了。”
即便两人最终因为分歧而决裂,即便星月议会因为零的离开而分裂,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但零却是议会中唯一能够理解湫的人,这些年如果湫真要追究幽魂的所作所为,他有的是手段,可将心比心,若那个因理念不同而被赶出议会的人是自己,恐怕也不会好受到哪里去。
所以他才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任由零在他眼皮底下研究虚魂。
零注视着悬浮在手中的银戒,沉默了很久道“湫……若我有足够的能力预知未来的一切,你觉得眼下这种境况是否会改变?预知所见是否真的代表了未来?如果是,那么我们做的这一切意义是什么?如果不是,那么预知的意义又是什么?”
湫闻言微微一怔,眉头不由紧锁了起来,几番想要开口却又半个字都没说出来,零这个问题所涉及的范围已经很难用正常的思维去理解,现今的灵道也不曾涉及时间领域,没有依据的情况下,任何解释都只是瞎猜罢了,湫不愿意让自己主观看法影响了零。
“……虚渊环境诡异,灵力不生,如果真的不行就退出来,集结各族需要你这个守护者站出来,星月议会也只听你的,这烂摊子你最好别现在扔给我。”
还没等湫回答,零枯槁的身形已然消融在了他的影子之中,他回去了,至于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回归本体,这取决于他本体所处的位置,若是近的话,也许几天,若是远的话,月余也未可知。
片刻之后,一道流光划破夜色,径直朝虚渊方向掠去。
……
虚无的精神空间之中,仅有六人在座,零沉默的把玩着手中银戒,气氛压抑的可怕,就连傀都觉得有些不自在,自从零的手中多出了那枚戒指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可他不说自然也没人敢问。
没人敢问?
不,有个人敢问。
“零,你到底怎么回事?”
鬼实在忍不住了,他早就看出零情绪不太正常,再不开口的话,他就算不憋死,也要被这诡异的氛围给闷死。
“湫死了?”
傀试探性的问道,他本也是星月议会的一员,这枚银戒鬼或许不认得,但他却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便是历代灵道守护者需要镇压传承的荒灵秘境,荒灵乃是封禁之前灵士所持武器的残灵,失去了主人的它们,极其狂暴,危险程度远超禁咒,故此才被星月议会收集了起来,守护者虽能借助荒灵之力,但秘境的本质是为了镇压荒灵,若非信任湫的实力,它早就被议会彻底封印了,故此湫如果还活着的话,荒灵秘境绝不会出现在零的手上。
此言一出,在座的其余四人皆是面露惊色,湫地位崇高,无人不知他灵道境界之高,但纵观他接任守护者这几百年,还从未显露过多少实力,他的灵道造诣到底多高一直是个迷,这样一个不显山不露水,隐于幕后的守护者,这世上还有谁敢取他性命?
零没有回答傀的问题,而是抬头扫视了一圈在座的众人,沉声问道“北和帝还没有消息吗?”
零总算开口了,沉重压抑的气氛为之一松,傀见他回避话题,心中已然猜了个十之**,当初湫留在灵宛的不过是一具幻身,他本体追寻虚魔去了虚界城,结合现在的情况来看,湫定然是在虚界城出了什么意外,不得不将荒灵秘境托付给零,否则以他那般高傲自负的性格,断然不可能求零帮忙。
有此可以推断,虚渊必定发生了某种连湫都无法解决变故,而北和帝已经离开了整整七天,他们距离虚渊本就不远,按理来也该抵达虚界城了,可这两个人却像是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消息,虚界城内有他们的暗子,问题只有可能出在虚渊上,种种推测在傀的脑海中渐渐拼凑出了事实的真相。
“没有,现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还没有死,我已经派无名者前往虚界城寻找了,不过还需要一些时间。”
傀单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盯着北和帝那两张空空如也的座位,即便身处精神世界,他的脸依旧是那张诡异可怖的面具,看不出任何表情,零回避了这个问题,他也没打算追问,很多时候不回答也是一种回答,如果推测是真,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虚魔出世,结合湫离开的时间与零手中出现荒灵秘境的时间来看,相隔莫约两个月左右。
那么问题就出现了,虚魔的恐怖程度他身为幽魂组织的一员,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长达两个月时间,如果虚魔真的出世,这两个月怎么会连一点动静也没有?
傀派无名者前往虚渊,一方面的确是为了找寻北与帝的下落,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摸清楚虚界城的现状,这种不清不楚,摸不着头脑的情况是他最为忌讳的。
“死?怎么可能,北身为圣灵士,帝更是离神渊灵武之境不过临门一脚,他俩结队还会死在那种鬼地方?除非他们被整个虚界城追杀,要不就是撞上了虚魔……”
帝和北会死在虚界城?
鬼一脸不信的摇着头,即便平日里总有拌嘴,火药味十足,可帝的实力他简直不要太清楚,如果不借助虚晶石的力量,两人全力交手的话他还真不一定打得过帝,况且还要一位圣灵士跟在身边,这绝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若两个人联手配合还被杀了,那对方的实力又该恐怖到何种程度?
“难得见你聪明一回。”沉默了很久的斗忽然开口道。
“你什么意思?”
鬼面色愠怒的反问道,他当然不傻,斗这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可这种结果是他最不愿意去想,不愿意接受的,并非是因为帝和北可能身死,而是因为零……
“还能有什么意思?虚渊变故,虚魔出世,北和帝也许正如你所说,遇上了虚魔,甚至来不及传回消息就死了,而我们伟大的灵道守护者湫,恐怕早就死了,不过他在死之前将荒灵秘境托付给了你,我说的没错吧,零。”
斗的目光至始至终都停留在零面无表情的脸上,面对斗的质问,零依旧沉默着,气氛再一次陷入了死寂,鬼心中无名火起,他猛地站起身子,身处精神世界,鬼那如有实质的杀意竟化作一缕缕血雾萦绕在周身,他冷声道“即便虚魔出世又如何,零既然没有告诉我们,肯定有他自己的打算,你问这么多有什么意义?”
“有什么意义?你难道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还是说虚晶石已经把你的脑子都给吃光了,既然你想听,空,你告诉他,我问这些有什么意义。”斗毫不退让的冷笑着。
恐怖的压力自两人身上蔓延开来,直接波及的便是这空间的构筑者,零。
“坐下。”零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声。
但鬼此刻已经怒上心头,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斗身上,若是斗再出言不逊,他下一秒就会施以雷霆手段,毁去他的虚影,如有必要的话,他也不介意让斗永远闭嘴。
面对鬼的杀意,斗却忽然笑了起来,他指了指鬼道“看看他这副模样,这就是你研究的成果?连自己的情绪都无法控制,是不是我再激上两句,你就要失去理智了?”
青的计划·虚渊篇
“坐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零对着鬼伸出右手,呈握捏之状,慢慢朝下压去,鬼顿时被一股极为可怖的力道束缚了全身,如同千万山岳同时压在了他的肩头,任凭他如何不甘心,也只能暂且坐回了位置上。
此处空间本就是零所构筑的,称他为这个狭小精神世界的神也不为过,身处其中,没有谁能真正意义上违抗他,若是鬼真的在此处与斗打起来,他随手便能将这两人的虚影打散。
空心中怅然若失,他看了看零,又看了看鬼,低沉着声音道“虚晶石的研究最根本的便是虚魂,以往虚魔不曾出世,我们可以在虚渊外围寻得虚魂,将其抓回制作虚晶石,但如果虚魔出世,那么虚渊就成了死地,我们也没办法再获得虚魂,即便我们研究已经成功,做到了连普通人都能够融合虚晶石且没有任何副作用的程度,即便花费的时间减少至一年,一天,甚至一个小时,可失去了原材料,这一切就没有任何意义,这项研究本就是一个赌博,赌虚渊爆发之前,我们的研究能够成功。”
空顿了顿继续说道“然后通过手中控制的国家,挑选出合适的人选,小范围内推行虚晶石方案,以事实来说服各族,获得他们的认同,之后便可以集结各族之力,大肆捕获虚魂,开启新纪元,这么做的牺牲非常大,如果有充足的时间,我也许能保证融合虚晶石的门槛进一步降低,保证它足够稳定,但我很难将它的成本降低,一比一千,这是已经是极限了,但如果虚魔已经出世,那我们就不得不放弃这个方案,且不说材料不够,纵然冒死去捕捉虚魂,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多数人用命铺路,少数人得以存活,获得强大的力量,牺牲虽大,可总比一起死绝要强得多,这便是零为虚灵界解封所做的准备,湫只考虑解封之法,丝毫不在乎此界生灵的死活,也许在他看来,不破不立,灵道想要真正恢复巅峰,必须于毁灭中重生,便如那三足鸟一样。
当初灵道没落之时的人族在各族的夹缝中求一席生存之地,忍受了多少屈辱,但凡有点天赋的灵士都在没日没夜的钻研灵道,思考着如何对抗其他种族,正是如此压力成就了现今的人族,没有压力自然也就没有动力,如果生活的安稳舒适,谁会愿意费时费力的去钻研灵道?
现今灵道的极限绝非真正意义上的极限,荒古时期的灵士实力绝不比所谓的外魔弱多少,封禁之前的一战之所以输,并非输在实力上,而是输在了数量上,虚灵界的历史太短,各族的数量远比不上鬼道渊,这才沦落到现在这幅局面。
无论多么晦涩难懂的修行之法,只要掌握基础的原理,循序渐进的钻研下去,那么虚灵界迟早能恢复灵道鼎盛之相,现在的虚灵界被封禁保护着,如同襁褓中的婴孩,感受不到危险和压力,如此下去,即便没有虚渊这柄悬顶之剑,没有外魔的威胁,也迟早会自取灭亡,那时灵道将彻底没落。
湫的做法便如同将襁褓撕开了,直接把这个孩子扔了出去,若是无法存活下来,便死路一条。
零主张的虚晶石看似冷血无情,可其实在他看来,真正无情冷血的人是湫,是这位被人族歌颂了数百年的灵道守护者,他的做法才是真正的不留后路。
空这番话将此刻困境说的一清二楚,虚魔出世,若没有对抗的方法,他们很难在前往虚渊捕获虚魂,失去了原材料,虚晶石这个方案等于直接废了,明明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明明只差一点点就能够成功,可这一步之遥,便是生死之别。
傀余光瞥了一眼零,这个人到现在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虽然他平时便是如此,可现在连他为之放弃一切的虚晶石都可能废了,但零既没有表现出失落,也没有懊恼,仍是平静的可怕,难道是放弃了吗?
不,不可能,这个人的脑子里根本没有放弃或失败这种词语,那么他所表现出来的底气究竟源于什么?
“朱还没有到你哪吗?”零转头看向空问道。
“明天应该到了,他收回了当年被偷的那块虚晶石,零,难道我们还要继续研究下去吗?”空失落的反问道。
“继续,鬼,你还需要多久能到空那?我不管你在做什么,立刻过去。”零不容置疑的说完这番话,挥手散去了空和鬼的虚影,他转头对傀说道“如果有北和帝的消息,立刻告诉我,还活着的话,带他们回来,就算死了也想办法把尸体带回来,其余计划不变,没其他事的话就走吧,我有些累了。”
傀点了点头,起身化作灰雾散去,斗看着零欲言又止,却最终什么话都没说,面色复杂的起身离开了,空荡荡的精神空间除了零之外,便只余下一直没有开过口的青。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青淡然说道。
见零没有开口询问的意思,青冷声道“好消息是,就在不久前虚渊已经被某种未知的力量封锁了,虚魔出不来,不过虚渊被封锁之前,到底出来了多少虚魔不得而知,但应该不会太多,坏消息是,我们也无法进入虚渊,所以我的提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你有几成把握?”零反问道。
“一成也没有,不管境界多高的灵士,大概率都会因为排斥直接死去,但虚晶石的融合者我没有试验过,只能说成功率相对来说比较高,你开口的话,他不会拒绝。”青淡然说道。
零沉默着,这种沉默已经表明了态度,青摇了摇头道“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且不说那种力量能够封锁虚渊多长时间还是个未知数,那些已经出世的虚魔又该如何处理?你难道真的以为各族联手就能对抗虚魔?虚魔纪元之时,如果不是虚魔不知什么原因回了虚渊,恐怕也就没有所谓的平纪元了。”
“这是我最新修改的咒术方案,你看看吧,它可以最大程度融合血脉的力量,虽然排斥无法避免,但只要能承受的住,他便会成为你我都无法想象的存在,成为新种族的始祖,甚至超越荒古时期的灵士,这二十四块虚灵石,也许能造就二十四位神灵。”
一说起自己的研究成果,青语气变得有些急促起来,眼中尽是狂热之色,他右手轻挥,密密麻麻的咒文显现在零的眼前,它们散发着诡异莫名的紫光,零略微抬起头,晦涩的咒文映入眼帘,他其实有些惊讶,青在研究血脉之力,他一直都知道,不过这份研究资料和咒术成果对青来说可谓是毕生心血,故此零从来不问,也不干涉,但今天青却将其呈现在自己面前。
看完最后一行咒文,零脑海中不断的推衍思索,片刻之后他对青的研究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连他都不免有些吃惊,青的造神计划若是传出去,恐怕连龙族都会不择手段的将他们灭杀,原因很简单,一个强大种族的诞生必然伴随着其他种族的没落,乃至灭族。
造神计划毕竟只处于理论阶段,至今为止的实验虽然记录了很多数据,但也不足以推断出最终结果会是什么,一个不小心,也许创造出的非但不是救世之神,而是比虚魔更为可怖的灭世之魔。
这种方案零根本不会去考虑,他轻声道“我累了。”
他和湫虽然都是在赌,都不惜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但归根结底是为各族求一条生路,而青的造神方案,且不说成功与否,只要暴露便会引起各族的仇视,一旦暴露的话他们恐怕会被各族合力先灭了,虚灵石方案虽然牺牲很大,但它的变数皆在零的控制之中,可造神计划就不同了,那是一个全新的种族,换言之,谁能保证新族会为了他们去对抗虚魔?
“生存本就要不择手段,牺牲在所难免,只要新族诞生后能够正常繁衍生息的话,它们必然会超越龙族,成为虚灵界的主宰,零,我一直都很尊敬你,因为你懂牺牲,懂取舍,更懂如何选择,我看的出来,其实我们是一类人,所以我愿意才愿意帮你,如果虚魔不曾出世,虚晶石计划顺利推行的话,我会直接毁去造神计划的所有成果资料,可你已经失败了不是吗,为什么要拒绝我的提议?”
青非常不解零的这个决定,相比虚魔的强大,人族实在太过弱小,可如果他能创造出一个比虚魔更为强大的种族,那么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那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青眼中是可见的狂热,零眼神异常冰冷的说道“你打算借鬼的试验,进一步完善咒术,然后借助我仅存的虚晶石,成为你口中的神灵?”
“时之沙如此夸张的侵蚀下你还能存活多久,生机枯竭,任何咒术都无法再为你延命,可如果你同意我的方案,帮我说服鬼进行试验,造神计划说不定能让你活下去,成为新族又有什么不好?像人族这样弱小的种族,早就该被淘汰掉了。”青淡然说道。
遥不可及·破碎篇
“青,我不管你到底在计划些什么,但还请你记住自己的身份,如果你认为人族应该淘汰的话,那么我这位在你眼里已经被淘汰的人现在有些累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零打断了青的话,他轻轻闭上了眼,打算切断与精神世界的联系,四周渐渐升起灰色的迷雾,迷雾遮掩了青的身形,但他的笑声依旧传到了零的耳中“零,我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真正理解我,看来我是猜错了,其实你和湫一样,从不在乎别人的想法,就算失败,也固执的不愿意承认,算了,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明白,我是对的。”
青的身形彻底消散在迷雾之中,他离开了,零缓缓睁眼,他望着眼前空空如也的十一个座位,心中竟是升起一丝茫然,夜死了,帝和北生死不知,傀至始至终都对自己有所戒备,青也不过是为了造神计划才加入幽魂,说到底是互相利用,他一手创立的幽魂,真正能够信赖的却是寥寥无几。
“湫……你真的死了?”零盯着手中银戒喃喃道。
……
连日的暴雨总算停了,北风城迎来了难得的晴朗,春末的夜晚,星月高悬,微风徐徐,地处冰原之上的北风城气温也有所回升,灵宛的商业街上学生不少,许多人已经换上了轻薄的衣衫,这种好天气,蔷薇却是没有外出逛街的心情,自墨玲儿离开后,墨秋年整个人都变得非常消沉,他将自己关在房间中,连课都没去上,如果不是蔷薇帮他瞒下来,单单这一项就足以让他被强制退学。
“秋年,外面天气也不错,出去散散步吧,好久没去茉琳的餐厅了,她推出了好多新菜,要不要一起去试试?”
蔷薇站在门前面色复杂,她轻轻敲了敲门,屋内无人应声,门也被反锁了起来,已经整整三天了,墨秋年就这么不吃不喝的躲在房间内,任凭蔷薇怎么劝他都没有半点要开门的意思。
说到底墨秋年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心智还不成熟,墨玲儿走之前的那番话非但没有起到让他振作的效果,反倒给了墨秋年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父母族人都死了,萧殊莫名其妙就不见了,这下连姐姐也走了,他所依赖,亲近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开,这让他有一种被抛弃的错觉。
“秋年哥哥怎么了?”夕轻轻摇着蔷薇的手,一脸迷惑的问道。
蔷薇叹了口气,却不知如何向夕解释,她虽然是墨秋年的老师,可毕竟是个外人,再怎么劝也起不了多少效果,墨秋年这种情况只能等他自己调节好情绪,可问题是他这么不吃不喝的,身体又怎么受得了,自己明明向玲儿承诺过会照顾好秋年的……
“墨秋年,我再问一次,你出不出来?”
蔷薇拉着夕的手,稍稍朝后退去,右手贴在门上,赤红灵力化作一道道纹路勾勒着灵阵,她心中已然有了决定,如果墨秋年再不开门的话,她哪怕用咒术破门而入也要把墨秋年给拽出来。
屋子内依旧没有回应,蔷薇见状不再多说,左手将夕拉到身后,赤红色的火焰顷刻将木门的把手烧的通红,不消片刻,把手自门上脱落,一阵凉风吹开了房门,蔷薇一时间没有留意,被青烟熏得眼泪都出来了,等她缓过劲来朝屋内看去,屋子里却根本没有人。
素白的窗帘随风而动,屋内空空如也,原本在房间中央的床此刻靠在了窗户的边上,桌子上一支UU小说压着一张纸,蔷薇情绪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她没有理会桌子上的纸,而是直接走到窗边朝外张望,果不其然,缠绕打结的床单一头绑着床脚另一头垂在窗外,灵宛宿舍的二楼没多高,三张床单连在一起,几乎直接到了地面。
蔷薇的脸上已经写满了焦急,墨秋年绝不可能是两天前走的,因为昨天她还能从外面看见二楼屋子内有人影在走动,况且那时也没有什么床单挂下来,可想而知,墨秋年应该是刚刚离开没多久。
念及此处,蔷薇一把拿过桌子上的纸,朝楼下跑去,一边跑一边对着身后手足无措的夕道“在家等姐姐回来,哪也不要去。”
“蔷薇姐姐,我知道这么做不对,但那天姐姐她真的好奇怪,也许你不信,可我有种感觉,如果我不去找姐姐的话,也许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蔷薇姐姐,真的很对不起。”
字迹有些潦草,内容也很简短,蔷薇跑出宿舍,面对四通八达的宿舍区不知该从哪个方向找起,虽然她可以肯定墨秋年是今天才离开的,但究竟是什么时候,去了哪,她全都不知道,也许已经离开了灵宛,也许连北风城都离开了,想到这,蔷薇不禁有些颓然。
短短两个月,北风城出现了数次变故,傀的阴谋,叶北身死,震惊七国的宴会血案,以及叶月接任帝位宣布光复旧神教,讨伐南玉,这一切别说墨秋年接受不了,蔷薇也是茫然无措,那些事明明就发生在眼前,可她却什么忙都帮不上,总是后知后觉,等她反应过来却已经结束了,可生活依旧要继续,这几日蔷薇仍是每天备课,上课,为生活中的花销而烦恼,仿佛根本没受到什么影响,这种对比让她时常有种非常强烈的不真实感。
她站在宿舍门前看着昏黄的灯光,不由心生疲倦,算了吧,既然秋年想离开去找玲儿,就让他去吧,反正又三十万叶纹金,再怎么样也不可能饿死,这个念头才冒出来,蔷薇立刻摇了摇头,秋年才十五岁,连照顾自己都堪忧,真要让他自己带着三十万叶纹金去找玲儿,万一被人给骗了,拐了……
蔷薇将纸收了起来,立刻朝灵宛正门方向跑去,如果墨秋年真的离开了灵宛,肯定会被人看见,况且这几日北风城戒严,出入都需要接受身份检查。
“哎……对不起,对不起。”
蔷薇跑得急,拐角处却忽然出现一个人影,她来不及停下脚步,直接撞了上去,正当她踉踉跄跄朝后倒去的时候,一只手却扶住了她的肩膀,同时捏住了从她衣服口袋里飞出去的纸。
“走路记得看路,跑的这么急,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让蔷薇心神恍惚,她急忙抬头看去,面前这人正是数日前消失了萧殊,心中的不安和彷徨消失了,蔷薇怔怔的看着萧殊,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我还当什么事,把他找回来不就行了,别担心了,他还没出北风城。”
萧殊看罢纸上内容,不禁笑了笑,伸手替她拭去脸上的眼泪,如此暧昧的动作让蔷薇手足无措,她不禁朝后退了一步,胡乱的用袖子抹着脸,萧殊见状轻轻收回了手,等蔷薇情绪稍稍稳定之后才开口问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不管已经看了多少次,可蔷薇依旧习惯不了萧殊白发及腰,神情疏远淡漠的样子,相对来说,她更亲近第一次相见时那个十五六岁的萧殊,微风拂过,如雪白发轻轻飘动,萧殊背负红伞,一尘不染的模样,如同天上星月一般,给蔷薇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疏离感。
“劝你一句,喜欢谁都好,千万别喜欢他,虽然我认识他的时间没你们久,可我看得出来,感情对他来说,根本是可有可无,没有任何意义。”
“没有最好,想想看,以他的境界,恐怕活的比湫还要久的多,即便他真的不走,选择留下来陪你们,十年,二十年自是无妨,可若百年呢?千年呢?届时你们成了坟冢枯骨,他仍是容貌不改,到那时再走,何其悲凉。”
白君的话犹在耳边,蔷薇这时才发现,自己对萧殊其实一无所知,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一者不过是灵宛的老师,大灵士境界,而萧殊却是界外之人,渡劫飞升误入此界,境界深不可测,寿岁恐怕百倍于常人,离开此界不过是迟早的事。
算了吧……
蔷薇平静了下来,她脸上犹带着泪痕,却是浅笑道“那就好,这几天发生了许多事,秋年还是个孩子,一时间接受不了也很正常。”
“这小女娃是不是喜欢他?”素问的声音在萧殊脑海中响起,但很显然他并没有问萧殊,而是再问蝶。
“嗯……”蝶在感情方面的经验非常欠缺,特别是男女之间的感情,几乎没有接触过,但即便如此,她也能看得出来蔷薇对萧殊的感情。
“我本想说修行之人最忌七情六欲,不过你这位老师……”
素问说到一半就没说下去了,萧殊根本不需要他来提醒,自他渡过心魔之劫,无论修为还是心境都已褪凡成仙,于诸惑业及魔境,世间道中得解脱;犹如莲华不着水,亦如日月不住空。
萧殊不说破,蔷薇不表达,彼此互不打扰,便是最好的局面。
小萌老师·破碎篇
也许是再一次见到萧殊,心情有些复杂,也许是出于对萧殊的信任,蔷薇心中的焦急逐渐平复了下来,她看着走在身前的萧殊,试图找些话题打破此刻的沉默“你这几天去哪了?这几天全城都在通缉你,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还以为……”
灵宛的街上凉风徐徐,两旁的商店灯火通明,来往的学生熙熙攘攘,时间尚早,有去吃饭的,也有去逛街的,蔷薇在灵宛的人缘可谓非常不错,许多学生见了她都会亲切的唤一声蔷薇老师。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不是蔷薇老师吗?好几天没见你出门了,要不要一起吃个饭,诶,你听说没,灵法系的叶凡老师辞职了,叶凡那个班的玛丽你知道吧,她最喜欢缠着叶凡了,自从叶凡辞职后,她已经旷了好几天的课了,昨天还差点跳楼,这种情况还不止一个呢,真是一群误入歧途的少女。”
一位红发女老师见到蔷薇立刻上来打着招呼,她穿着宽松到几乎拖地的长袍,衣袍的胸前绣着灵法的标志,左手中指上带着导师戒指,不过她的外套内却穿着自己的衣服,身材凹凸有致,唯一的缺点就是人长得有些太矮了,相比蔷薇还要矮上两个头,如果不是她这幅明显的老师打扮,恐怕不少人都会认为她是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女孩。
“小萌老师啊,我吃过了,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
蔷薇宁可碰到一副死人脸的西弗,也不愿意撞见小萌老师,别看她长得一副人畜无害的萝莉模样,其实内心比谁都要腹黑,用蔷薇的话来说,小萌外表是个小萝莉,可她内在的性格却横跨了从萝莉到中年大叔的范畴,灵宛内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小萌老师肯定是头一个知道的,而一旦她知道了,整个灵宛就全知道了。
蔷薇急忙推脱了小萌老师的邀请,俩人其实也没多少交际,可架不住小萌老师是个自来熟,还没等她走出三步路,忽然觉得身子莫名一沉,扭头看去才发现小萌老师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腰,如同一只树懒挂在了蔷薇的背后,一脸享受的把头靠在蔷薇的背上,这一幕换做别人,恐怕街上的那些学生早就跳出来见义勇为了,可一见到是小萌老师,街上的学生们立刻四散开去,全都装作没看见。
“小萌老师,我真的有事。”蔷薇不由的泄了气,只能任由小萌老师挂在自己身上。
“有事?什么事?他是谁?你男朋友?哦,我知道了,约会对不对,不行!我反对!我月小萌头一个反对!蔷薇老师,你年纪还小,可不要轻易就被男人的花言巧语骗了,你看他一头白发,明明没下雨还背个伞,一看就是精神出了问题,很危险的,快说,你到底是谁?想从我手里抢走蔷薇,哼,别做梦了!”小萌老师一连串的发问,又自说自话的给出了答案,她的眼神顿时变得凌厉起来,死死盯着萧殊的脸。
“我……该说什么?”
萧殊面色古怪的转身看着小萌老师,他倒是不在意小萌老师的评价,不过这位老师的戏未免太多了些,自己还没开口,她已经联想到天边去了,这两人就这么对视了许久,萧殊一如既往的平静,小萌老师却如同被激怒了的猫咪,她哇的叫了一声次从蔷薇的背上蹦了起来朝萧殊扑了过去,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蔷薇见状急忙架住了她的胳膊,无奈的说道“小萌老师,萧殊不是我男朋友,他是我的助教。”
“哦。”
小萌老师忽然平静了下来,淡淡的哦了一声,似乎放弃了挣扎,任由蔷薇将她放了下来,她意味深长的看着萧殊道“萧殊,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几日叶月陛下发布的通缉令,通缉的人似乎也叫萧殊,对了,我还记得你和湫老师的关系很不一般,两个月以来,北风城发生的这些事背后都有你的身影,传闻你是外魔,我当时还不信,但现在看来,这种可能性还真不小,蔷薇老师,我有说错吗?”
蔷薇先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小萌老师这番举动明显是在套自己的话,而她还真的口不择言就说出了萧殊的名字和身份,虽然灵宛地位超然,可叶月现在是北叶国的王,他亲口下的通缉,除非湫老师出面或者他自己收回命令,否则北风城绝没有萧殊的容身之处。
萧殊微微一笑道“你猜的没错,如果界外之人你们统称为外魔的话,我的确是外魔。”
“你……你不反驳一下吗?还是说你打算杀我灭口?我警告你啊,这儿这么多人,你别乱来,你要是敢轻举妄动的话,我保证你走不出灵宛。”小萌见萧殊仍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不由朝后退了退了数步,她还真没想到萧殊会直接承认。
“为何要反驳,这本就事实,若你觉得能把我抓起来,何妨一试?”
萧殊闻言无奈朝蔷薇耸了耸肩,随后冲身高不足一米四的小萌老师招着手,言语间的轻蔑让小萌老师不由涨红了脸,她在灵宛当了十余年的老师,几时被人如此轻视,右足朝前迈出一步,深蓝色的灵阵以她的脚尖为中心瞬间扩散,四周温度骤降,原本还算适宜的凉风,顿时化作刺骨寒气。
“**化风,端坐霜天,红莲狱!”
“小萌老师!你忘了灵宛内的规矩吗!?”
蔷薇一听小萌老师所吟唱的咒术,当即面色一紧,红莲狱咒术乃是由禁咒大红莲演化而来,虽没有禁咒那么恐怖,却也是八阶咒术中破坏力最强的,几乎接近九阶咒术,她想要劝阻,奈何灵阵已然成型,街道上霎时伸手不见五指,只闻水雾凝冰之声,片刻功夫,蔷薇的袖子,长裙已然被冻成了一整块,就连头发眉毛上都盖上了一层冰霜。
何以红莲为名?
严寒逼切,身变折裂,如大红莲华。
寒风肆虐,霜雪如刃,周遭气温急剧降低,萧殊轻笑着撑起红伞,对气温的变化恍若未觉,区区九阶咒术他自是不惧,小萌老师施展的咒术再强,但于白君的领域一比,便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你……”
小萌老师自然不敢在街道上全力施展咒术,唯恐伤及学生和蔷薇,故此一直有所保留,奈何萧殊这幅气定神闲的模样着实有些激怒她了,这人未免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真当自己在赏雪吗?
念及此处她再催灵力,就连坚实的地面都被冻出了一道道裂纹,两旁的商店最是倒霉,玻璃被冻的粉碎不说,客人也跑光了,许多人连钱都没付,街道上的学生更是跑得干干净净,蔷薇区区大灵士,自然也无法抵御如此寒意,只好远远的退了开去,萧殊的安危她自是不担心,小萌老师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伤的了萧殊分毫。
风雪虽美,久看亦会生厌,萧殊正打算出手结束这场闹剧之时,素问的声音忽然在他脑海中响起“旭日初升,夜尽云散千雪融。”
萧殊低喝一声,剑未出,炽盛元力如旭日初升,寒意骤散,霜雪纷纷融化,此为九阳剑诀第一式的剑意,千峰云雪散,初阳燎空,登仙道剑阁云策君所悟的九阳剑诀岂是月小萌的咒术所能抵抗,无需出剑,仅凭剑意便破开了红莲狱。
素问心中不仅是愕然,甚至隐隐有些不安起来,自己出剑一次竟被他学去了六分,此人在剑道上的悟性委实恐怖,可天纵之才最易遭天妒,一旦被珩玉生前的仇敌得知九阳剑诀的传人有如此悟性,后果可想而知,念及此处素问心中暗暗决定,若能离开此界,必须立刻带萧殊前往剑阁十二宫。
“如何?”
剑意所至,霜化雪融,萧殊手持红伞,慢悠悠的走到月小萌面前笑着问道。
“虽有初阳之势,可你剑道杀意过甚,少了转圜余地,凌厉有余,却也容易伤人伤己。”
素问到底是珩玉的元神道剑,对剑道的理解只会比萧殊更高,他一语便点出了萧殊剑道的不足之处,相比珩玉,萧殊所展现出来的九阳剑诀更加无情,少了初阳温和之意,仿若烈日普照大千,不出剑则以,出剑必分生死。
“剑为兵,兵为凶器,凶器为杀而存在,无论理由为何,绕不开一个杀字,对晚辈而言,剑道便是杀道,前辈所言,晚辈剑道少了转圜,太过凌厉,但要晚辈说的话,出剑无悔,一步退则步步退,胜负何须生死分,出剑便是分晓。”
萧殊说的不卑不亢,素问说的没错,他的剑道的确杀意过甚,常常出剑便分生死,少了转圜的余地,但换句话说,每个人对剑道的理解都不同,故此同样的剑法在不同人手中施展出来,也是全然不同,追求灵动变化是一个方向,追求以不变应万变也是一个方向,其实并无高低之分。
截河之网·破碎篇
月小萌没有任何保留,她心知萧殊身为外魔,实力难以测度,故此出手便是杀招红莲狱,奈何却被萧殊轻描淡写的化解,两人的差距可见一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你……我咬死你!”
月小萌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可她就是气不过萧殊这幅云淡风轻的欠打模样,萧殊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反倒像是在嘲笑她,月小萌瞪着眼睛,活像一只炸毛的猫咪朝萧殊扑去。
“月小萌老师,我听不少学生说你刚才在灵宛内擅自施展高阶咒术红莲狱,丝毫不顾及周围人的安危,无视灵宛的规矩,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
月小萌只觉得一股力道从背后传来,她人还在空中便被提了起来,那人不紧不慢的将月小萌的身子整个转了过来,那人满脸皱纹,白发苍苍,身穿灵法长袍,左手拄着黑木镶金的拐杖,面无表情的看着右手提着的月小萌。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灵法系主要负责人之一,圣灵士梅林,换做别人,也许月小萌还能糊弄过去,可在梅林面前她却连撒谎不敢,她眨了眨眼,顿时眼眶变得通红,眼泪啪嗒啪嗒的就掉了下来,她抽泣着说道“梅林老师,我……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保护蔷薇老师,保护学生们,这个人可是外魔,整个北叶国都在通缉他,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梅林根本不吃月小萌这套,他早就过了因为别人哭就心软的年纪了“月小萌老师,如果你真的是出于保护蔷薇老师,保护学生才这么做,那很好,可据我所知,萧殊他并没有做出任何危害灵宛的行为,而且他现在还是灵宛的助教老师,也是蔷薇老师的朋友,北叶国的决策与灵宛无关,我有理由怀疑你这么做是出于其他目的。”
听到这番话,月小萌顿时止住了眼泪,她面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梅林说的没错,她这么做的理由很简单,为了钱,而且她很清楚蔷薇与萧殊的关系,所以才敢对萧殊出手,因为她相信就算自己不是对手,蔷薇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杀,可万一要是击败了萧殊,将他抓起来交由叶月陛下处置的话,钱要多少有多少。
“梅林老师,要不就算了吧,我相信小萌老师没有恶意的。”蔷薇一来不了解月小萌的动机,二来也没有梅林那么硬的心肠,见月小萌一副委屈的模样,便替她出声求情。
“算了?蔷薇老师,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灵宛的规矩不是我梅林定的,而是湫老师定的,我没有权利算了,月小萌你该庆幸,今天没有学生受伤,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擅自使用杀伤力巨大的咒术,虽然没有人员伤亡,但改变不了你行为恶劣的本质,停职反思三个月,停职期间你的班我会找人带的,七天内写一份十万字的反思给我,我不满意的话就重写,三个月内如果再有违规举动,你就不用呆在灵宛了。”
梅林冷哼了一声,面对蔷薇的求情他丝毫不买账,犯了错就要罚,如果求情有用的话,还要规矩做什么?
月小萌不再开口,她鼓着嘴点了点头,这点处罚还在接受范围之内,本就是赌博,赌赢了,有钱有权,这老师不当也就不当了,赌输了,只要没伤人,灵宛不至于直接开除她,况且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萧殊是外魔,是通缉犯,这个理由其实是足够免责的,而且来的人是梅林,这算是坏结果中最好的一个了。
“月小萌老师,我提醒你一句,别打他的主意,我不管萧殊在外是什么什么,他在灵宛是助教老师,与你的身份相同,这次我暂且算你不知情,再有下次,可就不只是停职扣薪了。”
梅林的资历太老,况且还是星月议会的成员,灵宛绝大多数的老师在他面前就像是学生,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而且他为人非常严厉,有些时候甚至可以说是刻板,固执,灵法系除了叶凡之外,没人愿意和他聊天,梅林一松手,月小萌连忙点头承认错误,不敢反驳半句。
“那……梅林老师,我先回去了?”
“回去好好反思,七天后把写好的反思给我看。”
月小萌一脸知错的点了点头,迈着非常小的步伐朝后退去,直至梅林不再看着她时,她才长长的出了口气,冲着梅林做了个鬼脸,好巧不巧梅林瞥了她一眼,月小萌立刻收起了表情,一溜烟就跑了。
梅林也懒的计较,他看着四周一片狼藉,不禁叹气道“这一天天的,科技区也就算了,我管不了他们,身为灵法系老师也没不知分寸,萧老师,真的非常抱歉,但是……”
听到这个但是,蔷薇心立刻悬了起来,毕竟萧殊此刻的身份是北叶国的通缉犯,被认定为外魔,虽然灵宛地位超然,可以无视北叶国的命令,但各族立下的誓约却不是儿戏,梅林不仅仅是灵宛的老师,还是星月议会的成员,他有无数理由对萧殊出手。
“但是还请不要怪月小萌老师,我能理解她为什么这么做,如果刚才的处罚,萧老师你不满意的话,我会尽自己所能补偿你。”
“为什么?”蔷薇不解问道。
梅林对月小萌的处罚非但不重,可以说轻的出乎意料,所谓的停职其实对月小萌来说等于是休假三个月,十万字的反思更算不上什么处罚,蔷薇担任老师没多久,故此对规矩了解的不多,梅林的处罚到底是轻了还是重了,她其实判断不出来。
可梅林刚才那番话,等于变相承认自己偏袒了月小萌,蔷薇虽然没有意见,但在她的印象中梅林一贯是刻板严厉非,只要犯了错他就不会留情,否则也担任不了大灵士考核的监考老师,蔷薇担任老师连半年不到,月小萌已经当了十多年的灵法系老师了,对彼此的了解仅限于日常聊天中没有任何营养的内容,她的确很好奇,梅林老师为什么偏偏袒护月小萌?
面对蔷薇的疑问,梅林却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解释,他沉默了片刻,转而对萧殊说道“萧老师,相信你也明白,北叶国的通缉其实无关紧要,关键在于你的身份,虚灵界容不下外魔,这是各族共同立下的誓约,按理说,我身为星月议会的成员,有无数理由对你动手,但我也很知道,我这把老骨头恐怕不是你的对手,湫虽然什么都没说,不过既然他决定相信你,那么我也一样。”
“湫在哪?”
萧殊并不知晓湫的行踪,自白君一事过后他便再没有见过湫了,当初湫所言解封的头绪究竟是什么也不得而知,虽然他并不急着离开此界,可如此拖下去,却不见得是好事,根据珩玉和玄一所言,此刻的虚灵界不仅是两位圣者的棋盘,亦是登仙道与鬼道渊彼此搏弈的战场,无论哪一方都不是萧殊现在能够对抗的,此界生灵的死活自然也轮不到他这个才渡劫升仙的人来管。。
萧殊心里明镜一样,他很清楚玉京身为半圣之尊,如何会在意自己的死活,也许自己误入虚灵界就是他搞的鬼,对他而言自己也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若是他初入虚灵界,一人不识的话,大抵会选择冷眼旁观,一门心思想办法脱离此界飞升登仙道,可偏偏他认识了墨秋年,认识了蔷薇,认识了墨玲儿,夕,湫,白君,蝶,以及自己那三十多位调皮的学生,不管他愿不愿意,入了此局,因果纠葛之下,想要全身而退已经不可能了,玉京此番出手,封禁虚渊三十年,这三十年不仅仅是给虚灵界一个期限,也是给他萧殊一个期限。
玉京的潜台词便是“如果不想见到此界生灵涂炭,不想见到你的朋友,学生死在虚魔手中的话,就照我说的做。”
“湫不灵宛,两个月前他就走了,留下的一具幻身不久前也散了,他到底去了哪我不得而知,但湫幻身消散之前告诉我,如果你有事找他,可以去白灵塔的书库。”
萧殊闻言不禁眉头微蹙,他想起了珩玉和玄一,想起了今天死在自己面前的那条赤龙,心中忽然有了一个猜想,湫恐怕是去了虚渊,两个月前,玉京还没有封锁虚渊,而虚魔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假设它们各个都如珩玉玄一这般强横,湫大概率是已经死了。
萧殊能想到的事,梅林自然也能猜得到,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什么事能让湫离开灵宛,恐怕就只有虚渊了,不久前赤的消失了这更加坐实了梅林的猜想,他转过身子注视着不远处高耸入云的白灵塔和那不知疲倦,永远转动的时轮珠,缓缓说道“萧老师,我不清楚湫究竟在隐瞒什么,虚渊?封禁?亦或是别的什么,我也不在乎,其实我这把年纪就是想管也没那个精力了,我知道你是界外之人,虚灵界的存亡与你无关,可我有时候真的不明白,我们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招致如此灾厄?”
虚渊为何存在?
虚灵界为何被封禁?
他们究竟做错了什么才要经历如此灾厄?
梅林的眼中唯有茫然和无奈,恍如一条鱼面对拦断了整条河的渔网,那种深深的无力感
知又如何·破碎篇
“蔷薇,你先去找秋年吧,朝东一直走就行了,应该能遇到不少见过他的人,我等会在过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萧殊淡然说道。
“那我先去找秋年,不过我大概是劝不动他,玲儿走了之后,估计也只有你能劝一劝他了。”
蔷薇点了点头,快步朝灵宛外走去,梅林和萧殊的话题跳跃性太大,她完全跟不上思路,也插不上嘴,与其尴尬的等在旁边,倒不如先去找墨秋年,不管劝不劝的住,先把人找到才是最紧要的,北风城近来变故颇多,万一要是出点什么意外,她真的会内疚一辈子。
“知道了又能如何?”
萧殊沉默了一会,他注视着蔷薇远去的身影,也不知是在问梅林还是再问自己,梅林算得上虚灵界少有的灵道强者了,可他大概连一个虚魔都敌不过,若是知晓了虚魔之上还有半圣布局,半圣之上还有圣人落子,该是何等绝望?
“难道在你眼里我连知道真相的资格都没有……算了,不说就不说吧,我带你去白灵塔书库。”梅林自然听出了萧殊的话外之音,他先是愠怒,但片刻后又恢复了平静,苍老的脸上写满了难以言喻的无奈。
萧殊点了点头,他非是不愿意说,只是不希望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承受如此绝望。
……
晚上八点后的北风城,相比一个月前,愿意在晚上出门的人多了许多,叶月登基后的铁血手段丝毫不比叶北来的差,甚至犹有过之,一个不到十七岁的少年在继承帝位后所表现出来的心机以及手腕让那些摸爬滚打数十年的诸侯唯有言听计从,最能体现这点的便是旧神教堂的重建工程。
叶月本已经划出了地界,意图拆除三分之一贫民窟作为教堂的建造地,并且在那造一座大小堪比罗兰宫的教堂,作为旧神教的圣殿和信徒的朝圣之地,不过却被赫茜教宗给劝了下来,且不说冬日宫尚未修缮完成,眼下和南玉国的战火一触即发,无论是人力,物力还是财力非常吃紧。
叶月在赫茜教宗的建议下,便调派了一千名工匠,先在北风城各处修建七八座教堂,待到战争结束后再重新规划,最先建成的教堂屹立在平民区和贵族区的交界处,用赫茜教宗的话来说,任何人都能够接受神的指引,任何人犯错都必须忏悔接受惩罚。
“那天这儿死了好多人,跑都来不及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真的是前脚刚出门,才走过一个转角,我家就塌了,你说说看,我招谁惹谁了,好不容易从别人手里买了房子,这还没住够本就莫名其妙给毁了,可别让我知道是谁干的,否则我……我他妈的弄死他!”
“据说莫兰伯爵的儿子也死在这了,死的那叫一个惨,都快看不出人形了,莫兰伯爵抱着他儿子的尸体跪了足足有三个小时,可那群士兵到最后也没查到是谁杀了他儿子,你运气不错了,好歹没死,人家这么大一把年纪了,就剩这么一个儿子,还莫名其妙的死了,可比你惨多了。”
“放你娘的屁,死个儿子算什么,他是伯爵,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儿子想生几个就生几个,我有几个钱?累死累活小半辈子还不是为了一套房子,一个女人,一个儿子,这下可好房子没了,钱也没了,你以为这年头有哪个女人会嫁给一个连房子都没有的男人?你他妈是有老婆儿子的人,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还别说,那天虽然下雨,可其实看到的人不少,好像是一男一女两个人打起来了,莫兰伯爵的儿子据说是为了救那个女的才被杀了,不过没有人看清那个男的长什么样,倒是那个女的穿着好像是灵宛的衣服,不过你也别指望报仇了,人家敢杀伯爵的儿子和灵宛的学生,这么大的罪还没被抓到,肯定是手眼通天的人物,真要遇到人家,不给你一巴掌拍死都算你命大。”
……
墨秋年失魂落魄爬到巷子口,他浑身淤青,衣服也变得破破烂烂,宛如行尸走肉一样,目光散乱不知在看些什么,一些行人见他这副模样,便对着他指指点点,甚至有人开始找卫兵,希望能帮帮这个落魄的少年,但墨秋年没有理会四周投来的异样目光,他依旧呆呆透过狭小的巷子,仰望着头顶那遍布天穹的黑幕,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莫约一个小时前,墨秋年趁着蔷薇不注意,偷偷从窗户溜了出去,这几天他想了很多很多,也有考虑过留在灵宛,安心学习灵道,等姐姐回来,可不知怎么得,自那天姐姐离开之后,他胸口说不出的闷,似乎有什么事在发生,而这种状态却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上一次出现这种状态,第二天墨家就被灭了门,这才是他最终决定去找墨玲儿的原因。
但因为已经过去了很多天,墨玲儿肯定离开北风城了,故此他打算先去车站问一问买票的人,按理说车站卖票肯定会有记录,只要给足了钱就一定能查到墨玲儿的去向,这年头就没多少钱办不到的事,所谓保密,无非是你给的钱还不够多罢了。
打算是如此打算的,可还没等他走到车站,两个路人的闲谈却直接打破了墨秋年的所有幻想,只言片语却如钢刀插进了他的肚子,一股脑将五脏六腑绞的稀碎,钻心的疼,疼得他每迈出一步都感觉心脏在抽搐。
灵宛的女学生?
莫兰伯爵的儿子?
他发了疯一样的冲上去拽着其中一人的领子,双目赤红如同失去了理智一般,他声嘶力竭的吼道“谁!?那个男人是谁!?说话!说话啊!”
“你他妈的找死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这两个男人吓了一跳,可当他们看清面前这人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时,便不再顾及,加上心情本就极差,当即一左一右拽着墨秋年进了一个幽暗的小巷,半个字也没说便开始拳脚相加。
墨秋年虽然愤怒到了极点,可他终究只是一个连灵法都才入门的少年而已,如何挡得住两个成年男人的拳脚,当即被揍的蜷缩在了一个角落,只能勉强用手护着头,况且他为了不引人注意,特地换了一身普通的衣服,反倒让他们没了顾及,出手极重,片刻功夫揍的他都快失去知觉了。
“行了!行了!把他打死怎么办?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不过差不多也就得了,你和一个疯子计较什么,说不定他也是那天受难的人,这才疯了,要我说算了吧。”
其中一个男人见墨秋年眼角,嘴角都开始出血,生怕他被打死,连忙拦住了另一个男人,自叶月宣布光复旧神教以来,北叶国对罪行的容忍度直线降低,这要是打死人,恐怕自己就算不被处以死刑,也得牢狱坐穿。
“滚,滚远点,别让老子再看见你,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那个男人冲着墨秋年啐了一口,怒气仍是未消,但他也知道刚才自己拉墨秋年进来恐怕是有人看见了,再不走的话,真要等卫兵来了估计也走不了了。
临走前,他还恶狠狠的对着墨秋年的肩膀踢了一脚,似乎仍是不解气,墨秋年就像是死了一样,他至始至终抱着头,缩成一团任由他们动手,可让他绝望的是,身体的疼痛丝毫无法遏制那由胸口逐渐蔓延至全身的气闷,闷的让他喘不上气,让他崩溃。
也不知过了多久,墨秋年慢慢放下了手,这两个男人已经不见了,幽暗潮湿的巷子内满地都是污水垃圾,他此刻浑身湿漉漉的,食物**的酸臭味混着血腥味,让他整个人散发着特别诡异的气味,别说人了,恐怕只有蟑螂老鼠愿意接近他。
“孩子,你怎么了?”
一名卫兵找到了墨秋年,他满脸胡茬,莫约四十多岁,穿着红黑相间的盔甲,算不上英俊,如果脱下这套盔甲,完全就是一个邋遢的中年大叔。
“卫兵大人,我刚才看见有两个男人把他拉进来的,您一定要找到哪两个行凶的人,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绝不能纵容那两个畜牲继续作恶!”一位身着蓝色粗麻衣,头缠布巾的中年妇女对着卫兵说道,她的眼神是如此的温柔,但即便如此,墨秋年依旧是呆滞的看着天空,没有理会身前这两个人。
“咳……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把那两个人抓起来的。”
卫兵嘴上是这么说,可其实心里没抱多少希望,他巡逻的这片地方本就乱得很,别说这种程度的暴力事件了,就算一晚上死五六个人也是常事,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况且这个孩子神态呆滞,也不理人,估计是疯了,就算问他动手的人是谁,恐怕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卫兵大人,现在也不早了,这孩子受了惊吓估计是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要不这样吧,我先带他回去休息一晚,明天把他送来,到时候您再帮他找一找家人,您看怎么样?”中年妇女上前搀起墨秋年,从腰间取出一块洗的有些泛白的布巾替他擦去脸上的血迹和污水。
人心叵测·破碎篇
还没等士兵回答,中年妇女便自作主张的带着一脸呆滞的墨秋年离开了,但他也没那个兴致追上去,从墨秋年的装束就可以看出来,他不是什么权贵子弟,估计是得罪了地痞流氓被揍了,这种事天天发生,卫兵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连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追根究底,那得派一支军队来才行,反正人没死就行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墨秋年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他如同失去了灵魂的木偶一样被这个中年妇女拉着走,两人离开了灯火通明的商业街中心地带,行人也开始变得稀疏,周遭华丽的商铺也被低矮木屋所取代。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中年妇女率先打破了沉默,她余光看向墨秋年,但墨秋年的眼中却空无一物,眸光涣散,头顶伤口的血又一次流了下来,顺着皮肤滑入眼眸之中,可他却依旧没有反应。
“难不成真的是个傻子,还是被打傻了?”
中年妇女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带着墨秋年拐进一个幽深的小巷子,忽然间,她眼中的温柔消失了,四周房屋高耸的阴影成为了她的另一张脸,她松开了手,对着墨秋年的背后猛地推了一把,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的一个踉跄,跌跌撞撞的摔倒在地上,一块尖锐的碎石插进他的右腿膝盖足有半寸。
“别给我装了,傻子可不是你这个样子的,你到底是穷人还是富人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小少爷,不如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你现在告诉我,你父母是谁,住在哪,我就不把你卖给奴隶贩子,当然你也可以继续装傻,我虽然少挣一些,但能看到你这种权贵子弟成为奴隶,我也乐意。”
墨秋年没有理会她的话,也没有理会膝盖处深可见骨的伤口,反倒咯咯直笑起来,他的笑声在寂静幽深的小巷回荡不休,只听的人全身发寒,因为这是最为痛苦的笑,是崩溃至极后绝望的呻吟。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中年妇女被墨秋年突如其来的笑声给吓了一跳,她不禁恼羞成怒,冲上前狠狠的抽了墨秋年一巴掌,墨秋年嘴角渗着血,他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女人,笑容再度浮现,而这一次却是憎恶和不屑!
“算了,趁着现在还能笑,你尽管笑吧,很快你就笑不出来了。”
她压下心中怒火,从口袋中取出一把不知什么东西,猛地捂住了墨秋年的口鼻,几乎是同时,墨秋年便感觉身体逐渐不听使唤,一阵又阵的眩晕感涌上心头,片刻之后便昏厥了过去,中年妇女冷笑着将手中剩余的粉末放回了口袋,双手扯着墨秋年的衣领,连拖带拽的把他拉进了巷子的深处。
……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盆冷水浇透了墨秋年的全身,他猛地惊醒了过来,此刻的他双手被麻绳捆缚在身后,双脚也被死死绑着,身上什么也没穿,完全就是赤身**,他试图起身却一头撞在了铁杆上,此刻他才发现,自己被囚禁在一个只容得他下半蹲蜷缩,长宽不足一米的铁笼子。
“名字?”
铁笼外站着一个男人,他面容黝黑,身材干瘦,从前面看去他的脑袋仿佛光秃秃的没有头发,但他的脖子上却缠着一根细长的辫子,昏黄的油灯映衬着他脖子上纹着的毒虫,那是一只蝎子,毒刺高高扬起,血红的眼睛仿佛在盯着墨秋年一般。
墨秋年茫然无措的看着四周,也不知是迷药的关系,还是因为过度绝望,他的记忆非常混乱,支离破碎的片段时不时在脑海中闪过,故此他没有回答这个男人的问话。
啪!
墨秋年只觉火辣辣的疼痛感自背后传来,那个男人冷漠的注视着墨秋年,右手的长鞭上甚至还在滴着血,他再一次冷声问道“名字?”
“……”
这一鞭所带来的疼痛感让墨秋年渐渐回忆起了很多事,他记起了自己被两个男人打的奄奄一息,记起了卫兵的问话,也记起了自己被一个女人带走,然后醒过来就到了这个地方,可他唯独没有记起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只要一回想,他就觉得胸口闷得难受,心脏隐隐作痛。
啪!
又是一鞭挥落,狭小的铁笼内根本无处闪躲,那个男人挥舞的鞭子总是恰好穿过铁杆间的缝隙落在墨秋年的身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墨秋年痛的浑身控制不住的发抖,赤身**被捆绑关在铁笼里,如同畜牲一样被鞭打,前所未有有的耻辱感涌上心头,墨秋年一言不发的盯着眼前这个男人,似乎是要把他的模样刻在脑海里。
墨秋年心中的恨意宛如狂涛般无法抑制,不仅仅是疼痛和耻辱,还有一股歇斯底里的疯狂在他脑海中翻涌,若是此刻铁笼被打开,他绝对会像野兽一样扑上去,哪怕用牙齿也会将面前这个男人撕成碎片。
“他们刚来的时候眼神和你一样,不过现在他们非常听话,我保证,只要你像他们一样听话,我也可以把你放出来。”
这个拿着鞭子的男人面无表情的吹了声口哨,口哨声刚响起,不远处就传来了奔跑声,单从震动声就能感觉到这绝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果不其然,莫约二十多个全身**的人,有男有女,如同畜生一样双手双脚着地跑到了他们的面前,走近了墨秋年才看清楚,并非是他们愿意这么跑,而是脖子上的铁圈拴着四道铁链,分别捆绑着他们的手脚,铁链的长度并不足以支持他们站起来,所以才不得不以这种诡异别扭的姿势移动。
“这个蠢女人拐了个麻烦回来,把她带进来。”
跟在这群人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男人,昏黄的灯光下,墨秋年看不清他的容貌,但那嘶哑若蛇的声音却是非常渗人,他朝身后招了招手,屋外推进来一个伤痕累累的女人,她连站都站不稳,直接就跌倒在了地上,周围这群全身**的人当即散了开去,他们真的就像狗一样探着头,对着这个女人不断的嗅着,墨秋年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了**,不是**,而是饿……
这个女人正是不久前将墨秋年拐走的那个中年妇女,她的衣服变得破破烂烂,身上遍布血痕,奄奄一息,她甚至无法睁开眼睛,连喘息声都是如此微弱。
而周围这群浑身**的人居然想吃了这个她?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他们的眼中没有丝毫理性可言,只余下**裸的**、兽性,墨秋年毫不怀疑,如果这个黑袍男人和这个灰蝎子不在的话,这群人绝对会把她分而食之,那种场面,稍加想象一下墨秋年就浑身发寒。
“你查到了?”
灰蝎子转过身子朝地面狠狠抽了一鞭,只闻“啪”的一声,这群浑身**的野兽立刻退开了几步,但它们仍是死死盯着这个女人,似乎是在等着什么……
“这枚戒指属于莫家,但前些日子莫莫兰伯爵的儿子莫楠死在了大街上,我怀疑这枚戒指很可能是他无意中捡到的,至于这枚戒指,我什么都没查到,也许是他偷的,这两枚戒指里的钱可不少,他应该不是北风城的人,也不是什么权贵子弟,不过……他是灵宛灵法系的学生,当然了,也许还是个顺手牵羊的贼。”
黑袍男取出三枚戒指抛给了灰蝎子,那正是墨秋年的学生戒指,可以说只要是北风城的人,上至权贵富商,下至窃贼地痞,基本上都能认出这枚代表灵宛学生身份的戒指。
“你怕灵宛追查?那要我杀了他吗?”
灰蝎子这句话一出,周围那些赤身**的野兽眼睛里都开始冒光了,他们争相冲到墨秋年的铁笼子前,张大了嘴呼着难闻的气味,口水不受控制的顺着铁杆滴在地上,在他们眼里,墨秋年等同于一顿饭,只要黑袍人说要他死,恐怕这个破旧的铁笼根本挡不住这些人。
“倒是没这个必要,叶北死后,灵宛在北叶国的地位就不如当初了,叶月可不是湫的学生,他身边有瑰莉公主和赫茜教宗,眼下正联合七国之力打算讨伐南玉,你以为他还会像叶北一样敬畏灵宛?灵宛的经费一向是叶北划拨的,而现在战火将起,叶月不可能继续供着灵宛,灵宛自顾不暇,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学生而大费周折的去追查什么。”黑袍人淡淡的说道。
“你的意思是旧神教?”灰蝎子皱眉问道。
“没错,我查过赫茜,但她的过去就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一样,毫无痕迹,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而且她居然能说服叶月这个比他父亲还有冷血的人光复旧神教,我起初还以为这是叶月的把戏,扶持一个傀儡教宗,利用旧神教帮助自己稳固王权,但从这几天的情况来看,似乎和我想的不太一样,赫茜和叶月两人之间,主导权明显是握在赫茜手上。”黑袍人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