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七七章 人设从来不能信,大好人救少女出黄泉
秦阳头也不回的逃走,等到完全看不到少女的时候,才停下来,长出一口气。
实力越强了,反而愈发能感受到那种可怕。
当面对对方的时候,很难生出恶意,只要一丝不好的念头将要浮现,立刻会衍生出无尽的负罪感、愧疚感。
意志力稍稍薄弱一点的,那少女站在那里让他杀,估计都没人能下得去手。
偏偏他现在非常确定,这并非那少女有意影响的,更像是一种被动的能力。
当越是明白的时候,恐惧便会自然而然的出现了。
秦阳甚至觉得,当年全天下的修士,都在恐惧三身道君,恐怕不仅仅是因为三身宝术所带来的大恐怖。
你身边的人,可能都会在不知不觉之中,被炼成化身,甚至你自己,都有可能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变成了化身。
有一说一,秦阳自忖,他要是也在三身道君的那个时代,他也要加入到讨伐大军里,说什么都要把三身道君弄死。
就算是现在,若是三身道君卷土重来,他也一样会加入到讨伐大军里。
无关个人恩怨,仅仅三身宝术这一点,就足够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大荒对三身宝术喊打喊杀,偷偷修行三身宝术的是有,却也没见谁能跟三身道君一样,可以三身复三身,仿佛完全没有什么限制。
回头遥望着黄泉,秦阳颇为纠结。
年轻的三身能来,证明了这里的黄泉,肯定是连接着黑林海里的黄泉河。
而之前他在黄泉之地待的经验,再加上一路行来得到的收获,想要从黄泉里跳出去,机会还是非常高的,冒险一点也是值得。
然后,问题来了,同样因为年轻三身的存在,他现在压根不敢靠近黄泉,更别说跳到黄泉里了。
年轻的三身能说好像见过他,秦阳便自动把“好像”这俩字去掉。
对方绝对是已经认出他了。
所以现在,入黄泉最大的风险,就不再是黄泉这种有既定规则,如同一道数学题一样,只要能破解就能解决的问题。
最大的风险,立刻变成了完全不可控,风险指数还在直线攀升的年轻三身。
思来想去,秦阳闷头向着上古地府的下方奔去,还是去血海转转吧。
到时候不行了再回来跟那少女聊聊。
按照他们所说,这个血海在上古地府之下。
这个“下”到底是不是地理位置的下,秦阳不确定,先去看看再说。
一路向下深入,所见尽是虚无与混沌,秦阳沉思了一下,拔下一根头发,化出一个分身作为坐标。
还有每前进一段,便留下一个分身作为坐标。
再继续向下,那种清晰的空间划分,都会变成混沌,没有上下四方,周遭万年不变,恍若时光之河都不会从这里经过。
不知深入了多久,秦阳感觉到,自己已经迷失了。
多远不知道,多久亦不知道,掰着指头数了数,只知道自己下了足足十七根头发的血本。
悬立混沌之中,秦阳呆呆的飘在这里,眼神里带着点茫然,喃喃自语道。
“真迷失了啊,血海真的在上古地府之下么?”
然而,声音却没有传出去,只有他自己听见了。
下一刻,混沌迷蒙之中,泛起一丝波澜,秦阳刚刚出口的那句话里,唯有血海俩字,在其身前凝聚成文字,再崩碎之后,化作回音,徐徐传开。
血海这两个字的意,在混沌之中炸开。
迷蒙之中,有一丝血色,无声无息的晕开,转瞬便将整个世界化作了血色,秦阳所站的地方,泛起一丝波澜,涟漪扩散的瞬间,仿佛揭开了一层薄纱,展现出一片绚烂的世界。
秦阳回过神,已经站在了一片密林里。
密林里阴气森森,鬼影绰绰,一个个小鬼,嘶嚎着,咆哮着,面色狰狞的扑向前方。
就在这时,一道闪耀的剑光从天而降,分化成万千利剑,精准的洞穿每一个小鬼,转瞬便见这些小鬼神形俱灭。
这片密林,也在此时,像是晕开的水墨,消失不见,这里再次化作了泛着血色迷蒙。
秦阳感受到身上似乎压着什么,回头一看,就见方才神形俱灭的小鬼,化作一个个虚影,一个搭着一个的肩膀,最前面的那个,将双手搭在秦阳的肩膀上,跟放风筝似的,挂在他的身后。
秦阳一回头,就见这些小鬼,眼神空洞,齐刷刷的看着他,空洞之中,却蕴含着最纯粹的恶意和恨意。
秦阳一挥手,想要试图拨开这些小鬼,但身后小鬼的身体,却仿若一个不存在的幻影,碰不到,摸不着。
秦阳眉头微蹙,这里就是血海么?
怎么血海里会出现这么诡异的小鬼,这些小鬼到底是什么东西?
刚才浮现出的幻象,秦阳看的没头没尾的,完全不明白是什么。
他扭转脑袋,对上那些小鬼空洞的眼睛,想要从中看到什么。
转瞬,那些恨意和恶意里,便隐约有什么东西,在这些小鬼的眼中,幻化出一些一闪即逝的画面。
第一个,像是什么地方在办喜事,一个个小鬼喜笑颜开,伸长了脖子,正在吸桌子上一把燃烧着的灵香。
第二个,他们从黑暗之中被人放了出来,落入到一个邪道之手,被邪道强行炼成了怨灵恶鬼,当做炮灰。
最后一个,便是他们被人一剑斩杀的画面。
秦阳看的一头雾水,也就第一幅一闪而逝的画面,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回忆了好半晌,秦阳哑然失笑。
这不就是当年花想容抓走,逃出来的时候,顺手捡走卖掉的那些小鬼么。
他一时还真没想起来。
主要还是印象完全不一样了,当年这些小鬼里,随便拉出来一个可能都比他强。
而现在,他看到这些小鬼,尤其是刚才浮现出的小鬼死时的画面,自然能判断拿出来,这些都是如今的他,打个喷嚏都能将其喷死百八十遍的小喽啰。
秦阳看着这些小鬼的虚影,颇有些无语。
“你们这些家伙,心思都扭曲了,恨我干什么?
当年我只是把你们捡走卖灵石了而已,又不是我杀的你们。”
可惜这些小鬼,却还是跟风筝似的,挂的长长的,挂在他的身后,一动不动,不言不语。
这边还没说完,后面又有新的东西出现,依然是鬼物,秦阳都想不起来对方为什么会恨自己。
再过了一会,出现个熟人,这个秦阳有印象,是他第一个用雷法劈死的人,当年那个商行的管事,名字忘了,只记得姓裘。
这人出现之后,双手搭在前面的鬼物身上,跟玩堆堆乐似的,不断叠加。
随着时间流逝,有些是秦阳都没印象的家伙,他们死的画面,秦阳也没有印象,鬼知道这些家伙到底是怎么恨上他的。
八竿子打不着的,也能强行来,跟神经病似的。
要说真死在他手里的,现在出现了,秦阳还能理解,都把人家宰了,还不准人家恨他么。
看着风筝线越来越长,后面的人越来越多,秦阳百无聊赖的看着,又是一大堆他完全没印象的。
甚至为了防止他忘记了,秦阳还专门在第一颗金丹里扫了一遍自己的记忆和人生,的确跟这些家伙没有交集。
都有些犯困的时候,一个熟面孔出现了。
紫霄道君。
紫霄道君后面,葬海道君的虚影也出现,他搭在死对头的肩膀上,直勾勾的看着秦阳。
“喂,别人就算了,你们俩怎么就恨上我了?
葬海,不是我说你,你最恨的人,应该就是你前面这个家伙吧,你瞪着我干什么?”
秦阳感觉肩头一沉,那种重压随着这俩货的出现,立刻变沉了不少。
偏偏他还碰不到这些家伙。
随着这俩相爱相杀一辈子的混蛋出现,后面出现的越来越多,堆堆乐也来越多高。
他身上的压力也越来越沉,让他的腰身都有些难以直起来了。
秦阳歪着头继续看,盘算着按照目前的趋势,每个出现的,应该都是按照死亡顺序来的。
那嬴帝差不多也该出现了。
这个家伙出现,施加的重压,恐怕会将他压的战斗站不住了。
谁想,新的虚影出现了,并非嬴帝,而是一身华服,面容自带威严光环,看起来高高在上的太微天帝。
秦阳周身一沉,恍若被镇压的直接趴在了地上,可下方明明也是一片迷蒙,这里也不分上下左右。
秦阳歪着头,看着太微天帝的虚影,静静的等候着。
可能下一个就是嬴帝了。
然而,依然不是,风筝线的最后,开始出现了亡者之界里,被他斩灭的死灵虚影。
一直到一堆他都没有什么印象的死灵出现,堆堆乐的最后,再也没有新的虚影出现之后。
秦阳才彻底确定,这就是全部了,再也没有了,嬴帝没有出现。
趴在那被镇压的难以动弹,秦阳却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是讽刺啊。”
嬴帝死于他之手,最后竟然没有恨他?
不应该吧,要不是他,嬴帝也不会死,可嬴帝没有出现,为什么?
秦阳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一个结论了,想来嬴帝最终是将自己的落败,归咎于自身能力的不足。
并没有无能狂怒,觉得自身的遭遇和结局,都是别人的错,也没必要去恨他秦有德。
相比之下,秦阳还真没想到,太微,连一个人族神朝的大帝都不如,竟然会恨他。
这是将其陨落,权柄的消失,彻底消弭,归咎于他秦有德。
秦阳被趴在那里,笑的合不拢嘴。
这就是所谓的天帝,太微天帝啊。
若是没有嬴帝的对比,他还真没发现其中的关窍。
本来秦阳以为所有能跟他扯上一丁点关系的,哪怕只是在生前跟他擦肩而过的,曾经莫名其妙的恨上他一瞬的人,死后在这里出现虚影。
直到嬴帝没出现,秦阳才明白,这是直接牵扯到死亡的,因为死亡而迁怒迁恨到他的,才会出现。
哪怕对方的死亡跟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若对方死时,根本没有恨他,便不会出现。
仔细想想,他这些年见证过的死亡太多了,很容易就再找到了一些佐证。
当年的差点将他炼成翁仲甲士的老梆子,没有出现。
卫虚空也没有在这里出现。
当年在北境战场上,陨落的将士,也一个都没有出现。
巡天使里,陨落的人也没有出现。
太多太多了。
秦阳重新回头,仔细看了看这些虚影,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都有,从这里就能反映出来,哪些人死的时候恨他。
重新找了一圈,秦阳不禁感叹,还是凡人多啊,明明跟他敌对,还死在他手里的人,最后却没有将一切的失败,都归咎于他的,只有嬴帝一个人。
老嬴也是个敞亮人啊,反正现在大家的恩怨已经了结了,要是他媳妇没有灰飞烟灭,以后能在亡者之界见到了,就给老嬴送过去得了。
让老嬴能彻底瞑目了,省的还剩下个大执念,在那里挂机,怎么都无法解脱。
真能碰上了,权当做好事吧。
不过现在么,还是想想怎么离开血海吧。
血海的确跟其他四条水脉不太一样,明明都进入血海了,血海却还没有出现。
当他点出了血海之后,血海才随之浮现,而他这个时候,才算是真正的进入了血海。
没有正常的水脉边界,只有存在和不存在两种状态。
秦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的血海,跟当年的血海不一样,他想象中的血海,沉落在上古地府的最下面。
应该是看起来就像是一方鲜血汇聚成的海洋,那些血水,全部都是众生留下的各种污秽沉淀汇聚,是天底下最险恶的地方,修士沾之必死,法宝沾之则被污秽报废。
所以,这鬼地方,就算是府君自己也不愿意来,来过的人全部都死了,知情的是打死不会来。
哪想到,这里的所谓血海,竟然是这幅鬼样子,只有存在和不存在,当你发现血海的时候,必定已经身处其中了。
这么搞的话,当然没有人知道具体了,知道的全部都死在这了。
难怪府君自己都不来,这家伙搞出来的什么瓜皮地方,还跟其他四大水脉,并列五大水脉之一,这不是坑人的么。
想到之前跟府君的一部分聊,这货看起来挺好说话的,被喷了都不发火,反而先问是不是以前得罪过阁下。
秦阳想到府君那部分最后说的那句话。
怎么从亡者之界离开,回到生者世界,他也不太清楚,但是几条水脉呢,你可以自己去看看。
你瞅瞅这种模棱两可的话,现在怎么看都不太对劲了。
忘川里出了个自称府君的家伙,这个家伙,十有**还真是府君留下的,再加上忘川还能当做跨服聊天平台,传递信息。
后面的黄泉,似乎更是直接连通了两界。
秦阳当然觉得,五条水脉,肯定都是府君当年布置的后手,用来勾连生死两界。
这个时候,只剩下最神秘的血海没来,秦阳能不来么。
来了之后,才发现这里就是个坑。
现在秦阳觉得,府君那一部分,绝对是故意坑他的。
证据?还要什么证据。
两边忘川里,同时出现了一部分,要说这不是故意留下的一个后手,秦阳肯定是不信的。
现在其中一部分,被他砍的直接消失,还是消失的彻彻底底的那种。
对方通过他可以在忘川上留言,影响到对面,判断消失的那部分,就是死于他之手。
完全合情合理。
最后不经意间给他挖个坑,等着他跳进去,报了一剑之仇。
秦阳被镇压的无法动弹,暗道终日打雁,最后让雁啄了眼啊。
他一生经营出来了一个人设,到死了都还是那样,那说人设其实已经不是人设,他本来性情如此,也没什么毛病。
当年他利用自己愈发稳固的人设,可以非常轻易的让人相信他。
到了亡者之界亦是如此,大家都挺容易相信他的,当然,绝大多数时候,秦阳做的事,也的确跟人设一样。
正所谓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天下无好人。
玩了一辈子的花活,却忘了一件特别重要的事。
别人也能玩……
想到所有有关府君的信息,所有人,对府君的印象似乎都挺好的。
哪怕是酆都大帝这边的人,对府君也特别的尊敬,在酆都一系里混迹了这么久,还真没听说过,提到府君的时候,谁会说府君这个瓜皮。
就算是黑影,死于秦昆之手,被乱刀砍死,活活镇压到世界彻底崩碎,说起来的时候,也只会说秦秃头这个瓜皮,提起府君的时候,还是很尊敬的。
这就是人设啊。
这货经营了一辈子的人设。
以至于聊了那么几句的时候,秦阳也会自然而然的觉得,跟想象里的府君,似乎没什么区别,府君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要是再多聊几句,可能就会察觉到不一样了。
还是觉得对方只是一部分记忆,就大意了啊。
能一路坐到那个位置的,身为上古地府的两大巨头之一,能是什么真君子么。
真君子坐不到那个位置。
归根到底,还是被人设先入为主了。
阴了别人一辈子,现在想当一个好人了,却反过来被人阴了。
秦阳被镇压的无法动弹,开始瞎想八想,他觉得,自己要是真死了,以后府君来这里的时候,自己肯定会趴在他肩膀上,他可没有那么大气。
压力很大,但也仅此而已了,他的肉身是原装的,再加上不断增强,还有第三颗金丹的特性加持,不算恢复能力,也已经算是有点不朽不坏的意思了。
仅凭这些玩堆堆乐的虚影,还真的压不死他。
而他又是死人,也不存在寿元耗尽的问题。
算了,还不如被压死了痛快。
秦阳回头再瞥了一眼,那些家伙,依然是一起直勾勾的盯着他,没有半点变化。
秦阳闭上眼睛,意识沉入海眼里。
自从上次,这个只进不出的海眼魔石,吐给他一些信息之后,海眼魔石跟之前已经有了一些区别。
秦阳明显的感觉到,海眼魔石在不断的吞噬之后,威能似乎更强了一些,而且他对海眼魔石的掌握,也明显不一样了。
以前被镇压在海眼魔石之下的东西,他自己也没办法拿出来。
现在能镇压的多了,镇压的力量更强了,偏偏他却能拿出来东西了。
秦阳甚至觉得,他死后海眼没有崩塌,将他直接吞噬进去,恐怕也是因为这件先天之物。
伸出手,拿出了被镇压在下方,失去光泽的权杖。
这是太微的权柄,也是太微被湮灭之后,最后留下的东西。
当年他将权柄丢入海眼镇压的时候,都很是勉强,只能镇压住一时。
还是真正的进入死亡的世界,靠着世界才彻底将其抹去。
若是有朝一日,他带着这个权柄,回到了生者世界,太微是不是就能再次复苏了?
这个权杖是必须要处理掉的。
眼下的血海,的确是最合适的地方了,只能进,不能出,还属于亡者之界。
之所以要现在解决,是秦阳刚才就想好了要怎么去试试解决堆堆乐的问题。
他其实一点都不慌,只是记了府君一笔而已。
哪怕真的被困死在这里,他还有最后一步棋可以走。
不要肉身了,也不要力量了,直接往生出去重头再来。
这些年在亡者之界瞎搞,又不是真的瞎搞,研究出来的路子,积累的东西足够多了。
睁开眼睛,秦阳念头一动,海眼里的权杖,出现在他手中。
权杖依然是失去了光泽的状态,被拿出来之后,也没有任何变化。
没有出现一堆亡灵,趴在权杖上玩堆堆乐,太微天帝也没有出现。
挂在他身后的亡灵风筝线里,太微形象的虚影,也依然直勾勾的看着他,根本没有去看权杖一眼。
这让秦阳颇有些失望,他还以为太微天帝,会从风筝线上跳下来,夺走权杖锤爆他的狗头。
也就是说,这个权杖,在这里,其实只是一个宝物而已。
而身后这些亡灵,也并非是亡灵,只是某种力量,在血海中具象化出来的形象而已。
既然是某种力量,某种规则……
摇了摇头,暂时收起权杖,秦阳再次拿出一颗先天虫壳,准备修行永恒炼狱的第四层,凝聚第四颗金丹。
修行的法门早已经烂熟于心,该参悟的早已经参悟的差不多了。
如今修行,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随着先天虫壳绽放光华,悬在他的囟门之上,双臂搭在他肩头的鬼物,扭曲着化作一缕青烟,从先天虫壳的缝隙里,没入其中消散。
后方的鬼物的双臂,也在同时,搭在了他的双肩上。
随着前面的人一个个没入其中,先天虫壳上开始泛起一丝血色的光晕,秦阳也感觉到那种将他镇压在原地的庞大压力,开始逐渐减少。
紫霄道君,没入其中,葬海道君,没入其中……
到了最后,连太微的形象也扭着化作青烟,没入其中。
所有的压力尽祛之后,秦阳直起身,趺迦而坐,继续酝酿金丹。
但这一次,先天虫壳没有自己变得圆润,身为虫壳的裂口,依然存在。
他的力量,似乎已经不足以让这颗先天虫壳,承载那些力量的时候,去补全裂口,将其化作一颗无缺的金丹。
秦阳拿起权杖,敲了敲。
质地绝对足够高级,若是能当做材料……
这个可怕的念头一出现,就再也压制不住了。
沉思了良久之后,秦阳将权杖投入到第四颗金丹里。
权杖颤抖着,慢慢的变得弯曲了一点,随着第四颗金丹,开始将周围那些像是开了模糊特效的血色迷蒙,一起吞噬进去的时候。
被折弯的权杖,终于崩断成两半。
其内的神威、权柄,所有可能在生者世界,都可以算是最顶尖的东西,在这里,却连存在,都不可能。
要么,去更改整个世界,要么就被整个世界的规则压制抹去。
这是最彻底的湮灭,从规则层面上,直接否定了。
太微最后一丝,可能还能复苏的希望,彻底消失不见。
从今往后,再也没有太微天帝。
权杖崩断之后,化为齑粉,融入到先天虫壳里,将最后一丝缝隙补全。
以消耗了一个天帝的权柄,炼成了一颗金丹。
秦阳觉得,甭管金丹内是什么力量,现在恐怕也已经翻不起来天了,缺陷补全,这些力量便会属于他了。
金丹从他的囟门落入,垂落到道基之中。
道基之上,自然而然的浮现出一个宝台,让金丹落在其上,与道基融为一体。
四颗金丹交相呼应,连带着其他三颗金丹的力量,也在此刻开始慢慢的增强。
秦阳俯瞰第四颗金丹,其内的力量,不断的变化成一张张面孔,都是那些被吞入其中的力量所化。
念头一动,一丝血光,自第四颗金丹里溢出,缭绕在他的手掌上。
秦阳举起手,并掌做刀,对着眼前的迷蒙,斩落而下。
霎时之间,迷蒙被斩出一条通道,秦阳也在这片,不分上下四方,时光犹如停滞的世界里,感应到了自己的分身。
最近的一个分身,在他脚下的方位。
秦阳没急着走,而是闭着眼睛,继续细细感应血海里的一切。
这一刻,血海才算是真正的展现在他面前。
这里,也的确是五大水脉里,本身最契合亡者之界的,最能作为生死通道的。
血色的迷蒙,向着两侧划开,一滴滴血水凝聚出来,在他的脚下凝聚,转瞬便化作条条细流,再转眼间,便化作了涛涛血海。
无穷的恶意和恨意,充斥其间,似是再也没有比这里更接近死亡的地方。
唯独秦阳脚下,有一条被他展开的通道,可以通向血海外面。
秦阳静静感受,有些贪婪的捕捉血海彻底表现出来的神韵。
他此刻仿佛已经感受到,当年府君弄出血海时的样子,当时的一切,都在他心底展现出来。
良久之后,秦阳将一切都印入到第四颗金丹里,只留下了一些他现在需要用到的东西。
比如,除了往生之外,怎么真正的跨越生死界限。
同样,也知道了,他这次若是没有解决那些玩堆堆乐的幻影,那些幻影还会随着时间流逝,不断增加,直到彻底将他融入到血海里为止。
如同血海只有存在和不存在两种情况,他也只有死在这里,或者掌握这里的力量走出去,这两个选择。
秦阳忍不住拿出小本本,给府君实实在在的记了一笔。
“府君是个老银币!”
然后再在“老银币”这三个字上,画个了圈,标记重点。
这次要不是被阴了,秦阳都敢把自己的头摘下来当球踢。
看,这就是秦阳之前说的,不用做什么,只需要说几句话,就能在不知不觉之中,把人坑死。
以后谁的人设他都不会信了,尤其是那种众口一词,印象都差不多的人设,必须要重点关注,第一时间升起警惕。
有这种人设的,都给老子爬。
秦阳冲出了血海,身后的涛涛血海,顿时消失不见,放眼望去,只有无尽的混沌。
顺着最近的一个分身坐标,赶了过去,没舍得将分身崩碎了,将其塞进海眼里,让他在里面继续参悟东西去,他也不在乎那点力量消耗。
一路顺着坐标冲回来,十七个分身,一个不少的全部塞进海眼里。
想到刚才在血海得到的信息,秦阳再次来到了黄泉河边,他要验证一个推测。
秦阳静静的等着,果然,不一会儿,那眼神纯净入琉璃的少女,便脚踏水面而来。
她站在河边,睁着大眼睛,略带一丝好奇的看着秦阳。
“你别说话!”秦阳赶忙先堵住了对方的嘴,闭上了眼睛。
他心中升腾而起的恶念,在看到少女的一瞬间,便化作山崩海啸般的罪恶感,愧疚仿佛要将他淹没。
秦阳施展狂暴,再进入到杀手秦阳的状态,这才能无视那种力量。
他闭着眼睛,毫无感情的道。
“你可能是年轻时的三身道君,当年那位还天真善良的若冰,你也可能是三身道君心底的柔软和善意。
但我现在,彻底明白了,你最核心的地方,到底是三身的哪一部分。
你最根本的本质,其实就是三身道君最大的执念啊。
只有这样,你才能非生非死,能从黑林海的黄泉,直接来到亡者之界的黄泉。”
那少女如遭雷噬,呆愣当场,脑海中仿若有一声惊雷炸响。
“执念啊……执念啊……执念……”
她那空灵而纯净的眼睛里,开始浮现出一些复杂的情绪,再也不可抑制。
她的眼中满是痛彻心扉悲伤,足以燃烧天穹的愤怒,当那种力量攀升到极致的时候,她仰天嘶吼一声,身形逐渐变淡,直到彻底消失在黄泉里。
秦阳睁开眼睛,长出一口气。
“这里是亡者之界,而大执念,唯一应该待的地方,是黄泉之地。
不用谢我,我秦有德最喜欢干的就是做好事。”
验证了一下,果然如此啊。
送那个少女去她该去的地方,绝对可以算是捍卫了亡者之界的规则。
只要送她去了黄泉之地,那这个少女十有**不会是原来的样子了。
大概率会如同那里的嬴帝一般,作为最纯粹的大执念,在黄泉之地里,圈一块地,老老实实的待在那里。
只要她的大执念不化解,那这个期限,应该就是没有期限了。
但若是她的大执念化解了,那更好,她本身就是大执念,化解了她就不存在了。
身为一个改邪归正的好人,要是能力所能及的帮她化解大执念,秦阳可以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含糊。
第八七八章 毫不遮掩的坦诚,偷走你的记忆
秦阳看着空荡荡的黄泉,深深的看了一眼黄泉中心的那个漩涡。
这个漩涡,就是个坑。
就算现在少女不在,他若是就这么跳进去,绝对会死的很惨。
不,应该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后只能动用他最后一张底牌,舍弃一切去往生。
旁人求往生,的确是重新开始,再来一次的机会,因为让他们直接回到生者世界重燃生机,他们也未必肯。
因为那些人,有的年纪太大了;有的潜力耗尽;有的修行之路上,留下了难以弥补的缺憾。
往生之后重头再来,这是取舍之下,更好的选择。
但对于秦阳来说,往生的成本太高了。
强到死了之后,都不会崩溃,融入了先天之物的道基,难以复制了。
死了之后,都不会崩塌,被海眼魔石镇住的海眼。
以先天虫壳,凝聚成的四颗金丹,除了第一颗之外,其他的,一颗比一颗难以复制。
再来一次,他可能就不会是当初的状态,第二颗金丹难以凝聚,没有那个状态了。
第三颗更难,融入了真龙逆鳞,应该很难再找到一片真龙逆鳞了。
第四颗最难,太微天帝的权杖,哪怕那个权杖什么威能,什么神韵都没有了,作为材料本身,基本也是不可能再复制了。
越来越强之后,秦阳的往生成本,便会越来越高,高到他现在,根本没法承受。
哪怕带着所有记忆往生,重头再来的时候,同样的境界,他也基本不可能达到现在的底蕴和根基了。
而底蕴和根基,属于决定上限和潜力的因素里,占比极大的因素。
秦阳一直跟人说,他不能送自己去往生。
只不过这个“不能”,别人理解的,和他要表达的意思,不太一样。
别人理解的不能,是没有这个能力,做不到。
秦阳说的不能,只是他不愿意而已,就像是跟小孩子说,不能玩粑粑。
所以秦阳说这话本身,还真没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知道去往生的人,是怎么走的,他也想过,把自己的资源和底蕴都抽出来,可惜,最重要的部分,都没法抽出来重新当成资源了。
就比如海眼魔石,只要他往生了,肉身飞灰烟灭,海眼自然不见了,海眼魔石也会随之消失。
秦阳看了一眼黄泉里的漩涡,转身离开。
回想了一下这次被坑的事,秦阳终于想起来,他曾经也干过类似的事,他想起了当年的幻海氏的长老和幻海刹那。
当年他只是告诉对方通道在哪,事情本身是真的没错,但忽略了一个微小的细节没提。
结果,便是幻海氏的俩货,毫无所知的迷失在未知之中,怎么死的都没人知道。
那个一部分府君,现在也这么干,换个人来,基本就完蛋了。
黄泉没坑死,那就血海来,总有一个可以把人坑死。
秦阳可不认为对方没恶意,快拉倒吧,都是蹲墙角打黑枪的黑家雀,谁不知道谁啊。
当年秦阳自己也一样觉得,幻海氏的俩货,无论死了还是没死,都无所谓了,看对方本事吧。
真要是不想坑人,就不会说出那些话。
秦阳杂念翻飞,离开黄泉,先去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联系王百强。
想要回去,准备的是必须得做的,冒险点也要回去。
亡者之界里的荒凉,还是让他不适应。
静候着书页里缺失的一角恢复,秦阳投入其中,与王百强在梦中相见。
“船长,你再不出现,我就要被人撕了。”
王百强苦着脸,大吐苦水。
自从他能联系上秦阳,的确在幽灵号这边享受过一段超高的待遇。
而且能随随便便的入睡,把前半生缺失的睡眠,一口气补回来都行,再也不用担心睡着了之后去变成另外一个人,体验别人的人生,醒来之后弄不好就人格分裂。
可是慢慢的,事情就不太一样了。
以他的实力,压根用不着天天睡觉,初期的兴奋感过去之后,个把月不睡也不会去想了。
然而,问题来了,他不睡,就不可能联系上秦阳。
尤其是新帝亲自来问询过后,而秦阳又一直联系不上了,幽灵号上一众魔头就再也压制不住了,都有人开始给他下药了。
而且是他都察觉不到的灵药,后面学精了,不随便吃东西了,也没用,灵药被下到了空气里,只要接触他的力量都能起效。
而且还是有益的灵药!
昏睡之后,可以安神养元,对神魂、意识等等,都有极大的温养作用,绝对算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了。
后来他才知道,这些灵药,都是木精灵培育出来的。
有他当小白鼠,木精灵点亮的这条灵药培育的支脉,简直是一日千里,飞速进步,反正以他的实力,再加上前半生不眠,备受折磨打下的底子,基本不可能吃出问题,只会越来越好。
后来他在影帝那煽风点火:看看这些人,把单纯可爱的木精灵,都带偏成什么样子了。
然后影帝努力睁开眼睛,给他一个看瓜皮的眼神。
人家木精灵培育的是真正的好东西,又不是来害人的,正儿八经的珍惜灵药,还是神魂相关的,对于不少神魂受损的人来说,可是救命的东西。
哪偏了?
王百强脸上都快溢出苦水了,一手抓住秦阳的手臂,一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船长啊,你看看我的眼睛,我的脸,都睡肿了。
我这一觉都睡了一年了,上一年,一整年我醒着的时间,总共加起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他们不是人啊,你快管管吧,木精灵多好的孩子啊,都被带偏了,再不管管,就真学坏了。”
秦阳上下打量着王百强,有些震惊。
“木精灵现在已经能培育出这么强的灵药了么?”
“……”王百强瞬间哑火,有话说不出了。
秦阳干笑一声,连忙把重点拉回来。
“这才过去多久啊,你都能在梦中抓住我了,而且手劲还不小。
再说了,你睡着都能变强,还想怎么样?
听你说的,恐怕整个幽灵号,所有的这种灵药,都用来给你了。
做人要知足啊,百强。”
王百强苦着脸,实在没法说了。
他的确是得到的好处很大,按照以往的进度,他自己全力温养神魂,想要达到现在的程度,别的事情什么都不干,起码也要千八百年的辛苦。
问题是这个好处不是他想要的。
他现在已经不想睡了,睡的够够的。
“行了,我快要回去了,你把事情办好了,以后都不会有人再给你下药了。”
“船长请说。”王百强精神一振,伸手一抓,手中便服下拿出执笔,准备记录。
“你先把大荒最近的情报给我。”
伴随着哗啦啦的翻书声,旁边的墙壁,轰然倒塌,一座座书架,拔地而起,密密麻麻的书籍,陈列在书架之中,每一个书架上,都标注着时间。
王百强引着秦阳来到其中一个书架。
“船长,前面的都是上次给过你的,后面的则是还没来得及给你的,收集到的所有情报,都在这里了。”
秦阳顺着书架,一座一座的扫过去,大量的信息,都记录在这里,很快,秦阳就找到了一条好消息。
嫁衣苏醒了,而且似乎又又变强了。
秦阳暗暗松了口气,真是太是时候了,说真的,他想要回去,有嫁衣这种强者帮忙的话,的确会稳妥很多。
继续翻,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有,有些暂时关注不到了,没那个精力,等到回去之后再说吧。
很快,又找到一条有用的信息。
黑林海里出现了变故,出现了大范围的地动,以至于地貌都发生了变化。
有人在一条极深的裂缝之中,发现了传说中的忘川,目前已经有好几个头铁的家伙,为了赶头一波可能会有的机缘,折在了里面。
秦阳细细研读了一下有关这一条的详细记载,回忆着当时在忘川里看到的动静,差不多可以确认,府君的一部分,应该就在这里。
只不过另一边的动静,比亡者之界这边大了不少。
除了这些,剩下的基本都是往生者的资料,目前能被确认为往生者的已经有不少了。
最出名的,自然就是三眼龙母的儿子。
秦阳没有过多关注这些,这些都只是用来分析总结的资料。
“现在,最关键的情报,是在大荒找一下弱水和血海。”
“这个?似乎没有吧?”王百强有些不太确定。
因为之前,大荒是连忘川都没有的,黑林海坐落在那里这么多年了,若不是这次地动,忘川也不会出现。
“肯定有的,放你一百个心吧。”
本来他就有猜测了,如今基本可以确定,府君的一部分所在的那段忘川,就在黑林海里。
那么上古地府的弱水和血海,必然会有一部分,在大荒存在。
因为想要跨越生死的界限,要作为桥梁的,根本不只是某一条水脉。
而是五条水脉!
府君布置了这么久,若是有一天他出现了,来到了亡者之界,他总不可能让自己被困死在亡者之界。
若是想要回到生者的世界,逆向跨越生死的界限,就需要有方法。
不会违背亡者之界规则,生死大规则的方法。
五条水脉,便是钻空子的桥梁。
五条水脉,每一条其实都能勾连两界,但单独一条,都是没办法作为修士跨越界限的桥梁。
就像黄泉,秦阳很早的时候,就应该想到的。
黄泉能困住生灵,就是因为执念。
放不下的大执念。
所以,黄泉内无数的怨魂厉鬼,都不是黄泉困住了他们,是他们自己的执念,他们不愿意放下,等同于不愿意走出黄泉,宁愿在那里苦苦挣扎。
年轻的三身能被困在里面,不是她有大执念,而是她本身就是大执念。
同样的原因,她才能跟黄泉里的无数怨魂厉鬼一样,能穿过漩涡跨越生死界限。
若是秦阳直接跳进去,根本不可能利用漩涡穿过去。
能穿过那个漩涡的,只有执念。
只有执念才能利用黄泉,跨越生死界限。
他以后想要回去的时候,真正开始实施时,必须先一步解决年轻三身的隐患,不然的话,他十成十会送人头。
不先把三身送到黄泉之地,什么也别干了。
洞穿了府君埋下的伏笔,秦阳找到了回去的办法,知道这样做,可能会有危险,那就提前做好调研,做好准备。
同样也因为如此,秦阳万分确定,府君的一部分出现在大荒。
那么,大荒必定同时存在五大水脉,才能满足跨越界限的条件。
大荒有这么多上古地府的碎片坠落进来,也必定不是巧合。
秦阳说的万分笃定,王百强也只能先应下了。
“记住了,弱水找到的时候,一定要详细记录下来每一个细节。
而血海的话,只需要找到疑似的传说就行,千万不要去探索,那种地方,入之必死。
无论是谁,都不能去。”
交代完事情,秦阳离开王百强的梦境。
睁开眼睛,秦阳看着周围尽职尽责守卫的分身,一脸欣慰,继续将他们塞进海眼里,不能浪费了。
接下来的日子,秦阳开始了五大水脉到处浪的日子。
游走过葬身河的每一条支脉,穿梭过弱水的每个弯道,忘川都进去逛了好几次。
力求能对这几条水脉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地步,让那种熟悉,变成渗入他骨髓的本能为止。
从弱水走出上古地府所在,秦阳望着这片虚空,一时都有些不知道去哪了。
他是太想回去了。
思来想去之后,还是跟这里的小伙伴道个别吧。
若是失败了,可能跟真正的死掉没什么区别。
起码要跟大秦魔门的大嘴和莫如山道个别吧,好歹也是掌门呢。
再去跟道门的人说一声,省的他们老想着让他当什么门主。
哈哈哈,我回去了,不在这里玩了。
最后么,要是能见到幽雾的另一半,说什么也要顺手将她镇杀。
从弱水出来没过几天,秦阳就先在半路上遇到了酆都一系的人马,浩浩荡荡的游走在虚空,向着上古地府杀了过去。
秦阳躲在一块碎片里,远远的望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队伍最中心的位置,大嘴忽然睁开了眼睛,看向了秦阳这边。
他的身形忽然消失在原地,无声无息的靠近到秦阳所在的碎片。
等到靠近之后,大嘴眼中的冷意,便随之消失不见,还没看到人,他已经感觉到了,藏在这块碎片里的,就是三掌门。
大嘴落在碎片上,一步一步的走到另一边,这种动静,秦阳不可能没发现。
“原来是大掌门啊。”秦阳收起塑料黑剑,长出了一口气,对着大嘴挥了挥手,示意大嘴赶紧过来:“别泄露气息,上古地府的人,离这里不远。”
大嘴有些纠结,要不要说出自己的身份的时候,秦阳便叹了口气,道。
“大嘴,我要回去了。”
“啊?回哪?”
“回到生者世界,我发现了一个可以保留我一切的方法,有点危险,但是我想试试,万一我失败了,我就只能舍弃所有,重头再来了,到时候,我可能就不记得你了。”
秦阳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到了这个时候,就别再套马甲了。
他还是挺喜欢大嘴的,长的虽然丑了点,人还是挺不错的。
就像他说的,万一失败了,他就不会记得大嘴了,而大嘴记得的,却只是卫诚实。
“大嘴啊,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我也不瞒着你了。
其实呢,我不叫卫诚实,这只是我很多化名里的一个,其实我叫秦阳,字有德,秦有德。”
念头一动,秦阳露出了本来面目。
大嘴长大嘴巴,瞳孔骤然一缩,整个人都快傻了,找了这么久的秦有德,竟然就在他身边。
不等他开口,秦阳伸出手拦住了他。
“大嘴,你先别说话,你听我说就是了。”
“你可别怪我,瞒了你这么久,我是真没办法。
我之前有个身份,是酆都一系,往生部的部长,掌握着可以送人往生的神通。
可惜啊,我刚到这边,就被酆都一系里的一个蛇头人围杀,差点就死了。
那蛇头人说他是上古天庭的人,我哪敢信啊,万一他就是奉了酆都大帝的命令来围杀我呢?
我实在没辙,胳膊拗不过大腿,只能改头换面,换个身份了。
“这不会的。”大嘴立刻摇头。
秦阳翻了个白眼,道。
“大嘴,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太单纯了。
什么人都信,我跟你说,以后遇到那种众口一词,评价都差不多,实力还强,势力也大的人,你就要留个心眼了,这种人肯定是表里不一,又黑又阴。
别看我,我不怕告诉你,我说的就包括我。
尤其是我这样的,所有人都称赞的大好人,最要留个心眼防着点。
你别看我到了亡者之界里,到处干好事,立牌子警示别人,送人去往生,专心做好事几百年。
其实我以前呢,坑过的人不少了,以前可真没这样。
我最初立牌子纯粹是好心,后来发现,立下了牌子,能引动神韵,就多了点心思。
送人去往生呢,做好事吧,的确是有,其实也是我想知道,这个往生神通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在收集数据呢。
我可不是真正的好人。
你看,我这种连续做这么久好事的人,都这样了,别人更别说了。
尤其是那个府君,也是又阴又坏着呢,这次我就差点被他坑了。
而且外面一直有人在散布谣言,说我就是府君往生,我可去他娘的吧,这人不是坏就是坏。
我看啊,府君是要回来了,这是要坑我去替他挡灾呢。
你别这么看着我,你也不想想,还能去挡什么灾?
酆都大帝呗。
他们俩生前就敌对,这要是让酆都大帝听说了这个谣言,他甭管信不信,都肯定要先抓住我宰了再说。”
“不能够吧……”
大嘴讷讷了半晌,整个人都呆住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开始他看到秦阳真面目,还有点震惊,可是说着说着,他就有点不知所措了。
尤其是秦阳说到酆都大帝的时候,大嘴更是不知道说啥,心里莫名的还有点愧疚。
因为他刚才看到秦阳真面目,还真的想要直接先将秦阳拿下再说。
可如今,他已经不想了。
他开始纠结,秦阳什么都说了,坦诚到这种地步,他却还是没说自己的身份。
“我的身份,其实……”
秦阳拍了拍大嘴的大脑袋,摇了摇头。
“行了,你什么身份不身份的,我秦阳交朋友,从来不在乎对方是什么身份,也不在乎对方长的是不是好看。
而且据我的经验来看,长得好看的,反而都比较危险,比如我。
大嘴啊,我在亡者之界里,遇到的人里,也就你和已经缺失一部分的修罗,最是实诚。
修罗呢,其实是想让我帮他找师傅,说难听点,其实还是有点目的的。
道门那边呢,非要让我当什么门主,我是真不想当,但人家笑眯眯的跟我说,客气的不行,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也总不能直接翻脸了。
咱俩结交,却是真的什么目的都没,我不管你身份,你也不管我身份,你没想利用我什么,我也没想着利用你去什么,就是单纯的结交。
顶多就是建立个大秦魔门,咱们一起闹腾一下,反而这样是最好的。
最近我忽然想明白了,玩人设的大佬,心都脏,早晚会因此翻车,善泳者溺,至理名言。
别看,看就是包括我。
所以,我就想着,在亡者之界最后的时间,起码什么都不想,这里有个人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人,省的万一我凉了,都没人记得真正的我是什么样,只记得人设,可悲不。”
这的确是秦阳真正的想法,尤其是见到大嘴之后,这种想法更强烈了,一秃噜嘴,什么都肆无忌惮的说了。
说完之后,秦阳心里舒坦了不少。
反正他现在,是实在不想到最后了,别人记住的依然只是人设。
“行了,大嘴,你也别感动了,我告诉你这些,就是让你长点心,千万不要太轻易的相信别人,尤其是这个世界,太危险了。
谨守本心很难,做出选择更难。
我把你当朋友了,就希望你以后能顺利点,别灰飞烟灭了。
你要是想往生,我也可以送你去往生,不过,我跟你说实话,这个往生,我是真的没法控制,风险挺高的。
你要是不急的话,最好先等等,等到亡者之界演化的差不多了,等我把我的神通研究透了。”
“三掌门……”大嘴眼神颇为复杂,有种莫名的情绪在心中滋生,他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总觉得心里特别不好受。
“噢,对了,你来这边干什么?是要去上古地府探索么?先别去了,那地方太危险了,而且里面什么都没有,还有,别跟上古地府凑,也别跟上古天庭那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本来就是打算跟你们道别,现在正好碰到你了,省的我去找你了,你也别送了,我走了,咱们后会有期。
要是我这次没失败,等我寿元耗尽,再来的时候,咱们再见。
你别说话,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感动的不行,我都知道你要说什么,是不是以前的人都嫌你丑,交不到朋友?
哈哈哈哈,走了,你保重。”
秦阳挥了挥手,跟大嘴到别,转身消失在原地。
大嘴趴在碎片上,愣了好半晌,满心翻腾的心绪,却不知道如何表达。
无声无息的重新回到队伍里,大嘴趴在大辇内,脑海里全是秦阳刚才说的话。
他有心想要告诉秦阳他的身份,却到最后都没说出口,现在颇有些后悔。
如今回到了大队人马里,看着酆都一系形形色色的死灵,莫名的疏离感变得越来越强。
直白点说,就是看这些家伙,越来越不顺眼了,越来越烦现在的身份。
……
秦阳一路行来,没找到修罗,也没见到莫如山。
倒是找到了道门的信息,这些家伙找到了道门当年的祖庭,现在正在人为干预,加快祖庭重聚的速度。
秦阳没去见他们,写下一张纸条。
“我回去了,你们保重。”
在纸条上施加了一点力道,让其飘向道门那边,秦阳转身离开。
片刻之后,有人感应到了什么,拿到了纸条。
大胡子拿着纸条,脸上带着一丝意外,低声自语。
“门主,这是要回生者世界了,他又走在我们前面了啊,看样子,门主真的不是府君了……”
……
再次绕回到弱水这里,秦阳已经心念纯一,真正毫不遮掩,不去想那么多的坦诚了一次,内心的挂碍,也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这感觉还是挺舒服的。
在这里没做完的事,还有不少,比如蛇头人,还有幽雾,姑且就让他们再多活些日子吧。
等到自己下次寿元耗尽,再来这里的时候,再送他们一个灰飞烟灭。
投入到弱水里,秦阳静静的等候着。
几年之后,再次联系王百强,他想要的信息,也已经拿到手了。
疑似可能是血海的地方,找到了三个,具体是哪个,其实不重要。
弱水也找到了一处,这个是嫁衣找到的,就在魁山里,也只有那里的一些特别的地方,才能容许弱水的存在,足够承载弱水。
至于葬身河,秦阳自己最了解,去过的葬身河太多了。
“准备接引一下我吧,我要回来了。”
信息传递出去之后,秦阳再次顺着五大水脉的内圈,走了一圈,再次确认了一遍。
而后先来到了黄泉,站在黄泉河边,他将司相的印记,直接掐灭,化为虚无。
而后他的身体一阵闪烁,仿若掉帧一般,进入到虚无与混沌之间,慢慢的,他的身体内,走出一个秦阳,一脚迈入到黄泉里。
这是秦阳的执念,所有的执念,都在这里。
执念化作当年还在青林城的自己,一步一步的消失在黄泉里。
同时消失不见的,还有他的第二颗金丹。
秦阳再次转身来到弱水,当他从弱水里,走出来的时候,他的水身留在了里面,这代表着他自己的神通。
而后一路再来到忘川,将自己记忆,融入到忘川里,同时消失的,还有他的第一颗金丹。
秦阳的眼神空洞,循着本能,再次来到了血海,留下了他的自我意识,同时消失的,还有第四颗金丹。
最后只剩下一具肉身,按照本能,来到了葬身河,沉没在葬身河中,肉身承载的,便是第三颗金丹。
就在这个时候,大嘴也带着酆都一系的人,从外面顺着葬身河渡河而来。
他们看到了闭着眼睛,行走在葬身河里的肉身。
一个死灵,伸出手,正准备施展力量,将秦阳的肉身引出来的时候,他的身体,轰然崩碎,飞灰烟灭。
大辇之内,满身杀气的大嘴迈步走出,森然的目光扫视了一圈。
“谁敢动他一下,谁死。”
大嘴让人先走,自己则镇守在葬身河上,跟随着穿梭在葬身河里的秦阳肉身,一起游走。
他不知道秦阳到底要怎么回去,可是他也知道,这个时候被人打扰到,说不定就会功亏一篑了。
他跟着秦阳的肉身一起走,一个在河内,一个在河外,望着秦阳的肉身自言自语。
“其实之前我就想说,却没说出口,我其实就是酆都大帝。
但是这个念头,是无面告诉我的,我以前从未怀疑过,可现在我不相信了。
我觉得,我顶多是酆都大帝的一部分衍生而来。
我生于酆都大帝,却不是酆都大帝。
我叫大嘴。
我还是你的大秦魔门的大掌门,你说蛇头人曾经围杀你,还差点杀了你,你现在要冒险回到生者世界。
那你的仇,就是我们大秦魔门的仇,我会报仇的。
不管你是否成功,是不是以后还记得我。
还有,我一点都不丑,只是嘴巴大而已。”
大嘴对着秦阳的肉身,自己叨叨咕咕了好半晌。
忽然,他看到,秦阳行走在葬身河里的肉身,开始变得模糊,一点一点的消失。
他忽然开心的咧着嘴笑了起来。
因为他知道,葬身河,葬不了秦阳的身体的,那只有一个可能了。
秦阳的肉身要跨越界限了。
“秦阳,一路顺风。”
同一时间。
黄泉河里,秦阳的执念,所化的稚嫩秦阳,迈入了那个漩涡。
忘川里,所有的记忆所化的秦阳,行走在特定的位置上,渐渐淡去。
弱水里,秦阳所有的神通秘术,一身所学,化作弱水之身,随着游走,无声无息的消失不见。
血海里,秦阳的第四颗金丹,闪烁不断,其内无数的人影闪烁,这是秦阳与大荒的联系,曾经的过往,以此为指引,带着他的意识与自我,消失在血海里。
从这里的血海,回到了大荒的血海。
同一时间,其他四条水脉里,属于秦阳的一部分,都同时消失不见。
那是跨越了生与死的界限。
任何一个生灵,只要死了,都能来到亡者之界,区别只是出现的早晚而已。
这是顺流而下的归宿,生灵的归宿,就是死亡。
但是亡者之界里,任何一个死灵,都是没法逆流而上,回到生者世界的。
起码目前演化出来的亡者之界,是不会允许这种存在的。
但秦阳上次从血海出来的时候,才终于参透。
他的往生神通,不就是送死灵回到生者世界的么?
为什么可以?
是往生神通,比亡者之界的规则还要强么?
快拉倒吧。
那是为什么?
再加上年轻的三身,为什么可以轻易的跨过界限,来到亡者之界?她也不是走的正常路线,而且秦阳可以非常确定,年轻的三身,还能轻而易举的走回去。
所有的一切综合起来之后,一个早就摆在眼前的答案出现了。
都不是完整的。
往生而去的,可能只有最纯粹的意识、自我,顶多再加个记忆。
年轻三身,只是执念。
而他本人,也通过了小七的灵香,意识跨越了生死界限,降临到了香界。
每一次,都不是完整的。
亡者之界不允许的,只是不允许一个“完整”的死灵,重新回到生者世界复活。
不完整的,已经有几千次例子了。
所以,想要回去,只能以不完整的状态,分别走五条水脉回去。
以血海的那一个秦阳为引,牵动其他四个,跟着一起回到大荒的五大水脉里。
……
一刀峡之下,那片如同水网的葬身河里,秦阳的肉身,从无到有,从模糊到凝实,仿若从一个极远的世界里,顺着葬身河走了出来。
当他的肉身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葬身河里,无数的鬼物,便像是疯了似的,疯狂的冲向秦阳的肉身。
这是最空空荡荡,却又强大到可怕的肉身,简直就是最完美的渡舟,足够他们冲出葬身河。
可惜,无数的鬼物,撞上去之后,他们没有实体的身躯,却恍若青石重重的装在了玄铁上,瞬间便灰飞烟灭。
同一时间,秦阳的肉身力量,开始被引动,他闭着眼睛,一步跨出,最纯粹的肉身力量一步踏出,身处的这段葬身河支脉,便轰的一声炸开。
秦阳的肉身落在地上,呆立片刻之后,这具身体当年在这里的经历,激发了本能,他开始循着葬身河,一步一步的走出秘境。
一刀峡那依然充斥着无数毒虫的峡谷里,恐怖的威压浮现。
一个身影从葬身河里走了出来,当那种自然而然流露出威压,浮现的瞬间,当年秦阳得靠着回避牌神妙,才能抵挡的毒虫,此刻便如同下暴雨一般,哗啦啦的坠落了下去。
尽数暴毙。
它们连秦阳肉身自然浮现出的威压,都无法承受。
肉身走出了一刀峡,继续闭着眼睛,转向了大荒的方向,一步一步的迈出。
天空中,黑云开始浮现。
秦阳的肉身,此刻跟一具尸体没什么区别,还是一具有多强,都难以计量的尸体。
死气滔滔,只是一人,便如同亡者之界降临,周遭林木,尽数枯萎。
劫雷落下,似是雷霆之雨,哗啦啦的往秦阳的脑门上落。
秦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体表残留的死气,开始被劫雷洗刷掉,如同蒙了一层灰的肉身,隐约也恢复了点光泽。
当秦阳体表逸散出的死气消散一空,劫雷也随之消失不见。
因为那是劫雷认为有一个强大到可怕的尸骨脉,凭空出现了。
当死气消散,再强的身体,那也跟一句尸体,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秦阳的肉身,继续前进,直直的奔向大荒所在的方向。
……
魁山之下,一处洞穴里,应白站在一条银色的河边,静静的等候着。
不多时,弱水里慢慢的隆起一个水包,化作了一个人的脑袋,随着对方慢慢浮起,凝聚成一个人形,一点一点的走出弱水。
当脱离弱水的那一刻,这人形开始凝聚,化作秦阳的形象。
他闭着眼睛,身上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也没有半点死灵的气息,亦没有意识。
他本能的走出洞穴,开始向南走去。
应白护持在秦阳身边,静静的跟着秦阳。
……
黑林海新出现的巨大裂缝里。
血黄色的忘川上,骤然有一片被染成了五彩斑斓的黑。
这些颜色慢慢的向着中心汇聚。
最后凝聚出秦阳的形象,站在忘川表面,这是秦阳所有的记忆。
他环顾四周,喊了一声。
“府君?”
“我来了,你人呢?”
“不会已经出去了吧?”
秦阳自言自语,顺着这段忘川走了一圈,最后来到中间的地方,仰望着头顶的裂缝,静静的等待着。
片刻之后,秦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
一只手从那里探出,他的身形,骤然崩碎成五彩斑斓的黑,重新坠入到忘川河里。
府君的那一部分记忆,所化的形象,站在这片被染成了五彩斑斓的黑的水面上,一只手探入水中,语气有点意外。
“你的记忆,竟然能从那边回来了?那就让我先偷走你的记忆看看,你到底是谁吧。”
ps:万字大章又来了。
第八七九章 我们之间没有恩怨,叩见府君大人
府君的一只手探入水中,周遭的环境,瞬间发生了变化。
他站在一片密林里,虫鸣声从远处传来,然而转瞬,便化作了星空,又一瞬,又变成了有无数鬼物的阴河。
周遭的所有环境,都仿若无数杂乱无比,看起来毫无章法,犹如乱码一样的画面。
每一个画面里的声音,也随着画面的变化,化作了滋滋的噪音。
最初的眨眼变化一次之后,立刻不断的加速,加速到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五彩斑斓的光带。
当这个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东西的光彩加速到极致。
黑暗降临了。
最纯粹的黑色,就是整个世界。
整个世界里,只有低沉的背景噪音。
这一部分记忆所化的府君,站在这片黑暗里,有些意外的看着这一幕。
他也没想到,明明记忆都已经可以凝聚成人形了,秦阳的记忆,却混乱到这种地步。
所有的记忆,都如同那些黑水一样,一滴一滴的混杂在一起,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区别。
但是其内的排列,却早已经不是最初的样子了。
所有的记忆化作的画面,都是一帧一帧的全部抽出来,然后再胡乱的堆在一起。
哪怕只是几百年的记忆,以这种方式存在,那也是一个谁都不可能理清的天文数字。
那一帧一帧的画面,就像是一个个有顺序的拼图,以帧为单位的画面,最后这个拼图的碎片,会有多少个?
一息只算六十帧,以秦阳存在的年份,起码也有上万亿的拼图。
再按照顺序,一帧一帧的拼好这个拼图,万亿个碎片,排列组合,会有多少可能,算不清楚了。
再从这无数的排列里,找到唯一一种正确的,没有人能做到。
外人,哪怕是当年的天尊,开了思字诀,整一万年也不可能理清楚,找到那唯一的答案。
府君站在黑暗里,念头闪过的瞬间,立刻就放弃了,他忽然摇头笑了起来。
“难怪你能在亡者之界的忘川,影响到这里的忘川,能影响到自身的记忆到这一步,的确是亘古未有,让人叹为观止。”
府君缓缓的伸出手,周遭的黑暗,瞬间消失不见。
同时,他的手,也从下方的黑水里,缩了回来。
府君一步一步的走出,黑水覆盖的范围,站在了血黄色的忘川上,静静的看着前方的黑水慢慢回缩,似乎要重新凝聚成秦阳的样子。
忽然,他盯着渐渐缩小范围的黑水,眉头微蹙,打量了一下四周,再抬头看了一眼,一只脚轻轻抬起,再次落在忘川上。
一丝涟漪以他的脚为中心,缓缓扩散开来。
然而,这一次,忘川却纹丝不动,涟漪所过之处,世界仿佛都在扭曲,肉眼可见的所有画面,都仿若变成了水波,随着那一丝涟漪,不断的变化着形状。
周遭的一切,立时变得似虚似幻,不再真实。
下一刻,山石崩碎,忘川崩断,肉眼可见的一切,都似破碎的琉璃,轰然崩碎。
周遭依然是那纯粹的黑暗,背景里也依然是连成一片的嗡嗡噪音。
这里依然还是在秦阳的记忆里。
所有的拼图都汇聚成了一片黑色和背景噪音,但不代表那真的是所有的拼图。
府君以为他出去了,实际上,那依然是秦阳在出现在这里之后,新出现的记忆。
以身处环境的记忆,重现身处的环境,一切看起来都不会有变化,只是本质上却已经截然不同了。
“如此造诣,当真是小看天下俊杰了,只是,这种小手段,可困不住我的。”
府君感叹一声。
黑暗中,一个秦阳的身影,走了出来,他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
“哪怕只是府君的一部分记忆,也不是那么好解决的,我还真没想要这么简单的解决你。
只是你发现的速度,还是比我想的快了点。”
秦阳也没办法,他刚到这里,立刻第一时间观察周围,让这里的一切,都变成新的记忆,这样他就能在记忆里重现这里,毫无破绽的重现。
但没有经历过的记忆,自然就没有那么真实了,有了破绽。
他出现在这里之后,第一次凝聚出身形,属于本能,再加上跨界而来,自然会慢了一点。
他的身形被府君轰碎,重新化作黑水落入忘川,但第二次凝聚身形的时候,肯定是要比第一次快一些的。
他没有经历过第二次凝聚身形,这一部分,就是破绽。
被府君一眼看穿,找到了突破点。
秦阳自顾自的将自己的推测,不紧不慢的说了一遍。
而后看向府君。
“我没说错吧,我自己能找到的破绽,只有这一点了。”
“说的不错。”府君点了点头,而后打量着四周的黑暗一眼,重新看向秦阳:“但是我更好奇的是,你的第一张牌,已经出了,你拖延了这么久的时间,接下来,你还要怎么困住我?”
“你可以试试。”秦阳化出的身影,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府君一跺脚,周遭的黑暗,随之轰然崩碎。
转而逆向演化,重新化作了色彩斑斓的光带,最后再慢慢减慢速度,化作一张张飞速变化的画面。
最后再次变成了最初的那个密林的画面。
当密林的画面随之崩碎之后,府君以为他已经从秦阳的记忆里脱困了。
却见后面是无尽的黑暗,嗡嗡的背景噪音。
他眉头微蹙,并指为剑,向着身前一斩,无形的力量,直接斩碎了黑暗。
黑暗崩碎……
而后是彩色光带,画面,最后定格到密林,再是黑暗,彩色光带……
如是三次之后,力量耗尽,重新定格到了密林里。
府君的神情,愈发郑重。
他抬起头,仰望着黑暗,再次斩出一击,这一次这般套圈套了七次。
将这种无限循环,压迫到了极致之后,他才终于在每一次套圈的收尾处,发现了一丝缝隙。
他想要顺着那一丝缝隙冲出去,却发现前方还有一个屏障抵挡着,他这个记忆化身的力量,根本无法撼动那屏障。
他发现了,这压根不是秦阳的记忆里,而是在一个圆球里,
或者说,秦阳的记忆,在一个圆球里。
那个屏障,一闪而逝的气息,所蕴含的神韵,给他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
不可毁灭,如同规则本身,这不就是先天之物的特性么。
他重新站在密林里,眼中终于浮现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
“你用一件先天之物,承载着你的记忆?!”
“有问题么?”秦阳的身影,从密林里走了出来。
“你是记忆流派的卫道者?”
“不是卫道者,也不是记忆流派的。”秦阳回答的很诚实。
“……”府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旷古绝今,亘古未有的绝世败家子,败家子之中的极品仙葩,先天败家子,说的就是眼前这个家伙了。
他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甚至从来没想过,还能这么干。
就他目前所拥有的记忆里,大概也有一些故事,在他那个时代,在修为境界到了某个极致之后,先天之物,便是跨越界限的桥梁。
真正完成仙这一步蜕变时,可以给予最大帮助的宝物。
哪怕是记忆流派的人,也绝对不会像秦阳这么干。
秦阳笑了笑,一脸欣慰。
府君,哪怕只是一部分记忆的化身,见识肯定也比他高的多。
既然对方都说先天虫壳,真的是先天之物,那这就是权威认证了。
先天虫壳,必须是先天之物。
从回来之前,他就已经提前考虑过了。
他的记忆这部分,要从忘川跨越生死界限。
而他能确定的,大荒一定存在的忘川支脉,就是府君之前跟他联系的那一段支脉。
只有这一段,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证,他可以跨越过来。
可是要是从这一段过来,若是府君的记忆化身,还没有找到承载之物,没有离开忘川的话。
他过去之后,必定是要面对府君的一部分记忆所化的化身。
就算不考虑之前,对方其实已经顺手隔空坑了他一次。
他也必须要以“跟府君的记忆化身为敌”,作为先决条件来考虑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不会把自身的性命,寄托到一个陌生人是个好人身上,哪怕这个人不是府君,也是一样。
既然要防着,提前做好准备,不是必须的么。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他的记忆,裹挟着的,是他的第一颗金丹,其内便是他修行永恒炼狱,融入其中的人生和记忆,在里面无限循环。
而按照他的经验,先天之物,无论是生者世界,还是亡者之界,都是毫无影响的。
那么,他以亡者之界的先天虫壳,炼就的金丹,理论上,就算是出现在生者世界,也是毫无影响的。
这是秦阳做的安全保障,同样也是为了防着府君的记忆化身。
只要有问题了,就先把这家伙,困死在无限循环的世界里。
而且,这狗东西,在感受到他跨越了界限过来,竟然还真的来阴的。
先藏在他浮现的这片地方,等他凝聚出身形之后,府君的记忆化身,已经先一步藏在他的身形里了。
从内而外的轰爆他的身形,想要偷走他的记忆窥视。
看,要不是对方这么高,哪还有后面的事。
“你这叫天作孽,尚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不是记忆流派,却比记忆流派的人还要深入,当真是少见了,还是说,如今这个时代,已经没有流派之别了?”
“的确没有见到过这种流派之争了,只是听说过这个所谓的流派而已,其实要我说,这不就是俩选择么,就跟修魔道,还是走正道的区别,有什么可争的,好用就行。”
“说的对。”府君点了点头,对此甚为赞同。
俩人正聊着的时候,这里所化的密林世界,忽然一震。
秦阳抬起头望了一眼,看向府君。
“有来有往,你拖延了点时间,是因为我小看了你,我也拖延了点时间,也是因为你小看了我。”
府君微微颔首,轻轻一笑。
“呵……”秦阳念头一转,有些失笑。
这次他还真没想到。
这家伙本身都是个记忆化身了,是一部分记忆所化,可他又继续分割出来一部分,再次化作一个化身。
一个来搞事情,一个还在策应。
也就是说,这狗东西,在他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先做好了后手了。
未言胜先言败。
“你都知道这是先天之物了,你不会以为,你的另外一个化身,可以轰碎我的金丹吧?”秦阳也不慌,好奇的问了一句。
“的确不能。”
“那么,你是不是又忘了一件事,你的化身这么靠近我,会出事的。”
“的确,我的另外一具化身,也很容易再被你困进来。”府君面带微笑,似乎也不慌。
忘川水面上,府君的记忆化身,并指为剑,点在了黑水面上,一丝丝涟漪浮动之下,一颗金丹,在黑水之中慢慢成形。
当金丹成型的那一刻,府君的记忆化身,一指点在了金丹上。
可怕的力量从忘川内部爆发,在河内撑起一个空腔水泡,水泡越来越大,迸发出的力量也开始越来越强。
然而,那颗金丹微微颤抖着,却依然岿然不动,表面圆润光滑,甭说碎裂了,连个印子都没有留下。
府君的记忆化身眉头微蹙,第一时间察觉到这颗金丹不太对劲。
尤其是被他逼出的神韵,明显是先天之物才有的。
他的另一半化身,已经被困在里面出不来了。
而他的身后,黑水已经包裹了过来,他避无可避,若是被黑水淹没,他的结局,便会跟另一半化身一模一样,被困死在这颗金丹里。
他指尖迸发出的力量越来越强,金丹之下鼓起的空泡也随之越来越大。
当那股力量积聚到极限的时候,轰的一声炸开。
忘川水面上,如同炸开一碗型的巨大豁口。
府君的化身站在这个巨碗的侧面,一指点在金丹上,指尖轻轻一挑,一丝奇异的力量环绕着金丹一转,那颗金丹便跃出了水面。
金丹之中的府君化身,抬头望去,密林的世界,仿若在瞬间,从黑夜过渡到了白天,他已经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了。
“的确毁不掉你的金丹,但是忘川内的记忆,若是离开了忘川,就会没有了承载和依附,你什么都做不了了。
哪怕在外面的忘川里,也有你的一点记忆。”
秦阳挠了挠头,抬头看着金丹外面的情况。
的确,金丹离开忘川水面的那一刻,这里的他,也一样会被困在金丹里。
因为金丹就是他的依附。
别人没法如此随意的将他的金丹从忘川之中抽离出来,可忘川的造就者,唯独是例外的。
现在无论金丹被丢到哪里,只要不在忘川,那么,它就只是一颗金丹,一颗特别坚硬的珠子而已。
不过面对这种情况,秦阳也没慌,他叹了口气。
“好吧,我不演了。
实话告诉你吧,我这人不喜欢分割,而是喜欢备份。
备份是什么意思,你懂么?”
……
金丹从忘川的水面上跃起,同一时间,那些黑水也向着府君的那一部分化身包裹而来。
这些其实才是秦阳本身的记忆,金丹里的只是无限循环的备份而已。
府君的化身,看着包裹而来的黑水,面色平静,不为所动。
现在,哪怕被淹没了,没有了金丹,秦阳也困不住他了。
他伸出一只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化作指剑,一剑斩出。
同一时间,黑水里,有一滴黑水里的记忆,直接展开,化作了秦阳手持塑料黑剑,迎面斩来。
这是秦阳曾经的记忆,被他调了出来。
一黑一银两股力量,碰撞到一起,在半空中湮灭。
然而,下一刻,府君的身体微微一顿,僵在了那里。
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一样,那些包裹着他的黑水里,密密麻麻,数不清楚多少个秦阳的身影浮现了。
有的面色狰狞,有的眉头紧蹙,有的一脸木然……
其中有一半,手握塑料黑剑,另一半,手持竹笛。
而且,秦阳的数量还在疯狂的攀升,每一个秦阳,都是曾经手持塑料黑剑,斩出一击,或者奏响渔眠安神曲时的记忆。
感谢已经彻底消失的鸑鷟,一个人就贡献了所有。
当年他手持塑料黑剑,以渔眠安神曲伴奏,斩杀鸑鷟十万次,到了最后,整个人都麻木了,只知道机械的挥剑。
如今,每一次挥剑,都可以化出一个秦阳。
仅仅鸑鷟贡献出来的,已经多到用不完了。
府君的化身,悬在河水里,面无表情的看着上下左右,四面八方斩来的黑光,耳边回响着,八百秦阳一起吹奏的渔眠安神合奏曲。
黑光、剑光、伴随着曲意化作的涟漪,无死角的轰到了最中心的府君化身身上。
他完全没办法抵挡了。
他此刻的所有能力,所有的力量,本质上其实都是记忆里的力量,都只是记忆而已。
哪怕秦阳施展的力量,本质上其实也都是记忆,但那种压倒性的完克,完全无解。
他站在原地,没有做无谓的反抗,只是静静的看着。
这尊化身,在光辉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彻底湮灭。
下一刻,所有的秦阳也一起消失不见,重新化作了黑水,融入到忘川之中。
忘川水面上凹陷去的巨碗形凹陷,也在此刻骤然鼓起,水浪伴随着轰鸣声,一跃而起。
正在向着上方飞起的金丹,被后发而至的巨浪冲击到,将其撞向了石壁。
水浪落下,而金丹也在石壁上弹了两下,吧嗒一声,重新落入到忘川里。
正好落在了早已经等候着的黑水里。
金丹再次侵染了忘川的特性,散开之后,融入到黑水里消失不见。
而金丹内部,密林的世界,也再次化作了黑夜。
“看,我都说了,我不演了。”
府君回忆着刚才看到的那一幕,还是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无数的秦阳在忘川里浮现,密密麻麻的,似乎要撑爆这一段忘川支脉。
“斩却记忆的剑,湮灭记忆的圣曲,你到底斩了多少人?
这种力量,似乎并不是正常时候能用到的吧。
你把一个世界的人的记忆,全部斩了么?”
“那倒不是,其实只有一个,他是记忆流派的铁杆拥趸。”
秦阳实话实说,自己也有点感慨。
再次感谢鸑鷟的奉献。
府君说的其实没错,要不是有鸑鷟,他用到塑料黑剑和渔眠安神曲的次数,加起来可能也没多少次。
这点次数,力量加起来,还真的没办法全方位无死角的,彻底将府君的那个记忆化身斩灭。
但有了鸑鷟一个人贡献的十万次,把这段忘川支脉洗一遍都绰绰有余。
“现在你要把我这个化身也斩灭么?”府君很随意的问了一句,就像是在跟秦阳唠家常。
“要是你之前没坑我那一次,我倒是想跟你好好聊一聊,哪怕看情况,你这个化身知道的并不是太多,但也总比亡者之界的那个疯子化身强点吧。”
秦阳继续瞎说大实话。
府君想了想,笑道。
“我之前看到有人的力量,能传递到这边,我又联系不到我的另外那具化身,我就知道,肯定是被人斩灭了。
看你的问题,似乎是挺想回来的,我自然顺手引你去了。”
“所以,回来的桥梁,的确跟这几条水脉有关,但你说的模糊,不告诉我重点,可不就是能顺手坑死了就坑死,坑不死也无所谓的态度呗。”秦阳替他补上了后面的话。
“你倒是个明白人。”府君大笑,他还真是这么想的,顺手为之。
“所以啊,我本来就想着,你那个疯子化身,跟我结怨,我自然要砍死他。
我砍死他了,你便顺手坑我,可给的信息,却也是对的,我能回来,你给的信息算是挺关键的。
这么一直下去,你来我往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所以我那时候就想了,要是我能顺利跨越界限回来了,你又还在这里没走,咱们能化干戈为玉帛最好,能好好聊聊自然是最好的。
可惜,你这人啊,非要对我下手。
我看啊,你倒不是恨我斩了你那个化身,也不是怕我想明白了你阴我的事,来找你记仇,你就是曾经高高在上习惯了。
看到我来了,便问也不问的直接动手,自己在我的记忆里翻腾,找你想要的答案。
其实呢,你要是不动手,你直接问我,我这人这么实诚,又不想招惹你这种大佬,也就给个台阶,直接告诉你了。
咱们也就解开误会,化干戈为玉帛了。”
秦阳巴拉巴拉的分析了一下。
府君若有所思,稍稍一琢磨,轻轻点了点头。
“你说的似乎挺对的,我还真没怨你,可能是我现在留下的这段记忆,就是我那个时候的心态吧,的确有点像上古天庭那群神祇。”
“所以,发展成这样,黑锅你得背好。”秦阳顺势把黑锅扣上去。
“哈哈哈,你这人挺有意思的。”府君大笑着站了起来:“现在是要动手了么?你再不动手,我手下的人可是随时有可能会来接引我的。”
“你这么急啊?”
“那咱们再聊聊,我这段记忆,虽然并不是太重要,不过也有很多事的,要不我把这段记忆送给你得了,正好让你知道一些事,也省的你动手。”
“别……”秦阳立刻摇头。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就像刚才说的,我是真不想招惹到你,我印象里的府君,布局很大,实力很强,还有个好口碑人设在身,以我的经验,你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啊,我只能把你的化身斩了。
然后,我也会把我见到你的记忆也斩了。
这样,你不会记得我们有恩怨,我也不会记得,咱们下次见面,又是你好我好,说不定还能一见如故,一起喝个酒呢。
最彻底的化干戈为玉帛,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多好。”
府君闻言哭笑不得。
“你想的这么周全,我想做什么也没用了,行吧,你动手吧。”
秦阳站起身,揖手一礼。
“敬咱们的恩怨彻底消失。”
说完,他伸手虚握,一把塑料黑剑,出现在他手里。
同一时间,脚下的密林消失,这里化作了虚影。
密密麻麻十万个秦阳,一起出现,化作一个圆球,将府君的化身包裹在里面,府君就站在球心的位置。
全方位无死角的送葬仪式。
再次看着这一幕,府君还是忍不住感叹。
“死的不冤啊。”
“对了,还有个问题,你到底是谁?”
秦阳手握塑料黑剑,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快拉倒吧,到这会儿了,还想着趁我放松警惕,套路我呢。
甭想了,我不会告诉你我的名字的,化名都不可能。
您呐,就安心去吧。”
话音落下,无数的黑色剑光,伴随着大型渔眠安神合奏曲,府君的化身彻底湮灭消散。
忘川的黑水里,秦阳的身形,从水面之下浮起,脚踩在水面上,打量着这一段忘川河畔。
念头一动,秦阳合奏团出现,合奏团分成两波,一波顺着向上游走,一波顺着向下游走,一丝不苟的开始洗地。
忘川的每一个死角,都不放过,全方位推进。
一个时辰之后,去上游的,从下游走了回来,去下游的,从上游走了下来,两波秦阳在中心汇聚。
如是三遍之后,这段血黄色的忘川,都被洗成了透明的之后,秦阳合奏团才随之消散。
完事之后,再把他从出现在这段忘川开始,包括刚才洗地的记忆,割裂出来,直接湮灭掉。
一个愣神之后,秦阳站在水面上,仰望着头顶的裂缝,而后环顾四周,顺着这段忘川支脉走了一圈,挠了挠头,喃喃自语。
“诶?那个府君化身,不会已经出去了吧?”
低头看着下方清澈见底的水面,跟在亡者之界见到的一模一样,秦阳轻叹一声。
“这段忘川支脉,都清澈成这样了,想来是已经出去了。
哎,忘川的缔造者,果真不一样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算了,我把他的疯子记忆化身斩了,他坑了我一把,也顺手告诉我关键信息了,能别结怨还是不结怨的好。
这种巨佬,狗腿子太多,大佬狗腿子也不少,惹不起惹不起。”
秦阳站在水面上,静静的等着,等着人来接引自己,让自己重归完整,真正的复活。
点燃生机算是小事,现在需要担心的,则是重聚的过程了。
也不知道其他几个部分怎么样了。
走弱水那部分,没什么可担心的,大嫂的地盘,真有意外也翻不了天。
黄泉的那部分,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年轻的三身都过来了,那里肯定是黄泉摆渡人的地盘。
这货当年臭不要脸,区区船资,就黑了他一片暗夜优昙花的花瓣。
古语里说的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这货绝对符合这个“船”了。
走黄泉的执念,肯定也没什么问题。
走血海的那部分,秦阳是最不担心的,那部分裹挟着第四颗金丹,是他最危险的部分。
而且黄泉可能在的地方,就那么三个,不太难办。
唯独肉身,秦阳最担心,没有意识,没有记忆,还没点燃生机,只是一具正儿八经的尸体。
这要是遇到什么特别强的邪道,恐怕会很麻烦。
而且,大荒世界里,葬身河支脉,也是最多的,他最没办法确认的,就是肉身会从哪段葬身河出现。
也不知道自己的人,接引到他的肉身没。
当时就是考虑到肉身最危险,所以就给肉身加了个本能,让肉身自己回家。
这样的话,无论肉身出现在哪段葬身河里,被发现的概率都非常高,被接引到的速度,应该也会很快吧。
秦阳化出一把躺椅,躺在水面上,仰望着头顶的裂缝,百无聊赖的等着。
可惜这里是在黑林海,压根晒不到太阳,美中不足啊。
等了不知道多久,只见裂缝的石壁上,有一头身长七尺的灰色壁虎,健步如飞,顺着石壁一路冲下来。
那壁虎一眼望来,清澈见底的忘川一览无余,只有水面上,躺在躺椅里的秦阳,特别扎眼。
壁虎看清是谁,浑身猛的一震,眼睛珠子都差点瞪出眼眶,它张着嘴巴一声惊呼。
“秦大人!”
秦阳上下打量着这个壁虎,啧啧称奇。
没等到他的人,反而先见到了一个往生者,还是一个带着记忆的往生者。
他还没开口呢,便见那壁虎连忙趴在石壁上,算是行礼了。
“属下毕生,叩见府君大人,属下来晚了,让大人久等了,属实不该。”
秦阳听到这句话,就跟被雷劈了一样,无数的念头闪过。
这货是府君的手下,来接引府君的,但是他认错人了。
这货当时往生的时候,竟然骗过了他,让其带着记忆往生了。
所有的念头闪过的瞬间,汇聚成了一丝杀机。
此子断不可留。
感受到变化的瞬间,那壁虎吓的趴在那里一动不动,语速飞快的解释。
“大人息怒。
属下得大人大神通之助,往生而来,近来才恢复了一点记忆,听闻此地变化,便立刻赶来,如今能进入此地,已经是尽全力九死一生了。
还望大人见谅。”
壁虎趴在石壁上,心神到现在还在狂跳,惊的整个人都快傻了。
万万没想到啊,酆都一系里新出现的往生部秦大人,竟然就是府君大人!
真是高啊,简直太高了。
所有人都接触过,可是谁都没想到啊。
恐怕就算是想到了,也不会有人信的。
秦大人的往生神通,各方面,都跟府君大人不沾边的。
“我不是府君!”秦阳断然否认。
壁虎眼神一颤,念头闪过的瞬间,连忙抽自己嘴巴子。
“对对对,秦大人见谅,是属下认错了,属下在此见到秦大人,喜不自胜,一时失了智。”
“……”秦阳眼皮狂跳。
属下?他什么时候成自己属下了?还跟我装!
砍死他!今天说什么都要把这个家伙砍死了!
谁也拦不住。
ps:快九千的大章。
第八八零章 说实话讲道理,终于回到家了
这一次被人误认为是府君,算是有点点爆秦阳了,火气蹭蹭蹭的往上涌。
以前倒还好说一点,因为别人再怎么说,其实也只是有一个神通很像而已,是不是一样的神通都是未知的。
别人误会了,也只是因为府君的神通,似乎在那个时候只有府君有。
亦或者,是拥有这个神通的人里,只有府君出名了,其他的全部早早的完蛋了。
开始是误会,但秦阳自己也明白,很多人误会完了之后,其实并不在意他以前是不是府君,结交的只是他秦阳而已。
但这都是以前,现在可就不好说了。
一个死了之后,还能从亡者之界回来的家伙,走的还是府君整出来的上古地府五大水脉之一的忘川,旁人走进去之后,就会遗忘所有。
只有府君自己才能完全不受忘川影响。
再加上,这个家伙拥有一个府君独有的神通。
再加上一条,这条忘川出现之后,立刻就有人府君的人来接引这里的府君,上来就对着秦阳叩拜,口称府君大人。
然后呢,这个人,在亡者之界的时候,还悄咪咪的投入到了酆都一系的怀抱,还是个众口皆碑,乐善好施,连神通都是喜欢帮别人的大好人,在酆都一系内外,人缘都特别好。
再再加上,亡者之界的出现,最早的时候,就是府君整出来的一个弥天大谎,为了引导出亡者之界的变化,给亡者之界一个参考的底版,硬生生的将上古地府都整成了参考项。
这么一个人,到了亡者之界之后,拥有了可以让人往生的神通,说得过去吧。
这人潜入到酆都一系里是要干什么,也可以随随便便的阴谋论,整出来几百个理由都不是问题。
再加上后面又有莫名的谣言传出,说他就是府君。
明面上算是自曝底细,实际上,肯定是不管别人怎么查,都会查出来,他其实压根不是府君,顶多顶多也只是拥有一个神通而已。
那府君再傻,也不会把自己独有的神通,从一开始就暴露出来,等着人来猜吧。
这也追查过完之后,那他就彻底摆脱了是府君的嫌疑。
看,多么基本的操作。
还有……
秦阳耷拉着眼皮,无数的记忆翻腾,不断的从中抽出来一条条。
若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他现在绝对就是府君,毫无疑问,实锤一大把的那种。
哪怕现在他自己来看,似乎也都没什么问题,他自己都快信了。
睁开眼睛,秦阳盯着颇有些忐忑的壁虎妖怪,按捺不住心头的念头。
他现在是真的想把这个壁虎妖怪砍死了拉倒。
不过转瞬,这个念头就被压了下去。
秦阳打量着壁虎后背上的印记,看起来就像是普通花纹的东西,实际上都是他的特殊标记。
回忆了一下这个家伙往生之前的样子,来到酆都一系里,都没有人认出来他,生前应该也不是太出名的样子,实力也没有多强。
生前在府君一系里的地位,应该也不是特别的高,最高也不可能到尸魁那一个层次。
这种家伙,都知道可以来这段忘川接引,那知道这事的,明显就不止一个了,说不定府君还有别的手下会来。
这就引出来一个问题,他现在把这头壁虎宰了,也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了。
说不定还会引出未知的变化。
比如,他是府君这件事,指不定就没法彻底洗干净了。
考虑到上古的大战,真要是被扣上这个身份,就等同于替府君背起了往日的恩怨。
他要面对的对手,可能就是酆都大帝、上古天庭的三位天帝。
噢,错了,是两位天帝,没有特别的大机缘,或者是足够扭转乾坤的大后手,太微应该是彻底杀青了。
惹不起,这口黑锅,绝对不能背。
再比如,也有可能,别人知道,是他宰了这头壁虎,他就跟府君一系对上了。
这些老银币,还是惹不起。
放开这些问题之后,又有一个新的疑问。
秦阳低头看了看清澈见底的忘川,这段忘川,首尾相连,如同一个闭环,全程他都已经走过了。
里面的确只有他一个人,不可能还有别人了。
府君的那个记忆化身,肯定不在这里了,毫无疑问。
秦阳不认为有什么记忆化身,能在这么一小段忘川里,瞒得住他,实在不行了,把这段忘川洗一遍确认一下就行。
想到洗忘川,秦阳的表情有点纠结……
洗的这么干净,不会是他已经洗过了吧。
看壁虎所说,府君是没有出去的。
秦阳思索了一下,自己脑补推演了一下之后,忍不住暗暗叹气。
完了。
府君若是没出去的时候,他就过来了,肯定是他把府君的记忆化身给砍死了。
若是砍死了府君的这尊记忆化身,为了保险起见,他一定会抹去所有的痕迹。
这个痕迹,自然就包括他砍死对方的记忆,包括把这段忘川清洗干净。
得出这个结论,秦阳不由的暗暗苦笑。
这是何苦来哉啊,府君的化身,肯定是先对他动手了。
他秦有德一向与人为善,对于这种巨佬,向来是能不招惹,最好还是别招惹,实在惹不起啊。
要不是被逼到绝路上,他肯定不会把对方砍死的。
思来想去,秦阳否定了把壁虎砍死的选择之后。
又否定了,把壁虎给砍成白痴的想法。
这个壁虎,当年能在往生审查程序里能瞒过他,手段自然也不是他自己的,肯定是很早之前,府君埋下的后手。
所以,最后,为了防止越做越错,越错越多,只能用最正常的手段来了。
一,假装断然否认,实际上却悄咪咪的享受一下,府君这个身份所带来的好处。
让对方继续去疯狂脑补,觉得他就是府君。
后面等到彻底复活了之后,再找个实锤由头,让对方相信,他们其实想错了。
而且还不能来怪秦阳,因为秦阳从头到尾都是在否认。
这一条,收益最高,目前来说,风险最低。
但秦阳就是不想这么干。
他现在极度怀疑,给他扣上府君这个身份的人,就是府君本人,这老银币肯定是有什么大阴谋,绝对不可能只是替他背锅这么简单。
他只要敢带上这顶高帽,恐怕就再也摘不下来了。
最后,秦阳听到谁说他是府君,就想翻脸了。
烦不烦啊。
刨除这一条,那就只剩下另外一条了。
真诚一点,做自己吧。
想到回来时,终于敢跟人坦白身份了,什么都敢肆无忌惮的说,还是蛮爽的,做自己,不用想那么多,也不用想什么破绽不破绽。
因为这样,才是没有破绽。
念头疯狂的闪过之后,秦阳抬起头,看着还在忐忑不安的壁虎,长叹一声。
“你别害怕了,我不会杀你的,到底还是我送你去往生的。”
“秦大人恕罪,属下真的是尽力了,记忆复苏的第一时间,就赶来了。”壁虎嘴上叫着秦大人,实际上却还在解释。
他的确有点怕了,倒不是怕府君。
府君大人,对于他们这些属下来说,一向宽厚,来晚了,也的确不是他的错。
他害怕的是府君下属之中,地位仅次于府君的那几位大人。
比如说,秦昆。
秦阳苦笑一声,对着壁虎招了招手。
壁虎顺着石壁爬下来,趴在距离忘川水面还有丈许的地方。
秦阳走到他身旁,身后凝聚出一把椅子,他坐在那叹了口气。
“哎,你真的认错人了,我的确不是府君,我生前也是大荒的人,生于大荒,死于大荒。
你往生到大荒,想来也听说过我的名字,秦阳,秦有德吧。”
“啊,大人生前便是大荒首富,大燕德帝,大嬴女帝……呃,的秦阳秦有德?”
秦阳面带微笑,实际上,他现在又想砍死壁虎了。
他没说完的那句话,到底是想放什么屁,谁能猜不到啊。
不过想想,这种谣言,肯定不是壁虎传的,不跟他计较。
“不错,就是我,看来,关于我的传言,你应该有所耳闻了,我死后还不算是太默默无闻。”
“如雷贯耳。”壁虎说的很是诚恳,言语间带着敬佩。
大荒这边,但凡是有点见识的,谁没听说过秦有德啊。
到现在为止,还在传,秦有德死后,曾经留下过一座宝藏,里面的财富,能让道君都眼红。
目前流传最广的,说是宝藏就在海上。
当狂暴的死海,开始变得越来越平静之后,这个信息就被人当成了佐证。
说是急公好义秦有德,在死之前,自己悄悄做出来的布置,随着时间流逝,终于产生效果了。
只可惜,在没有明显效果的时候,秦有德自己都没有广而告之。
尤其是南海和死海那边的人,对于这个说法深信不疑,将秦有德对那边的功绩,与南海道君立下的镇海牌坊并列。
也正因为如此,不少人认为,宝藏就在死海,秦有德本人也是从死海走出来的,这些都是佐证。
想到这些,再想到,在亡者之界里,秦阳送他去往生,又立下警戒牌子,各种好人好事。
若这个秦大人,就是大荒的秦有德,那的确是一如既往。
壁虎不由的有些动摇了,难道秦大人这难道不是府君么?
不对,秦大人可以是秦有德,那么秦有德也可以是府君的。
府君大人曾经留下的信息,总不会出错的。
秦阳眼见壁虎的眼神变化,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你别想了,我的确不是府君,当年我还在大荒的时候,就又人产生过这种误会。
可惜,误会也的确只是误会。
说实话,我拼尽全力,九死一生,才从亡者之界里回来的,如今接引我的人还没有到,却先看到你了。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我的敌人派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回来的消息泄露了。
我是真的想把你斩杀了,亦或者将你拖入到忘川之中。”
秦阳的话稍稍一顿,眼中浮现的杀机,也随之消散,他叹了口气,苦笑着摇头。
“可是认出你之后,我是真的下不去手了。
我拥有可以送人往生的神通,可惜不能送自己去往生。
有时候,我的确想当一个恶人,当一个魔头算了,起码没那么多枷锁。
在我没改主意之前,你还是快走吧。”
壁虎想要后退,却又忍住了。
不由自主的想到,哪怕秦大人不是府君,也肯定不会杀他的,秦大人多好的人啊。
一生为善,急公好义,横死之后,却依然一如既往的做好事,这种人,怎么可能会为了保密将他灭口。
一想到,秦阳明明拥有往生的神通,却还要冒大风险,从忘川将记忆送回来。
这般重要的事情,易地而处,他恐怕都忍不住了,会将来者灭口。
可现在,秦大人却让他走了。
壁虎满眼敬佩,低下头行了一礼。
现在他的确信了大半,秦阳不是府君。
而且,哪怕秦阳是酆都一系的人,他也不信秦阳会对府君不利。
“秦大人,是在下误会了,不过,不知秦大人,可否在此地见到过府君大人?”
“没有,若是我的记忆没出错,从我出现在这段忘川支脉开始,你是我唯一见过的人。”秦阳摇了摇头。
“哎,那可能是府君大人已经离开了,亦或者不在这段忘川支脉吧。”壁虎有些失望,想想也的确有这种可能。
当年上古地府崩碎,不可控的事情太多了,五大水脉崩碎,坠入大荒的忘川支脉,可能也不止这一条了。
只不过是因为黑林海在大荒太过出名,才最先被人发现了。
壁虎压下心中的失望,再次看向秦阳。
“既然如此,在下既然来了,不知可否将秦大人接引出去?”
“你走吧,你接引不出去我的,我现在也没有能力,离开这段忘川支脉,不过,若是你方便的话,替我去南蛮的黄泉魔宗,找一下崔老祖。
转告一下,我的记忆化身在这里的消息,就说我已经安全回来了,让师尊莫要担心,我过些日子,便回去请安,让他保重身体。
而且,务必不要来黑林海,忘川太过危险。”
“秦大人放心,我一定一字不漏的把话带到。”壁虎低头行了一礼,表示敬意,而后顺着石壁爬了上去。
等到没人了,秦阳颇有纠结的长叹一声。
说好了以后不玩人设了,没想到,这次又是用人设铺垫,解决了问题。
得了,这下真成双标狗了。
不过还好,自己起码都是说实话,没毛病。
现在等着吧,等到肉身来接引,这样还是保险点。
……
黑林海,黄泉深处,漩涡还在不停的旋转着,周遭也一直有被困在黄泉之中阴魂鬼物,各种已经不成人形,亦看不出到底是什么的家伙,正在奋力冲进漩涡。
过去这么久了,哪怕没有最初的疯狂,也依然不见减少。
这时,就见一个身影,脚踏黄泉,从漩涡之中,逆流而上,走了出来。
等到秦阳所有的执念所化的化身,走出漩涡,叮叮当当的铃铛声,从迷雾之中传来。
黄泉摆渡人撑着摇橹,驾驭着乌篷船,缓缓的驶来。
当看清楚来人是谁之后,黄泉摆渡人便停在了远处,微微欠身行了一礼。
秦阳的执念化身,伸出一只手在面前摊开,幻影凝聚,在他的掌心凝聚出一个小本本。
翻开之后,第一页的第一条,排在最前面,必须完成的待办事项,用加粗加大的红色字体写着。
“五位归一,彻底复活。”
这就是他现在最大的执念。
秦阳的执念化身没多看,继续哗啦啦的向后翻,翻到后面的一页之后,秦阳才抬起头,看向黄泉摆渡人。
“你是要在这里拦着我么?”
黄泉摆渡人没吭声,渡船依然停在漩涡之外。
“还是说,你们上古地府,在亡者之界还没有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定下了规矩。
只能从黄泉进入亡者之界里的黄泉,却不能从亡者之界里的黄泉回来?”
黄泉摆渡人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
的确没有这种规矩,也不可能在亡者之界都没出现的时候,便提前立下上古地府的规矩。
这件事本身,就不符合上古地府森严有序的法度。
“那你为什么要拦着我?不让我离开黄泉?”
“并没有,黄泉从来不会阻拦人离开。”黄泉摆渡人沉声回了一句,这是黄泉的法度,进来的人,不离开,不是不能离开,是他们自己不想放下,所以才离不开。
黄泉本身,从来都是随意进出的。
秦阳手中的小本本,哗啦啦的又翻到后面,上面有一条。
黄泉摆渡人跟他对话,渐渐的变淡,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秦阳满脸欣慰,当年可是纠结了很久的,这个家伙明明会说话,却一直不屑与开口,是嫌他太弱鸡么?
现在终于开口了,一个小执念,解决了。
小本本又自动翻到前面,上面有一条:暗夜优昙花的花瓣,作为船资。
“行吧,既然只要有能力,黄泉便可以随意进出,那你还拦着我干什么?
上次你黑了我暗夜优昙花的花瓣,作为船资。
一片花瓣,就足够我住在你的渡船上了,十万年也用不完吧?
你现在是想杀人灭口么?”
“……”黄泉摆渡人沉默了,立刻摇头。
“那你还拦着我?”
“……”沉默了一下之后,黄泉摆渡人摇动船橹,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迷雾里。
秦阳手中的小本本,也在此刻,无声无息的消散。
他行走在黄泉的表面,一路来到了渡口附近,遥遥望去,还能看到一些人坐在黄泉岸边,看样子是想在此悟道。
不过,他们也就想想吧,真有这种悟性,可以师法天地的人,压根就不用不着来黄泉了。
秦阳没靠近岸边,现在还不是被人发现的时候。
他现在只需要等着肉身来接引就好,只是执念化身的话,融入了第二颗金丹,的确有机会钻空子走出去。
但也只是有可能而已,单单这个化身的力量,明显有些不太够,一次不成的话,下一次黄泉摆渡人,恐怕就要出手了。
对方说的随意进出,可不是钻空子随意进出。
再说了,只是一个执念化身,太没安全感了,还是等到肉身来了再说吧。
现在黄泉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谁要是想对付他,有本事就进来。
秦阳没走,而是在黄泉里随意溜达。
没多久,再次遇到黄泉摆渡人的渡船,对付站在渡船上,看向了他。
“怎么?走出黄泉还有时间限制么?必须要立刻走么?我对黄泉有了感情,多待一段时间,不行么?
你把暗夜优昙花的花瓣吐出来,给我找零了,我马上就走。”
“……”黄泉摆渡人没理他,这次连犹豫都没有,直接将渡船掉头。
秦阳撇了撇嘴,掌中浮现出小本本,翻看那一页看了看。
看排序,是排在很后面的,应该是对船资的事不怎么在意,可既然会出现,那自然就是在意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回来的时候,才在意这件事。
因为特别好用,提到花瓣,黄泉摆渡人就不想看见他了,爱干嘛干嘛。
……
三个疑似是血海的地方。
一个在沙海荒漠深处,传说中旱魃遗骨坠落的地方。
一个在东海深入无尽之海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幽灵岛。
一个则是在极北之地的冰原,那里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缝。
三者共同像似的地方,便是去过那里的人,有些时候去探索的人回来了,有些时候,则是去探索的人,全部无声无息的消失了,不管实力有多强。
这就是符合血海的第一个特征,只有存在和不存在两种状态。
没有显化的时候,就是不存在的,那么那里便是原来的样子,可只要显化出来,所有在那个范围的人,都会直接出现在血海里。
再加上血雾之类的特征,这就是王百强给传回来的消息里,三个可能会出现血海的地方。
但血海出现在哪,其实也是最不重要的。
这个地方,才是正儿八经的死地,走血海的那部分,也是最危险的,秦阳也不怕遇到什么。
反正三个地方附近,应该都有他的人在等着。
此时此刻,南蛮之地,黑黎所在。
仡楼与神牛,相对而坐,一人一牛中间摆着一副巨大的棋盘。
“秦阳要回来。”仡楼落下一黑子,随口说道。
“我知道,不过,他能不能回来,还不一定呢,亡者之界出现,他若是跨越生死界限,便是跨越生死界限。
往生可以,却不代表,他能用别的地方,完整的归来。
这是不容于天地的,必定会遭天谴。
回来了,却未必是复活了。”
神牛伸出牛蹄,控制着一颗白子落下,而后打了个响鼻,抬起头盯着仡楼。
“他归来之路,你肯定是知道的,你打算接引他么?”
“接。”
“他若不是府君呢?”
仡楼没有再看棋盘,而是抬起头,很是认真的道。
“最初的时候,我的确猜测他是府君往生而来,我黎族要下注,下在府君身上是最好的。
但是,现在你再说这句话就错了。
我要接引的是秦阳,他是不是府君,都不重要。
相反,我现在更希望他只是秦阳。”
“赌上黎族么?”神牛眼神凝重了许多,再次问了一句。
“你又错了,这不是赌,而是一个选择,你只是一头牛,你不会懂的。”
神牛鼻孔里喷出两道白气,怒气在积攒。
仡楼面色不变,人却在瞬间,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神牛伸出两个蹄子,一把掀翻了棋盘。
仡楼在远处浮现,摇了摇头。
“看,你又来,这就是为什么说你不会懂,你只是一头只会掀棋盘的牛而已。”
神牛人立而起,怒气冲冲,正要说什么,他忽然转头看向另一边。
仡楼也一起望去。
一人一牛同时消失在原地。
转眼间,这俩货来到黑黎祖地外面,两旁镇守的鬼神乐队成员,连忙站起身行礼。
“你们守着,莫要进来。”
进入祖地,一人一牛站在入口处,定睛看向内部,里面看起来什么变化也没有,但就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变化出现了。
“这是……”仡楼脸上带着一丝疑惑,他明明能感受到有什么变化出现了,却完全发现不了。
这是自他修神魂之道之后,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外面的鬼神乐队,都是什么也察觉不到的,唯有他和神牛察觉到了。
神牛目光神光闪烁,硕大的鼻孔一涨一缩,嘿嘿怪笑。
“不会错了,绝对是那条水脉,你黎族的先祖,当真是胆大妄为不怕死啊,难怪你们要在这里扎根,选择这里成为埋骨之地,原来如此啊。
是不是当年,就把我也算进去了?”
“你莫要问我,我不过是一个没有经历过上古时代的后辈而已。”仡楼不为所动,根本不回答这种问题。
“行吧,我去看看。”神牛嗤之以鼻,踏步向着祖地的深处走去。
仡楼笑了笑,后退一步,站在了祖地之外。
神牛来到祖地深处,沉声一喝。
“血海。”
下一刻,周遭的环境,便无声无息的转变了,整个祖地里,都化作了一片血雾笼罩的世界。
神牛周身神光涌动,行走其中,可他的周身,却什么东西都没有出现,血海的特性,仿若对他完全无用。
不多时,神牛便在血雾里,找到了悬在里面的秦阳。
秦阳闭着眼睛,四肢舒展,仿若在沉睡,当感受到有人靠近之后,秦阳睡眼惺忪的睁开了眼睛。
“神牛?”秦阳有些震惊。
“秦阳?!”神牛比他还震惊,竟然在血海里看到了秦阳。
“你竟然从血海里回来!”
“啊,好久不见,你怎么来血海了?”秦阳挥手打招呼,而后揉了揉脑袋:“我在这里完全感受不到变化,我这是已经回来了啊,你能出现,也就是说,血海其实是在南蛮之地么?”
“在黑黎的祖地。”
“……”秦阳有些惊悚。
这特么谁能想到啊?
他就算是想破了头,也不可能想到这个地方。
祖地、陵寝等地方,绝对是想都不用想,就会直接排除的地方。
谁能想到,黑黎的狠人,敢把自己葬在血海里。
这是死了都不让自己安生啊。
回过神,秦阳问了神牛一句。
“你是来接引我的?还是来拦住我的?”
神牛沉默了一下,想到之前跟仡楼的对话,沉声道。
“接引你的,不过,你想好了,你走出血海的那一刻,便是你不容于天地的那一刻。
我不是你的天劫,但你想复活,也没那么容易的。”
“我知道,这里只是我的一部分而已,还不到被天地不容的地步,别太危言耸听了。”
秦阳当然知道,往生和复活,完全是俩性质的东西。
也知道复活没那么轻松。
“你知道就行,走吧。”
神牛引路,带着秦阳的化身,行走在血雾之中,片刻之后,血雾沉落,化作了一片汪洋血海。
他们行走其上,慢慢的,涛涛血海,不断下沉,山峦的峰顶开始浮现。
直到最后,他们踏在了大地上,地面上最后一丝如同鲜血一样的血海之水,也渗入大地消失不见。
秦阳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什么都没有。
“你先走吧,我就在这里待着,现在若是走出祖地,起码也要先挨雷劈了。”
“哼,走什么走,仡楼在外面等着呢,你既然出现在这里的只是一部分,那你还是想想,怎么渡劫吧,再提醒你一次,你这种复活,没那么容易,从你回来的那一刻开始,你的劫,必然已经开始了。”
“我也想知道,我的劫到底是什么样的。”秦阳还莫名的有些期待。
只是雷劫什么的,再强的雷劫,他也是有把握渡过去的,而且若是雷劫的话,最好不过了,正好补充点力量。
……
壶梁。
秦阳的肉身,闭着眼睛,一路前行。
最近可谓是搞的人心惶惶。
因为一个月之前,秦阳的肉身,直线前行,横穿了一个大宗门。
只是一步踏出,便踩爆了对方的护山大阵,所有的禁制也都跟纸糊的似的,连阻碍一下都做不到。
刀斧不伤,神通秘法无用,困阵如纸糊,完全没用。
最后折腾了半晌,才发现,只是他们倒了血霉,宗门驻地正好挡在了秦阳肉身前进的路上。
秦阳的肉身什么都没做,穿过了对方的宗门之后,继续以那个稳定的速度前行。
秦阳的肉身一路前行,壶梁一阵鸡飞狗跳,谁也不敢去拦着了,反正看样子,秦阳的肉身,似乎也没准备做什么,也没出手伤人,只是在往前走而已。
只是走着走着,秦阳的肉身微微一顿,稍稍调转了一个方向,前方不过数十里的地方,正好有一座小城。
秦阳的肉身,来到小城门前,停了好久。
那些跟在后面,不敢靠近的修士,盯着城池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的。
青林城,只是一座小城而已。
片刻之后,秦阳的肉身动了,这一次,他没有以直线前进,横冲直撞,而是顺着街道,一路无视所有的人,来到了城西的一座小店铺前。
他伸出一只手,推开大门,自顾自的穿过店铺正堂,来到了后院,坐在后院的一个石凳上,再也不动了,所有的气势、气息似乎都随之消散,如同一具很平常不过的尸体。
这里,就是他曾经的家,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个能给他带来安全的地方。
当年的小杂货铺。
小店铺的主人,被秦阳的气势吓的面色发白,等到秦阳的气势收敛了,他才哆哆嗦嗦的爬出了店铺。
他曾听说过,好几百年前,有个强者,就是从这个小店铺走出去的,可这种话,谁信啊。
青林城这种小城,筑基修士都很少见,还几百年前从这里走出去,就成强者了?
这话卖家自己都不信,就是忽悠人的。
可现在,小店铺现在的主人信了。
他被吓的战斗站不起来了。
片刻之后,一道道遁光从天而降,半空中的,一个个不会出现在青林城的高手出现。
他们看着坐在店铺后院,一动不动的尸体,齐齐长出一口气。
尤其是一个老者,他都快急死了,按照秦阳之前前进的路线算,他的宗门驻地,好死不死的,也拦在了那里,他想要搬迁宗门,也已经来不及了。
现在看情况,这位大能的尸身,短时间应该不会动了……
万幸万幸。
ps:又是差不多九千字大章。
感谢萧真人的盟主,感谢厚爱。
第八八一章 什么反应都没有,神树的主干
所谓的天劫,一直都是以各种形式存在的,化形之类的雷劫,其实严格说,并不算是劫,更像是天地帮助妖物蜕变的力量。
妖物从原本的妖身,蜕变成天生九窍的人形状态,这是为了更方便修行而已,这种变化,不是幻化,而是从本质上的蜕变。
能蜕变成功了,自然活下来,蜕变不成功过,则死去。
这只是最直白的天劫。
在修士眼中,天劫是从来不会让人有完全的准备的,也不可能有完美的准备,变化万千,诡异莫测,这才是天劫。
世界本身是没有善恶之分的,世界只会保证世界本身的存在和运转,以既定好的规则。
当有试图改变这种天地规则的存在出现的时候,那天地本身的规则,便会将规则继续扭转回来。
表现出来的,便是变幻莫测的天劫。
秦阳回来之前,就已经想过很多很多了,做过大量的预测推演。
血海里的化身,黄泉里执念化身,忘川里的记忆化身,只要离开所在的水脉,所能拥有的实力,立刻会暴跌,对于变化的应对能力,也会变得近乎没有。
就比如记忆化身,在忘川之中,才能凝聚出身形,可出了忘川,记忆本身便需要有承载,而这个承载,也只能是秦阳自己,最后才能真正的完美复活。
这三个,只要出来,可能最直观简单的雷劫、天火劫、罡风劫,只要威力足够,便可能会造成重创。
更别提,还可能是无形无相的真正天劫。
为了保证安全,从葬身河里走出来的肉身,便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肉身足够强,承载着近乎秦阳所有的力量,就如同人偶师一般,只有先死不掉了,才能去考虑其他。
在完全没办法预先揣测的时候,以不变应万变就成了没有选择之中最好的选择。
这就是为什么秦阳让没有记忆、没有自我、没有神通、没有执念的肉身,来担任最关键的接引任务。
但以人偶师为参考,肉身强大,率先保证存活率,同样也会陷入到,跟人偶师一样的弱点。
那就是肉身再强,没有智商的话,也的确有很多办法可以将其困住。
所以,弱水里走出来的化身,则是备选选项,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出现。
弱水里的化身,也是不会停留,会直接走出来的。
一切都会按照预设好的方案进行。
秦阳进行预先推演的时候,的确以自己的一生作为参考的。
也考虑过,肉身可能会从壶梁的葬身河里出现,毕竟,大荒世界,分布最广最多的,便是葬身河。
而那些葬身河,大都是支离破碎,分化成支流的支流,再支流,已经很难跟亡者之界的葬身河对上号了。
若是肉身从壶梁出现,那么会怎么样,也进行了推演。
当年青林城,想到过么?
想到过,但是推演之后就作为小概率事件搁置。
因为无论肉身从壶梁的哪段葬身河出现,都不会靠近青林城。
青林城,当年因为通衢州的战斗,早已经被高手打包搬走了。
可惜,秦阳却没有想到,就在前些年,又因为地动,这座在修士眼里,跟纯粹凡人的城池没什么区别的小城池。
又被搬迁了……
毕竟,哪怕大部分都是凡人的小城,对于那些门派来说,都是重要的人口资源,关乎到传承。
掌控范围内,人口越多,出现人才的机会也就越大,哪怕所谓的百分人中无一的人才,并不是真的要有百万人才能出一个,或者必定出,可要是麾下有个几亿人口,那必定会出现好天赋的人,被遗漏掉的可能也会更低。
时隔数百年,再次搬迁,也是很正常的事,而这一次,好死不死的,搬到了秦阳一路北上的路线附近。
当肉身路过那里,率先路过的就是曾经最熟悉的山峰时,本能被牵动了,他按照曾经闭着眼睛都能走回去的路线,重新回到了最初的.asxs.,那个他历经恐惧、担忧、吃苦之后,才弄到的安身之所。
这个小杂货铺,在秦阳心中的印象,深刻程度,绝对比曾经的很多敌人,还要深刻的多,属于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事情。
于是乎,不费一兵一卒,也基本上没有什么太大变化,一切看起来都像是纯粹的巧合一般。
秦阳的肉身待在小杂货铺的后院里,彻底不动了。
若是没有意外介入的话,可能他的肉身会永远待在这里,再也不会动了。
在秦阳的肉身看来,目的已经完成了。
也有可能,在很久很久之后,他的身体,会以一个尸身的状态,重新孕生出新的意识,化作一个绝世凶物。
壶梁这边如临大敌,可不是附近的门派势力紧张,当信息传开之后,整个壶梁都紧张的不得了。
秦阳肉身的强大,在壶梁完全就是无敌的存在,站在那里让他们打一百年,也未必能让秦阳掉一根头发。
这还只是纯粹的肉身防御。
周边门派派来一个往日里都算得上是高手的神海修士,整天蹲在城墙上,战战兢兢的关注着秦阳所在的小店。
小店附近的人,全部被悄悄的转移走,为了保证秦阳的肉身,不会做出什么反应,附近的人,全部都是被许诺了重金,有些稍稍有点修行天赋的,就直接给门派带走。
反正就是一切看起来都像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一点不和谐的事情都没有,那些才养气的小修士,哪里见到过往日高来高去的高手,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过。
而后青林城的治安环境,都在一天之内,飙升到了历史最高,连个打架的都见不到了。
哪怕是地头蛇去收个例钱,可能都会看到一个筑基,甚至是三元的修士,拉长着脸坐在那里看着。
若不是害怕太大的变化,可能会引起秦阳的反应,那些人都恨不得一天之内,就将整个青林城的人,都全部搬出去,然后再把方圆百里之地,化作禁区。
“轰隆隆……”
大地微微的颤动,青林城也开始微微颤动。
然而,转瞬,便见坐在小店后院的秦阳肉身上,传出一丝气息,瞬间,青林城的震动,便被强行镇压。
偏偏实力弱的人,一点都感觉不到,反而有点实力的,才能感应到秦阳的气息。
那个准备长期蹲在城头观测监视的神海修士,身子一软,毫无形象的趴在了地上,过了十几个呼吸,才面色苍白的,勉强撑着女墙坐了起来。
“这位前辈,到底是哪来?地动都能被他轻易镇压,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近些年壶梁地动频繁,有时候强有时候弱,这一次就是不知道哪发生地动了,余**及到这边。
很明显,这位大佬,似乎不怎么喜欢地动,这么多天了,这是唯一一次有了点反应。
可按照最近几十年越来越频繁的趋势,三天一小动,十天一大动,别人无所谓,他可就真承受不住了。
那大佬为了镇住余波,浮现出一丝气息,先不说三天两头这样,受不受得了。
万一下次发生了大地动,这位大佬又去镇压地动,动用的力量稍稍强了点……
那些凡人,根本都感觉不到,反而他这个开辟的神海的人,感知太敏锐,弄不好现在就成坏事了。
他的神海怕是会被当场震碎。
思忖再三之后,他直接飞走,他开辟了神海,感知敏锐,让他来盯着,勉强还能接受,毕竟宗门就在附近,还没来得及搬迁呢。
可因为感知敏锐,就让他来送死,那是万万不行的。
反正从这些天的情况看,这位大佬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坐在那里而已。
他一路飞回宗门,就见三圣宗的人驾临了。
当年的玄天圣宗、灵台圣宗、魔石圣宗,灭倒是还没灭,这几百年时间,发生的事情也的确不少。
玄天圣宗变故最大,整体实力暴跌,最后还是靠着底蕴,撑了过来。
当然能撑过来,没有衰败到被人灭门,也是因为其他俩一样时运不济。
灵台圣宗的掌门,还有当年有天赋的传人,都死了,最后还是靠着耄老撑了过来。
魔石圣宗最惨,宗门都没了,几百年前,五指岛巨变,影响穿过了几个秘境,哪怕还是一少部分,魔石圣宗也吃不消。
当年的驻地直接废弃,重头再来,元气大伤。
谁也没比谁好到哪去,再加上壶梁在死海里,基本没什么大的外部压力,也能给他们时间慢慢恢复。
哥三从原本的互相扯后腿,慢慢的变成了默契的发展。
如今,新出现了大事,他们想不管都不行,因为察看了一下秦阳肉身之前的战绩之后,他们就发现,若是横穿的是他们的宗门,结果十有**也是一样,谁也拦不住。
“查清楚了,知道那人是谁了。”
这边刚聚首,魔石圣宗这边便有人站了出来,对方拿出一张有些年份的金纸通缉令,上面印着秦阳的画像,还是高清版的。
“他就是幽灵号的上一任船长,秦阳,据说七百年前,他已经陨落了,没想到,现在他的尸身,却出现在了壶梁。”
“通知幽灵号的人了么?”
“怎么通知?我们根本难以渡海,近几年地动频繁,哪怕死海的灵气变得温驯了不少,可壶梁周围,却远没有其他岛屿平复的快,只能先等着了,都莫要去招惹。”
“幽灵号的秦船长,为何会去那里?”
来参加会议的人呢,都纳闷这一点,总不能说是倒霉吧。
这时,魔石圣宗的来人,面色略有些复杂,他缓缓道。
“秦阳的出身就在壶梁,那个小店,在当年,可能就是他的小店。”
“华炼,此话当做?”
“真的,所以,都别去招惹既是,以幽灵船长的风闻,也的确很这次见到差不多,他不是那种会滥杀无辜的人,相安无事最好。”
其实说实话,要不是亲眼见到,他也是不相信的。
若是想要细查,幽灵船长出身壶梁的事,挺容易查到的,而且幽灵船长就是秦阳,也挺好追查的。
哪怕秦阳没死的时候,壶梁这边流传幽灵船长的传说时,知道秦阳这个名字的也是屈指可数。
知道这个名字,又能跟壶梁的秦阳对上号的,那是更少了。
而且,他们根本不会去信,当年幽灵号威势越来越强的时候,谁会把这个秦阳,跟当年的秦阳,当做一个人?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秦阳当年在壶梁,出来搞事情,基本都是开马甲……
能认出秦阳的人,在这边还真的是屈指可数。
于是乎,壶梁这边定下了执行计划,青林城里的人,都被搬迁走。
方圆百里之地,被几个大势力一起,列为禁地,谁也不准进来。
为了防止变化,又在青林城外面,做了各种防护阵法,将青林城都封死了。
当然,这个不是用来封秦阳肉身的,没什么鸟用,只是为了防着外面,可能会有什么不开眼的蠢货,去招惹秦阳的肉身。
……
秦阳的肉身入劫,另一边,弱水化身也已经走出了魁山的范围。
应白化出一个投影,跟在秦阳的弱水化身身边,一路护持着。
跟着一路走到了绝地庄园,嫁衣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看到秦阳的身影,嫁衣神情复杂,缓步来到秦阳面前,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秦阳的脸。
瞬间,秦阳的身体化作了弱水之身,跟嫁衣的手之间,迸射出一道道闪烁的神光。
嫁衣不为所动,继续抚摸着他的脸,片刻之后,轻叹一声,转头看向了应白。
“大嫂,他何时才会醒来?”
“这只是他的一部分,等等吧,秦阳一定是有所计划的。”
绝地庄园里,化作雕像,发呆的人偶师,忽然动了动,瞬间来到秦阳面前,他似是有些好奇的看着秦阳。
“你回来了啊,上次我没护着你,让你死了,那我继续做你的护卫好了。”
秦阳的弱水之身,闭着眼睛,静静的站在院子中间,一动不动,没有一点反应。
人偶师盯着看了一会儿,便静静的站在秦阳身后,也一动不动了。
时间一晃过去了一年,枯站了一年的弱水之身,没有等到肉身归来,备选的选项,开始自动启动。
弱水之身走出了绝地庄园,一路南下,直奔黑林海而去,人偶师默不作声,寸步不离的跟在后面。
弱水之身,先去了忘川,他顺着石壁滑落下去,身体横着踩在石壁上,闭着眼睛面对着下方躺在躺椅上,摆着一本书看的秦阳。
秦阳抬起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得,你来了,那就是肉身来不了,出事了呗。”
弱水之身,坠入到忘川之中,与记忆化身融为一体,片刻之后,秦阳借助第一颗金丹的力量,催动神通,一步跨出,走出了忘川。
接到了记忆化身之后,顺手拐到黄泉,把执念化身也接出来。
这边刚出来,新的消息传来,那三个可能会有血海的地方,什么变化都没有。
秦阳揉了揉脑袋,正在琢磨,血海化身去哪的时候,伴随着叮叮当当的铃铛声,神牛出现了。
“走吧,带你去接你的化身。”
“嗯?”
“你的化身,在黑黎。”
秦阳挠了挠头,血海在黑黎?
这是什么鬼操作?
等到进入黑黎祖地,血海化身也汇聚到一起之后,秦阳抬起头,看了看天空,没有雷劫出现。
小心翼翼的迈出祖地一步,天空中也依然很平静,什么变化都没有。
四个化身已经汇聚到一起了,偏偏没有雷劫,那只说明一件事……
“哎,至于么,我这还没复活呢,就已经这么针对我了?”
秦阳有些头大了。
神牛说的没错,从他从亡者之界归来的那一刻起,天劫就已经开始了。
而且是最无法琢磨的无形天劫。
他的肉身,肯定是被针对了,现在被困在什么地方,回不来了。
这下可真要完犊子了。
想想当年,金猪也不过是偷渡来到了大荒而已,什么都没干呢,就被天劫针对的死去活来。
它只是一头小金猪而已,却硬生生的过了好几个封号道君的手,被层层封印加持,完事了又在大嬴神朝的死牢里,成为了研究对象。
所有的封印法门,都在它身上实验,以至于到了最后,它身上的封印已经强到,谁也化解不了的地步,只能靠着用自己熬汤,来一点一点的化解。
整个天劫持续的时间,至少上万年。
简直是惨绝人寰。
如今轮到他了,秦阳心里便忍不住惴惴不安。
弱水化身,接引其他三个化身的时候,顺利的不像话,刚琢磨着血海在哪的时候,神牛就来接引了。
前面这么顺利,秦阳觉得,自己去接引肉身的时候,十有**是要出大事了。
来到仡楼的小楼,秦阳把自己的猜想说了一下,仡楼和神牛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秦阳如今只合并了四个化身,最重要的肉身,还没在呢,他们就已经察觉到,秦阳去了一趟亡者之界,在那里似乎得到了不小的机缘。
只是四个化身,秦阳隐隐传出的威压,已经远比一般的法身强者还要强了。
若是回归肉身,点燃生机,十有**会立刻成就道君。
再加上,跨越了生死两界的界限。
这个劫,全部被积攒到后面,怕是会特别强。
“先找到我的肉身在哪,再说后面吧。”
他的情报网络,已经开始全力运转,大嬴神朝这边,也开始到处找葬身河,通过葬身河寻找他身体的踪迹。
……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被死海包裹着的壶梁岛,依然跟往日一样,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秦阳预想的的确挺好的,他的肉身只要出现,闹出的动静,必定不小,很容易传出消息。
但壶梁么,就不是那么容易了,这边的人,没人能随随便便的横跨死海的。
而幽灵号,现在还在东海晃悠着,那边找到的葬身河特别多,几年时间内,应该是不会来壶梁了。
“轰隆隆……”
大地又开始了颤动,只不过这一次,地动出现之后,威能没有随着时间衰减,而是开始直线攀升,一次比一次猛烈。
这一次地动的中心,就在当年因为紫霄道君陵寝的是,被毁的差不多的通衢州。
数百年的时间过去,当年的满目疮痍,遍地焦土,已经看不到了,新生的植被,重新覆盖在这里。
只不过数百年的时间,这里的灵气还是变得比其他地方稀薄,又因为这里的空间极其薄弱,大家都怕了。
也没有什么宗门在这里扎根,就算是城池,现在也只是在原先通衢州的边缘,新建立了起来了一些。
硕大的通衢州,如今还是一片荒凉。
通衢州的中心,咔嚓一声脆响,天穹崩裂出一道道裂纹。
威能落下之后,轰击到地面,引动的地动,也随之越来越强。
……
虚空之中,如同山岳一般的独角仙,顶着神树粗大的主干,不断的撞击一个节点。
当年那团邪异的黑油骗了他,利用它在一个节点撞开了一丝缝隙,可它也利用黑油引路,找到了方向。
在虚空之中,推动着主干,不知道飘了多少年,前面也的确找到过两个可以进入的节点。
可惜进入之后,那里只是秘境而已。
一个在他轰开的瞬间,秘境便崩塌了。
一个则是已经荒废,近乎从大世界坠落脱离的秘境,若是进入其中,大概率也是崩塌的结果。
到了那时,再次跌落到虚空,可能就再也找不到方向了。
前些年,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它觉得最靠谱的节点。
这个节点比一般的秘境节点要强很多,后面不可能是秘境,那就可能是真正的大世界了。
一个大世界里,出现这种节点,本身就是难得一见的,相对大世界来说,这种地方,空间一定是相对特别薄弱。
独角仙没有继续前进,而是小心翼翼的试探,随着时间流逝,它觉得现在应该差不多了,可以利用神树的主干,轰开这个节点,坠入到大世界里。
哪怕到了大世界,可能会有危险,那也比继续在虚空之中迷失要强的多,它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时间,去碰运气的找到下一个合适的节点了。
神木主干循着一个方向,不断的撞击,一丝裂口出现了,独角仙心神一振,它嗅到了灵气的气息。
它不由的加快了速度,小心的加大了力道。
再次撞击之下,它终于看到了,对面是一个郁郁葱葱的世界,光辉从那里传出来。
独角仙再也顾不得其他,推动者神树主干,轰开了节点,一路冲了下去。
……
通衢州,天穹崩碎,犹如通天巨柱的神树主干,从破碎的天穹之中,坠落而下。
在后方推动着神树主干,如同山岳一般巨大的独角仙,连忙控制着神树,调转了一下方向,让其根部缓缓的落向地面。
这是真正的大世界,应该足够神树重新长出嫩芽了。
神木在独角仙的掌控下,缓缓的落下,可惜那足足上千里的庞大体型,哪怕是轻轻落下,也跟重重的砸在了通衢州没什么区别。
庞大的重量,让大地不堪重负,神树主干如同一根巨棒,压平了山峦,再一路插入到大地之中,一路深入大地上百里之后,才终于停了下来。
而此刻,因为神树的主干坠落,而引起的前所未有的大地动,才开始从通衢州,向着四周扩散开来。
巨大的能量,卷动着大地,如同掀起了波浪,速度并不是太快,可那股力量,势不可挡,足以横扫一切。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余波便已经冲出了通衢州。
三圣宗的人,悬在高空,一脸绝望。
他们遥望着伫立在天地之间的天柱,又看了看余波冲去的方向,青林城便是第一波会被冲击到的地方。
现在,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时运不济,也不至于背到这种地步吧。
他们好不容易,才半空了青林城方圆百里的一切,留下一座空城,给秦阳蹲着。
生怕谁去惊扰到秦阳,引来无法预估的变化。
现在完了,这次绝对拦不住了。
而且,这个轰碎了空间,从虚空而来的通天巨柱,恐怕才是更大的麻烦,因为他们感觉到了,除了这个通天巨柱之外,还有一个气息特别强的生灵,跟着通天巨柱一起,从虚空进入壶梁了。
他们悬在高空,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费劲心力布下的防护,被那可怕的力量一扫而空。
大地之上掀起的巨浪,似乎下一刻就要将青林城也一起毁掉。
就在这时,森然威压骤然降临,青林城所在的空间,都仿若凝固了一般。
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闭着眼睛的秦阳肉身,缓缓的站起来,面对着巨浪的方向。
他一步跨出,出现在青林城外,体内的力量燃烧,化作最纯粹的气血力量,一掌拍在了巨浪上,他掌下的空间,轰然崩碎。
最纯粹的力量,顺着巨浪传递开来,转瞬之间,便传遍了这一圈大地巨浪。
其内所蕴含的力量,被秦阳一掌硬生生的震碎。
霎时之间,大地上掀起的巨浪,便如同堆砌的沙雕,轰然崩碎,余波逆向而去,强行将整个余波都一起镇压。
残余的力量,都被引入了破碎的空间,消失不见。
几个呼吸之后,尘埃落定,秦阳的肉身,闭着眼睛,落到青林城的城门前,继续一步一步的走回去,重新坐在小店的后院,一动不动,气息收敛,如同一具最普通不过的尸体。
这里是他的家,谁也别想毁了。
高空中,一堆壶梁的高手汇聚到一起,一个个都是满脸庆幸。
“现在我觉得,秦船长在这,也算是好事了……”
“是啊,起码秦船长,似乎只是想待在青林城,别的什么也不做。”
一个可怕的灾难,刚出现,就被秦阳一巴掌镇压了。
的确算是好事了。
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华炼遥望着青林城,心里的震动比其他人更强烈。
“难以想象,不过数百年时间,他便有如此实力,若是他没有陨落,又是几百年时间过去,他是不是可能已经成就封号了?”
……
神树的主干彻底稳固了下来,独角仙也稍稍放下了心。
而且它先一步探查不过了,这里似乎是海上的一座岛屿,而且岛上的人实力并不是很强。
然而转瞬,它眼里的轻松便消失不见了。
神树主干坠落时产生的庞大余波,被人一击震碎了。
它举目望去,额头前的独角上,闪烁着光辉,一副画面倒映在他的眼中。
它看到了,当年的那个人,闭着眼睛,凌空而立,收回了手之后,转身进了一座小城。
“好强……”
独角仙震惊不已,刚浮现的一点劫后余生之感,立刻消失的一干二净。
当年看到秦阳那一击时,就已经留下心理阴影了,如今想想还会感觉到恐惧。
现在好不容易逃出迷失虚空,竟然就在这人附近。
独角仙惴惴不安,满心焦躁,想到刚才那一掌,似乎比不上当年伸出一只手的画面,可掌控力,却已经天差地别了。
这人现在若是要杀它,它恐怕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它不敢再做什么,当发现秦阳没理他,只是回到那座小城之后,它连神树主干都不敢下来了,生怕引得雷霆一击。
它趴在神树主干的顶端,看着破碎的空间慢慢恢复,静静的等着雷劫降临,靠着厚厚的甲壳,硬撑着过了雷劫,身形再次缩小了数十倍之后,趴在神树主干的顶端,吹着罡风,一动不动的养伤。
……
壶梁的修士,惴惴不安,也不敢随便进入通衢州探查,他们都知道,那根通天巨柱上,有个很强的生灵,渡过了雷劫。
而独角仙,也趴在顶端,惴惴不安,不敢下来。
唯独青林城的秦阳,继续坐在那跟雕像似的。
一切看起来都尘埃落定了,只是通衢州,再次被废了。
但这个也不重要,反正这里已经荒废好几百年了。
所有人都平复下来心情,继续跟往常一样的时候,为止的变化,在这个时候,无声无息的开始了。
神木主干插在了壶梁的大地上,深入地下的部分,都有百里。
百里之下,有地火地脉流过,这些灼热的熔岩,将神树主干已经光秃秃的根部包裹在内。
慢慢的,神树开始吸收地火岩浆的力量,新的根系开始生长出来。
最初的细如草芥,渐渐变得粗大,根系顺着地脉延伸的方向,不断的扩散开。
一年之后,一根新生的粗大根系,像是刺破了什么,根系的前端,直接消失在地底。
另外一个大世界,一处不过数万里大的海岛之下,无人所知的大地的深处,静静流淌的地火地脉里,一截根系缓缓的钻了出来,开始吸收这里的地脉力量。
随着时间流逝,这根根须,在这里不断的分化成长,而后还有更多的根须,从另外一个世界延伸过来,吸收这里的力量。
一切都在无声无息的发生着。
岛屿上,一个正在引动地火炼丹的老者,忽然发现,地火威能减弱了不少,但他没有在意,这也是正常现象,他引动的力量的确有点多,也有点狠了。
方圆数百里的地火地脉,都被他引动,强行凝聚,变成更强的地火,偶尔地火威能会减弱,也属于正常的。
他没有在意,可是接下来,地火却越来越弱,他以为是不是已经抽干这里的地火时。
他发现了一根不过手指头粗的根须,紧贴在下方的火眼里。
他不断深入,这才发现了,下方的根系网络,越来越庞大,根须也越来越粗大。
直到他发现了,其中一个粗大的根须尽头,根本什么也没有,仿若凭空出现的一样。
老者震惊不已,连忙去翻阅典籍,在那无人翻动的故纸堆里,他找到了一些记载。
传说,在很久很久之前,上古时代结束的时候,他脚下的这座名为壶梁的岛屿,其实是勾连其他世界的桥梁。
只不过,壶梁还没有因此繁荣起来的时候,忽然有一天,桥断了。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跟其他世界的联系了。
如今,这里的人,都没有大世界的概念了,只会认为只有他们这一个大世界,其他的全部都是依附在大世界的秘境。
老者费力的在根须的顶端,截取到一小截指头粗的根须,确认了这似乎是某种神木的根须。
他愈发确定自己的发现,传说是真的。
他脚下的壶梁,就是联系其他大世界的桥梁,原本断开的桥梁,此刻被这种不知名的神木,重新连接起来了。
机缘,天大的机缘。
老者振奋不已,主动去遮掩了痕迹,也不再引动地火,他知道,那些根须之所以会浮现出来,就是因为他聚集地火引出来的。
那些根须,在极深的地底,若是正常情况,可能永远都不会被人发现。
他如同入魔了一般,废寝忘食,忘却所有的事,专心研究这种未知的神木,研究如何能跨越到另外那个世界。
那个世界有什么,是什么情况,都无法确定,但目前至少可以确认一点,那边有一株活着的神木,前所未见过的神木。
就在他废寝忘食的时候,有人登岛了。
魔怔的老者,已经近乎入魔,当他与来人起了争执之后,立刻疯了一样痛下杀手,来保全这里的秘密。
可惜,却因此引来了更多的人。
半个月之后,一队金甲神将,站在老者的道场,老者已经变成了一具破碎的尸体。
这些人也自然而然的发现了老者研究,发现了地底深处的那些根须。
领队的金甲神将,看着资料,面色大变。
“从现在开始,所有人不得离队,立刻返程,向大神官汇报。”
……
秦阳飞遁在南海的高空,遥望着南方,眉头微蹙。
他曾隐约浮起过感应,他的肉身就在南方极远的地方,这代表着他的肉身,按照本能行事,出过一次手,而且动用了很强的力量。
大荒这边,根本什么消息都没有时,秦阳便猜测,他的肉身,可能是在东海,或者是南海,亦或者是死海。
而且死海的可能更大一些,那里太多未探索过的地方,出现没有被人发现的葬身河,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他的肉身既然出过一次手,对手的实力必然也不是太弱,太弱的话,他的肉身本能都不会被引动。
死海里可能会有什么力量,引动他肉身出手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若是死海其实还好,秦阳更担心的是他的肉身,不在死海,而是去了更远更广袤无垠,连海族都没有探索完的无尽之海。
他现在就要一路扫过去,第一站的终点站,就是壶梁。
他还记得,那里是有一些连支脉的支脉都算不上的葬身河。
秦阳抬头看着天空,有些无奈。
“话说,到底要怎么针对我啊,这样什么都没有,反而更折磨人,我不过是一个小修士而已,至于这样么?”
自从他找回了四个化身之后,到现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时间了,可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一件可以算是被天地不容,被针对的事都没有遇到过。
但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感觉忐忑,生恐这是狗世界在憋大招,忽然蹦出来四五个封号道君一起针对他,在他身上施加个万八千层封印。
弄的他这次来南海,都没敢让幽灵号来,一路行来,只让人偶师跟着,就是怕莫名其妙的牵累到自己人。
别人可没法像人偶师这样,想死都死不掉。
万一谁被连累死了,自己还要琢磨着,把对方从亡者之界捞回来,多麻烦,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带,让他们去广撒网,帮自己找肉身就行。
……
神树主干的顶端,独角仙还趴在这里吹着罡风,秦阳还蹲在那没走,它就不敢下去。
忽然,它抬起头,察看着四周,前方不远处,空间骤然裂开一丝裂缝,金光从裂缝之中浮现,撑开了裂缝,化作一扇金光闪闪,百丈高的巨门。
巨门之上,有一**日浮雕,中心悬着一把权杖。
巨门缓缓的开启,金光涌现出来,同一时间,仿若有千万人一起呐喊的礼赞声,在半空中炸响。
“太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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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八二章 辉耀大神官,奶妈不要冲在前面
大日的光辉,从巨门之中绽放而出,仿若一**日,凭空出现在高空中。
灼热的光与热,伴随着颂音,肆无忌惮的向着四面八方扩散,首当其冲,便是趴在光秃秃的神树主干顶端的独角仙。
光与热冲击到独角仙身上,立刻在其体表,凝聚出灼热的火焰,伴随着火焰的灼烧,热量传递的时候,颂音也开始不断的灌入独角仙的脑海里。
那仿若无数生灵高声礼赞的声音,化作狂热的剧毒,不断的侵蚀进来。
独角仙的眼神一凝,独角上有一丝光晕流转而下,将那些光热和颂音,全部抵挡了下来。
巨门之中,一位身形消瘦,身高丈六的女子走出,她一袭略显宽大的素色长袍,双臂之间挽着的淡金色帔帛,随风摆动。
她恍若谪落人间的圣灵,凌空踏步而出,弥漫在空气里的狂热呐喊,也随之变成了虔诚的低语。
同一时间,方才还能挡得住侵蚀的独角仙,眼中立时浮现出了痛苦的神色。
它警惕的盯着的从巨门之中走出的人影,引动体内一丝残留的劫雷,贯穿全身,强行驱散那种看似温柔,实则更难抵挡的力量。
那身高丈六的女子,轻轻的飘动着,神情有些好奇的打量着不远处的独角仙。
“此界的镇界神兽么?”
女子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先一步打量着的周围。
神树晋升的主干,经历过多种波折,如今还露在地表的部分,顶多也只有**百里高了。
可再怎么样,也无法忽略掉,神树现在还是一颗神树。
一株庞大无比的神树,伴随着神树的还有一头如同山岳一般巨大的神兽,镇守在这里。
给来者的印象,自然是此界很是强大,树根渗透到他们那边,并非是一次意外,更可能是此界的顶尖强者,早已经知晓,做出的试探。
作为先行而来的辉耀大神官,在散播太昊天帝的荣光之时,最先应该做的,便是收集到足够的情报。
大世的转变,已经开始了,哪怕是太昊天帝,也并非无敌的。
历经上古的神战,已经验证了这一点,当年上古天庭的三位天帝,尽数战死,陷入到沉寂之中。
只不过对于三天帝而言,生命、身体、意识、力量,统统都不是最重要的,权柄才是。
只要权柄还在,那么所谓的死亡,也不过是长久的沉寂而已。
太昊天帝,已经复苏了,太一并不知晓,因为太一并不在他们那一界,太微也不知晓是否复苏了,但所有上古天庭的人,都坚信,这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而已。
辉耀大神官,打量了一下周边,没有意外,这里也是一座海岛。
古老的天帝秘库里,早留下了记载,壶梁便是诸天桥梁,当年壶梁被打碎之后,坠落四方,有些已经消失不见,有些部分则是从上古世界,坠落到了其他大世界。
哪怕碎了,身为诸天桥梁的作用,还是没有消散的,如今便是佐证。
只是再窥视了片刻之后,辉耀大神官便眉头微蹙,这座岛屿周围,遍布着爆辣的灵气,其中蕴含着一种对他们有极大恶意的力量。
那种力量,会压制很多生灵,只是没有向压制上古天庭嫡系那般严重而已。
天然的环境里,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也就是说,这是某个强者,刻意布置出来的。
再仔细观察,眼前这颗神树,似乎也并非一直生长在这里的,看情形,似乎也是才栽种到这里没有多久。
辉耀大神官,愈发觉得,这定然此界的某个大能,对外界做出的试探,这一切都是人为布置出来的。
沉思之后,辉耀大神官,露出一丝微笑,看向了警惕不已的独角仙。
“吾乃太昊天帝麾下,辉耀大神官,劳烦此界的镇界神兽,请此界的大能,前来一叙。
上古天庭,欢迎所有心向太昊天帝的生灵。”
独角仙闷不吭声,有心想退走,可是又想到了蹲在外面,到现在还没有走的秦阳。
相比之下,眼前这位似乎很强的辉耀大神官,还是比不上给他留下过不可磨灭心理阴影的秦阳。
秦阳没让它离开,它是真的不敢去试探。
“这里不欢迎你。”独角仙瓮声瓮气的回了一句,口气还算是硬气。
蹲在外面的那位,肯定也是不欢迎新来的这些人的。
“我只是想谈一谈,并非带来了战争。”辉耀大神官面带微笑,依旧很客气。
她的话,化作柔和的旭日,带着淡淡暖意的朝阳,仿若驱散了黑暗。
柔和的光辉洒落,独角仙心里的警惕,便似藏在黑夜里的阴影,被无声无息的驱散了。
光辉的照耀之下,独角仙一点恶意和警惕心,都生不出来了,就仿若大日的照耀之下,无法存在的阴影。
独角仙的眼神慢慢的变得柔和,它沉声道。
“你找我也没有用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跟着神树坠落到这里,到现在也不敢离开,你说的我也听不懂。”
“能和我说说具体么?”
辉耀大神官的语气愈发柔和,她慢慢的飘来,一只手缓缓的伸出,轻轻抚摸过独角仙的甲壳。
一丝柔和的淡金色光芒洒落,独角仙身上尚未恢复的伤势,开始加速恢复,体内残留的雷劫气息,也被一点一点的驱散。
随着伤痛被愈合,独角仙的眼神愈发柔和,内心开始被一点一点的瓦解。
它老老实实的将自己在迷失虚空之中,漂流了不知道多久,最后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节点,带着神树撞破了节点,冲入到此界的事,一五一十的都说了一遍。
听着这种似乎是显示连接连接是意外的话,辉耀大神官心里却并没有太相信。
她现在唯一否认掉的,只是独角仙是此界的镇界神兽这一条。
迷失虚空之中,能连接的节点太多了,为什么非要坠落到壶梁岛上,而且还正好是壶梁岛上空间最薄弱的地方。
只有被掌控的弱者,才会把一切都归咎于巧合和意外,其实所有的巧合和意外,可能都是被真正的强者安排的。
沦为棋子的人,很难察觉到自己是棋子的。
辉耀大神官,此刻还是觉得,一切都是没那么简单的,不会存在单纯的意外和巧合。
她伸出手,眼神柔和,轻轻抚摸着独角仙的独角,柔和的朝阳,不断的照耀在独角仙身上,抚平它的伤痛,同样,也抚平了它心里的戒心,一点一点,加强着独角仙对她的归属感。
光辉以神树的顶端为中心,化作清晨的朝阳,一点一点的向着周围扩散,一点一点的试探。
光辉照耀到通衢州千疮百孔,地貌大变的大地上,荒芜的大地之中,嫩芽钻出了地面,飞速的成长,化作青草,化作树苗。
树苗再不断的成长,化作一株株参天大树,伴随着光辉,大地上铺就的绿毯,紧随其后,在大地之上铺开。
光辉冲出了通衢州,因为之前波澜受伤的生灵,无论是鸟兽还是鱼虫,伤势尽数在飞速恢复。
无数的生灵,感激着这一切,有些灵智的,则对着神树所在的方向叩拜,表达谢意与敬意。
光辉再次扫过一座不大的城池,其内的凡人,生病的开始恢复,受伤的也在光辉之下飞速恢复,走火入魔的修士,都在这种光辉的照耀之下,恢复了平静,恢复了正常。
当这些生灵心中浮现出好感的时候,便会自然而然的从一丝感激、一丝敬意,无声无息的直接拉满。
辉耀之名,也开始被人自然而然的传颂。
征服,从来不只是靠着绝对的力量,强行碾压过去,大杀特杀,也可以用另外一种,更温和,实际上效果却更好,更掘根的办法。
只是,当这些光辉,越过青林城的城墙,洒落到杂货铺后院的秦阳身上时,光辉也开始向着秦阳的身体里渗透。
秦阳身上开始亮起了光亮,整个人就像是在发光,这是将光辉全部阻拦在外面了,根本无法渗透进去。
这时,秦阳站起了身,闭着眼睛,面向着神树的方向。
辉耀大神官,似有所感,转头看向了秦阳所在的地方。
这么快就有能无视她光辉的人出现了,她的确挺意外的。
她轻轻拍了拍独角仙的独角。
“可以帮我去看一看么?那边有一个强者,不肯接受我的光辉。”
“好。”独角仙爽快的应了下来,从神树的顶端飞起,冲向了辉耀大神官指引的方向。
等到独角仙一路飞到青林城,庞大入山岳的身躯,正要落下去的时候,它看到了秦阳。
它的身子猛的一颤。
它那柔和而坚定的眼神里,开始有一种名为恐惧的东西,似是剧毒,不可抑制的扩散开来。
心底的朝阳,唰的一下,消散的一干二净。
独角仙悬在半空中,身体如同被定住了,眼珠子开始微微颤抖着,秦阳当年伸出一只手,直接将对手秒了的画面,再次在心底浮现。
瞬间,冷静了,辉耀大神官的影响,也彻底消散。
“我……我……”独角仙悬在那里,哆哆嗦嗦了半晌,硬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当它看到秦阳抬起一只脚之后,它立刻惊叫一声,转身就逃,一路冲回到神树底下,一头扎进了泥土里,翻腾了两下之后,藏在神树之下瑟瑟发抖。
失去了朝阳的照耀,那种如同阴影一般浮现出来的恐惧,便会更加真实可怕。
秦阳的肉身抬起一只脚,一步跨出,踏空而行,一步一步的来到神树的顶端。
没有记忆、没有意识,但是最基本的本能还都在的。
有人要渗透他的身体,对他不利,等同于,有人要杀他。
那么,一个不需要脑子就能得出来的结论出现了。
先一步把对方干掉。
秦阳的肉身闭着眼睛,一步一步的走向辉耀大神官,辉耀大神官绽放出来的光辉,对他来说完全无用。
辉耀大神官绽放出的光辉,越来越强,可是她也感觉到了,没有用的。
不只是秦阳可以将她的光辉完全隔绝在外。
还因为她也看出来了,秦阳已经是一个死人。
世间所有的生灵,都需要阳光,死人却不需要。
她低头看了一眼神树之下,那个她开始以为是镇界神兽的家伙,只是看了这个死人一眼,内心的恐惧便强行驱散了她的影响。
现在她确定了,这是她的劫。
可能不是被人刻意安排的,却比人刻意安排的还要可怕。
一念至此,辉耀大神官拿出一支七尺长的权杖,权杖顶端绽放出的光辉,肆无忌惮的扩散开来,无差别的去笼罩所有的生灵。
凡人受到的影响最大,修士稍稍小了些,越强的修士能受到的影响越小。
但有一点是例外的。
受创的修士,会被辉耀的光辉治疗,但是渗透也是在治疗的过程之中进行的。
通衢州隔壁,一座山洞里,光辉仿若可以转弯,渗透到山洞的最深处,一个满身邪气,受创的老者,被光辉照耀到,他的伤势开始急速的恢复。
当他情不自禁的生出一丝走大运了,感谢这诡异朝阳的念头时,那种感激,便被无声无息的拉满。
“感谢辉耀。”
下一刻,他走出了山洞,直接施展了搏命的法门,化作一丝邪异的血光,冲入了通衢州。
秦阳踏空而行,一步一步的走向辉耀大神官,行至半途,一点血光飞来,正中他的身体。
血光扩散,秦阳的身体连晃都没有晃动一下。
他的脚步不停,依旧面对着辉耀大神官,同时伸出一只手,屈指对着侧面一抓。
咔嚓一声轻响,一丝裂纹在秦阳指间浮现,他收回手的瞬间,便见他与那片血光指尖指尖的空间,被强行扯到了身前。
那片血光立时崩散,化作点点流光向着四周扩散,然而,同一时间,血光所在的百丈之内的空间,如同一张破布,被秦阳扯了过来,随意的捏在手里。
只听噗嗤一声闷响,这个范围内的一切,都随着一起湮灭。
秦阳收回了手,脚步不停,继续向着辉耀大神官,以一个稳定的频率,一步一步的走去。
辉耀大神官面色微变,她有点怕了。
坚定不移,下手狠辣果决,甚至明明是要来杀她,却半点杀意都没有,而且,从头到尾,都不屑于睁开眼睛看她一眼。
她慢慢的向着巨门的方向后退,一瞬间,便见秦阳的肉身消失不见了。
她回过头,秦阳已经背对着巨门,挡在了她的面前。
周遭的光与热,对秦阳的肉身完全没有影响。
“何必兵戎相见呢?我们可以谈一谈。”
辉耀大神官的话音刚落,秦阳的身体便再次消失不见,秦阳的一只手,刺穿了她的胸口,面无表情的站在她面前。
刺目的光华,冲辉耀大神官体内迸射而出,冲击到秦阳的体表,将他的身体冲击的后退三步。
辉耀大神官又惊又怒,胸口被刺穿的伤口,伴随着光辉涌动,急速复原。
不等她再做什么,秦阳便已经出现在她身后,两只手捧着她的脑袋,轻轻一拧,便硬生生的将她的脑袋拧了下来。
随手一捏,崩散成无数的流光,从秦阳指尖迸射开来。
流光飞回,重新化作她的脑袋,然而,下一刻,她的脑袋再次崩碎,这一次,连同流光一起,都被捏碎了之后,丢入到破碎的空间里。
而辉耀大神官脖颈上的光辉涌动,再次以光辉化作了脑袋,恢复了过来。
秦阳的肉身,不知疲倦,没有负面情绪,一遍又一遍的,以各种方式,轰碎辉耀大神官的身体。
可是对方却怎么都死不了。
辉耀大神官在第三十七次被轰碎了身体之后,濒临心态爆炸的边缘。
她的能力,她的力量,对秦阳是完全无用的。
同样,哪怕秦阳完全以肉身的力量,最纯粹的力量,一遍又一遍的将其轰杀,其实也是没有用的,根本杀不掉她。
可她也只能被死死的困在这里,被动的承受这一切。
每一次她恢复过来的瞬间,就是再一次被轰碎的瞬间。
她想要从巨门回去都做不到,每一次都会被拦下来轰杀。
秦阳的肉身,没有意识,没有记忆,不知疲倦,甚至不会因为一直杀不掉她,而生出一点的烦躁。
秦阳的肉身,只是在完成一个本能的目标,彻底杀了她。
在没完成这个目标之前,是不会停下来的。
若是没有外力介入,这个过程,会一直持续下去。
可这个过程,对于辉耀大神官来说,却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持续了足足半个月时间之后,辉耀大神官已经有些怀疑人生的时候,变化终于出现了。
身后的巨门,再次洞开,一位一身金甲的人族,带着大队人马走了出来。
来者看到辉耀大神官的身体被当场轰爆,反而呵呵的笑了起来。
“辉耀,你以为你先行一步,就能先立下功劳么?”
看着辉耀再次被轰爆了三次之后,这位一身金甲的人族,才忽然消失在原地,拳头跟秦阳对轰到一起。
白色的气浪,化作一丝白线,瞬间扩散开,力量跨越数百里,冲击到大地之上,在地面切除一道绵延百里的裂缝。
下一刻,两人化作残影,直接消失不见,空气中只有轰隆隆的轰鸣声,连成一片,不断炸响。
辉耀恢复了身形,沉着脸,咬牙切齿的一声厉喝。
“辉光!”
声音落下,她手中的权杖绽放出光辉,覆盖在那金甲壮汉身上。
壮汉的速度,瞬间暴涨,他手中化出一支长枪,凌空一刺,化出万千枪影,如同囚笼一般,将秦阳的肉身困在原地。
同一时间,被金甲壮汉带来的那些金甲将士,手执长枪,化作大阵,围在秦阳的肉身周围。
在这种力量加持之下,秦阳轰碎了一支长枪,还会有另外一支出现。
赢得了短暂喘息的机会之后,金甲壮汉回到了辉耀身边,他双臂的金甲,咔嚓一声崩碎成齑粉,金甲之下如同金铁铸造的双臂,也布满了细密的裂纹。
“这家伙可真硬啊……”
辉耀在旁边沉着脸,替金甲壮汉治疗伤势,壮汉还在口嗨。
“辉耀,不是我说你,你也得长点脑子了,不要总想着用最简单的办法解决问题,这次惹出事了吧?
这个死人,你若是不主动去招惹,他根本不会理你,幸好他只是肉身强大,不然的话,你现在早死了。”
“现在怎么办?你能解决他么?”辉耀没反驳,她现在只关注能不能解决秦阳的肉身。
“在这里解决不了,他已经认定了,一定要将你击杀,现在也包括了我,我们只能将他带回去,才能将其彻底镇压,这么强的身体,若是将其炼成战将,实力至少都堪比道君体修。”
“别废话了,赶紧做吧,迟则有变。”
金甲壮汉手捏印诀,他那化作长枪囚笼的武器,与一众金甲将士一起,慢慢的挪动着位置,一点一点的带着秦阳的肉身,靠近巨门。
就在这时,一道流光在远方一个闪烁,连续三四次之后,便见一个一袭青色道袍,面如冠玉,剑眉星目的道人,出现在半空中。
道人看着这一幕,啧啧有声。
“无量那个天尊,上古天庭,不,太昊的人,还是活的。”
来者可不就是秦阳么。
他的肉身跟人动手,他便感应到了,而且中间,不断的有感应出现,他一路在死海里,利用人偶师一路横冲直撞,紧赶慢赶才赶到这里。
中间还陷入到了一座天然迷宫里,拖延了一些时间,想呼叫第二滴滴吧,不知道为何,又联系不到。
不用想就知道,他的额头恐怕已经黑的不行了,运道背的,飞在天上,恐怕都能踩到狗屎。
本来他紧赶慢赶的,以为就要赶不上了。
谁想,还是在最后一刻赶到了,甚至还有时间,先穿个马甲。
当看到这里的一切之后,秦阳终于明白狗世界到底想要玩什么歹毒的主意。
简单说,就是狗曰的把驴曰的往死里打。
他的劫,肯定是阻拦他复活,不能出现一个,能完整的到亡者世界,又完整的回来的人。
若是他的肉身,现在被上古天庭的人带走。
不用考虑有多少可能了,是他的肉身肯定没了。
最重要的肉身都没了,他也就不可能完整的复活了,前途尽毁,只能去往生,重头再来。
而现在,他赶上了,这是一线生机。
同样,也就是说,他就是这些家伙的劫。
瞥了一眼神树主干,还有神树主干下方,缩头藏起来的独角仙。
瞬间,秦阳便脑补出来了一切。
好家伙,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可以安生的,统统都进入了一个无解的死结。
上古天庭这些人,不会罢手,他秦有德也不会罢手,今天总得有人死在这里。
而且大概率是狗东西和驴东西一起同归于尽。
“吾乃太昊麾下,辉耀大神官,敢为这位道长,如何称呼?”
辉耀大神官面带微笑,揖手一礼。
秦阳感受着周围的光辉,心说不用你说,那扇巨门上散发出的力量,就已经告诉他了,太昊的力量,太熟悉了。
慢慢的,感受着光辉渗入体内,那种柔和的朝阳,带来的是淡淡的暖意,让人很舒服,说实话,这是他回来之后,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那种,活着的时候,在冬日里晒太阳的感觉了。
本来是挺惬意的事……
谁想这个辉耀大神官,非要在里面参屎。
感受着那种独特的力量,秦阳体内的几颗金丹,微微绽放着光华,将其阻拦在外。
叹了口气,秦阳道。
“你知道,在很久之前,你这种表面上为他人好,帮助他人,立一个温柔奶妈人设,实际上心冷似铁,只是为了更好的利用别人的家伙,我称之为什么吗?”
“嗯?什么?”辉耀大神官没听懂,但她却清晰的感觉到,她的力量,可以渗透到对方体内了,她也不急,顺着秦阳的话往下说。
秦阳一脸肃穆,沉声一喝。
“贱人!”
话音落下,便见那个跟二傻子似的,只会不断的轰碎金枪,僵持在那里的肉身,掏出了化血魔刀。
一拳轰碎了金枪的同时,力量灌入到化血魔刀里,霎时之间,化血魔刀骤然暴涨到十数里,一刀将一个金甲将士捅死。
困阵出现了一丝破绽,肉身再次轰碎金枪之后,化血魔刀已经化作巨刃,一刀将剩下的金甲将士尽数砍死。
从困阵之中走出,立刻跟那位金甲壮汉继续硬碰硬的对轰。
而这边,秦阳手中虚握,第四颗金丹微微绽放光辉,金丹内部,浮现出太微天帝的影像,一支金色的长矛,在秦阳掌中凝聚了出来。
当看到那支长矛的形状,感受到那支长矛的气息之后,辉耀面色大变,难以掩饰心中的震惊。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就是你的劫。”
秦阳眼神一眯,思字诀一档开启,脚下无数的咫尺天涯禁层层叠叠的浮现,体内三颗金丹里的力量,第一次超负荷的绽放。
周围的一切,在秦阳眼里,仿若都减慢了速度,秦阳的脚步落下,周围的光影,如同拖拽出了流光光带,光带的尽头,便是难掩震惊的辉耀大神官。
她周身的光辉凝聚,仿若有无数的符文,构建出一层层的防御,身后的巨门里,绽放出的力量,也在此刻,凝聚到她的身上。
秦阳看着那些跳跃的符文,一瞬间便推演出了最适合洞穿的地方。
长矛贴着两个符文交错的缝隙,刺入其中。
光辉如同被人从中间劈开,一个个符文,紧贴着长矛,向着两侧崩散。
辉耀大神官,神情惊恐,大有一丝我见犹怜的意思,她双手握着手中的七尺权杖,挡在身前,权杖的顶端,一轮橘色的旭日,绽放着朝阳。
弥漫的朝阳里,满是让人沉沦,驱散阴霾的力量。
秦阳沸腾的杀意,被强行驱散了。
满腔的恶意,也被强行驱散了。
然而,秦阳面色平静,眼中无杀意,无恶意,只剩下最后的坚定。
他要渡劫。
他只是在渡劫。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金色的长矛,与辉耀权杖顶端的小太阳碰撞到一起时,一股灰色的力量,自三颗金丹之中传出。
长矛的坚刃上,一点灰色的力量浮动,瞬间刺穿了旭日,再从辉耀大神官的眉心刺入,洞穿她的脑袋。
“诛心。”
秦阳轻声一喝。
辉耀大神官瞳中的神采,也在此刻,消失不见。
太微十星,诛心矛。
普天之下,只有太微天帝本人,和执掌诛心矛的星官,才能施展出的真正诛心矛。
道理上说,旁人是不可能施展出真正的诛心矛的。
但此刻,秦阳施展的,却是正儿八经完整版的。
诛心矛崩碎消散,辉耀大神官的眉心,却根本没有伤痕,只有她的意识被直接诛灭了。
她的身体,失去了人形,化作了一缕照样,仿若失去了控制,从云端坠落。
同一时间,秦阳伸手虚抓,只见一道乌光,从肉身里飞出,落入到他的手中,化作了塑料黑剑。
秦阳手持塑料黑剑,上去就是一顿乱砍,再将这一缕照样给洗一遍,保证没什么问题了之后,化作弱水之身,直接将其化掉。
那个即将飞走的权杖,也被正在交战的肉身冲出来,一把抓住镇压了,塞进海眼里。
两个秦阳,相互配合,一气呵成。
近乎眨眼间,两个人少了一个。
秦阳恢复了身形,手握塑料黑剑站在原地,轻叹一声。
“小孩子都知道,奶妈不能冲在最前面,欺负菜还行,遇到高手,会被秒杀的……”
他的肉身站在另一边,挡在巨门之前,两人将金价壮汉夹在中间。
“诛心矛,原来是太微天帝麾下的诛心星官。”金甲壮汉沉着脸,眼中一样带着震惊。
他现在已经不想着能有什么战果,能有什么功劳了。
他现在只想着能把消息带回去,禀告太昊天帝,这是个阴谋。
天大的阴谋。
所有的一切都是设计好的阴谋。
太微天帝已经在此界复苏了!
第八八三章 我是人偶师,你在说屁话
秦阳盯着金甲壮汉,对方气息、气势之间的变化,眼神、表情、肢体的细微动作,无不再说明一件事,他现在非常震惊,他想要逃走了。
不是战败逃走,而是对方觉得,现在离开,是比战斗更重要的事。
所有的变化,都是从他施展出诛心矛开始。
能施展出诛心矛,强行诛心太昊麾下辉耀大神官,那必然是最强最完整的版本。
不是太微天帝,那就只可能是执掌诛心矛的星官。
秦阳眯着眼睛,保持着一档思字诀的状态,捕捉到所有细微处,连续确认了至少三个呼吸,才确定一件事。
对方震惊的,只是他施展出诛心矛。
并不是震惊,他以诛心矛将辉耀大神官诛心。
这种看起来不大的区别,实际上却是天差地别。
前者只是震惊太微天帝复苏了,后者却是震惊太微天帝为什么要跟太昊天帝作对。
细细品一下,愈发让秦阳确定了一个在亡者之界就生出的猜测。
三天帝之间,绝对不是同气连枝,铁板一块。
上古神战,以魔宗覆灭为起始,再追踪导火索,便是太微天帝亲自出手,强行击杀了悟出魔剑法门的修罗。
修罗悟出的魔剑法门,起始也是被人偷偷加了私货的。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所谓的大战,最开始就不是意外引起的,连导火索都是被人设计出来的。
他也曾想过,太微天帝本身,是不是也是被人设计的。
毕竟,打到后面的时候,三天帝里,太微天帝的仇恨拉的最高,以至于在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被活活镇压了无数年。
太昊和太一,肯定是没有太微这么惨。
当年太微费劲心力,好不容易即将复苏的时候,太一的力量曾经出现过,说明太一肯定已经先一步复苏了。
而太昊更不用说,都有闲工夫向着亡者之界渗透了,肯定也是已经复苏了。
最后最惨的,就是打响了第一枪,还落得一个遗臭万年名声,复苏都没完成,便被秦阳拉着陪葬,最后一口气被亡者之界直接掐灭的太微。
还没回来的时候,秦阳就猜测过,三天帝之间,是不是也是各有想法,他们之间也有竞争,太微是不是被其他俩天帝坑了。
如今,看到这位金价壮汉的表现,秦阳便基本确定了。
这家伙在没来之前,似乎就知道,太微与太昊之间有不合,不合到麾下的大神官与星官以命相搏,都不会让人意外的地步。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秦阳无从确定,只知道这次念头一动,套了个马甲,施展诛心矛,纯粹为了顺手甩锅,看样子十有**是甩成功了。
对方已经先入为主的相信,这种事绝对会发生。
当然,装成两个人,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没敢太急着跟肉身合一,也是害怕会在尘埃未定的时候,引出更大的变化。
他的劫,只是不让他完整的复活,他即将复活的那一刻,才是最关键的时候,十有**也是劫最强的一击。
狗世界把他变成了别人的劫,这就是一线生机所在。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秦阳手腕一抖,塑料黑剑上剑光涌动,面对对方的问话,他也不吭声,不承认也不否认。
这货能跟辉耀大神官平起平坐的,自然也是太昊麾下的大神官之一。
就是现在还不知道对方的权柄巨象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这个东西,击杀了对方也并没有什么意义。
身为大神官,太昊分下的权柄,才是最重要的东西,所谓的大神官本人,只是一个工具人而已。
唯一不变的只有权柄而已。
只有在知道了权柄是什么,再一击将对方秒杀,才有机会,将对方的权柄具象夺走镇压。
不然的话,纵然是用诛心矛这种极端的法门,将对方诛心,也并没有什么鸟用。
之前出其不意的欺负一下贱人奶妈,还有点可能,但想要秒了这位金甲壮汉,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自己的肉身,是最初的原装,在亡者之界历经数百年的磨练,现在又身负着融入了真龙逆鳞的第三颗金丹,强上加强,近乎维持着恒定的不朽状态。
这个壮汉却能跟自己的肉身打个五五开,壮汉的权柄十有**也是能加强肉身的。
所以说,体修是真的讨厌,强到一定程度,基本上就不可能被秒杀了。
现在纵然不能彻底打死这位壮汉,也要让他将错误的信息带回去,拖延时间也好,让上古天庭内部生出乱子也好,终归都是好事。
剑光落下,秦阳的肉身也在同一时刻动了起来,有了秦阳在场,多少能影响到一点的时候,肉身能发挥出的战力,便会直线飙升。
金价壮汉继续跟秦阳的肉身近身肉搏,砰砰砰的对轰声,炼成一片嗡嗡的轰鸣,剑光见缝插针,顺着交战的间隙,劈在了金甲壮汉身上。
无往不利的剑光,此刻却仿若化作了实质,与对方身上的金甲碰撞到一起,发出一阵金铁交鸣之声。
秦阳面色不变,手中的剑光凝为实质,凌空一刺。
霎时之间,剑刃周身,空间随之扭曲,十数里的距离,仿若被拉近到了身前,剑刃直接刺中了金甲壮汉裸露在外的手臂。
他那仿若燃烧着火焰的眼睛,骤然变得空洞,此刻的所有念头,尽数被斩。
可是预料之中的停顿却没有出现,他双目空洞,身体却依然循着本能,与秦阳的肉身继续对轰。
秦阳面色不变,没什么可意外的,继续以塑料黑剑斩出一击,一步一步的走向金甲壮汉。
金甲壮汉的眼神一直保持着空洞状态,而秦阳的肉身,却已经全力爆发,力量在燃烧,气血在燃烧,肉身的状态,全程保持着高消耗状态。
哪怕是负荷越来越大,他也能靠着第三颗金丹,将肉身维持在恒定状态,可是那金甲壮汉却不行了。
保持着极限状态的对轰,积聚的力量,没法宣泄出去,他体表的金甲,率先承受不住,一点一点的崩裂开来,崩碎成齑粉。
当他身上的金甲全部崩碎之后,手握塑料黑剑的秦阳也已经出现在他身后。
将塑料黑剑丢掉,秦阳缓缓的伸出一只手,贴在对方的后背上。
瞬间,积聚的力量,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地方,秦阳的后背率先炸开,凝聚出的身形崩碎,化作了水身。
水波荡漾,不断的宣泄着力量,沉默有条不紊的读条。
当读条完毕的瞬间,秦阳的水身轰的一声崩碎成一片水雾。
每一丝细微的水雾,都裹挟着劲力,向着四方飞射而去,远处的云层,轰然崩碎,大地之上,瞬间便千疮百孔。
远处的神树树干表面,都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洞。
几个呼吸之后,水雾凝聚成水滴,重新飞回来,凝聚成秦阳的身形。
秦阳揉着脑袋,暗暗嘀咕。
没有肉身,可真是太脆了,只是碰一下对方,就被秒了。
失去了塑料黑剑的持续加持,金甲壮汉空洞的眼神,再次凝聚出神光,一么符文加持在他的身上,让其所有的秘术法门,神通诡术,统统都被禁止。
只剩下最后的肉身,还能跟秦阳的肉身对轰。
秦阳手中虚握,再次凝聚出一支诛心矛,猛的投射出去。
金甲壮汉想要逃,可是他的金甲已经崩碎成齑粉,又被闭着眼睛的秦阳肉身死死缠住,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诛心矛,划破长空,拖着一道金色的长线,穿空而来。
他怒喝一声,不闪不避,连中上百拳,肉身被打的布满了龟裂之后,他一把抱住了秦阳的肉身。
飞遁而来的诛心矛,没有丝毫停顿,正中他的后背上的一丝裂纹。
咔嚓一声,似是瓷器崩裂,诛心矛微微一顿,穿心而过,连同秦阳的肉身一起洞穿。
眨眼间,金甲壮汉的瞳孔扩散开来,诛心矛也随之消失不见。
他的嘴角带着一丝嘲笑。
看着眼前面对面的死人,他还是猜错了。
他以为这个死人能跟他硬碰硬的对战到现在,对方其实也只是一个尚未复苏的强者。
他避无可避,想要以同归于尽的方式,逼着那位诛心星官收手。
可是对方却根本不在乎,一同击杀了同伴。
临死之前,他看着全程都没有睁开眼的这位死人,终于明白了。
对方不是不屑与睁开眼,也不是有限制,而是因为,他不是死人,而是一具最纯粹不过的尸体。
纯粹的尸体,是不会睁开眼睛的。
没有心,没有意识,自然也不会在乎诛心矛。
诛心成功,秦阳的神情却没有丝毫放松,他飞身来到金甲壮汉身前,一只手触碰到对方的脑袋。
然而,技能却完全没有反应。
秦阳眉头一蹙,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他伸手一抓,抓住了塑料黑剑,二话不说就上去开始洗地。
全力斩出了上百剑,确认就算是自己,这会儿应该应该被洗干净了之后,秦阳便看到,对方体表遍布的裂纹,开始崩碎。
一层一层,仿若蜕下的甲壳,露出里面纯黑色的钢铁之躯。
一股可怕的威压,从他的身体内升腾而起,那座巨门上绽放出的光辉,全部收敛,凝聚到金甲壮汉的身体上。
肉身冲上去,却只是轰击到了光柱上,那光柱如同实质,不可撼动,秦阳瞬间施展出十数种法门。
从塑料黑剑,到弱水之身,统统都无法洞穿光柱。
秦阳果断的放弃,他知道,他的劫,终于要来了。
金甲壮汉最后的嘲笑,不只是在自嘲,他也是在嘲笑秦阳。
秦阳的肉身飞回来,秦阳准备五位合一了。
就在这时,光柱笼罩着的黑色钢铁之躯,忽然动了。
他闭着眼睛,瞬间洞穿了空间,以最纯粹的力量,与秦阳的肉身对轰到一起。
这一次,崩碎的却是秦阳的肉身。
可怕的力量,由内而外的爆发,秦阳手臂上的血肉,崩碎成齑粉,随风消散,而后是肩膀躯干、脑袋……
短短一瞬,秦阳肉身上所有的血肉都随之崩碎,只剩下骨架还在残留着。
细密的鳞纹,自骨骼表面浮现出来,那是属于真龙逆鳞的力量,将所有不属于秦阳的力量,统统排除在外,挡住了最后的防线。
下一瞬,所有的力量,骤然爆发。
秦阳的骨架,倒飞出去,撕裂了空间,重重的撞到了神树主干上。
那在天火和雷劫之下,依然能得以保存的主干,被秦阳的骨架裹挟着力量,直接洞穿,从神树主干的另一边飞了出去。
伴随着倒飞出去的轨迹,撕裂的空间里,隐约能看到一个个秘境显现出来。
但是当那股可怕而纯粹的力量,宣泄出去的瞬间,那一个个显现出来的秘境,便瞬间崩塌。
秦阳的骨架,划破长空,坠入到内海里,裹挟的冲击力,瞬间掀起了万丈海啸,如同一个扩散的涟漪,向着周围扩散开来。
黑色的钢铁之躯,缓缓的收回了拳头,他被巨门上落下的光柱笼罩着,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如同烈日,绽放出刺目的光华,整个世界都在微微颤抖着。
天空中的烈日,仿若也失去了光彩,消失不见,整个世界,只有那纯黑色的钢铁之人的双目中,绽放出的烈日,才是唯一。
霎时之间,整个世界,仿若有亿万人,在同时呐喊,虔诚的礼赞。
“礼赞,太昊。”
“礼赞,天帝。”
秦阳目视着对方,感觉中,却仿若自己在仰着头,费力的仰望。
他自嘲的笑了笑。
“堂堂天帝,亲自驾临,我可真是有牌面。”
为了阻止他复活,至于么?
什么叫天地不容,这就叫天地不容。
脸黑到飞在罡风层,都能被狗屎糊脸的地步。
现在,他知道金甲壮汉的权柄是什么了,就是这具纯黑色的钢铁之躯。
他的权柄,都是太昊分下的,太昊本人自然也能掌控这部分权柄,甚至掌控力,还在金甲壮汉之上。
只需要一个投影,所能掌握的力量,就强到,差点秒了他的肉身。
这就是真正的天帝,所能拥有的力量么?
太昊俯视着秦阳,目中燃烧的烈日,仿若要将秦阳直接烧死。
“太微的力量……”
太昊低声自语,微微摇了摇头,伸出一指,随意的点向了秦阳。
那一指,仿若跨越了空间,在秦阳的感知之中,无限放大,让他避无可避,只能立地受死。
秦阳静静的看着对方的一指落下。
下一刻,姗姗来迟的人偶师,面无表情的拦在了他的前面。
人偶师伸出一只手,抵在了那一指上,他的血肉伪装,瞬间崩碎成齑粉,露出那张僵硬的笑脸。
转瞬,人偶师退后一步,那张僵硬的人偶脸,变成了面无表情,瞬间步入千足虫的第二形态。
再退后一步,那张僵硬的人偶脸,便化作了愤怒的第三形态。
至此,退后三步,拦住了这一指的力量。
正在举目打量这个世界,寻找太微踪迹的太昊,扭转了脑袋,开始打量人偶师。
“原来是人族的人偶师,苟延残喘的不死者。”
太昊转过身,正对着人偶师,以人族的礼节,揖手一礼。
“让吾看看,在如今这个时代,你还剩下多少。”
话音落下,那浑身漆黑的钢铁之躯,握拳凝聚力量,再次一拳轰出。
最纯粹的力量,直接洞穿了空间,冲到了人偶师身前,仿若与其面对面的硬碰硬。
人偶师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毫不犹豫的与其硬碰硬的碰到一起。
“墨阳……”秦阳喊了一声。
人偶师却寸步不让,语气也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平铺直叙。
“我不想看到你死在我面前。”
秦阳张了张嘴,什么也不说了。
他其实想说,哪怕是这次不成,他其实还可以往生,别说现在太昊只是意识投影驾临,掌控着黑铁之躯的权柄。
哪怕是太昊亲自驾临,他也可以回到亡者之界。
那片太昊永远不可能驾临的地方。
但现在,他笑了笑,这话永远都不可能说出口了。
别人为了他搏命的时候,他已经不可能苟了,也不可能转身逃走。
甚至连转身这个动作,都做不出来了。
他怕最后活下来了,也会活在悔恨和自责之中。
秦阳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嗤笑一声。
这狗日的世界,肯定早就算好了。
感受着自己正在赶来的肉身,飞身去与肉身汇合,既然搏命,那就搏到底吧,死也死个痛快,大不了回到亡者之界,往生而去,重新再来。
秦阳飞遁而走,太昊微微摇头。
“人偶师,你要护着的人,又一次逃走了。”
人偶师没有丝毫反应,继续死死挡在太昊面前。
“冥顽不灵,何其愚蠢。”
太昊再次伸出一只手,凌空一踏,仿若脚踏世界,再次一拳轰出,仿若有一个世界的力量,被其凝聚,裹挟在他的身体内。
可怕的力量,一拳轰到了人偶师的人偶之躯上。
霎时之间,人偶师的第三形态崩塌,重新恢复了人形的第一形态。
但是那可怕的力量,还在继续,人偶师那似乎永远不会有损毁的人偶之躯表面,一丝裂纹浮现了。
伴随着神光浮动,人偶师脸上的僵硬笑容消失不见了,整张脸上再也没有了表情。
他的身后,一个幻影被轰了出来。
那个笑脸僵硬的人偶师,
紧跟着,又被轰出来一个幻影,面无表情的人偶师。
再次微微一顿,又一个幻影,脱身出来,愤怒脸的人偶师。
每轰出来一个,人偶之躯的表面,浮现出的裂纹,便会多出来一些。
再次微微一顿,一圈神光浮现,又一个面带哀伤的人偶师幻影浮现了。
只不过,这个幻影还保持着人族的样子,与人偶师穿上血肉伪装的样子一模一样。
他缓缓的睁开眼睛,脸上保持着哀伤的表情,看着太昊天帝,淡淡的道。
“太昊,这么多年没见,你的屁话还是这么多。”
下一刻,便见笑脸幻影、面无表情的幻影、愤怒的幻影,不断的后退,与面带哀伤的幻影,融为一体。
幻影伸出双手,一根根虚幻的长线落下,分别连接到人偶之躯的双肩、双肘、躯干、双腿、双脚……
随着虚线垂落,人偶之躯的每一个部位,都与虚线连接在一起。
霎时之间,人偶之躯表面的裂纹,骤然遍布全身,表层彻底崩碎,那张已经空荡荡的脸上,浮现出了五官。
眼睛里绽放出两道红光,嘴巴咧到耳朵根,满是疯狂。
身躯里绽放的光辉,也随之尽数收敛,整个躯体,都变成了连光辉都无法反射的纯黑色。
“我是人偶师。”
所有人都觉得人偶师擅长傀儡之道,所以叫人偶师,可是很少有人知道,傀儡和人偶,完全是两码事。
人偶师之所以叫人偶师,而不叫傀儡师,也是有原因的。
人是有极限的,人偶便不一定了。
他的人偶之躯,在那个虚影的操控下,鼓动的力量,已经完全超越了极限。
一脚踩下,脚下的空间,便被强行压缩,随着人偶之躯消失不见,那些压缩的空间才骤然炸开。
消失的瞬间,人偶之躯便已经出现在太昊面前。
拳头与太昊对轰到一起的瞬间,人偶之躯的双腿也同时抬起,向着中间夹了过来,被太昊的钢铁之躯挡住的瞬间。
他的腰身,便骤然扭动了起来,以超越人类极限的方式,旋转着,轰开了太昊的防御线,一脚踹在了太昊的脸上。
太昊的脑袋微微扬起,钢铁之躯的五官,被硬生生的踏平,变成了一个脚印。
转瞬,他将人偶之躯轰飞,脸上重新浮现出五官,可是被轰飞的人偶之躯,却毛的伤痕都没有。
那虚影十指微微一动,人形的人偶之躯被其操控着,恍若野兽,四肢着地,趴在地上,每一部分,似乎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但是气息,却越来越强,人偶脸上的疯狂,也愈发明显。
人偶师半步不退,挡住了太昊。
而另一边,秦阳只剩下骨骼的肉身,也终于汇合到了一起。
秦阳站在肉身之后,一跨出,体内便走出了执念化身,步入到肉身体内,再跨出一步,又走出一个意识化身。
而后是记忆化身,神通化身。
四个化身分别步入到肉身之中,他在这一刻,也开重新完整了。
所幸,他现在还是个死人,肉身只剩下骨架,影响也没什么问题。
四颗金丹,重新在道基之上浮现,仿若明珠点缀其上。
调动第一颗金丹里的备份,消失的血肉,飞速的浮现。
片刻之后,肉身恢复,秦阳睁开了眼睛,抬头看了看天空,咧嘴一笑。
“与天斗,其乐无穷,有本事你再弄死我一次。”
说着,他拿出了塔香,拉出来化血魔头,在塔香上一擦,袅袅轻烟便随之浮现。
烟气顺着秦阳的鼻孔钻进他的体内,他的生机,开始被重新点燃。
霎时之间,仿若整个大荒世界的生灵,都心有所感。
第一个从亡者之界回来的人,即将在大荒复活了。
这是不符合亡者之界规则的,也是不符合生者世界规则的。
必须要将其抹去,必须要修补这个漏洞。
整个世界的恶意,仿佛都在此刻浮现。
魁山,应白神情一动,拿出了一块黑色的板砖,板砖微微颤抖着,直欲破空而去。
她手握板砖,轻轻抚摸着表面的应龙浮雕,喃喃自语。
“你去帮他吧,这是应该的,无论成与不成,我都支持你。”
她松开手,板砖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见。
她面带担忧,却根本无能为力,她身为山鬼,离开了魁山范围,实力会大幅度暴跌,距离越远,那种跌幅越大,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她能活到现在,是因为成为了山鬼,但同样,这也是巨大的束缚。
遥望着天际,应白喃喃自语。
“一定要活过来啊。”
永夜之地,烛龙显化出一尊化身,遥望着南方,焦躁的来回踱步。
“太昊亲自驾临,这些狗神祇,非要赶尽杀绝么?
我都躲在这里这么多年了,还是不想让我好过是吧。
行,你们不让我好过,那咱们谁都别好过了。
我就要帮秦阳复活。”
烛龙的化身崩碎,永夜之地的黑夜,再次变成了白天,大地震颤之中,烛龙真身腾空而起,直入云霄。
大嬴神朝的边境,国运的化身金龙显化出身形,跟在嫁衣身边。
“新帝,你若是走出这里,神朝的力量,你便无法利用了,我也无能为力。”
“无需你做什么。”嫁衣面色平静的道,她一步踏出,走出了大嬴神朝的疆域。
嫁衣的身形消失不见,越来越强,而且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生灵的金龙,神情变化了半晌,一咬牙,直接以大嬴神朝国运化身的身份,发布了一个命令。
定天司,巡天使出动,不惜一切代价,把新帝所到之处,化作大嬴神朝的疆土。
这样,大嬴神朝的加持,便可以再次加持到新帝身上,哪怕付出一些代价,那也值了。
想要通过押宝,得到最大的回报,就要在押宝的那一刻,全部压上去,一路走到黑,最后要么得到了想要的,要么一无所有。
它现在已经押宝了,新帝就是它最大的希望,也是最后的希望。
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生灵之后,便再也不是当年的它了,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它才看到了希望。
看到了超脱而出,真正化龙的希望。
无论现在新帝要做什么,它都必须一路黑的跟到底,不然的话,可能它现在的犹豫,就是最后化龙的时候,所差的那一丝缺憾。
押宝,那就直接压上一切,它代表整个大嬴神朝的国运,赌秦阳能复活。
南蛮之地,得到了秦阳口信,安心等着的崔老祖,心有所感,走出了黄泉魔宗。
黑黎,神牛再次掀翻了棋盘。
“下个锤子棋!
你还害怕我们参合进去,在我们的影响之下,秦阳的天劫会变得更强么?
神祇都亲自驾临大荒了,还担心个锤子。
我忍不了了。”
仡楼站起身,嘲笑了一声。
“我等你掀棋盘等了好半晌了。”
五行山,山谦老鬼抬头望着天空。
“世界要变了,这是大势,谁也拦不住。”
他丢下一直钓不到鱼的鱼竿,消失在五行山。
一个一个,数不胜数。
……
当那种恶意浮现的时候,恶意本身,就成了一个选择题。
秦阳要复活了,你们同意,还是不同意。
因为众生也是世界的一部分。
当众生的恶意,汇聚之后,便会化作一股力量。
若这个人是三身道君,不用想,三身肯定凉了。
然而,到了秦阳这,事情有点尴尬。
秦阳立了一个人设,但他将这个人设,贯彻了一生,那这就不是人设了。
因为他而获益的人,数不胜数,他生前立下的理念,还在死后,铺开的越来越大,间接的帮助了更多的人。
而且,没人会跟一个死人争名声的,他的名声在他死后的几百年,越来越响亮,好名声的标签根深蒂固。
而在众生之意这种事上,实力越强的人,做出选择的权限就越大。
偏偏整体上,实力强的人,都在东海、南海、南蛮之地、大嬴神朝、大燕神朝、沙海荒漠、海族……
所以说,当那种恶意出现的时候,便会自然而然的变成了选择题。
无数的人,会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自然而然的在心里点了同意。
那股恶意还没汇聚,就被来自内部更强大的反对意见,强行击溃。
甚至于,这股恶意,对于不少人来说,就是一个通知。
秦阳要复活啦,但是他的劫太强了,他一个人恐怕挡不住的,你们还在这里装死干什么?
去帮忙啦。
有句话叫做,曾经的一切,都是在为人生的后续做铺垫。
秦阳没想过的收获,终于在最关键的时刻不期而至了。
而他本人,却完全不知道。
那股恶意,还没汇聚,就已经消散的无影无踪。
他的生机之火,忽的一声,被重新点燃。
他一步一步的向着太昊与人偶师的战场走去。
那个伸出双手,操控着人偶之躯的虚影,遥遥望向远方,他感觉到了,秦阳重燃了生机,而且,正在走来。
他脸上的哀伤表情,慢慢的消散,嘴角缓缓的上翘,那悲伤的脸上,浮现出难以压制的喜悦。
他肆无忌惮的狂笑出声。
“哈哈哈哈,太昊,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
我都说了,你在说屁话!
屁话!”
第八八四章 时来天地皆同力,剥夺你最引以为傲的东西
体内的死气,开始燃烧殆尽,化作燃烧的生机,秦阳的气息,随着每一步走出,都在不断的攀升。
亡者之界,加起来少说也有六七百年时间了,经历过最初的演化,穿过了一个个绝地,也经历过黄泉之地数百年沉沦。
以先天虫壳为基础,凝聚出了四颗金丹,他从未停止过变强,只不过在亡者之界尚未演化出真正的体系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强。
以那些复苏的死灵为参考,也没有什么参考价值,无论那些死灵生前有多强,化作死灵之后,依然还能保持着的实力,也会上下波动的特别厉害。
再加上没有法门,没有体系,什么都没有,纵然是生前起码是封号道君级别的人物,给秦阳的感觉,也都是……
就这?
一般货色。
当此刻重归完整,重燃生机之后,秦阳就感觉到,他停滞了数百年的境界,如同复苏的火山群,骤然开始了最剧烈的喷发,势不可挡。
积攒的雄厚底蕴,终于让秦阳有了一个直观的感受。
浩如烟海。
天际之上,一点乌光,轰碎了天穹,从天而降,出现在秦阳身后,化作一扇三千丈高的黑色巨门。
上面的应龙浮雕,扭动着身子从巨门上游走,盘踞在巨门之上,仰天嘶吼,似是在为秦阳的归来而欢呼,也似是因为太昊的存在而怒吼。
秦阳的神海之上,白玉神门光晕浮动,仿若在此刻,也重新洗尽铅华,重新绽放了光芒,万千神韵,尽数纳入其中。
再次跨出一步,秦阳的境界,轻而易举的突破到了法身。
有了先例,他现在特别明白,两扇神门,并非是桎梏实力的关键,存在桎梏,说到底还是因为实力不够,当有足够的底蕴,可怕的积累,什么桎梏都是不存在的。
进阶法身,他的境界还在直线攀升,气势也随之越来越强。
秦阳没有凝聚法身,而是继续攀升境界。
一步一台阶,一步一个小的层次。
积累在不断的消耗,却依然感受不到那片浩如烟海的积累,有什么明显的削减。
秦阳沉着脸,感受着他的四颗金丹,永恒炼狱是完全契合亡者之界的法门,如今在他重燃生机之后,似乎并没有收到太大的影响。
他知道,这是先天虫壳的原因。
在亡者之界的时候,他是以四颗金丹为根本,为他的法门,与亡者之界之间作为连接。
但现在,到了大荒,他重燃生机之后,便是以道基为根本,四颗金丹完全变成了镶嵌在道基之上的明珠,主次颠倒了过来。
不过这样,他反而会更强了,他的根本,本身就是兼容性拉满的道基。
远方,人偶师的虚影,还在操控着人偶之躯,与太昊硬碰硬的肉搏,秦阳心思沉静,没有太过多关注,他知道人偶师现在肯定死不了了。
一如既往。
哪怕他根本杀不掉太昊,那也已经足够了。
秦阳渐渐入静,周遭的一切,都仿若消失不见,世界之有他一个人,摒弃了一切之后,他可以陷入到最深层次的思考。
金甲壮汉的权柄,便是那尊黑铁之躯,刚硬之极,不朽不灭,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单单肉身的力量,就足以镇压住周围的一切。
这跟之前遇到的完全不一样。
太微的权柄,具象成了一支权杖,辉耀大神官的权柄,也是具象成了一支权杖……
他可以以诛心矛,将辉耀大神官诛心,再将其彻底洗成白痴,以弱水化去,最后却也只能将辉耀大神官的权柄具象镇压。
诛心矛是很强,很有针对性,这个针对不只是针对人族,是针对一切有“心”的存在。
但是,当对方用来作战的,以身肉搏的身体,本身就是权柄的时候。
诛心矛便无用了。
诛心矛也诛灭不了权柄。
神祇之所以难缠,并不只是因为实力很强,实际上,在上古天庭里的一些神祇,可能随便来个战力强大的封号道君,都能将其按在地上摩擦。
但很难将其彻底诛杀,权柄是不灭的。
至少在生者的世界,的确是如此。
能被诛杀的,只有神祇,而不是权柄。
上古时代终结,近乎所有的神祇,都随之陨灭,包括三天帝。
但他们的权柄未灭,三天帝便会在无尽的岁月之后复苏,依附在三天帝之下的神祇,哪怕彻底死了,也并不重要。
只要他们的权柄还在,天帝就可以继续选择一个工具人,将其晋升为执掌权柄的神祇。
就像如今遇到的两个,辉耀大神官与方才那位金甲壮汉。
这俩相比他们所在的位置,都太年轻了,尤其是辉耀大神官,生机炽烈如朝阳,还在明显的上升期,顶多只有三千岁。
那位金甲壮汉身上,也有一股难以磨灭的打磨痕迹,是一个最纯粹不过的人族体修,正要不如壮年,以他的实力来算,顶多五千岁。
唯一亘古不变的,只有太昊。
现在面对太昊驾临,利用黑铁之躯,一力破万法,秦阳知道,自己能做的,只有正面刚上去了。
打死黑铁之躯的太昊,也并不会伤及太昊的根本。
既然要做,那就要做的彻底一点。
最低要求,也是将其击杀之后,镇压他的黑铁之躯,将这个权柄彻底镇压。
不然的话,只要这个权柄还在,他转头就能重新找个工具人,再次变出一个金甲壮汉。
将权柄镇压,从极北之地,将其带到亡者之界,抹除太昊的影响,的确可以将权柄当做材料,彻底毁掉。
但考虑到这个黑铁之躯的权柄本身,只是次级的权柄,根源来自于太昊,毁掉了次级权柄,也对太昊并没有太大影响。
太昊极有可能在这个权柄被毁掉之后,可以再次分下一个一模一样的。
古人曾说过,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一次就要让他感觉到疼了才行。
比如说,永远的剥夺掉其权柄,让太昊麾下,再也不可能出现对应权柄的大神官。
另一边,太昊硬扛了人偶之躯一击,被硬生生的打断了四肢,躯干都如同一块黑铁,被锤的变形了。
他却利用这一丝机会,冲到了秦阳身边。
他在刚才那一瞬间,在秦阳身上感受到了很久都没有出现的感受。
他感受到了威胁。
他那不成形状,如同被砸扁的黑铁似的手臂,自动变形,化作一柄黑色的尖刺,直奔秦阳的眉心而来。
秦阳耷拉着眼皮,一步一步走来,身上的气势,也已经超出了法身,境界也飙升到了法身极限。
面对尖刺,秦阳一动不动,恍若未觉。
飘在秦阳身后的黑玉神门,骤然挡在了他面前,应龙浮雕睁开眼睛,露出利齿,汹涌而出的恶意,已经凝为实质。
他张开大口,一口咬住了太昊手臂化作的尖刺。
那尖刺洞穿了他的嘴巴,直直的刺到了黑玉神门上。
化作黑色应龙探出的浮雕,轰然崩碎,重新化作了黑玉神门上的浮雕,只不过那尖刺刺穿了浮雕的嘴巴之后,却在此戛然而止。
破碎的嘴巴浮雕后方,一块龙鳞镶嵌在黑玉神门之上,汹涌而出的龙威,伴随着神韵流淌。
这也是不朽之物,真龙的逆鳞。
应龙的逆鳞。
一直没人知道应龙的逆鳞在哪,那是因为应龙的逆鳞,一直都在应白手里,这是应龙给应白的最后一层保护。
而如今,应白将这块逆鳞拿了出来,与黑玉神门一起,送给了秦阳。
“应龙?”
太昊有些意外,不等他再多说什么,已经几近疯狂,体表已经布满裂纹的人偶之躯,骤然出现在他的后背上。
咧到耳朵根的大嘴巴,一口啃在了太昊的后颈上。
人偶之躯上的裂纹越来越多,伴随着咔嚓声,表层再次崩碎了一层,露出里面更强的一部分。
“滋……啦……”
人偶之躯嘶吼着仰起头,硬生生的从黑铁上啃下来一块黑铁。
“太昊,你当我是死人么?”
太昊的黑铁之躯,扭曲着,失去了人形,他化作一颗缺失了一部分的圆球。
人偶师操控着人偶之躯,肋下再次钻出来一双手臂,脑后也随之裂开,再次浮现出一张大嘴。
沉重凝聚到极致的躯体,已经如同太昊的黑铁之躯一般,压的空间嗡嗡作响。
人偶师不断的轰击者黑色的圆球,将其不断轰击着变换着形状,然而圆球上缺失的那一部分,却还是一点一点的重新补全了回来。
当补全之后,圆球也再次化作了人形模样。
就在这时,壶梁那脆弱的天穹,再次被轰开,一张绵延百里的巨脸,从破碎的天穹之中探出,声如惊雷,在天际炸响。
霎时之间,便见寒风四起,冰霜伴随着雷霆,一起笼罩天际。
“太昊,你不想让我好过,咱们谁都别想好过了!”
人面从破碎的天穹之中挤出来,才见其身形,人面蛇身,身长万里。
真龙威压,骤然落下,死海之中,所有的生灵,尽数臣服。
遥在无尽之海,身为三身手下的黑蛟龙,被镇压的趴在海底,呲牙咧嘴的苦笑不断。
“至于么!
搬出来两位老祖宗么?
我特么同意了还不行么!”
嘴上有气无力的抗议了一声,心里默默的给秦阳点了个赞。
看了看周围,其他感受到真龙威压的海族,莫名来气的怒喷了一声。
“都看什么看?都给老子赌咒发誓祈祷,他要是没活过来,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老子把你们全杀了。”
自从应龙的气息浮现,烛龙真身驾临,大荒数量最为庞大,远超陆地生灵的海中各族,在这一刻,内心的感受,空前统一了。
那股被击溃的恶意,在此刻也开始彻底扭转,化作了愿力。
这一刻,秦阳立刻感觉到了一种时来天地皆同力的感觉。
他修行起来有些艰涩的永恒炼狱,骤然间变得顺畅,道基与四颗金丹之间的联系,也变得更加紧密,不在是作为镶嵌在道基上的明珠。
而是开始变成了融入道基本身,彻底融为一体。
就在即将再次突破,成就道君的时候,秦阳没有走正道,而是同时开始修行永恒炼狱,准备凝聚第五颗金丹。
……
另一边,天际如燃烧起了赤霞,嫁衣手持长剑,脚踏红云,飘然而至。
天穹之外,巡天使众人,紧随其后,落入到壶梁各地,定天司一众阴着脸跟死人差不多的煞星,也紧随其后。
他们要做的,便是让此刻的壶梁,成为大嬴神朝的疆土,哪怕只是名义上都行。
只要有了这个名义,金龙便可以付出不小的代价,将神朝之力,借助疆域的联系,空投到这里。
壶梁内海海底,被秦阳的肉身击穿出大洞里,黄色的水浪喷涌而出,崔老祖脚踏黄泉,从中冲了出来。
虚空之中,鬼神乐队化作扭转空间的漩涡,黑黎三巨头,伴随着神牛走了出来。
跟他们一起出来的,还有光着膀子,全身都散发着凶悍气息的山谦老鬼。
无尽之海的方向,一位面若冠玉的鲛人,负手而立,踏着巨浪而来。
在死海上急速冲来的幽灵号上,丑鸡炸着毛。
“秦有德不是东西,回来了也不来找我,有事了也不找我,等着吧,等着我跟他算账。
但是你们几个,我才不管你们平时怎么想的,但是现在,谁要是不帮秦有德,那就翻脸!翻脸!
从此之后,咱们各走各道,谁也不认识谁。
影帝,大佬,尤其是你们俩,秦有德可从来没让你们做过什么吧,供着你们,爱干什么干什么,现在,他有难了,你们帮不帮?
给一句痛快话,不帮了,你们现在就走吧。”
趴在甲板上,已经看不出狗形的影帝,默不作声,抖了抖身子,像是站了起来,因为它已经胖到腿都看不见了……
大橘的猫脸上看不出表情,它慢条斯理的站起来,弓了弓背,伸了个懒腰,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
丑鸡不说话了,转头看向金猪。
“死猪,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借秦有德化劫,秦有德没说什么,我也不说什么。
他都死了,临走还惦记着你,把他的宝物都给你,让你把一身封印,化解了大半,现在你必须帮忙,这是你欠秦有德的。”
丑鸡再回头看,旁边的困阵里,黑皮被比人腰粗的暗金色锁链束缚着,眼睛绿的放光,口水吧嗒吧嗒的不断往下滴,他挣扎着看着周围的人,似乎想把所有人都吃了。
“你再等等吧,马上就到了,到时候,只要解决了问题,我可以做主,让你喝死猪熬的宝汤。”
还在疯狂挣扎的黑皮,眼睛里冒出来的绿光更强了,他的气势也在继续变强,他努力的控制着自己,蹲在困阵的中心,口水哗啦啦的往外流。
金猪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他知道,这次要是还敢偷奸耍滑,十有**会被黑皮啃了。
“行了,他们几个去就行了,剩下的人别凑热闹,去了也是拖后腿。”
当看到壶梁岛的时候,丑鸡有些不太情愿的叮嘱了一下其他人。
大家都能感受到了,壶梁的战斗,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参合进去的,去了还得让秦阳分心照顾,不如不去。
心里再不情愿,丑鸡也还是理智的待在原地没去参战,它不过是一个巅峰宝器的元灵,这种战斗,参加不了的。
……
天际之上,北斗星图浮现,光晕落下之后,云帝从星光之中走出。
他看了看嫁衣,拱了拱手。
“有劳云帝了。”嫁衣欠身一礼。
云帝让开这一礼,无所谓的笑了笑。
“我当这个云帝,不过是为了成就道君,当不当都无所谓,我大燕德帝如今归来,我可不能让他被人杀了。”
话音到这,云帝的话微微一顿,眼中也开始冒出杀气。
“哪怕是神祇。”
正说着呢,天边一道白线,转瞬之间,便从数千里之外,延伸到众人所在。
眼睛蒙着黑布,失去双臂的蒙毅,拖着已经变成尸体的张正义,出现在原地。
张正义几百年了,还没有超越性的长进,承受不住蒙毅全力加速时的压力,被硬生生被拖死了……
几个呼吸之后,张正义张开嘴巴,猛的吸了一口气,苦着脸站了起来。
没脸说了。
眼看着大荒有名有姓的高手,越来越多,正在跟太昊死战的人偶师,肆无忌惮的狂笑。
“太昊,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
今天不是我的劫,也不是其他人的劫。
而是你的劫!”
人偶师笑中带泪,整个人也愈发癫狂,人偶之躯的表层,已经连续崩碎了两次,露出里面更强的部分。
就在这时,秦阳的气息,骤然暴涨,终于跨越了极限。
第五颗金丹凝聚出来的瞬间,修为也同时跨越极限,成就道君。
太昊感应到的威胁,也在这一刻,终于凝为了实质。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却可以确定,在场的所有人,只有秦阳可以真正的威胁到他。
其他的,哪怕是道君之流,也不过是土鸡瓦狗,根本奈何不了他。
哪怕他现在用的只是一个权柄,一个化身。
他不再理会疯狗一样的人偶师,念头里只剩下一个,将秦阳击杀。
哪怕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秦阳叫什么。
人偶师的人偶之躯,如同疯了一样,攀附在太昊的后背上。
嫁衣手持长剑,身上的气息开始不断变强,她第一个出手。
其他人默不作声,上来就是下死手。
崔老祖的身后,凝聚出黄泉,奔流不息。
云帝凝出北斗九星图,天发杀机。
远道而来的鲛皇,伸手一凝,手中水流凝聚出一柄金色的钢叉。
天际之上,第二剑君凭空出现,手中利剑斩下,那是极致的剑道杀伐。
神牛仰天一声嘶吼,牛吼之声,如同魔音灌耳。
黎族三巨头,各自施展手段,蛊虫、柳枝、神魂之力,汇聚到一起,化作一支狰狞诡谲的长鞭,当头抽下。
一个个赶来的人,都在此刻开始出手。
只不过以太昊的速度,眼看这些攻击都快要落空的时候。
蒙毅眼睛上蒙着的黑布,无声无息的滑落,露出他那空洞漆黑的眼眶。
他的身后,仿若有一条贯穿今古,超越一切的长河虚影浮现,一双手臂在长河之中探出,双手并拢之后,缓缓的向外拉开。
烛龙骤然转头看向了蒙毅,牙疼似的抽抽了一下。
道门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狠啊,丢掉了双目和双臂都没死,现在反而还能借用一点时光之河的力量……
没人能去过去,也没人能去未来,但是,极小的一部分时光之河的流速,却可以干涉一下了。
随着蒙毅身后的长河一角的虚影里,那双手臂缓缓的张开。
太昊的动作,开始不断的减慢,他那快到无法用肉眼看到的速度,飞速的变成了慢动作。
恍若一个固定的靶子。
他的力量再强,再能一力破万法,但有一样,也是他永远干涉不到的。
那就是时光。
蒙毅丢掉了双目,丢掉了双臂为代价,现在才勉强能借用到一点点力量,而且只是能拉长和缩短的时光。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集合了大荒众多强者的力量,一股脑的堆在了他身上。
他的意识被牛吼灌耳,微微一顿,黎族三巨头合力的长鞭,当头抽在了他的脑袋上,让他的意识一阵涣散。
人偶之躯,死死的束缚着他,让他硬生生的去承受所有的力量。
所有人合力的全力一击,骤然爆发之下,直接将太昊的人形打爆,将其化作了一颗不规则形状的黑铁。
而这时,气息还在攀升的秦阳,手持塑料黑剑,一步一步走来,来到太昊面前。
他收起了塑料黑剑,沉声道。
“本来我想先占了你的投影,再封镇了黑铁之躯的权柄,但我改主意了,我可以先让你知道,我要做什么,让你感受一下,在你出现的那一刻,我感受到的绝望。”
话音落下,秦阳张开嘴巴,第五颗金丹飞了出来。
第五颗金丹,自动变形,化作了一个小本本的形状。
上面慢慢的浮现出两个漆黑的大字。
封神!
“我可以告诉你,你的权柄,永远都不可能出现在亡者之界。
这是亡者之界第一条真理,除非亡者之界坍缩毁灭,否则,这条真理,便是谁都无法撼动的真理。
而这颗金丹,是我以亡者之界的先天之物凝聚。
我舍弃了法身,舍弃了成就道君之时的道果。
我不去选择道。
只是为了凝聚出这本书。
名曰,封神。
我要让你感受一次永远无法复原的痛。
剥夺你身为神祇,最引以为傲的权柄。
让你永远都不能再拿回去。
让你知道,天帝,也不可能永远高高在上。”
那不规则的黑铁表面,缓缓的凝聚出一张扭曲的人面,他终于知道感受到的威胁是什么了。
真正的威胁。
他挣扎着想要做什么,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了。
秦阳呲牙一笑,继续补充了一句。
“我付得起这种代价。
另外,你以为我提前告诉你,是我飘了么?
错了,我只是想让你感受一下绝望,感受一下即将到来的恐惧。
而你的本尊,却只会感受到未知的恐惧。
我,就是你的劫。”
话音落下,秦阳手中的小本本,重重的拍向了这块浮现出扭曲人面的不规则黑铁。
黑铁内有光晕在溢出,那是太昊投射而来的投影和意识,想要逃走了。
秦阳说的没错。
哪怕上古陨落,他也从未生出过的恐惧,出现了。
他怕了,他不由自主的恐惧了。
光晕自黑铁之上溢出,直冲向那扇巨门。
然而,那巨门之上,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扇白玉神门,无穷玄奥,化作了了迷宫,将巨门镇压在里面。
那一缕流光冲入其中的时候,便迷失在秦阳自己都无法参透的无穷玄奥之中。
下一刻。
影帝、金猪、黑皮、大佬,凭空出现在巨门四方。
影帝身后,无尽凶煞之气,化作一团如同山岳一般巨大,看不出四肢和五官的肉山虚影。
金猪呲牙嘶吼一声,凶煞之气蒸腾而起,在它身后凝聚出一头通体漆黑,形如野猪的巨兽虚影。
黑皮形如野兽,四肢垂落,悬立空中,他双目冒着绿光,暴虐的凶煞之气,在他身后化作一张血盆巨口。
而大佬全身炸着毛,体内蒸腾而起的凶威,在其身后,化作一头狰狞的插翅巨虎。
四方凶煞之气,镇压而下,如同普天之下的恶意,都在此刻汇聚而来,化作一方天然大阵,将太昊的投影和意识,死死的镇压在那里。
而另一边,秦阳的小本本,不断膨胀,自行翻开一页,将那一团黑铁吞噬了进去。
小本本飞回,那一页上,多了一幅画。
一颗黑色的圆球。
上书,黑铁之躯,下书,不朽不灭。
秦阳再次拿出之前镇压在海眼的权杖,随手丢进小本本里。
下一页上,自动浮现出了一个权杖的图像。
上书,辉耀,下书,朝阳。
秦阳合上小本本,小本本化作第五颗金丹,重新落回到道基之中,与道基融为一体。
到此为止,黑铁之躯和辉耀所代表的权柄,被彻底剥夺。
从此之后,太昊再也不可能分封这两位的大神官了。
秦阳伸手拿出塑料黑剑,遥指着太昊的投影和那一缕意识。
嬴帝一剑、斩冬之法、魔剑……
在秦阳的心中闪过。
海眼里的力量开始沸腾,极尽所有的爆发。
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到剑中,塑料黑剑表面流淌的神光,越来越强。
当神光汇聚到极致的时候,所有的光辉在瞬间收敛,塑料黑剑上再无半点光辉浮现。
但这是将所有力量都凝聚到极致的表现。
秦阳双手握剑,如同搬动了巨山,一剑斩出。
“大荒,不需要神祇,也不欢迎神祇。”
黑暗自秦阳的剑尖无声无息的扩散开来。
所过之处,声音消失了,光芒消失了,灵力波动消失了,神韵也消失了……
一切都仿若被斩灭,所有存在的痕迹,都被抹杀的一干二净。
黑暗侵蚀过巨门的光辉,一点一点的逼近太昊所化的那一缕光。
他退无可退,逃无可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黑暗无声无息的覆盖过来。
他慢慢的消失在黑暗里,最后化作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秦阳,仿若这样就能将秦阳记在心里。
可惜,他不可能知道了。
他这一缕意识,也回不去了。
他的本尊,只会感觉到,这一缕意识永远的湮灭了,只会感觉到,辉耀和黑铁之躯,永远的消失了。
他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什么,能对他造成真正致命的威胁。
只有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惧。
只有未知,才是最大的折磨。
黑暗斩过,太昊的光辉,消散了。
巨门上散发出的光辉,也被湮灭掉。
巨门也无声无息崩碎,消散,仿若从来没有出现过。
天际变得清澈透明。
天空之上,刚才仿若消失的太阳,也重新洒下了光芒。
秦阳昂起头,闭着眼睛,感受着阳光洒落在身上,淡淡的暖意,流转全身,他恍若一个孩子,咧着嘴,开心的笑了起来。
“终于,回来了啊。”
这才是晒太阳的感觉。
眼见尘埃落定,张正义哭着喊着冲了过来,一把将秦阳抱住。
“秦师兄啊,你可担心死我……呃……”
秦阳看了看自己的手,这真不怪自己,肉身刚合一,还没稳固呢,肉身有自己的想法。
他干笑一声,随手将张正义被拧断的脑袋重新接回去,一边嘀嘀咕咕。
“张师弟,你也是的,这么多年了,都没点长进,到现在还没道君,太废了。
我不在,你就懈怠了是吧,蒙师叔不舍得,我可舍得,回头看我怎么好好操练你……”
将张正义丢在一旁,秦阳面色一肃,揖手在身前,环顾一周,躬身长拜。
“秦有德何德何能,能让诸位冒死前来助拳。
万千感谢的话,也无法表达我的感激了。
说什么日后,刀山火海,那也是虚的。
秦有德只能铭记于心。”
秦阳再次躬身一礼。
“拜谢诸位。”
就在这种劫后余生的感动,还没升起的时候,不等众人说什么,秦阳咧嘴一笑,抖了抖塑料黑剑。
“来来来,诸位,来完成收尾吧,我得把你们这点记忆斩了,省的下次面对神祇,我的底牌都被人知道了,阴不到他们了,不是白瞎我付出这么大代价么,血亏。”
嫁衣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你都死了一次,怎么还是这么不着调。”
ps:本来这点随随便便能写个两万字吧,想了想算了,一波翻盘打完最适合我。
第八八五章 封印了封印,天火之海
话虽然说的跟开玩笑似的,但大家心里都清楚,他们看到的一些事,还真的是不知道为好。
知道这件事本身,就代表着潜在的危险,泄露的危险,自身的危险等等……
大家一起出手来帮忙,硬生生把太昊的一尊权柄化身围殴死,这事已经是结下死仇了。
虽然他们大部分人,出手的最初原因,都只是因为要来帮秦阳,可真出手了之后,便不只是帮秦阳了,他们没有人希望神祇出现在大荒。
结仇也只是迟早的事,除非从一开始就跪下。
上古天庭的那群神祇,什么狗德行,但凡传承久远点,实力强点的,谁不清楚啊。
尤其是太昊这种高高在上惯了的天帝,素来都是站在云端,俯瞰其他生灵,视之为可以忽略不计的蝼蚁,蝼蚁有什么想法,统统都是可以忽略的,不重要的。
这种天帝,若是将触角伸到了大荒,会有什么结果,大家心里都清楚。
近千年来,大荒整体非常平稳,一切都在蒸蒸日上,整体风气都变得比较好了,在这种环境下,各个势力,都进入到了能看得到发展进度的阶段。
从上到下,都在提升,最能一眼看到的,便是秦阳不在的这几百年,道君都出了好几个了。
这是大世之兆。
下面的人能看到上升的希望,一直站在顶端的高手,也看到了能更进一步的成道希望。
整体上,要说都是秦阳的功劳,那是纯扯淡,可说秦阳占据了最关键的一些地方,一点都不夸张。
以秦阳为纽带,各个大地区之间的争端,已经没有什么大摩擦了。
连大燕和大嬴这俩打了几万年的老哥俩,现在都是你客气,我比你更客气的阶段。
几百年的平复,可能没办法彻底抹去曾经的恩怨,但整体上,如今的边境,已经是商贾云集,往返不息。
至于旁边的妖国,最初的时候,还需要有些人扯秦阳的虎皮,到了现在,基本上大环境已经比较好了,妖国也跟着发展了一波。
三眼龙母能在妖国镇压得住场子,说到底还是因为,妖国内诸多大妖,诸多种族,多少都因为发展而获得了好处。
在这种大环境之下,上古天庭的神祇降临,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天时、地利、人和,秦阳都占完了,而且秦阳耗费一颗金丹的名额,加上一颗先天虫壳,再以从法身到道君这一路突破过来所得到的成果,统统献祭,凝聚出一册封神。
付出这么大代价了,太昊还想如此轻易的渗透进来,那是纯粹想吃屁。
抹掉一部分记忆,大家都挺配合的,毕竟,有了第一波,可能就有第二波,目前也就秦阳对神祇的威胁最大,底牌不能泄露了。
也不能让别人知道,到底是谁有这种底牌。
秦阳手脚麻利的完成收尾,至于除了在场众人之外的,完全没必要管了,最后那一剑,是秦阳进阶道君之后,斩出的最强一击,现在拿神朝的银镜来回溯,都什么也回溯不出来了。
曾经的痕迹都被抹的一干二净。
烛龙化作人形,将需要抹去的记忆提前凝聚出来,等到秦阳将其斩灭之后,烛龙一挥手,将周围隔开,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秦阳,我也不想让你铭记于心什么的,我现在就有个事要请你帮忙。”
“前辈尽管开口,无论能不能做到,晚辈都必定拼尽全力。”秦阳这话说的是真心实意,虽然他觉得,烛龙都要请他帮忙的事,他十有**未必有能力帮到。
不过,哪怕现在帮不到,以后就未必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呢,跟你道门的一位……恩,杀气比较重的门人,稍稍有一点矛盾,他说等我见到第二天的太阳,就要杀了我。
不过,这都是误会,我跟道门的关系一向挺不错的,我的蜡烛都送给你们道门了。
但那位一向说一不二,我这……我这……”
烛龙没好意思说,那位大煞星,手底下已经收割过一位真龙的命了,他实在是有点怂了。
“噢,明白,明白。”烛龙话没说完,秦阳大概就知道这家伙要说什么了。
可不是就是帮着说情呗,身上贴着一个他不认的道门门主的标签,可这个标签,别人认啊。
要说谁还能当说客,秦阳估摸着,也就大胡子和他了。
至于那位大煞星是谁,烛龙也不用说太明白,道门在亡者之界里的死灵,能有这么大煞气的,就一个。
而且,秦阳估摸着,这位大煞星,几万年之内,怕是没法走出苦海了。
只要不是不死不休的死仇,秦阳觉得,他有几万年的时间,去帮忙说说情,化解一下误会,应该没什么问题。
有问题的地方,只是他用什么身份去说和,他只要去开这个口,对方自然是默认门主来劝,面子多少还是给点的。
烛龙藏了这么多年,现在亲自来出手帮忙,人家现在请他当说客,他是不可能不答应的。
“我下次要是见到他了,我会帮你说说,他最近应该挺忙的,可能很久都没有空来找你,你倒也不用太担心了。”
眼见秦阳应下,烛龙总算长出一口气。
“不急,不急,你见到他的时候记得就行。”
哪怕秦阳说的,他也知道,那位大煞星很长一段时间估计都没空理他,但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总有一天会有空的,他无法确定的那一天。
他是真的怂了,必须要秦阳亲口答应了,他才能把提到嗓子眼的心放回去。
秦阳的信誉还是毋庸置疑的,如今没什么事了,他也不想跟其他人多说,也不知道说什么,直接转身走掉。
送走了应龙,秦阳眼见鲛皇似乎也无意多留,便先去准备送鲛皇。
这里面大部分都是熟人,大家后面没事了可以坐下来慢慢聊,可这都没见过面的人,甭管人家为什么来,来了就是帮忙了。
跟鲛皇聊了几句,鲛皇面上略带愁容,开口提起,就是很担心消失的小七,他是不信小七会无声无息的陨落了。
秦阳有心说你甭担心她了,还是担心担心别人吧,话到嘴边了,就变成了。
“前辈不用太担心了,小七是另有大机缘在身,如今身陷他界,也算是磨练,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若是她回来了,我肯定先把她送回去。”
跟鲛皇聊了几句,答应了以后没事了去海族那边做客,鲛皇又跟嫁衣聊了聊,王者见王者,有秦阳在中间架着,气氛倒还算不错。
大嬴跟海族自从嬴帝还在位的时候,差点打起来,到后来的慢慢变成了合作,交流愈发频繁,气氛倒是越来越好了。
嫁衣跟鲛皇聊着,秦阳转头准备去黎族和崔老祖他们那边转转。
黎族三巨头、崔老祖、蒙师叔、山谦,他们自己倒是扎了一堆,交流的还挺开心的,眼看秦阳过来,山谦一脸嫌弃的挥了挥手。
“忙你自己的事,别在我们这参合。”
第二剑君也没多说,丢下一句回聊,一个瞬移不见了。
秦阳左看右看,凑到了人偶师这边。
人偶之躯,悬立在半空,人偶之躯身后,有一个人形的虚影,上下打量着秦阳,笑的跟个二傻子似的。
“我是叫你墨阳?还是叫你格格巫?”
“不重要。”人偶师摇了摇头,想了想道:“还是墨阳吧。”
“你现在这个是什么情况?”
人偶师的人偶之躯,被一根根丝线掌控着,而飘在人偶之躯身后的虚影,也只能用眼睛看到,闭上眼睛便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秦阳也不知道人偶师如今算什么情况。
“封印碎了。”
“好事还是坏事?”
“太一杀不掉我,想要封印我,堪舆师帮我将太一的封印,封印掉了,如今随着时间流逝,堪舆师的封印越来越弱,最外层的封印已经被太昊打碎,太一的封印即将出现,我的时间不多了。”
秦阳绕着人偶之躯转了两圈,沉吟了一下,拿出来七颗先天虫壳。
“这是我在亡者之界得到的先天之物,虽然先天的不是那么明显,但绝对是先天之物没错,你试试。”
“没用的,我的人偶已经足够强了,再加上先天之物也一样拦不住的。”人偶师摇了摇头,谢绝了秦阳送的礼物。
“我若是被彻底封印了,你便把我的人偶之躯拿走吧,炼成一件法宝,还是有点用的,有朝一日,面对太昊,或者太一的时候,用我的躯体,打爆他们的狗头,也算是值了……”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秦阳的一只手印在他的傀儡之躯上,沉默开始读条。
“不能随随便便放弃了,办法总是比困难多的,我先试试……”
几个呼吸之后,人偶之躯上弥散的光晕,彻底消散,内部产生的变化,也被强行压制了下去,人偶之躯的表面,斑驳的痕迹浮现。
身后的虚影,仿若被什么东西拉着,分化出一张僵硬的笑脸,一张面无表情的死人脸,一张暴怒的表情包,还有最后一个哀伤的脸。
四个虚影被拖入到人偶之躯里,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瞬间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人偶之躯的眼睛,再次亮起,他手脚麻利的船上一件血肉伪装,面无表情的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噢,恢复原样了。”
说完,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了。
眼见人偶师又恢复了这种装酷装高手的摸样,秦阳眉开眼笑,走上前给他一个拥抱,狠狠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刚套上的血肉伪装,都给拍碎了。
“我都说了,办法总比困难多,没事,以后咱们有的是机会,你放心,暂时先这样,我肯定能找到办法,替你解开封印的,实在不行了,我以后去跟太一讲讲道理,让他亲自出手替你解了。”
人偶师转了转脑袋,将秦阳推开,那有些呆滞的眼神里,仿佛透着一个意思。
你是不是傻?
秦阳不以为意,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太微跟太昊有矛盾,十有**太微就是被太昊坑了,那三天帝之间,指不定有多少龌龊,这名义上像是哥三,实际上,可能只是他们三个,正好同为神祇,同为天帝而已。
如今跟太昊算是彻底翻脸到明面上了,以后跟太一讲讲道理,指不定还真可以呢。
远处,嫁衣、云帝、鲛皇,凑到一起,算是有些共同话题,相互之间的合作,也商量的差不多了。
鲛皇很客气的来跟众位一一道别,邀请众人得空的时候,去无尽之海坐坐。
看起来就像是散了一圈名片,说几句大家以后多多合作。
鲛皇离开,云帝也走了,临走的时候,专门叮嘱秦阳,让秦阳以后务必回大燕,他这个大帝,实在是干的有点腻味了。
另一边,黎族三巨头,蒙师叔、崔老祖、山谦,这些老头子老太太,倒是能聊到一起,只是聊着聊着,仡楼和山谦就吵了起来。
俩一个争秦阳是五行山的弟子,一个争秦阳是黎族少主。
争着觉得没啥意思了,又开始吵,你们少主在我们五行山也只是个弟子,我乃五行山的上任掌门,你仡楼按照辈分,起码也得低我一头。
一个说我辈分比少主高了至少三层,你山谦老鬼,按照辈分,起码也得叫我一声师叔。
俩加起来指不定就上万岁的老头,却跟小屁孩一样争。
其他人就看着,蒙毅什么都不说,崔老祖也是乐呵呵的看着,他们不需要争什么,就看着秦阳能活着就行。
尤其是崔老祖,满面红光,气色好的不得了,看旁边俩老头吵架,都能看的乐呵的不行。
一旁的蒙毅看在眼里,心里暗暗叹息,这位南蛮的老魔头,其实才是活的最纯粹的,至情至性,对秦阳最真,毫无杂念,没有人能比的了。
这诸多前辈里,也只有崔老祖是一个单纯的长辈,难怪秦阳死了都一直惦念着。
这边吵吵了一会,仡楼一甩袖子。
“哼,懒得跟你吵,我们走。”
黎族三巨头,直接带着神牛离开,回去的路上,神牛纳闷的问了句。
“你不跟秦阳说点什么?”
“什么都不用说,你不懂。”仡楼笑的合不拢嘴。
跟秦阳,当然不用客气那么多,太客气了反而不好。
不多时,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大家谁也没想让秦阳说什么客套话,自己人,记在心里就行了,秦阳越客气的,那就说明关系越远。
蒙毅没急着走,给秦阳留了个信,扯着张正义,在附近扫荡,寻找一下是不是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嫁衣也亲自去探索壶梁,准备做后续的工作,这一次战斗结束了,可战争才刚刚打响。
巡天使的一堆强者和定天司的疯狗驾临,要把壶梁彻底变成大嬴神朝的疆域,那的确有点难度,需要点时间,可若只是名义上,太容易了。
通衢州的战斗,壶梁本土的势力,一个都插不上手,甚至还得躲得远远的,随便一点余波,可能都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也正因为感受到那种如同天堑的差距,等到大嬴神朝的人以最快的速度扫了一遍过去,什么抵抗都没遇到。
要的名义,轻而易举的拿到手。
这就是别人可以走,嫁衣不能走的原因,这里已经是大嬴神朝的疆域。
当然,更重要的,是帮秦阳收尾,防微杜渐。
她在这里调动神朝之力,遥在大荒的金龙,伸出爪子,破开自己的胸口,汩汩金血奔涌而出,化作一条长河,贯穿空间,以疆域为联系,空头到壶梁。
以此接引整个大嬴神朝的力量。
嫁衣凌空而立,如同女武神驾临,得到了整个大嬴神朝的全力加持,气息再次直线飙升。
她的身后,一头赤红色的火凤虚影浮现,双翅一抖,便见万千劫灰垂落,将整个通衢州笼罩在内。
这里是个人都能撕开的空间,开始被加持着,不断的强化,越来越稳固,她拿出长剑,遥指着通衢州的神树主干。
瞬间,神树主干开始晃动,神树已经感觉到了灭顶之灾。
秦阳飞上来,看着神树,摇了摇头。
“算了,砍了这棵树也没用了,当年壶梁崩碎,坠落八方,如今这些碎片之间的联系,已经再次连上,大势已经不可挡了,阻拦也只是能拖延一时,如此反而会露怯。”
嫁衣收回了长剑,点了点头。
“你说的也对。”
以神朝之力,固化这里的空间,将这里固化的跟大嬴神朝的疆域一样,下一次,谁再想打开一扇门,已经没有那么容易了。
起码先期的痕迹,肯定是遮掩不了的,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来做出反应。
秦阳来到神树旁边,一只手贴在神树的主干上,低声道。
“看样子,你是已经诞生出一丝灵智了,那你应该也明白,你打通了联系之后,对神祇来说已经无用了,现在你与这个世界,休戚与共,我们好不了,你也要完蛋,好好镇守在这里吧。”
说着,秦阳瞥了一眼神树的下方,那里藏着不敢露头的独角仙。
“你也一样,好好镇守在这里吧,对你也有好处。”
尘埃落定,秦阳带着嫁衣,去跟剩下的人汇合,他知道,大家现在都挺想知道,他死后的事。
既然没走,那就说说吧。
反正最近还得在壶梁待一段时间,预防万一,不可太早松懈。
……
皓日当空,天际之上,天火汇聚成海,一片片宫殿群,零零散散的坐落在火海之上。
最中心的太昊宝殿,太昊如同一轮刺目的大日,坐在最上首的宝座上。
他忽然睁开眼睛,目光跨越出太昊宝殿,落在了火海另一边的一片宫殿群。
那片一直绽放着神光,仿若大日一般,永不熄灭的大殿群里,最中心的地方,光辉骤然熄灭。
而后如同一道涟漪扩散开,转瞬之间,整个大殿群,都失去了光芒,所有的建筑,都仿若在瞬间陷入了永恒的沉寂。
轰隆隆的巨响传来。
失去了光辉的大殿群,不断崩塌,坠入火海,大大小小的碎片,裹挟着天火,从天际坠落向下方的世界。
紧跟着,太昊再望向东边,朝阳升起的方向,辉耀大殿,也随之失去了光辉,大殿崩塌,无数碎片,从天火之海的上方,坠向下方的凡间。
太昊一挥手,太昊宝殿上,浮现出他分化出的权柄。
其中两个,已经不见了,他再也无法分化出那两个权柄,就好像本来就没有。
太昊身上的光辉逐渐消散,他缓缓的站起身,化作人形。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在他心底滋生出来。
以前他以为只有人,才会有的东西。
是人的弱点,也是人的力量。
恐惧。
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因为神祇的权柄,是永恒的。
他从未有过恐惧,哪怕曾经被打落凡尘,陷入沉寂,进入到被人称之为陨落的状态。
他知道,他会回来的,因为他是天帝,掌握着权柄。
可现在,恐惧就好像是剧毒,一点一点的渗透出来,他最大的依仗,甚至没觉得是依仗的东西,已经不再是永恒了。
两位大神官,彻底陨落,权柄也彻底消失了。
甚至他的一个投影,一缕意识,都消失的彻彻底底。
他却根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是谁,或者是什么力量,能做到这一切。
以往他麾下的大神官,也不是没有陨落过,事实上,在上古神战的时候,他麾下的每一个权柄,都换过新的大神官,只不过到了那个时候,已经无用了。
在大神官陨落在外的时候,权柄遗失,被人镇压,都出现过。
但这都不重要,他也并不是太在意。
他只需要在最后崩碎了那个权柄,重新分化出来新的权柄即可。
一切的根源,都来自于他,只要他还在,他麾下的大神官,便永远不会少一位。
而现在,彻底变了。
他的目光从天际落下,洞穿了火海,望向了海面上的壶梁岛。
他想要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这种可怕的力量,到底是什么。
但是当他的目光,想要洞穿到他界的时候,却感受到了阻碍,他很熟悉的力量,同时,他也在界限处,感受到了另外一种神韵。
“诛心矛。”
“太微,原来是你。”
第八八六章 吃睡懒奸,消失的黑影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反正你们都好好活着吧,亡者之界真不是人待的地方,我要是能吐出来早吐了,这次说什么我都要回来。”
几人凑到一起,听着秦阳诉说着在亡者之界的事。
有些秦阳说了,有些牵扯到一些人,比较敏感的,就没说,着重吐槽的,便是亡者之界的荒凉,还有那种人都到了,地图还没渲染出来的情况。
秦阳抓了一把灵麦,跟嗑瓜子似的,嘎嘣个不停,这种最基础的灵粮,拥有最醇正温和的灵气,让现在的秦阳,感觉最爽。
“现在的情况大概就这样,反正大家尽量好好活着,这也是一次机会,亡者之界出现,是前所未有的大时代。
甭管是否求仙问道,起码实力足够的,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就像这次,没有神树恰逢其会的出现在壶梁,壶梁与他界的联系,也早晚会出现,总要面对上古天庭和上古地府的。”
话说开了,秦阳也懒得在自己人面前遮掩。
“上古天庭的神祇都是什么狗德行,大家都知道,必然是要对立的,但上古天庭里,却又并非全部是神祇。
而上古地府这边,估计也没几个是好东西。
酆都大帝、府君,这些家伙都高高在上惯了,行为模式和思考模式,都已经趋近上古天庭的神祇。
修的道不同,没什么,修仙的和修魔的也能坐下来畅饮,但理念、信念、思维方式、固有的想法不同,才是最难以调和的。”
要说死了一次,有什么收获,就是这点了。
送了好几千个人去往生,每个人的一生都记录下来的时候,才能明显的察觉到,不同种族,不同理念和信念的死灵之间,最在意的事,差距特别大。
尤其是还有极个别的,都是不愿意往生的,他们的理念往生似乎是不对的。
同样,他现在也有些能理解,为什么上古的时候,意识流派和记忆流派,能因为流派不同而大打出手。
理念不同,有时候才是最大的矛盾。
反正现在秦阳已经放弃了让其他人知道有个词叫求同存异。
实力越强的家伙,越是偏执,劝不了,要说服他们,比隔空说服键盘侠还要难。
谁的拳头大,谁的声音就大,反而简单多了。
看,这就又回到了最初的梦想。
成为天下攻,瞪谁谁死,一切可不就简单大半了。
秦阳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嘴巴三天没停,又吃又喝,一边吃喝,一边胡吹瞎侃的不着调,思维飘飞的厉害,旁边几人,听的一个比一个无语。
不过想到,秦阳在那边憋了好几百年,比活着的时间都要长两三倍,倒也是能理解。
蒙毅只是静静的听着,崔老祖则已经支上了大鼎,从死海里逮了几头倒霉的凶兽,现场开锅熬汤。
嫁衣不多话,只是不断的拿出来各种灵果。
全程躲在十丈之外的张正义,倒是想说什么,可惜他不确定秦阳的肉身是不是还有自己的想法,没敢靠近。
在场的也只有他一个小字辈,跑到一万多里之外,去买点辣油豆腐脑油条什么的跑腿活,自然包在了他身上。
至于为什么这么远,蒙师叔也觉得,得给张正义点压力了,硬实力一时半刻没辙,跑路的功夫得先练好。
聊了几天,嫁衣想找个机会单独跟秦阳聊聊,也没机会,只能先去完成后续的事。
将壶梁变成大嬴神朝的疆域,神朝大帝亲自驾临,还是得亲自走一圈的,恩威并施,让壶梁本地的土著别闹腾,也别太担心,也是必须的。
谁让这地方,还是秦阳的家乡,肉身归来之后,第一个先回到了原来的小城小店,这地方对秦阳的意义肯定是不小的。
所以,嫁衣把青林城又搬迁了,搬到个看起来还不错,距离通衢州也不是很远的地方,当做大嬴神朝在壶梁的办事处。
嫁衣去接见壶梁本地的大势力,崔老祖还在熬汤,蒙毅带着张正义去故地看看。
秦阳这才有时间,跟自己的手下好好聊聊。
“秦有德你大爷的,是不是又要死了,才让我们知道?”
现在还敢这么说话的,除了丑鸡没别人了。
丑鸡飞过来,落在秦阳的肩膀上,秦阳顺手将手里的灵果,塞给丑鸡一个。
“省点力气,我敢回来,就知道我肯定不会彻底凉了,就算是被打死了,大不了再回亡者之界。”
丢下这句话,秦阳看了看眼巴巴看着他的黑皮,拿起一个灵果,想了想,将整个盘子都递给了皮包骨头的黑皮。
这倒霉孩子,前几天着实被饿惨了,一个正常情况下境界刚到道宫的家伙,那天来的时候,气息已经超越了法身极限。
可想而知,黑皮被饿成什么样了。
黑皮最是让他省心了,是个好孩子,秦阳没什么好说的。
倒是其他三个,影帝已经胖成一坨无毛肥肉,凶煞之气最是稳固,正常情况下,幽灵号上影帝的实力最强,毫无疑问。
金猪见秦阳看来,咧着嘴傻笑,到现在了,还保持着那副一身金毛的小猪仔摸样,看起来人畜无害的。
“傲狠?”
小金猪眨巴着眼睛,跟秦阳装傻,假装没听明白。
秦阳伸出手抓住小金猪,目光一扫,嘿嘿一笑。
“你的封印基本上已经化解了大半,都自己人,还装什么装,放心吧,我还是不会逼你,你觉得有什么可以说的就说,不能说不想说的,那也没人会逼你。”
当年他就觉得,能被好几位封号道君过手施加封印,还能被天劫针对上万年,肯定不是什么善茬,再加上那一身暗藏的凶煞之气,这货绝对是个绝世凶物。
不承认就不承认吧,反正只要不害自己人,不去当内奸,追究人家出身干什么。
秦阳再看揣着手,永远是一张臭脸的橘猫大佬,到嘴边的话,跟大佬的眼神对上的瞬间,立刻咽了回去。
点破大佬的身份,除了显摆一下有见识之外,什么好处都没了。
算了。
能跟饿疯了的黑皮,互相不对付,凶煞之气却又能天然的相融,构建出一个完美封镇,剩下那三是什么身份,看看当时显化出的一点真身法相,就能猜到了。
狍鸮血脉的黑皮,现在在饿疯的状态,还能控制住自己,证明他已经能掌握自身血脉了。
而小金猪,十有**是傲狠,剩下一个看起来像一堆肥肉的,也已经有了些浑沌凶兽的样子了。
最后的插翅巨虎,要不是穷奇,秦阳都敢把头拧下来。
传说之中,存在于上古四极,穷凶极恶,毫无灵智的四大凶兽,是凶兽里处于顶端的存在。
传说中,当年上古时代覆灭之前,这四大凶物便已经陨落了。
浑沌力竭而亡,坠于北海;傲狠死战不退,粉身碎骨;穷奇冲入云霄,死于天帝之手。
至于最后的狍鸮,死的最惨,它越战越强,不知疲倦,最后被太昊麾下的神祇,死困千年,最后饿极了,把自己吃了。
现在看着这四个家伙,秦阳觉得,要么,就是传说又是瞎扯淡,当故事听听就行。
要么这四个,十有**已经不是当年的四凶了。
一个贪吃的憨憨好孩子,一个是贪睡的臭脸,一个天天不是吃就是自闭,肥到不能看的家伙,还有个贪生怕死,奸诈狡猾,还爱装可爱的死猪。
跟当年凶威赫赫的四凶,顶多也就是个血脉有关系。
不过,就算他们真的是当年的四凶,秦阳也并不在意,这么久了,真要是真的跟传说中一样穷凶极恶,毫无灵智,早就闹翻天了。
而且,这次这四个家伙合力,竟然能将太昊的一缕意识镇压住,秦阳差不多也明白了,这些家伙的风评为什么会黑到底了。
能对神祇有威胁,长的还丑,那神祇们不把他们朝死里黑才怪。
秦阳眯着眼睛直笑,拿出自己准备的吃的,给大家分了。
转而伸出手,摸向了大佬,全然不顾大佬那危险的眼神。
“大佬,小七在另外一界,那边的关系,我给打点了,小七虽然爱闹腾了点,但应该没什么问题,过些日子,说不定就回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摸到了大佬的皮毛,有点扎手,内含的凶煞之气,跟尖刺似的,眼看大佬揣起来的爪子,伸出来一个,秦阳见好就收,收回了手。
再看了看影帝,这货完全看不到眼神了,一身无毛的皮,胖成一坨肥肉,有一说一,是真的丑出境界了。
秦阳没下得去手,最后还是把金猪揪了过来。
“等你封印解除了,熬制的宝汤,分你一半,让你恢复实力。”
“不用不用。”金猪警惕的摇头。
秦阳一笑,它就感觉浑身发毛,肯定没什么好事。
“自己人,不用客气。”
接下来肯定是要跟太昊对上的,上古天庭的其他人倒也罢了,可神祇,就没那么好对付了,实力未必强,可若是不能一次就封了对方的权柄,那这些神祇在恶心人方面,绝对是一等一的强。
这四个家伙,便是能增加封神成功率的保证。
率先团结内部,才能保证对外的时候,力量能拧成一股,这是老祖宗的智慧。
将这四个家伙,都暂时安顿在了壶梁,算是镇守着通衢州,以防万一。
完事之后,秦阳还是不放心,又亲自去了神树之下探查,将所有勾连他界的地方,全部探查一遍。
现在亡羊补牢,已经没什么用了,利用神树的联系,对方早就掌握了连同的办法,就算没有神树,对方也能通过另外的壶梁碎片跃迁到这边。
就这么等了三个月,预想之中的反扑,还是没有出现。
太昊比想象中谨慎的多,也有可能是权柄被剥夺,真的吓到太昊了,以至于现在,别说大神官了,其他人都没有过来,也完全没感觉到对面有尝试再次破开界限。
探查完回来,秦阳回到停在内海的幽灵号上,左看右看了半晌,终于发现好像少了什么。
“黑影呢?”
“几年前离开了,说是有事情要办。”
“派人找找吧,有消息了通知我。”
之前闹的那么大,嫁衣可是给他说了,他的劫已经到了凝聚世界恶意的地步,全图通告了所有人,但凡是强到一定地步,一定是知道,他秦有德要复活了。
黑影怎么可能不知道。
几个月了还没见人,这货总不至于不来见他吧,十有**是被困在什么地方了。
死是肯定不会死的,他认识的人里,命最硬的就是人偶师和黑影,一个能被太昊称之为不死者,天帝也杀不掉,一个是世界毁灭了也没被镇死。
……
黑林海,渡过了黄泉,再继续向内走,一路深入到上古地府碎片的最深处。
一位穿着龟壳的光头,正在艰难前行,他一路穿过荒漠,穿过火焰汇聚而成的河流,自虚空之中一路前行,终于来到了另外一块碎片上。
“差不多就是这里了吧……”
黑影喃喃自语,登上这块碎片,顺着干涸的河床前行到最后,眼见风沙骤起,整个碎片都化作了沙尘暴的世界。
顶着沙尘暴再次前行数日之后,才见前方一座破旧的大殿废墟,在沙尘暴里出现,大殿的最前方,隐约还有一块破旧的石碑,上书酆都二字。
他迈步进入废墟,里面一尊尊风化的雕像林立,黑影瞥了一眼最中心的雕像,只剩下下半身不到三分之一,这里原本是酆都大帝的神像。
他来到大殿左侧,这里的雕像,除了有些风化,基本全部都在,他顺着一个一个数了一遍。
左侧总共有二十四个雕像,连数了七遍之后,还是二十四个。
继续去数右边的雕像,也是二十四个,只是当他连数七遍之后,却发现,变成了二十五个。
莫名其妙的多出来一个,他却完全无法确定到底是多出来了哪一个,再次去数一遍的时候,雕像又会变成二十四个,逢七便会变成二十五。
黑影嘿嘿冷笑一声。
“自从我彻底确定,秦阳不是你之后,我就知道,你当年从我这拿走的那门诡术,你肯定会用的。
藏在哪都没有藏在酆都大帝的神殿里好,别人说你死了,可谁知道你怎么死的,死哪了?
你还不出来么?”
黑影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可是等了半晌,也没见这里的雕像有什么反应。
他再次去数了七遍,右侧的雕像已经不会再忽然多出来一个了。
黑影有些气急败坏,环顾四周,大声厉喝。
“府君,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你们真想杀我了,我肯定早死的干干净净了,你们这些家伙,心都太脏了,不就是想要利用我做什么吗?
你和酆都大帝有什么区别?
跟上古天庭的那些神祇,又有什么区别?
你们都是抱着自己的不同的信念和理念,做着一模一样的事。
都是为了你们自己所谓的理念,可以牺牲掉任何一个人。
那些神祇是虚伪,人家起码虚伪的真实,你呢,假惺惺的表示很痛心,实际上还是去送相信你的人去死,让他们去牺牲,成就你的信念。
我呸。”
“说的没错,我的本尊,的确是利用了你,但有一点你错了,有些事要做成,牺牲是必不可免的。”一个声音传来,黑影一回头,就见一尊没有五官,风化很严重的人形雕像,出现在他身后。
黑影哈哈大笑,对着雕像啐了一口。
“你知道我什么时候,才忽然明白这些的吗?
因为我见到了一个跟你们这些整天想大事做大事的大人物,不一样的人。
我才忽然惊醒,你跟那些神祇,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我来就是告诉你,不管你要干什么,别打他的主意,不然的话,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毁了你所有的后手。
你会用到的所有诡术,我全部都知道,我能不能找到你的后手,你应该比我清楚。”
冷笑完,黑影便准备离开,可是那尊雕像,还拦在他面前。
黑影不闪不避,脚步不停,那有些气急败坏的神情,也变得平静了,他的眼中带着一往无前的坚定,仿若是在赴死。
等到黑影快要撞到雕像的时候,雕像却仿若幻影,被黑影横穿而过。
走出了几步,黑影回头看了一眼,那雕像还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黑影面对着雕像,嘲笑了一声。
“我还以为你想留下我,装了那么多年,不准备继续装了。
没想到,你还是这样。
怎么?你也知道我现在纵然是死了,也还有一个亡者之界么?
你费劲心力,引导众生,游说四方,终于出现的亡者之界。
还是计算的这么清楚啊,我若是死在你手里,你的理念,你的信念,就很有可能被彻底毁掉,很划不来,是吧?”
“你想的太多了,我并没有想打他的主意。”雕像予以否认。
“呵……”黑影冷笑一声,杀机浮动:“你当我真的是蠢货么,你一个藏在这里的化身,都知道我说的是谁,还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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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八七章 黑影对府君,又没接引到
死一般的沉默之后,一动不动的雕像上,再次传来声音。
“你的确是想多了,我并没有打算对他不利,有些事情,比你想的还要复杂的多,你若是土生土长的人族,你一定可以明白,当年的神战为什么会打起来,为什么最后会落得上古崩灭的结局。”
“血脉并不是唯一的联系,你们人族里,与神祇站在一边的人,还少么?”黑影的话里带着些许讥讽。
“你说的的确没错,族类的观念,并不仅仅是靠着血脉来作为联系的,并非长的跟人族一样的就是人,亦不是长的不太一样的就不是人。”
雕像一动不动,语气里带着唏嘘。
“亘古之初,人族先辈,为求生存,不得不到处找寻获取力量的方式,无数种方法之中,没人能在最初就确定那是对的。
后人也不能因为一些先辈选择的路并不适合所有人,便否定他们的功绩。
消逝的翼人、魔人、兽人等等,谁都不能说他们不是人族。
相反,最像人的,反而有不少,根本不是人。
就如同你,并非纯正的人族,却也比不少人族更像人族。”
雕像的话,似是勾起了黑影心中的一些往事,他的脸色不太好看,沉默着不说话。
“你不用太担心了,我的初心从未更改过,只不过有些事,并非人力能掌控的,要做出任何大的改变,都需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哪怕这个代价并非我本意。
你能跑到这里找到我这里的化身,说实话,我还是挺意外的。
我以为你不会在意一个纯正的人族,没想到,现在变了。
我很想知道,他跟我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
不要误会,我只是纯粹的好奇,我也想弄明白,你为什么会说,我跟那些神祇,本质上没有区别。
身在局中,有时候我的确难以自省,这么多年过去,我其实也已经发现了当年的不少问题,只不过还是无法跳出窠臼。”
雕像的话很有诚意,慢慢的,开始契合了黑影印象里的府君形象,他回忆着过往。
说实话,他最初在五指岛的时候,的确不在意,所有来窥视他的力量和宝物的人,能干掉的就干掉,能作为化解封镇的力量的,也不会留手,内心毫无波澜。
只是慢慢的就变了,最大的一次改变,便是秦阳陨落了,最后还乐呵呵的给自己办葬礼,反过来去安抚其他人,尤其是看到其他人都还活着的时候,那种欣慰的眼神。
黑影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那个时候,黑影内心固有的观念,便被彻底掀翻了。
有句话叫做,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你黑我也黑的时候,就看谁黑的不够彻底,但是当大家都黑的时候,忽然蹦出来一个,带着点白的,这对比就完全不一样了。
当感受过光明之后,没有人会甘心被困于黑暗。
黑影沉思了良久,雕像也没有打扰,只是静静的等着。
许久之后,黑影喃喃自语。
“不一样啊,的确不一样,本质上不同……”
话刚说出口,黑影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套着的龟壳,一点闪光,在脑海中炸开,他的不灭意识,如同警铃,嗡嗡作响,震的黑影意识一阵颤抖。
他猛然抬起头,双目中,仿若有一幅幅回忆的画面,倒映了出来。
随着黑影的不灭意识轻轻摇曳,那些画面便化作扭曲的漩涡,消失的一干二净。
同时,随着那个漩涡的出现,所有可能在倒映出来画面的那一刻,映照在外面的痕迹,也仿若被拖拽着,拖入到漩涡之中,消失不见。
黑影沉着脸,后退了几步,退到大殿之外。
“我之前就说过了,你会的诡术,我全部都会,不用在我面前玩这种小把戏。还有,我什么时候说过,他是纯正的人族了?”
“呵呵,放松点,别紧张……”雕像似是在轻笑,原本沉闷的气氛,都随之消散了。
“你的确没说过,这是我猜的,你能有这么大改变,我猜你说的那个人,应该是最纯正的人族。
你说的没错,我留在这里的只是一个化身,无数年来,能抵达这里,还能如此笃定,我就在这里的人,只有你一个。
我的确没有可能知道你说的人是谁。
但我很好奇,你放弃了曾经的所有,转生成功,明明还远没有恢复当年的实力,却还要冒险来到这里,只是为了警告我。
你为什么如此笃定,我要对你说的那个人不利?
我留在这里的只是一尊化身,但我也非常确定,我一定会对其不利的那些人里,没有一个值得你来一次,你也不会为了他们来一次。
能让你亲自冒险跑一趟的人,我回想了很久,也非常确定一点,我不会对他们不利。
如此,上古所有的人,我都可以排除在外,也就是说,你说的那个人,是当世之人,还是个纯正的人族。
你这么大转变,我本来以为你说的可能是一个人族女人。
毕竟,上一个有这么大转变的应龙,便是因为一个人族女人。
但我看你肯转生成如今这幅模样,我又否定了这个猜测。
能让你做出改变,应该很有活力,没有去妥协,那应该很年轻,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完全无力的绝望。
你能做出改变,对方应该也有足够的实力,如此才可以让你迈出改变的第一步。
真正的改变,对于你来说,应该是足够让你的内心震动的人格。
纯正的人族,当世之人,男人,足够年轻,实力却不低,天赋应该特别好,也有令人称道的品德,最重要的,他应该不虚伪也不软弱。
完全符合这些条件的,在当世应该不多。
只需要列举出当世的强者,很容易就能知道你说的人是谁。”
黑影面色铁青,这个时候,忽然觉得,他这次还是有点冲动了,哪怕只是一尊化身,那也还是当年的府君。
雕像轻笑一声,打破了开始有些凝重的气氛。
“其实我若是想要窥探,可以不说这些的。
我告诉你这些,只是让你不要紧张,我跟当世之人,并无恩怨。
只要他不是投靠了三天帝,那我们之间,也不会有理念相悖的情况。
若是有朝一日,我离开这里,倒是很想跟你说的这个人把酒言欢,谈天论道。
我仅仅只是好奇,你为何笃定,我会打他的主意?
为何,会把他错认成我?”
黑影沉默了良久,脱掉身上的龟壳,将其随手丢在地上。
瞬间,龟壳陷入到大地之中,一丝丝龟裂,顺着龟壳延伸开来,脚下的大地都随之震了震。
他震碎了身上的衣衫,露出一身腱子肉,所有被龟壳遮掩住的地方,一丝丝黑色的魔纹浮现出来,黑影的气势,开始直线攀升,气息也变得越来越诡异。
他伸手在胸口一抓,一片魔纹被他撕扯了下来,化作一团乌光,盘踞在他的掌心。
在他眼皮抬起的瞬间,杀机如同山崩海啸,呼啸而至。
“我错了,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跟你废话这么多,多说多错,有句话说的没错,我就是记吃不记打,栽在同一个坑里好几次,半蠢不蠢的,还不如真的蠢到底来的干脆。”
雕像一阵闪烁,似乎是想离开这里,但是周遭的一切,似乎都被镇压,尤其是他周身,完全被那副龟壳镇压。
他以诡术留下的化身,现在被知根知底的黑影,死死的压住了。
“哎,何必呢。”
雕像也不意外,从黑影来了,他搭腔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最后的结果一定是这样。
从他露头开始,这具化身,就注定了不可能再留下了。
他留下化身的方法,用的是来自于对方的诡术,对方自然也知道,如何针对。
只是,他很想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
“你为什么如此确定?可以说一下么?在我还没被毁掉之前,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
“滚你大爷的。”
黑影黑着脸,现在了还想套路他。
他单手握着掌中的乌光,绕到雕像后面,将其糊在了雕像的后脑上。
完成的瞬间,黑影便脱离了大殿。
下一刻,大殿内左右残留下来的四十八尊残破的雕像,仿若齐齐活了过来,转动着脑袋,看向了大殿里站着的那尊雕像。
霎时之间,数十种语言的嘶吼声,合并成一声威严的怒喝。
“当诛。”
下一刻,便见这一声怒喝,仿若牵动了未知的力量,化作肉眼不可见不可感的可怕伟力,轻轻的扫过站在大殿中心的雕像。
雕像的身躯,仿若在瞬间经历了千万年的风化,不断的崩碎消散。
他最后只留下一声叹息。
“何必呢,纵然你毁掉我这尊化身,我也会知道,只有最熟悉诡术的你,能在这里做到这一点,我只要找到你,一样可以化解我心中的疑问。”
黑影似是想到了什么,嘿嘿笑了起来。
“那你错了,时代变了。
会诡术的人,可不只有我一个,而且还有一个真正得天之眷的天才,会所有的诡术。
嘿,到现在了,你还想忽悠我,就算你有朝一日归来,你知道是我毁了你这尊化身,又能如何?
你不会知道我为什么毁掉你的化身,这就足够了。
这是我新学到的,遇到太会骗人的家伙,就别听他说什么,听了就完了。
宁愿不知道,也要先将其打死了再说。
可惜,我还是不长记性,为了找你确认一些事,最后也还是被你知道了一些事,不过,这不重要,我确认我要知道的事,你马上就会不知道那些事了。
你以诡术化出的这尊化身,还可以施展的三十三种诡术,我已经将其全部镇压,这幅龟甲,便是为你准备的。
你安心的去吧,这也算是我被镇压了无数年,送给你的报复。”
“你真的变了啊……”雕像丢下最后一句话,彻底随风消散,连飘散的齑粉,都被大殿里骤然浮现出的伟力强行湮灭掉。
黑影站在外面,拎起自己的龟壳,重新套上,看着这座破败的大殿里,那些恢复原样的雕像,气呼呼的又啐了一口。
“呸,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哼。”
套好了龟壳,身上浮现出的魔纹全部消失,黑影的气息重新跌落,他才转身离开。
这里的一切,都恢复了原样,大殿里也依然只有四十八尊雕像,时光沉寂下来的破败,一如既往。
沙尘暴慢慢的停滞,这座大殿,也彻底消失不见。
等到黑影离开一个月之后,一头灰不溜秋的壁虎,骑着一头透明的虚空蜉蝣,穿过了虚空,来到这片荒漠。
他环绕着荒漠飞了好几圈,什么也没有找到。
等了许久之后,沙尘暴再次出现,大壁虎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可那头透明的虚空蜉蝣,却被沙尘暴卷入其中,转瞬便被撕碎消散。
大壁虎贴着地面,艰难的爬行,良久之后,才看到沙尘暴里出现的残破大殿。
他苦着脸爬到大殿里,看到大殿里诸多残破的雕像,立刻先趴下来行礼告罪。
“拜见酆都大帝,拜见诸位大人,小妖无意冒犯,还请诸位见谅。”
大壁虎顺着左边数了数,又在右边数了数。
连续数十次之后,也没发现有什么变化。
他退出了大殿,愁眉苦脸。
府君大人怎么回事啊,让我想起来这些我不知道的事,可是我来了,他怎么次次都不在,这次是不是又被人先接引走了?
我好不容易才弄到了可以渡船的船资,历尽千辛万苦,险些陨落了,才到这里,次次都是跑空。
算了,不用我管了,想来府君大人,准备肯定很多了,我不过是顺手带上的,两次险些陨落,也算是还了府君大人恩情了。
退出了大殿,他艰难的贴着地面爬行,等到沙尘暴消散,来到碎片的边缘,大壁虎颇有些发愁,这次没有了蜉蝣代步,回去更困难。
思来想去之后,他趴在碎片的边缘,唉声叹气的将尾巴伸出去,尾巴不断的变长,延伸到虚空之中,散发出一些特别的气息。
良久之后,一头展翅数丈的虚空蜉蝣,被吸引了过来,在虚空蜉蝣咬到尾巴的瞬间,被他扯了回来。
大壁虎看着新钓到的虚空蜉蝣,一咬牙,将尾巴断掉,喂给了虚空蜉蝣,然后翻身骑在虚空蜉蝣身上,飞入虚空消失不见。
……
“黑影?”秦阳打量着自己回来的黑影,左看右看,确认了黑影应该没问题,脑袋比以前明光铮亮多了,模样看起来也不再是个奶油少年,起码多了点凶悍的味道了。
他不在的这些年,估计也就黑影的提升最高,到底是曾经的大佬,哪怕重新再来,也远比一般天才晋升的更快。
秦阳拍了拍黑影的龟壳,唏嘘不已。
“我这些日子,还以为你已经被海族的人活活打死了,他们集体瞒着我,不敢告诉我。
正好鲛皇邀请我去做客,我都准备去找鲛皇问问了。
没想到你个瘪犊子,竟然真的是出去浪了,害我担心了好多天。”
黑影刚升起一点感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黑着脸怒喷。
“浪你大爷,我是之前听说黑林海有变化,我去瞅一眼,还有,我现在是五彩龟,跟鳖没关系,鳖的壳太软了,用不成。”
“哈哈哈,你是担心秦秃头么?放心吧,亡者之界已经出现,秦秃头肯定是去那边了,不用担心他忽然跳出来砍死你,看把你吓得。”
黑影口吐芬芳,吐沫星子乱飞。
“我吓你大爷,秦有德,你死了一次,怎么还是这么惹人讨厌。”
第八八八章 往生之人与石镜,无名火起的嫁衣
身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秦阳不会在别人明显没打算说什么的时候,恬着脸去追问,所以,黑影去干嘛了,他也没打算问。
黑影这臭不要脸的直接口吐芬芳,可不就明显的岔开话题呗。
这边刚说了几句,丑鸡又带着异类大军来了,一群奇形怪状的家伙,嘻嘻哈哈的一顿闹腾。
秦阳也乐得享受这种喧闹,起码能感觉到还活着。
死了一次,的确会给人带来不少改变。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大规模的入侵没有出现,而且小范围的渗透,也还没有发现,神树周围,尤其是神树的根系,已经被着重梳理了一遍。
壶梁的空间,得到大嬴神朝的加持,各方面都在有条不紊的提升,以后想要渗透过来,只会更难。
当然,想要从这个壶梁渗透到别的地方,也会变得很难。
除了有权限的狗东西。
秦阳挺喜欢这种日子的,修行也没必要着急忙慌的紧扣每一瞬的时间,修为越强,境界越高,领悟、觉悟、顿悟所占的比重,便会越来越高。
单纯的力量攀升,已经不足以跨越境界的界限了。
要是这种日子能继续下去,秦阳觉得,最好能过个几万年,甚至十万年,等到他寿元耗尽了,能安安心心的接受自己的死亡了,再去亡者之界好好瞎折腾。
到了那个时候,想必亡者之界也已经演化完全了。
月色如水,万籁俱寂。
秦阳坐在休整了一翻的店铺后院里,回想着当年第一次站在这里时的感受。
战战兢兢之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成就感,那个时候,还有闲心琢磨一下,在东边的墙边,砌一座专门摆花盆的台子。
虽然后面也没闲工夫养花,倒是因为招待客户,把地面夯实了之后,用了不少材料做了防水防味防腐,地面下现在还埋着能吸附血腥味的材料。
还有当年自己设计出来的防腐法阵的碎片,也依然埋在地下。
哪怕在这里招待了不少从来不会提要求,特别好说话的客户,这里也绝对是整个青林城乃至整个壶梁最干净的地方,各种意义上的干净。
温了壶寡淡的米酒,配着点自己折腾出来的发糕,秦阳对着明月,举了举杯。
“敬明月。”
一阵清淡雅致的香气传来,一袭便装的嫁衣,在石桌旁坐下。
“尝尝吧,这个时节,在我的家乡,是要吃这些东西的,以前挺不爱吃的,现在倒是觉得,还不错。”
嫁衣没有问,你的家乡不就在这里么,她只是捻了块发糕,细细的品尝着。
“那是家乡的味道,在别人看来未必是最好的,但总是什么山珍海味都替代不了的。”
“说的真对,以前我喜欢吃辣,现在觉得甜的也挺好的。”秦阳一边说,一边给嫁衣斟了一杯酒。
“尝尝吧,这是我用最普通的糯米酿的,还专门跑了好几千里,用玉稻跟一户农家换来的。”
嫁衣抿着米酒,吃着发糕,跟秦阳有一搭没一搭的先聊着,不聊修行,只聊聊美食,聊聊家乡,听秦阳说他吃过的面食,都有好几百种,酷爱油炸,上火也要吃,后来修行之后,不怕上火了,滋味却不知为何少了一分。
一盘最不喜欢的发糕,现在却有滋有味的吃了半盘,寡淡的米酒,都能感觉有些微醺。
一晃便到了深夜,嫁衣眯着眼睛,听着秦阳吹嘘,她很喜欢这种很放松的感觉,跟地位无关,跟实力无关,跟修行无关,一切都变得很纯粹。
人活着,不能只为了修行。
慢慢的,世界变得越来越安静,低鸣的虫子也去歇息了,那带着些许冷意的夜风,都变得安静。
两人一起昂着头,看着天上入玉盘一般褶褶生辉的明月,没有人说话。
许久之后,嫁衣痴痴的望着明月,低声呢喃。
“月色真美啊……”
秦阳凝神望着明月,眉头微蹙,他伸出手,指了指月亮。
“你有没有感觉到,今天的月亮,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嫁衣回过神,再看了一眼。
“没有啊。”
“仔细看,给人的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就像是,感觉中,美的有些过了。”
眼看秦阳似乎不像是硬杠,嫁衣仔细看了几眼,她眼睛微微一眯,伸出一只手做拈花状,对着明月轻轻一捻。
垂落的月华,便骤然具象化,仿若从以一段丝绸里,抽出来一根细细的蚕丝。
霎时之间,那种月华如水,温凉谦润的感觉,便突兀了出现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
那根透明的细丝,骤然间变成了黑灰色,阴冷的气息浮现出来。
嫁衣眉头微蹙,屈指在那根细丝上一弹,无形的劲力,便顺着逆流而上。
霎时之间,便见那轮明月之下,垂落的无数月华之中,无数根细丝浮现了出来。
嫁衣眼中闪过一丝怒气,眉宇间煞气一闪而逝,她的身形也在瞬间消失在原地。
她瞬间出现在罡风层,目视着刺目的玉色明月,她状做揽月,挥动大袖,轻轻一揽,便见洒落到整个壶梁的月华,便被其揽入袖中。
刨除了月华之后,那些融入到月华之中的力量,也开始浮现了出来。
她目中神光绽放,向着明月望去,目光在明月之上反射下来,投射到通衢州外面的一座小山包上。
那里有一个看起来十几岁的少年,脸上满是海风留下的痕迹,他跪伏在地,面前以简陋的石头,摆出一个祭台,上面放着一面一尺来宽,模样很是古朴灰黑色石镜。
当月华垂落,明明是石头的镜面,却比最好的铜镜还要清晰,天上的明月,如同印在了石镜里。
少年虔诚的叩拜着石镜,不多时,他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仰望着天空,却发现天空的明月上,仿佛倒映着一双眼睛,冷眼看着他。
少年身形僵在那里,想要伸出手去触碰石镜,都已经无法做到。
下一刻,便见一个人影,仿若从月亮上落下,飘然而至。
嫁衣没理会被镇压在原地不能动弹的少年,自顾自的来到石镜边,她伸出手握住石镜,仿若握住了一轮明月。
眉头微蹙,暗暗发力,硬生生的将石镜捡了起来。
石镜之中,那轮明月还倒映在那里,岿然不动,嫁衣伸手一翻,一枚大印在她的掌中出现。
她手握打印,整个大嬴神朝的力量加身,轰的一声盖在了石镜之上。
霎时之间,石镜里倒映出来的明月消失不见,表面上仿若有一层层大网,将石镜彻底包裹起来,所有的力量都被彻底封镇。
所有诡谲的力量,也在此刻消失不见。
而一旁的少年,哪怕嫁衣的力量凝聚到了极致,基本没有外泄,他也被震的昏死过去。
这时,秦阳也循着路径,赶了过来。
“什么情况?需要你调动神朝的力量?”
嫁衣将石镜丢给秦阳,指了指地上的少年。
“只是一个凡人,不知道从哪得到一件诡谲邪异的法宝,借助明月的力量,不知是想要做什么,但终归是邪道行径。”
“交给我吧。”
秦阳盯着趴在地上的少年看了好半晌。
“方才那些邪异力量,影响范围挺大,有些东西出现了,我去处理一下。”
嫁衣风风火火的离开,秦阳拿着石镜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甭管是谁,算你倒了血霉,撞枪口上了……”
“诶,这种情况,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秦阳拿着石镜瞅了好半晌,忽然笑出了声。
得了,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个肯定是大荒之外的人在搞鬼,而且这货恐怕不知道,世道变了,大荒不怎么欢迎外人来搞事情,尤其是这种大范围搞事情的,不是找死么。
秦阳伸出手,将少年后背上的衣服向下拉了拉,看到他后颈到左肩的位置,出现的几个胎记,暗叹一声。
当年到底还是有点心急了,小范围测试还没整完,就开始大范围无差别的测试,果然还是出了问题了。
上次出了一个大壁虎妖怪,那个是没有被洗白的,过来之后,才出现了一些原本没有的记忆,也有可能,那些记忆就是藏在他原本的记忆里。
这种情况,出现了意料之外的状况,还在秦阳的预料之中。
但眼前这个就不一样了。
拿出记录用的小本本看了看,找到对应的资料。
这个少年在往生之前,是酆都大帝的人,当年还曾在往生部帮过忙,后来被洗白了送去往生了。
当年就是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家伙,若不是记录了名字,秦阳都不知道他叫什么。
往生成人族,十几年了还是一个凡人,一点修行过的痕迹都没有,就算加上之前的事,少年也没有一点力量痕迹,这明显不是洗白没洗彻底。
一指点在少年的眉心,将其唤醒,又拿出一点灵液,递给对方。
“喝吧,能恢复的快一点,不然的话,你被震昏,又在夜里,在荒郊野岭的山头睡了一会,后面肯定要大病一场。”
少年警惕的看着秦阳,秦阳无所谓的笑了笑,将灵液放到他面前。
少年拿起玉瓶,小心翼翼的嘬了口灵液。
“你就不怕我下毒么?”
“你要害我,没必要浪费这些东西吧。”少年依然是满眼警惕,喝了一口灵液,察觉到一股暖意升腾之后,立刻将玉瓶盖上,小心翼翼的包起来,揣进怀里。
“你倒是机灵,说的没错,脚下这座岛上,我的实力能排进前三,的确没必要跟一个凡人少年耍心眼。”
秦阳拿出石镜,让少年看了一眼。
“那你就直接说吧,这样省点时间,虽然你什么都不说,我也能轻而易举的知道所有。
这个东西,你是怎么得到的?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说了之后,你要是杀我的话,能只杀了我么?我阿姆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少年那警惕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希冀,他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你现在这条命,都是我给的,我杀你做什么?小孩子不要瞎想八想,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很简单的问题。”
少年看秦阳没什么架子,也没那种可怕的感觉,慢慢的也就放下了心,惊恐不已的心情,也慢慢的平复,开始断断续续的讲述他自己的故事。
从他懂事的时候,就老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长大一点了,还会梦游,有一次梦游,半夜走了好几十里,差点就死在山里了。
后来搬到了现在住的地方,他就再也不梦游了,虽然有时候还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呼唤。
直到之前,出现了大地动,听说在很远的地方,有那些仙人在战斗,他们那的一座山,都在地动中裂开了。
然后,这一次,清醒着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了,就在山裂开的裂缝里,他受不了日夜的呼唤折磨,再也无法入睡,只能冒险去裂缝里寻找。
最后找到了一面石镜,这就是呼唤他的东西。
那一天开始,他才能好好的睡一觉,可是之后,石镜里不时的传来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他也听不懂那是什么话。
直到今天满月的时候,他才终于弄明白一点,带着石镜,来到了小山包,将石镜对准了明月。
少年老老实实的将事情说了一遍,虽然说的乱七八糟,没有重点,紧张的不得了,事情却还是说清楚了。
秦阳暗暗琢磨,按照意识流派的说法,一个人的意识才是根本,你就是你,这个才是核心,哪怕没有记忆也是如此。
现在看来,似乎在这个少年身上得到了应验,他已经不记得曾经,曾经的本能似乎都没有留下,却还是会感应到一些特别的事,能接受到并做出反应。
也有可能,这是他的执念。
秦阳也没办法斩了别人的执念。
听完之后,秦阳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递给他一枚玉符。
“天色不早了,回家去吧,以后要是再有那种感觉,你就砸碎了这枚玉符,到时候我会来。”
“你……真放我走么?”少年有些不敢置信。
秦阳有些失笑,他秦有德还有被人怀疑信誉的一天。
“快走吧,这些天别出海了,会有风暴。”
秦阳摇了摇头,消失在原地。
少年将玉符揣进怀里,紧张兮兮的左顾右盼,确认没人之后,才一路狂奔着离开,他顺着山坳,向西走出了三十多里,才绕了一个大圈向东再次折返好几十里,回到海边的一个小渔村。
秦阳站在高空,看着这个少年,莫名的想要再多看看。
谨小慎微的少年,跟他当年一样。
他还是一个上古地府的高手往生而来,跟往日还有了牵扯,而秦阳却一直被人认为是府君的往生,虽然最后确认不是,可那种感觉,却还是一样的。
少年现在是一个独立的人,全新的一生,却还是被人牵扯到往日,要不是运道还不错,恐怕早就丢了性命,变成一个暂时都不能出现在亡者之界的凡人死灵。
按照小说的发展,命运的齿轮转动,少年会被迫进入修行的世界,最后一点一点的弄清楚真相,为了不被控制,成为上古地府的死敌。
至于为什么是上古地府,那还用说么。
那石镜不是府君搞的鬼,就是酆都大帝的手笔,就算是他们的手下,锅也还是这俩瓜皮的。
秦阳现在想看看这个少年,接下来会怎么样。
想到这,秦阳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佬,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变得漠视,会本能的不在意所有跟他们地位不匹配的生灵的想法。
就像现在,秦阳指缝里渗出来点东西,就足够这个少年走上修行之路,成为一方颇有威名的高手。
一举一动,都可能改变对方的命运,再要保持本心,能以正视,就会变得很难。
秦阳暗暗警醒自己,定下一个小目标,也不求不变成自己曾经讨厌的样子,只求让这个过程,来的慢一点,再慢一点,维持着一个底线就好。
他来到那个小渔村的上空,静静的看着,看着那个少年,又恢复成一个普通的渔家少年。
之前在秦阳着得到的一瓶玉液,秦阳看到他自己偷偷服用了三次,本以为就是这样了,秦阳却见到,他把剩下的,全部给了他相依为命的母亲。
很勤快,也很孝顺,家里能吃饱饭,却过的并不算好,但看的出来,他挺满足的,并没有因为见过高来高去的强者,就想要出去求仙问道,他依旧在这个小渔村里,很踏实。
秦阳静静的看着,看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很无聊的日子,秦阳却感受到另一种东西,修士快要丢掉的东西。
他现在切身体会到,为什么越强的修士,越是很难入门一字诀了。
秦阳在这边挂机,另一边,嫁衣却无名火起,火大的厉害。
当时石镜倒映明月,借明月之力,垂落的力量,牵引到的生灵,全部都在壶梁,现在嫁衣便将这些生灵,一个一个全部揪了出来。
第八**章 老银币的交手,新学来的招数
利用明月的力量,牵引出会做出反应的生灵,有些的确是有些独特的天赋,却从未发现过,有些则是一直埋藏在暗中的暗子。
嫁衣亲自关注,甚至亲自出手,杀鸡用屠龙刀,这种小场面就再也没有任何悬念了。
当实力差距大如天堑的时候,又被针对的时候,什么小心眼都是无用的,说错一个标点符号,可能都会被当场揪出来。
定天司的一群疯狗,如今一个比一个战战兢兢,几百年的时间过去了,新帝基本都是挺好说话的,哪怕是朝会上,被朝臣当面反驳,也没有因此而恼火。
可这一次,这群看人脸色的技能,已经到了炉火纯青阶段的疯狗,都不用多观察,就能看出来,新帝有点火气了。
为了自己不被火焰灼伤,倒了血霉,那这些疯狗,自然只能让其他人倒血霉了。
壶梁大大小小的势力,第一次感受到了在大荒臭名昭著的定天司,都是些什么狗东西。
壶梁现在是大嬴神朝的疆土,有人在大嬴神朝的疆域上搞事情,那还有什么说的,干死他们。
仅仅三天的时间,加急新建好的地牢,便被各种奇形怪状的玩意塞满。
人族占据不到一半,实力有强有弱,剩下的,内海里的妖物,生出灵性的法宝,还有一株有了一丝灵智的毒花,乱七八糟的一大堆。
审讯工作交给了定天司里的专业人士,进展也特别快,不会说话的东西,都能给你想出法子审的明明白白。
接下来就简单了,嫁衣亲自出手,将他们牵引到的力量,全部抽出来捏碎了,没问题的,那也是有些天赋的,直接收了,算是拓展在本地的力量,总不能以后总让大荒的人来这种地方吧。
对于大荒的修士来说,这种地方就是鸟不拉屎的荒漠,在大荒里随处都能买得到的资源,这里见都见不到,灵气也稀薄,来回一次也要费大劲。
那些有问题的,则开始被定天司轮番招呼,甚至还用上了银镜。
很快就有三个被完全确认。
第一个是一头内海里的妖物,前些年频繁地动的时候,内海海底的一个本就快要破碎的封镇,被震裂了,一缕黑气钻入它体内。
那一缕黑气,是一个上古的妖物,被时光磨灭之后,留下的最后一点力量,一丝意识,一缕执念。
然后定天司的阴损家伙,给了这妖物护持己身的灵药,让它去跟那一缕黑气斗,反正要是不想被夺舍,自己看着办吧。
第二个是一株诞生了灵智的毒花,是因为前些日子,因为太昊派人进来时,牵动了神树,这株毒花便趁机从他界跳了过来,那边正好就是上古地府的地盘。
这货想要施毒,可惜却被定天司的人,乐呵呵的将毒采集了当材料,现在每天例行去榨一遍,将这株毒花当成了奶牛。
最后一个是一个人族修士,年轻的时候,意外得到了机缘,得到一门上古地府有关的法门,变成了上古地府的铁杆拥趸,这一次当然欢天喜地了。
只可惜,还没笑两声呢,就被镇压了,这个明明是人族的家伙,却最不招人待见,只是镇压了了事。
这三家伙现在什么都干不了,成了壶梁地牢里第一批长住客。
嫁衣本来是打算按照审讯来的口供,过去看看,将可能出现的裂口都堵住了,后来想了想,没忍下这口气,暂时没去堵死,准备反过来搞一波事。
而另一边,秦阳也如同魔怔了一般,整天蹲在云层之上当偷窥狂,观察着那个少年每一天毫无新意的枯燥生活。
越看秦阳越是感觉到,这家伙不去当修士可惜了。
每天重复的日子,还能保持着乐观和希望,一点都不觉得枯燥,反而乐在其中,有这种心性,去修行的话,闭关几百年这种情况,他应该都不会觉得腻味。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少年还记着秦阳当时随口的提醒,最近都没有出海。
小渔村里挂起了白幡,有人出海,消失在风浪里,少年看着渔村里办丧事,还是有些沮丧,他也曾提醒过,可惜没人信他。
那些老渔民都觉得打了一辈子渔,对天气的变化再了解不过了,可惜,他们不知道,秦阳随口提醒,那是因为他早就感觉到,海外有凶兽在交手,掀起的波浪,过了几天,才会抵达海岸。
哪怕那点余波,对秦阳微不足道,但对于凡人渔民,却很致命了。
过了半个月,少年都没有出门,家里的余粮不多了,他不得不出海。
海浪很平静,秦阳飘在海面上,静静的看着,没有插手也没有提醒,再过一个时辰,新一波余波就会抵达。
虽然到了这边,余波已经近乎没有,掀起的海浪最多也就七八丈高,但这也不是那艘小渔船能挡得住的。
一个时辰之后,浪头在天边化出一条白线,飞速的奔涌而来,少年驾着渔船,想要逃窜,却已经来不及了。
在于浪头接触的一瞬间,渔船被掀飞,重重的落在海面上,支离破碎,少年死死的抓着渔网,里面大大小小的海鱼不少。
秦阳本以为他临死了还不舍得放弃,谁想渔网里的海鱼,在落水之后,便开始了疯狂的挣扎,拖着渔网,连带着少年一起,向着侧面游去。
少年脸颊憋的发紫,还是没松开手,一路憋了一炷香的时间,他已经有些失去意识的时候,那些发疯似的逃窜的游鱼,终于稍稍安静了下来。
有些海鱼已经死了,有些是已经筋疲力尽,再也没有力气挣扎了。
而少年已经被带着离开了暗潮涌动的地方。
浮出水面,趴在一块破碎的木板上,他意识模糊着随波逐流,随着浪头,一点一点的飘向岸边。
秦阳依然没有插手,看着少年,连带着渔网,被冲上了沙滩,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个已经没有呼吸的少年。
几个呼吸之后,少年忽然咳嗽了一声,吐出来一些海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秦阳琢磨了琢磨,按照正常路子,他现在应该是收徒了。
心性不错,人也不蠢,运道也可以,天赋不是太好,但也不是特别差,能修行,这就足够了。
到了一定境界,先天根骨和天赋,不是好到先天道体、原始道胎这种级别,区别都不大,而且先天根骨太好了,前期太过顺利,也未必是好事。
就比如说,之前跟小说家闲聊,他就说过,修成一字诀的人,没有一个人的根骨,天生是先天道体这个级别或者之上的。
少年恢复了片刻之后,扛起用命搏下的一网海鱼,咧着嘴回到了渔村。
“我抓到了一条宝石鱼,据说能孕育出宝石的,卖了能赚不少钱。”
回到了渔村,少年眉开眼笑的跟他的阿姆邀功。
很快就有同村的人前来,想要收购那条宝石鱼,少年没有自己去切开,而是直接将宝石鱼,卖给了对方。
买到宝石鱼的家伙,也是忍着诱惑,飞速的离开渔村,到附近的城池里,将这条宝石鱼卖掉。
秦阳暗暗赞叹,换做是他,他也不会自己去开,赌运气的事,历来靠不住的,落袋为安最好,开宝箱上头,没有好结果的。
本来只是莫名的想要观察一下,他现在是真的有点想收徒了。
入夜,少年将晾晒咸鱼,收到通风的房子里,秦阳无声无息的在院子里出现。
少年看到有人,少年一惊,顺手拿起了鱼叉,当看到是秦阳之后,才慢慢放松了下来。
似模似样的走上前,行了一礼。
“拜见仙长。”
“我不是仙长,也不用拜见我,我来是跟你聊聊。”
“仙长请赐教。”
“你想修仙么?”
少年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想。”
“为什么不想?”
“隔壁村的二牛,前年被选中了,可是他没通过什么选拔,死了,他弟弟也死在外面,只剩下爹娘,饭都吃不上了。”
“人和人还是有差别的,你跟我走,你阿姆也可以一起,不用担心吃不上饭。”
少年有些犹豫,半晌之后,再次摇了摇头,这一次异常的坚定。
“我还是不想。”
秦阳微微眯了眯眼睛,这次终于看出来了,不是因为之前的事太过危险,也不是因为他心有挂碍,而是意识最深处的执念。
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前些天,莫名的想要来看看。
那时他根本没有看穿这个少年。
那个往生而来,被洗白的小透明,最深的执念,竟然是不愿意修行。
那他之前会对石镜做出反应,便是割舍不去的联系,意识之中抹不掉的本能。
暗暗翻了翻小本本,将记录看了一遍,越看越是不对劲。
当年这个小透明,似乎是刻意没有通过他的审核,专门来借他之手洗白,往生之后,重头再来,却留下了一个不愿意修行的执念。
要么,他曾经开始修行的过程,是他一生之中最后悔的事,但从记录之中看,根本没看出来有这一点。
那这个家伙,要么是另有所图,要么是为了避开什么人。
至于另有所图的,秦阳倒是听说过一种。
曾经有人族的大佬,为了参悟一字诀,自封修为,自封记忆,化作一最普通的凡人,历经人世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
但那种明显是不够彻底,眼前这个少年的情况,绝对算是最彻底的一种。
敢这么干,那绝对是铁杆的意识流派,自信有朝一日,可以复苏。
其他的另有所图,秦阳一时还想不到。
可若是为了避开什么人,他要避开谁?
当年在亡者之界的时候,这就是个不起眼的小透明,话不多,恢复的实力也不高不低,长的也是一张大众脸。
秦阳的念头飞速闪过,他摇了摇头。
“既然你不想,那就算了,玉符你好好留着,任何时候,你都可以用玉符通知我。”
既然是有执念,那就不用劝了,劝不来的。
闪身离开之后,秦阳也不再观察,他拿出石镜,细细摸索。
这个石镜,跟上古地府有关系。
结合少年的前世,是酆都一系的人,如今又有这种古怪的执念留下来。
秦阳不禁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在亡者之界的那个小透明,是不是就是府君安插在酆都一系里的一个后手。
怎么看如今这个看似寻常的少年,都不太正常。
最不正常的,就是能引起他的注意,让他如同魔怔了一般,当了好些天的偷窥狂。
秦阳反照自身,剖析这些天的动作,越看越是不对劲。
那种自然而然生出的好感,如今看起来也有些不对劲了。
品质好的人多了,机灵鬼也多了,也没见他对谁莫名的这么上心。
从他开始窥视,再到忍不住生出收徒的心思,再到忍不住现身去问,内心的决定在自然而然的变化,直到达成一个质变。
秦阳闭上眼睛,直接开启了二档思维加速。
周遭的一切,都仿若静止,唯独他的思维还在加速。
一点一点的反照,揪出来每一丝细节,重新捋了一遍之后,终于捕捉到一丝微不可查的细节。
他念头一动,一点黑灰色的虚影,在他的瞳孔底部浮现,目中一点金光闪过,那一点虚影便彻底被湮灭掉。
可是转瞬,被湮灭的虚影,便再次浮现。
秦阳眉头微蹙,拿出塑料黑剑,对着自己斩了一剑,这一次,那个虚影才彻底消散。
但这个东西,跟那个少年却没什么关系,他依然没发现那个少年身上,能有什么力量影响到他。
秦阳拿着石镜看了看,面色有些发冷。
差点被阴了。
他一个闪身,回到了青林城,找到了嫁衣。
“别说话,看着我。”
一见面,秦阳便一脸严肃的拉住嫁衣,死死的盯着嫁衣的眼睛。
嫁衣微微一怔,不等她说什么,便见秦阳的瞳孔,化作了十字,黑色的眼仁周围,浮现出一圈铜环,于十字链接在一起。
在他的目光之中,就见嫁衣的瞳孔深处,有一丝黑灰色的虚影浮现了出来。
似是察觉到秦阳的目光,那一丝黑灰色的虚影,化作一个骷髅头的虚影,咧着嘴对着秦阳无声的发笑。
“笑尼玛呢,敢阴我,这事完不了了。”
秦阳怒从心中起,手握塑料黑剑,对着嫁衣便是一剑。
嫁衣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黑光没入她的双目之中,转瞬,瞳孔深处的黑灰色虚影,消失的无影无踪。
嫁衣眉宇间的煞气,也开始抑制不住的升腾,当然这不是针对秦阳。
“你发现什么了?”
“石镜只是一个幌子,倒映出明月,也只是一个幌子,甚至那个少年,也一样是一个幌子。
搞这么大动静,可能只是为了勾连起联系,但这个联系,不是用石镜,石镜的作用已经完成了。
仅仅石镜,根本不足以构建起这种稳固的联系,他需要足够强的修士,来充当这种联系。
而当时,能从月华之中,分辨出垂落的虚影的,绝对是足够强了。
只要看到,就是联系,就是承载。
如今这个联系,恐怕已经完成了,他肯定已经有足够的把握,可以跨越界限了。”
秦阳面色发黑,嫁衣的脸色也特别不好看,怒火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了。
她轻吸一口气,眉宇间煞气浮动,怒火渐渐的平息。
“金龙全力助我,我也不能让他毫无所获,大嬴神朝的疆域,也是时候拓展一些了。
正好这一次,将壶梁纳入版图,疆域没有紧挨着,金龙也已经习惯了,想必疆域拓展到其他世界,应该也可以尝试一下了。”
秦阳吓了一跳,连忙安抚。
“冷静点,不至于……”
稍稍想了想,秦阳继续劝说。
“这一次咱们虽然被利用了,这么阴的家伙,我看啊,不是府君,就是酆都大帝,反正这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种见不得人,阴损的家伙,渗透起来,想拦也是拦不住的,毕竟,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防不胜防。
现在发现了,也还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我先去解决一下再说,你可千万别冲动,不至于闹这么大,对方肯定巴不得,你直接开一个跨界战争。
那样的话,联系会愈发紧密。”
秦阳本来也是火大的厉害,现在却赶紧先把嫁衣拉住了。
之前还真没察觉到,对方丢出来一堆幌子,其实根本不够渗透,只是为了寻找到足够强,足够稳的锚点。
有嫁衣这个壶梁最强的人,作为锚点,那坐标就稳的一塌糊涂。
顺带着,还从封镇壶梁的大嬴神朝之力里,偷偷窃取了一丝权限。
对方想要渗透过来,就会变得很容易了。
若是嫁衣忍不住火大,直接开战,那又是中计了。
到时候联系会进一步加深,加深到一定程度的时候。
便会恢复到最早的时候的样子,壶梁便会成为名正言顺的通道,只要是通过这里来的,便不会被世界排斥。
上古天庭的神祇,肯定是不屑与用这种手段来铺垫的,他们刻入权柄里的傲慢,会让他们用最简单粗暴的办法,一路平推过来。
就像上一次的跨越。
成了就是一路平推,失败了,便退回去,琢磨着下次再来。
而这种用手段做铺垫,慢慢渗透,稳扎稳打的方式,速度虽然慢了点,但说实话,在壶梁这种已经跟筛子差不多的地方,不可能完全拦住的。
秦阳现在也不准备拦着了。
他准备现学现卖,把前些日子狗世界用在他身上的东西,直接抄一遍用上。
让太昊这个狗东西,去跟上古地府的老银币打吧,打死一个少一个,甭管哪个完蛋,秦阳都会撒花庆祝。
秦阳怒气冲冲的扫了一圈,把之前所有被嫁衣揪出来的人,全部洗了一遍,尤其是地牢里的那三个。
内海的妖物,与毒花倒也罢了,可那个关注度最低,整天都是老老实实待在地牢里的家伙,他瞳孔深处倒映出来的虚影,早已经凝聚成骷髅头。
秦阳语气对视的时候,已经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笑意。
而这个人族修士,也是面带微笑,一点都不将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
“好好笑!”
直接将其洗成白痴,秦阳跟着嫁衣,来到之前尚未彻底堵死的地方。
内海里已经破碎的封镇,没什么好看的,彻底毁掉。
需要着重注意的,是毒花跳过来的那个地方,就在通衢州的范围。
确认了这个地点之后,秦阳再确认了一下,神树延伸到太昊所在世界的节点。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以脚下的壶梁为桥梁,将这两个节点桥接在一起。
让双方再渗透的时候,直接渗透到对方那边。
尝试了良久之后,还是有些问题,以咫尺天涯禁,拉短距离,拉到极限,俩节点之间也还是有间隔,被人看出来的概率可不小。
思来想去,秦阳飞到神树的顶端,落在神树的树干上,看着神树顶端长出来嫩芽,秦阳蹲在嫩芽边,一个人嘀嘀咕咕。
“话说,现在上古天庭的神祇要过来,上古地府的老银币也要过来,你觉得等他们来了,会有人看不出来,你其实是一株长歪的仙草么?
就算没看出来,把你连根挖了,当做材料,那些人肯定也干得出来的,你在这边都长出嫩芽了,我也没想着把你砍了当材料。
我现在可不是让你帮我,是帮我们,把那俩节点,贴到一起,门对门。
你只需要贴合到一起,怎么压住,不让他们发现,那就是我的事了,没问题吧?
先提醒你,我是这里的异类,因为只有我最讲道理,别人可未必了。”
秦阳说完,也没见神树有什么反应。
下一刻,嫁衣瞬间出现在神树的顶端,面无表情的嫁衣,什么话都没说呢,就见神树的根系,开始动了起来。
两个根系之间的节点,分别通向的是太昊的地盘和上古地府的地盘。
但现在,通过根系之间的联系,两跟仿若断开的树根,对接到了一起,中间便是两个对到一起的节点。
秦阳气的够呛,这株神树也是贱皮子。
他好好的讲道理没用。
非得一个黑着脸,火气还没消的大佬,亲自来了,什么话都不用说,神树立刻就怂了。
这边节点对接之后,秦阳拿出那个石镜,随手从左边丢进了节点里。
嫁衣再亲自出手,将这方寸之地,彻底镇压。
这一下,两扇脸对脸的门,便再也没人能察觉到两扇门之间的缝隙了。
无论双方怎么渗透,都是直接渗透到对面去了。
秦阳还就不信了,当上古地府的老银币,甭管是府君还是酆都大帝,只要渗透到太昊的地盘,太昊会乐呵呵的给他准备一个接风宴。
哪怕是被他们知道了,是被人刻意做局了,他们也只会先打了再说。
沉淀了无数年的恩怨,早已经到了不需要煽风点火,也能烈火燎原的状态了。
……
太昊世界的壶梁岛,地底的岩浆暗河里,一个石镜顺着根系跌落了出来,伴随着岩浆流淌,慢慢的消失不见。
石镜又开始散发出一种常人无法察觉到的召唤,来吸引人带走他。
数日之后,石镜随着岩浆暗河,飘到了一处海底火山口,伴随着流淌出的岩浆,从里面飘了出来,镶嵌在海底凝固的岩浆表面。
数个月之后,一艘花船经过万里之外,一位女修,趴在甲板的边缘,望着远方怔怔出神,入夜之后,女修悄无声息的落入海中,顺着海底,潜向了石镜所在。
女修拿到了石镜,神情冷冽,她浮出海面,以心血浇注到石镜上,脱离了大嬴神朝的疆域,嫁衣施加在上面的封印,便成了无根之木,伴随着女修的心血浇注,封印无声无息的消失不见。
石镜粗糙的表面,再次化作了比银镜还要通透的镜面,倒映出天空中的满月。
女修没有多停留,悄无声息的离去,只剩下石镜还静静的飘在海面上。
灰黑色的力量,从倒映出来的明月里,再次四散开来。
镇守在壶梁的一位大神官,骤然睁开眼睛,他抬起头,仰望着明月,张口一吐,太阳真火,化作涛涛烈焰,将所有垂落的月华,烧成虚无。
暗藏其中的灰黑色力量,在至阳至热的太阳真火里,不断的扭曲着,慢慢的化为虚无。
“宵小之辈。”
大神官冷笑一声,转身向着海面上望去,他一步跨出,身形化作太阳真火,不多时,便来到了数千里之外的海面上,那里有一面石镜,静静的飘在海面上,里面倒映出明月的样子。
太阳真火包裹着石镜,一点一点的将其焚烧成灰烬。
“不堪一击。”
大神官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继续回到壶梁镇守。
但他可没发现,当他看到石镜里投射出的力量时,这个信息,就已经有了承载,新的锚点,也随之出现了。
一个稳固之极,绝对足够作为灯塔的锚点。
第**零章 圣母的力量,桥上坠落的漂流瓶
秦阳亲自镇守在两个断口的旁边,随时注意着这里的动静。
所谓的节点,就是可以联系两界,同时出现在两界的同一个点,跟秘境之门还是有些区别的。
对方通过这个点,完成的定位,若是有足够的实力,便可以直接在对面开一扇门,就比如之前太昊的两个大神官,直接在高空中开门。
本质上却还是以这个节点作为桥梁的。
现在秦阳做的,便是将两座通往大荒世界的桥梁,对接到一起,桥梁本身的确是经过大荒的,但只要过桥,出现的地方,就只能是这那两界之一。
在过桥的过程中,瞎搞事情,那是找死的行为,若是桥梁崩断,过桥的人迷失在无尽虚空,甭管修为实力多高,可能都会生不如死。
可架不住真有那种神经病,非要跳桥吧。
秦阳觉得自己还是镇守着比较好,顺带着,有人过桥的时候,他还能先发现了。
真要是碰到跳桥的,也能救对方一把,让对方顺利过桥。
等了好些天,也没见到有什么反应,秦阳差点认为两边都放弃渗透的时候,终于,节点所在的地方,有一丝神光闪过。
黑灰色的力量里,附带着一点清灵之光,这是上古地府那边又在渗透了。
这一次,渗透的便直接是太昊的地盘,显化在这里的,也只是过桥时,自然引起的反应。
秦阳乐呵呵的看热闹,他都不确定之前是谁阴他,府君把自己分成了那么多份,鬼知道具体有多少个,很有可能就是他,但是也有可能是酆都大帝。
秦阳不觉得酆都大帝出现在亡者之界,生者的世界就什么都没有了,府君这边可是有先例的。
但这不重要,反正甭管是谁,让他跟太昊打吧,太昊最近的火气应该也不小,若是太昊也会生气的话。
太昊的世界,镇守在太昊壶梁的真火大神官,实力比之之前那俩先头兵,强的就不是一点半点了,渗透出现的第一时间,他便睁开了眼睛。
抬起头,又是一次满月,月光如水,洒落整个世界,渗透过来的力量,融入到月光之中,飞速的扩散开。
真火大神官,飞到半空中,冷眼俯瞰着太昊壶梁,太阳真火在他的体表浮现,仿若在瞬间,化作一轮小太阳,悬浮在太昊壶梁的上空。
月华被硬生生的蒸发掉,光辉照耀而下,真火大神官高声颂赞。
“礼赞,太昊。”
霎时之间,光辉弥散,太昊壶梁在瞬间跨过了黑夜,进入到青天白日的状态。
那些黑灰色的力量,如同无数的细丝,从太昊壶梁的地底扩散开来,此刻完完全全的暴露在烈日的光辉之下。
太阳真火伴随着的烈日的光辉,化作浪潮,从太昊壶梁的中心,一口气横扫整个太昊壶梁岛,所有的东西,都被烧成了灰烬,包括此刻还在这座岛屿上的生灵。
地毯式的横扫而过,浮现在地表的力量,自然毫无意外的被全部毁掉。
太阳真火,至阳至热,在所有的真火里,论霸道无匹,也是稳稳排进前三的存在,尤其是阴邪之属,更是被太阳真火死死的压制。
真火大神官凌空而立,冷眼看着已经变成焦黑色的太昊壶梁,目中金光闪烁,不断的扫视周围的一切,意图找到可能藏在地底的部分。
然而,地底都被太阳真火化作的浪潮扫了一遍,地底深处,探入到岩浆河里汲取力量的神树树根,表面都变得有些焦黑了。
确认没有问题之后,真火大神官伸出手,书写出一卷奏章,一手轻轻一抬,奏章化作一道光辉,飞入天际消失不见。
真火大神官静静的悬立当空,化作小太阳,照耀了太昊壶梁三日之后,才见一道流光从天而降。
他看了看奏章之上的批注,收敛了太阳真火,重新落在岛屿上,继续静静的镇守着。
这时,过了三个白天的太昊壶梁,重新恢复了黑夜,明月的光辉,也重新洒落下来。
月光穿过海面,落在海岸线附近的海床上。
一块石壁上,有一个不过半寸长的痕迹,就仿若一只细虫,被烤死之后,留下的痕迹。
那是之前渗透过来的那些黑色丝线,被太阳真火烧毁之后的痕迹。
如今随着朦胧的月光,穿过水面投射下来,那一丝没有任何力量的痕迹,缓缓的动了起来。
在一条三寸长的海鱼游走过来的瞬间,印记无声无息的印在了海鱼鱼鳍上。
小海鱼游走出去不远,立刻没一条黑色的海蛇一口吞噬掉,而那一丝印记,便从海鱼身上,转移到海蛇的腹部。
海蛇游走海面之下,悄悄的离开了岛屿附近。
如此连续转换了五次,最后一只速度极快的剑鱼,承载着这一丝印记,来到了万里之外的花船附近。
之所以花船还没走,还是托了真火大神官的福,相隔万里,也还能看到太昊壶梁岛那边,连续三日,如同白昼。
上古天庭的大神官,亲自显现伟力,乃是难得一见的景象。
有的是人会远远的来凑热闹,在保证安全的时候,伸长了脖子多看几眼,至于这些家伙是不是真的凑热闹,谁管啊。
反正这来的人多了,花船的生意多少就会比原来好些了。
那日放了太多心血,如今面色苍白如纸,颇有一副我见犹怜气质的女修,刚从一个闭关闭傻的修士那,忽悠到了极品的疗伤灵药之后,伸出手,轻轻抚过对方的双眼。
下一刻,她一步跨出,蜕下一层人形的外壳,自顾自的来到窗边,而那个闭关闭傻的修士,则还在对着人蜕自说自话。
她一只手伸出窗外,下方游过的剑鱼一跃而起,与她的手触碰到一起,瞬间,那一丝印记,便转移到了她的手上。
印记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她的手背上,她仰起头,遥望着明月,瞳孔一涨一缩,虹膜由黑化作灰黑色,而后又再重新转变回来。
这时,她的眼神也已经彻底变了。
她眨了一下眼睛,散去了眼底毫无感情的冷漠,转而一步跨出,重新套上人蜕,带着微笑,继续忽悠着那个闭关闭傻的修士。
三日之后,她亦步亦趋的跟在傻修士身后,跟个娇羞的小娘子似的,离开了花船。
七日之后,站在一个门派的门口,她微微昂着头,面带一丝微笑,眼神被日光刺的有些睁不开,她重新低下头,含笑默念了一声。
“太昊啊,你的老对手,老朋友,来了,先送你一个见面礼吧。”
入夜之后,大日落入西山,明月升起,她的脚下,一丝丝黑色的线条印记浮现,不断的融入到她的体内。
于此同时,太昊壶梁岛,新一波的入侵出现。
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黑灰色的力量如同泉涌,从节点渗透过来,这些力量飞速的凝聚出一闪黑色的大门,从地下钻了出来。
大门之上,左边阳雕着一位含笑女子的侧脸,她仿若一个圣母,散发着温柔的光辉。
右边则是密密麻麻的骷髅头浮雕,女子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右边的一个骷髅头。
当真火大神官出现的时候,黑色的大门轰然洞开,无数的骷髅头,伴随着大量的低级阴魂鬼物,化作洪流一般,呼啸而出。
太阳真火,化作浪潮,如期而至,那些难以计数,化作洪流的阴魂鬼物,在太阳真火的力量下,也完全失去了作用,数量似乎毫无意义。
这些阴魂鬼物,甚至都冲不出巨门百丈之地。
真火大神官冷眼看着这一切,内心里毫无波澜,在他眼里,那些阴魂鬼物,与之前太昊壶梁岛上的其他生灵一样,生死都不会让他在意。
他早已经忘记了,怜悯是什么东西,残忍是什么东西。
太阳真火不断的卷上来,将所有的一切都灼烧殆尽。
巨门右边,一颗颗骷髅头脱离出来,想要继续回到左边圣母的怀抱,可惜,它们一个个,在脱离出来的瞬间,便被太阳真火化为灰烬。
片刻之后,黑色的巨门开始被灼烧,慢慢的崩碎,那个圣母的浮雕,从门上走下来,被烈火焚身之时,依然面色温柔,带着一丝怜悯,仰望着真火大神官。
当她被彻底烧成灰烬,巨门也彻底崩塌之后,真火大神官的身形微微一震,瞳孔深处,映照出一个骷髅头的虚影。
转瞬,这个骷髅头便化作了那个圣母,面带微笑的样子。
咚咚……
咚咚……
心跳的声音,如同惊雷,真火大神官,全身燃烧着真火,将身体内外都在灼烧之中,可是那种心痛的感觉,却如何都消除不掉。
他捂着胸口,面上慢慢的浮现出痛苦的神色,冷漠的眼底,出现了一些属于一个活人的心绪。
那种心绪越来越强,他也愈发的痛苦,嘶吼着咆哮着,发狂了似的,燃烧着自己。
“不怪你的……”
他的心底,仿若浮现出一个女人,轻柔的呼唤,像是在安抚他的心痛。
他慢慢的跪伏在地,痛哭流涕。
片刻之后,他身上燃烧的太阳真火,在他身前,凝聚出那个圣母的样子,脸带微笑,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
下一刻,真火大神官,跪伏在地,面带微笑的闭上了眼睛。
他的气息还在,他的神魂还在,他的力量也还在,但他的意识,却已经自我湮灭了。
当一切无人掌控之后,太阳真火失控,将他的身体,烧成了灰烬,最后只留下一团太阳真火,留在了原地。
这是真火大神官的权柄具象。
转瞬,权柄化作一道流光,飞入天际,没入到真火大神官的宫殿里,等着太昊重新敕封新一任的真火大神官。
失去了真火大神官的镇压,地底再次浮现出一扇黑色的巨门。
巨门之上,左右各有两个青面獠牙的厉鬼形象,大门洞开之后,一些气息阴冷的家伙,从中走了出来。
“神祇掌控的世界,嘿,完美。”
“要是能宰两个神祇,作为幡旗的主魂,那才叫完美。”
……
秦阳眯着眼睛,静静的看着光辉频繁闪烁的节点,有些震惊。
本以为对方是慢慢的渗透,没想到这才渗透了没几天,立刻来了大阵仗,感受着桥梁上涌过的力量,明显是大批人马冲了过去了。
得了,现在不用再猜了,如此人多势众,完全不在意大队人马当炮灰,十有**是酆都大帝的人了。
府君那边走的是精兵路线,可没这么多炮灰随意消耗。
然而,转瞬,他竟然感受到了一丝一字诀的力量,混杂在大队人马里,顺着桥梁去了太昊的世界。
只是太快了,这样子感受,也难以感受的真切,他根本没感受清楚,那到底是哪一门一字诀的力量。
他只能确定,不是思字诀,也不是哀字诀。
秦阳心痒难耐,想要去看热闹,有入门一字诀的大佬亲自出手了,那么,大队人马十有**就不全是炮灰了。
比他想的还要快的多,这两边还真是不需要火星,碰到就能炸。
心里痒痒,秦阳还是忍下来了,反而亲自出手,帮忙将这里彻底镇压,保证桥不会塌了。
正镇压着呢,秦阳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力量,从桥上跌落了下来。
他一直担心的事出现了,还真有什么神经病跳桥啊,不害怕迷失在无尽虚空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秦阳将其镇压,待看清了东西,微微松了口气。
原来只是一个念头。
将其镇压的瞬间,便见那个念头,在他眼前幻化,最后化作一封书信自动舒展开。
念头里蕴含的东西,自动幻化成秦阳认识的文字,在纸上书写出来。
字迹娟秀清丽,以字识人,便仿若看到一位大家闺秀,在案头提笔书写下那些蝇头小楷。
“希望有人能看到,有人能来救救我,或者,来抹杀我。
我不想成为神祇的傀儡,成为神祇的棋子,他有一个天大的阴谋。
天啊,有没有人啊,救救我,或者抹杀我吧,我不想……不想……”
秦阳砸吧着嘴,原来是有人趁着混乱,无意识丢出的念头,难怪会从桥上跌落下来,这不就是丢漂流瓶么。
谁能捡到,完全随缘。
可这有什么用呢。
鬼知道这个东西是不是用来钓鱼的,不,八成就是钓鱼用的。
而且很有可能,就是那个施展一字诀的大佬,到处撒网钓鱼的。
就算不是,谁知道,这是谁啊,总不至于无意间捡到个漂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漂流瓶,就跨界而去,玩一手英雄救美的把戏吧。
再说了,跨哪界都不知道呢。
总结出来,四个字:关我屁事。
随手掐灭了这个念头,顺带着将自己刚才看到漂流瓶的内容,也一起斩了,安全第一。
……
数日之后,一座云台之上的庄园里,一位明眸皓齿的少女,倚在窗边,望着窗外怔怔出神。
忽然,她神情一动,有些惊喜的看着一片窗外的桃花树上,有一片花瓣随风飘落,她连忙伸出双手,将其小心翼翼的接住。
花瓣在她的掌心崩碎,化作一张小纸条。
上书四个潦草的大字。
“关我屁事。”
第**一章 自动变化内容,漂流瓶友十二
“诶?!”
少女呆呆的看着纸条,有些震惊。
左看右看,那纸条上四个大字,转瞬变得更加潦草,就似一笔写出来四个字,而后字迹越来越模糊,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呆愣了好半晌,少女回过神来,还没来得及气呢,便赶忙回到桌前,再次提笔开始书写内容。
生气有什么用,完全没有用,少女现在非但不气,反而特别的惊喜。
她在这里已经不知道待了多久了,丢出去的信件,从来没有得到过回应,这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得到了回应。
不管里面是什么内容,都足够让她惊喜,因为这代表着希望。
她提笔之后,唰唰唰的写出来一大篇,可是转瞬,少女便微微蹙眉,将写好的那篇撕掉。
她愁眉苦脸的,有些纠结了,该怎么说呢。
看这个给出回应的人,很敷衍,压根不想理会,无论想要对方帮忙做什么,直接开口都不是好选择了。
这次对方的回应,她大概也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也没有人理会她。
怎么才能让对方理会,才是现在最关键的事。
回忆着曾经,少女慢慢的想起来,请人帮忙,似乎有个最直接的办法。
“救我离开这里,我可以告诉你,哪里有一条仙脉……”
撕掉,重新写,这个消息并不是什么秘密,上古天庭手里,掌握这一条仙脉的事,知道的人应该挺多的。
但知道了,也没有办法拿到手的。
再次回忆了良久,少女继续拿出一张纸。
“救我离开这里,我告诉你一个消息,有一个地方,有一株快要长成的仙草。”
写下这个之后,少女有了些信心,怀着憧憬,将信纸叠起来,轻轻捧着送出了窗外。
信纸化作一片桃花瓣,伴随着微风,从庄园里飞出,落入到云海里,消失不见。
另一边,秦阳还蹲在两扇门那观察着,上古地府那边不知道是出动了多少人。
连续奔涌了好几天,非但没有减缓的趋势,反而越来越多,过去的人也越来越强。
秦阳不得不亲自出手,全力镇压,才能维持着桥不塌。
也不知道那些人都是些什么玩意,跨界的时候,一点都不知道收敛,跟疯狗似的,一点都不害怕从桥上跌落,落得一个永远迷失的结局。
他们不怕,秦阳却怕啊。
从桥上跌下来,可不是正常的迷失虚空,而是直接跌到大荒世界了。
真让这些疯狗发现大荒世界,恐怕比面对太昊的人还要麻烦的多。
秦阳费心费力的忙活了十来天,大队人马过桥的时期,总算是过去了,秦阳喘了口气,立刻开始动手,重新布置大阵。
力求能将这里彻底镇压,全力维持着桥的稳定,保证上古地府的人,和太昊掐的时候,不会担心后路被断了,也不用担心半路上摔死。
完成镇压之后,秦阳转身准备离开。
一步跨出,他又把脚收了回来,回头望去,就见他镇压的彻彻底底,连神树都主动帮忙,空间都快被镇压的彻底凝固的地方。
竟然又有一丝念头,倔强的飘了出来。
秦阳神情有些凝重,立刻开了二档思维加速,捕捉这一缕念头飘出的一切细节。
他现在已经在桥上加了护栏,顶上再加了防护,已经将其变成一个封闭的通道,再怎么疯狗的冲过去,也都能安安生生的过了桥。
就差把自己的道基堆上去,给桥重新搭个地基,重新铺一层绝对稳固的防护了。
就这,竟然还是有一缕念头,能飘了出来。
秦阳觉得,他得认真对待了。
一,对方的力量肯定很强,或者说,有特别的能力。
二,他被漂流瓶友盯上了。
肯定是之前掐灭念头的时候,有什么念头,在他都没感觉的时候,已经飘了出去。
秦阳伸出一只手,轻轻一捏,那一丝无形的念头,便飞了出来,在他面前化作一张白纸铺开。
“救我离开这里,我告诉你一个消息,有一个地方,有一株快要长成的仙草。”
那“仙草”俩字,还给加大加粗,加了七彩闪烁的特效。
秦阳看着上面娟秀的字迹,啧啧有声。
这一次明显就很上道,哪像上次那样,相隔了起码一个世界的距离,还玩那手喊救命的把戏,甭管是谁,都不会信。
说实话,喊个失火啦,也比喊救命有用。
这一次,甭管真假,起码这个消息,看起来就很上道,很有诚意。
秦阳倒是不想理对方了,可如今对方丢出来的漂流瓶,都能精准投递了,说明他上次不知道逸散出什么念头,已经给了回复,建立了联系。
思来想去,秦阳看了看高耸入云的神树,给对方回了一句。
“我有仙草,不稀罕。”
虽然神树只是一株长歪的仙草,已经没有可能重新恢复仙草的样子了。
但是,说神树是仙草,本身也没啥毛病。
念头丢出去,秦阳琢磨了一下,这话可能未必能打消对方的想法,依旧会盯着他。
想了想,秦阳又丢出去一个念头。
“你要找的,是神祇的敌人,只有他们才有力量去救你,或者杀了你,我只是诛心星官麾下,一个拥有仙草的小修士,没有力量的,没举报你已经是大发慈悲了,你不要联系我了,没结果的。”
不管是钓鱼的,还是真的求救,这条信息里,都包含了对应的信息。
最好是钓鱼,告诉别人,诛心星官已经复苏,别人自然会将其等同于,太微复苏了。
……
云台之上,少女趴在窗前,目不转睛的盯着窗外的桃花树,忽然,一阵微风吹过,一片桃花瓣飘然落下,落入到少女的手中。
花瓣化作一张大纸,六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慢慢浮现,上面的不屑之意,简直是呼之欲出。
“老子有!不稀罕!”
少女微微一滞,呆在了那里,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反应了。
她还从来没想过,对方会这么回复。
不等她回过神,窗外又是一阵微风吹过,有一片花瓣飘落,飞入窗内,落在少女的书案上,自动化作一张大纸。
上面依然是龙飞凤舞,很是潦草的大字。
“找我有锤子用!
我不过是个只有一株仙草的小修士而已,再说了,我还有个身份,是太微天帝麾下的诛心星官。
我没去给天帝汇报,都是给你脸了,别蹬鼻子上脸。
你去找上古地府的疯狗啊,噢,算了,算你运气好,你不用找了,我刚把那些家伙送过去,这些家伙,十成十很乐意破坏神祇的好事,甭管是哪个神祇。
还有,别给老子发漂流瓶了,不网恋,没结果,拉黑了!”
少女呆呆的看着书案上的纸,无声无息的消失不见,手都在哆嗦,她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仿佛能看到一个青莲獠牙,满脸横肉还秃顶豁豁牙的粗俗男人,吐沫星子都要相隔不知道多远,喷在她脸上了。
这些字迹是念头所化,她不明白字面意思,却也能明白字里的含义。
眼看纸都消失了,少女连忙冲上去,想要再多看几眼。
她坐在书案前,一脸振奋,眼睛里带着莫名的光彩,对方只要肯回应就行。
而且比预想的还要好太多了,对方不但回应了,还自曝了身份。
身为太微天帝麾下的星官,竟然没有向天帝汇报,他肯定是一个大好人,虽然长得难看了点,字也难看了点,也太粗俗了些。
但这不重要。
对方是一个很有怜悯之心的好人,才是最重要的。
少女振奋不已,元气满满的再次拿出纸,回忆着可以用到的信息,准备再次书写。
就在这时,外面的云海还是翻腾,这片如同静止的世界,忽然起了波澜。
白云之中,忽然有一些透着阴冷气息的黑云,翻腾而起,化作一只青面獠牙,身高万丈的巨大鬼物,阴冷的气息,瞬间便让庄园里,飘下了黑灰色的雪花。
下一刻,一声怒喝在高空中炸响。
“礼赞,太昊。”
一轮烈日横空出世,刺目的神光,将整个世界都照耀成一片光明的世界,除了光辉,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光辉消散,那只巨大的鬼物消失不见了,坐落在云海之上的庄园,也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少女趴在窗前,伸长了脖子看着外面,满脸的惊喜。
半晌之后,她才有些恋恋不舍的回到书案前,美滋滋的继续书写。
这位不知道名字的先生,可真是一个大好人,嘴上说的不关我事,虽然粗俗了点,但最后还是来帮忙了。
“好先生,你找来帮我的人,我看到了,一个很丑,但是也很厉害的鬼先生,可惜,他没救得了我。
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
我不知道你在哪里,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但是我知道很多东西,你喜欢什么,可以告诉我。
然后我告诉你,在什么地方可以拿到。”
写到这,少女想到秦阳最后的那句话,她能从念头里,明白那个网恋是什么意思。
她抿着嘴,偷偷笑了笑,再加上最后一句。
“还有,我叫十二,是个人族,男人。”
她捧着书信化作的桃花瓣,轻轻将其送出了窗外,看着花瓣飘出庄园,消失在云海,继续趴在窗边,等着回信。
……
太昊大世界。
战争,没有酝酿,便开始了。
一个战力绝对算前列,而且还是最能克制阴邪鬼物的真火大神官,却最先陨落了。
新一任的真火大神官,想要上任,还需要一段时间,上任之后,能完美的掌控权柄,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大地上,一座拥有各个种族的宗门里,激烈的角逐,已经在进行。
他们修行的法门,便是以太阳真火为核心的,只不过能接触到太阳真火的人,少之又少。
整个宗门,都是真火大神官的预备役,太昊挑选新一任大神官的时候,最先考虑的,便是真火宗。
上古之时的恩怨与纠葛,到了现在,知道的人已经没多少了,还在坚持的就更少了。
神祇在这里的名声,也跟秦阳心里的认知,南辕北辙。
在这里,神祇只是高高早上的神祇,无论是仰望都仰望不到的太昊天帝,亦或者是其他的神祇,都是如此。
断绝了信息的来源之后,时间便会洗掉一切黑点。
尤其是当这个时间足够长的时候,曾经的历史被人挖出来,也只会是别有用心的污蔑。
上古地府的入侵,只会被扣上一个邪魔的帽子,人人得而诛之。
所以,太昊压根没什么反应,有反应的,也只是那些大神官,和其他神祇。
其他再有反应的,也只是觉得,看到了机遇。
比如真火宗,原来的真火大神官不死,他们之中最强的人,若是没法靠着自己突破,最后也只是寿元耗尽的结局。
如今一个从天而降的机会落下了,不知道多少人羡慕。
也有的是人,盼着其他大神官也陨落,更有人盼着神祇陨落……
战争刚开始,内部倾轧,明争暗斗,便不可抑制的开始了。
比如说,已经开始有人,想要去带路,悄悄的给上古地府那边送了不少情报。
……
这一切,暂时都跟秦阳没什么关系。
秦阳将桥附近的一切,都彻底封镇之后,确认了好些天,都没什么大队人马了,暂时放下心,回去休息。
正晒着太阳呢,秦阳忽有所感,睁开眼睛。
立刻感觉到,有一个念头漂流瓶,直直的向着他砸了过来。
秦阳砸吧着嘴,心说,对面这货,怎么没完了,说的够清楚了吧?
念头一动,一卷纸卷,在他面前摊开。
看着上面的内容,第一句话,就让秦阳一脸懵逼。
什么时候多了个好先生的称呼?什么时候找人去帮忙了?
自己怎么不知道?
是不是顺手给斩了?
秦阳连忙翻了翻小本本,备忘录上压根没有类似的记载。
秦阳琢磨着,鬼先生……
说不定就是上古地府的那帮人,正好打过去了,被对面这位姑娘误会了吧。
继续向后看。
至于喜欢什么?我喜欢什么,跟这位有毛关系。
当看完最后,加了特效的“男人”俩字,秦阳沉默了一下,唰唰唰的将纸撕碎了。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啊?至于专门加特效点出来么?
我会对你这个少女心都溢出来的男人感兴趣?还是漂流瓶?
他可是有足够的经验来告诉他,只要没看到人,那跟他交流的,是人是狗,都是未知数,会不知道这点?
一个蕴含勃勃怒气的大字,伴随着秦阳的念头飞了出去。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