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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锦绣嫡女全文阅读

作者:醉疯魔     重生之锦绣嫡女txt下载     重生之锦绣嫡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29 求月票哟

    他情难自禁的低下头,想要去亲吻她那粉红的唇瓣,这个时候的她,一定不会反抗,也不会挣扎。他能感觉到她是真正的睡着了,在河里飘了这么久,其实他也很累,可看到此时熟睡中的她,他又不想睡了。

    然而当嘴唇刚刚接触到软滑却冰冷的脸颊时,林中传来的夜鸦声刺破雪空,四皇子的眼中又猛然亮起两道森然的光,随即像看到鬼一般,飞快的远离了软腻的肌肤,眸子里倒映着面前熟睡的人儿。

    不,不,他刚才在想什么,他在想这样也好……这里是什么地方,荒河野岛,远离人烟,和他理想里的一切都完全不同,他怎么会就在这里也很好呢!他要的不单单是她,除了她,他要的还是繁花似锦的天下,那蟠龙卧凤的宝座!低头望着云卿恬美的睡脸,四皇子目光深沉而抑郁,总有一天,他要让沈云卿仰视着他,后悔没有成为他的女人,他将会拥有御凤檀没有拥有的一切,要让御凤檀对他俯首称臣!

    四皇子方才一瞬间柔软的心肠顿时被野心覆盖,他将披风覆在云卿的身上盖好,然后将柴火添的更大一些,再站起来朝着小岛的周围走去。

    他不能一直呆在这里,呆的时间越久,那些人就会以为他死了,到时候真正一切都再没有机会改变了。

    站在小岛的旁边,他朝着四周望去,看这里的宽度和广度,此处应该还是龙江的主干之上,龙江是大雍的第二大河流,从北边雪山而生,到东边注入海河,水流充沛,是属于大运河之外的,另外水上运输的河流。不知道这几日有没有船只会往这里来,眼下还没进入严冬,河水暂时没有冰封,说不定会有人出船的。

    他想了想,此时离天亮最多也就一两个时辰了,从身上撕下一大块白色的长布,绑在前排的最醒目的树干上,若是有船只来,也许会看到布条,而想到岛上有人求救的。

    正待他转身朝着火堆走的时候,却听到林子里有一些悉悉的不正常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地靠近火堆,那些东西大小有点像猎犬,但是更为比起猎犬来更小一些,嘴巴略尖,耳朵竖起,有一条蓬毛长尾,眸子在林间闪着绿光!

    是豺!

    而且数量起码在十头以上,四皇子顿时全身吓出了一身冷汗,世人总说豺狼,豺狼,其实豺和狼是两种生物,狼之凶猛已是人人文名,殊不知豺也丝毫不逊色于它,虽然豺的攻击力不如狼,但是它们比狼更加坚韧,配合的更好,林中之王老虎的克星便是豺,足以看出它的凶残。

    它们嗅觉灵敏,定然是发现了人的气息,慢慢的走过来的,若是平日里,以四皇子的武功,配合利剑,十几头豺狼他也不会放在眼底,可是如今他肩膀,背部都受了重伤,身体又没有足够的能量,与这些配合度相当高的豺对战,只怕是难以获得胜利。

    动物本来是很怕火的,而这些豺狼却仍然坚持靠近,可见它们一定是饿的厉害了,比起平日里,它们更为凶残……

    四皇子第一个反应就是赶快离开这里,可是刚刚走了一步,他又顿住了,目光朝着火光处望去,他走了,沈云卿就真的是完了,四皇子低头看了一眼受伤的绷带,他的伤已经处理好了,就算这时候离开也没什么大碍,等沈云卿死了,他再去生火等救援……

    最后,他还是挑了一根质地坚硬,头部尖锐的木棍握在手上,冷硬的面容上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狠狠的对着自己道:沈云卿死了,这些豺到时候还会要围攻他的,要是那时候受伤了,可就真的是没有救了!所以他还是去把她救出来好了,等到时候来人找到他们的时候……

    坚定了想法,四皇子就朝着原地走去……

    而云卿本来在睡梦之中,梦到了她正在河边洗手,抬头远远看到一艘船来,船头站着一个人,穿着一袭银色的大氅,身姿气场,修立如月,正对着她招手。

    她欣喜若狂的站起来,一边跑一边对着那人大喊:“凤檀,凤檀,我在这里……”

    御凤檀也站在船头摇手喊卿卿,我来接你了,眼看那船朝着小岛驶来,突然一下,周围的水都变成了火,将她包围在里面,她热的无处可逃,到处寻找缺口,却始终没有找到,不仅如此,就连御凤檀也消失不见了,她想要出去看一看究竟,猛然一股火焰窜了上来,将她卷了进去,烧的她……

    云卿睁开眼睛,手臂上就传来了灼痛,她转头看去,眸子立即一缩,跳起来用手扑着袖子上的火焰。一连扑了十几下,才扑灭了火。大概是因为睡得太冷,人就不由自主的往火源靠去,结果,暖是取了,火也惹上身了。

    她揉了揉滚烫的手臂,难怪会梦见到处都是火,这正被烧着呢,还好她醒来的快,不然的话手都会被烧坏。目光落到地上的那件披风上,云卿左右看了看,四皇子去哪了?一边摸着手臂,云卿站了起来,往四面放眼望去。

    这不看还好,一看就她差点吓得叫了起来,声音已经跑到了喉咙中,被她生生硬吞了下去!

    大概十米远处,有二十余盏绿幽幽的光飘荡在林子的中间,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慢慢的接近她所在的位置,那是什么?是鬼火吗?云卿努力的眨了眨眼睛,再认真的朝着鬼火所在的方向看去。

    不对,那不是鬼火,是动物的眼睛!看那体型,应该是豺狼一类的生物,她微微的往后退了一步,却听到后面有声音,她立即转头,抬手,却被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肘,“不要出声,看看一共有多少头豺!”

    原来是四皇子,云卿这才将准备按下暗器的手指放下,睨了一眼他,看样子他刚才是到林子外观察环境去了,也不知道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没,不过现在,显然还是对付这一群豺比较重要,她本想问问四皇子还有什么防身武器吗,当看到他手上的木棒时,没有再问,而是蹲下来,翻检刚才那堆柴火,一边开口道:“有没有办法对付它们?”

    四皇子目光紧紧盯着豺的举动,口中低声回答,“杀了它们!”随着豺越来越近,四皇子已经看到这批豺的肚子都瘪瘪的,穷凶恶极的豺不将猎物猎杀,是绝对不会后退的。

    他观察了一阵子,转头对着云卿道:“选一些大的柴火扎成火把给我!”

    动物怕火的原理云卿还是知道的,这次参加围猎她也知道了不少打猎的知识,虽然手上没有什么力气,但是人是有潜能的,目前这种紧迫的情况,便是逼出一个人潜力的时候,她将五六根柴棍用力系紧,打了个死结,递给了四皇子。

    他接过以后,掂量了一下,翘了一下嘴角,带着赞美地说道:“扎的挺紧,你在这儿不要出来,我去对付它们!”

    云卿一把拉住他,“你肩胛骨有伤,现在出去被豺包围了会被咬死的,不如在这里,有石头掩护,至少有两个方向你可以不用分心。”这个时候,就是需要合作,再因为敌对仇恨而互相猜忌,反而死的快。刚才四皇子明明可以不过来的,可他过来了,就证明他是诚心合作的。云卿自然也不想死在这里,凭她一个人,没办法活下来。

    四皇子扫了一眼拉着自己袖子的素手,声音低沉中带着一丝无奈,“若是等它们到了这里,你也会被列为攻击对象,到时候我还要分心来保护你。不如我去将它们的注意力引开。”他指了一下右边巨石的前面,“我就站在这里,若是没有火,你随时扔火过来,另外,若是有豺过来了,你自己守好这个缺口!”

    说完,他就朝着巨石的方向冲了过去,而那些一直在慢慢潜伏的豺,一看到四皇子,立即就嚎叫了起来,一只只全部都朝着他扑了过去。

    四皇子右臂的三角巾早就扯了下来,此时右手持着火把,左手拿着尖利的木棍,回头对着最先扑过来的豺大力击过去,生生将那豺的脑袋打开,脑浆和血液一起流下,直直的跌落了地上,血腥之气开始弥漫在林间。豺见他出手凶猛,狠毒,也不由的停下了向前的步伐,慢慢的围成一个半圆,以巨石为基点,将四皇子包围了起来。

    小而发亮的眼睛里透出贪婪的目光,一只只齿牙咧嘴的观察着四皇子,像是在琢磨他身上的那一块比较好下手。

    豺最喜欢前后左右一齐进攻,抓瞎猎物的眼睛,咬掉耳朵,鼻子,嘴唇之后再撕开肚子吃内脏,对付大型的猛兽时,就从最柔软的肛部下手。四皇子背靠着巨石,实际上却是在喘息,刚才左手发力,都有些吃力,还好那一下太过勇猛,将这批畜生吓住了。他微微的动了动右手,若是能用右手的话,就要好多了。

    像是看出四皇子体力不行,豺中的一只领头的忽然几声怪嚎,数只豺一拥而上,朝着四皇子扑去。云卿手里持着木棍,从石头的缝隙里看到此景,简直不亚于那一日见到人熊。

    只看四皇子手中木棍忽然改为横卧,右手挥舞火把,炙热的火焰烧焦了两只豺狼的皮毛,木棍直直的插入一头豺的腹部,再提腿将一头踢开撞到了树上,顿时又死了两头,四皇子是为了节省体力,所以每一次出手都是尽力一击致命,然而他这样的举动也激发了豺的凶性,眼看同伴受伤致残,眼前的猎物还如此凶悍,便又有四头豺一起扑上。

    他这次始料不及,只击退了其中三只,眼看有一只已经朝着脸颊而来,他已经做好了被咬的准备,可是那豺却突然停顿了下来,身子跌落在地上,拼命哀嚎了两声,口吐紫血歪头死去。他淡淡的一笑,擦了一下满脸的血迹,“很好。”

    云卿收回手镯,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虽然是做暗地里伤人的“小人”,可如今也只有如此了,只要四皇子再坚持几次,这批豺就剩下不了几只了,可还没等她有庆幸的感觉,脸色就即刻一变,原来她射出了毒针,也让豺察觉到石后还有猎物,为首的豺立刻派了其中三只,拐过巨石,朝着云卿而去。

    云卿心中一紧,捡起一旁的木棍,双手握紧,对着面前的三头豺狼。

    过来啊,过来就一棍子打死你们!

    那豺也许觉得云卿比起刚才的猎物来更为白嫩弱小,呲着尖利的牙齿,口中还留下了口水,嚎叫一声,顿时朝着云卿扑来,好在此处狭窄,那豺只能一头头扑过来,云卿捡的是带火的木棍,虽然力道不大,打在豺的身上,火焰也能让它们发出哀嚎!

    一时林中不断的回想着凄厉的嚎叫,震得树枝颤抖,野兽齐奔。

    随着叫声的越来越少,豺的数量也在减少,就连云卿这里,也有一头豺被她连烧带打,脚骨打碎,趴在地上只能不甘的叫着,另外两头就更加谨慎了起来,不断左右变幻位置,想要挑准一个最好的时机下口。

    四皇子背上包裹的伤已经裂了开来,头上的束发带也散落,面上扑满了鲜血,全身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腥气,火把已经被他丢到了地上,此时他两只手都紧紧的握着木棍,而身边则是躺着一地死去或者将死的豺狼,

    林子里散发着森森的血气,混合着一股腥臭的味道,他勉力的站稳了身子,却听到后面云卿传来的惊喝声,连忙提气过去,正巧见一只豺狼腿残的豺狼对着她右边的空门扑去,一脚将那豺狼头骨踢碎,再甩一棍将木棍穿透豺狼的腹部,钉入泥土之中。

    一看到豺狼都死了,云卿顿时手脚一软,拄着木棍一边喘气,一边望着四皇子,“你没事吧?”

    “咬了两口而已,没事!”四皇子的左手手臂和右腿小腿分别被豺咬了两口,撕的皮肉翻起,血流如注,大量的失血让他脸色发白,强撑着一口气走到这里,又对付了两只豺,此时终于听到四周寂静无声,顿时脱力的歪坐了下来,一身狼狈,再也没有皇子龙孙的威严气度,尊贵仪表,乍看上去和农野村夫没有任何区别,他抬起手,将从额头流下,要滴入眼底的血滴一把抹开。就在这时,却看一边巨石之上还有一头豺正悄悄从背后接近,透过那大树的缝隙,跃上大石的凹处,而它贪婪残暴的双眸正注视的目标就是云卿的后颈。

    眼看豺已经后腿蹬起,对着云卿扑了过来,四皇子见此,瞳眸猛缩,目赤欲裂,情急之下,四皇子顺手扯起手边的一样东西,对着豺狼掷了过去,那东西便是巨石的一角,坚硬的石头撞上豺狼的利齿,力气之大,从它大口张开之处,活活将豺撕裂!

    “啊……”而与此同时,四皇子发出了一声十分痛苦的低吼,云卿还来不及去看清楚身后的状况,连忙将四皇子手检查了一番,脸色却微微的一边,眼底透出了一抹暗光,四皇子的右手本就是勉力支撑,骨头处已经开裂,他刚才不仅打了豺狼,在脱力的状态下,勉力使用右手从石上扳下碎石,这已经完全超过了右手的负荷能力,肩胛骨已经完全断裂。

    就算以后能痊愈了,这手也不能再承受任何重力了……

    越来越弱的火光之中,云卿眸色复杂难辨的望着四皇子,此时他坐在地上,整个人斜靠着巨石,全身布满了血迹,气息奄奄,显然已经到了极点,眼眸微微睁开一条缝,像是要打起精神,可最终经不起身体的能量的消耗和血液的流逝,完全昏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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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云卿和四皇子经历着豺狼袭击的血腥时刻,此时的天越城郊,也正在进行一场血腥的审问。

    一个戴着红头带的刺客被绑在屋中华丽的柱子上,旁边站着一名身材中等,脸色冰冷的男子,手中拿着一种薄而小的刀片,正从那刺客手臂上削下一块肉来。

    “说,你们的主使人是谁!”

    那刺客疼的全身血脉冲到脸上,硬生生看着一块血红的皮肉啪哒的掉在地上,冲着男子呸了一声,“你们这帮狗贼,想要用刑罚逼老子招供,休想!有本事你们自己去查啊!何必在这里用这些卑鄙的手段!”

    他话音一落,身上又一块皮肉掉落下来,那惨叫声硬是从他咬紧的牙关里漏了出来,凄惨而绝望,充满了整间装饰精美的屋子。

    郊外的一家庄子里,身穿银白绣璃龙海云纹大氅的男子正坐在一张紫檀木的太师椅上,狭长奢靡的眸子微微眯成缝隙,目光落在跪在前方两排的刺客,嘴角露出一点诡谲的弧度,修长的手指慢慢的抚摸着光滑的紫檀木扶椅,望着面前跪着的人中,有人看不下去的低下了头,还有人破口大骂。

    “你个朝廷的走狗,帮着明帝作威作福,有本事就一刀杀了我们,不要在这里玩这些血腥的东西!”

    “想要吓唬我们,就这样的手段,我们绝对不会就范的!”

    ……

    面对一声声的大骂,男子缓缓地开口,“其实我并不是个残忍的人,也不喜欢这些千刀万剐的玩意,但是这一次,你们让我很生气,非常的生气,知道为什么吗?”

    其中一个鼻子瘪榻的刺客冷哼一声,啐道:“你当然生气,因为你没保护好那皇帝老儿,让他被炸弹惊了的马拉的到处乱窜,他要降你的官!”

    眼看他们这次行刺就要成功,杀了不少的官员和家眷,却不料这个指挥的将领突然发狂,不知怎么在白烟之中突然多出一批神出鬼没的人,身手快如闪电,他们都没看清楚,就死了很多人,最后当然打不过那些人数众多的护卫,被擒了起来。

    看着面前这个始作俑者,刺客们很难心中没有怨言,眼底都是深深的恨意。

    男子温软的一笑,然而那声音却像是从地狱里传出来的,集聚了千年的黑暗之气,让人不由自主的全身汗毛直竖,他举起手,修长的手指在半空晃了晃,狭长的眼眸透出一点异光,“不,你们千不该,万不该让我的卿卿掉下河谷了。”

    两天了!两天了,他派出去的人都说没有找到人!

    这样的天气,刺骨冰冷的江水,急流涌动的江水,他的卿卿根本就不怎么会水,会出现怎样的状况他根本连想都不敢想!陛下让他审问这些刺客,他其实根本就没有心思,但是所有人都派出去寻找了,有消息一定会立即传回来。他在这里急也是没有用的,不如好好的将幕后指使人问出来。

    刺客明显没有跟上眼前这个容貌绝魅的男子的思维,瞧着他那一身银氅白袍,使他显得格外的清透飘逸,然而给人的感觉却阴郁冷森,手中用的软剑招数更是奇怪,简直是招招都是为了杀人存在,耳听他突然说什么亲亲,下意识就道:“什么亲亲!”这种时候还想着亲不亲的,果然是个妖怪。

    然而他说话的时候,伴随着那名正在被刮肉刺客的惨叫,根本就没人听清楚他说什么,所有人都看着那人已经露出了白骨的手臂,全身上下不由自主的发抖,还有人牙齿都开始打着冷颤,上下不停磕的得得响。

    看着活人在自己面前剐肉露骨,那种感觉混着屋中诡异的血腥和熏香混杂在一起的味道,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那边行刑的男子看刺客晕过去,过来禀报道:“世子,他晕过去了,这样他也说不出什么东西。”

    “嗯,他说不出来,总有人会愿意说出来的。”御凤檀缓缓的抬起头,精致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慵懒的嗓音仿佛在点菜一般轻悠闲散,修长的手指点着跪下来的众人道:“我已经没有耐心了,一个个的审问实在是太麻烦,从现在开始,一炷香的时间内,若是再没有人说出你们的主使者是谁,所有人都剐足三千刀,然后丢到河中去……喂鱼吧!”

    桑青看了一眼御凤檀,心中暗道,剐了三千刀的人,那不是骨架子吗?丢到河中去,鱼还能吃啥,难道吃骨头?就算是食人鱼,也不爱啃骨头啊!

    对于桑青脑中所想,御凤檀不知道,而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易劲苍,却略微犹豫的开口了,“世子,这些人都是陛下让审问的,若是全部就这么杀了,只怕?”

    刺客们本来是胆颤心惊的,他们虽然是硬汉,可面对三千刀剐也面色犹变,忽然看到易劲苍开口,眼底迸出几点希望来,可是接下来,马上就被御凤檀砸破,“怕什么,陛下要是问起来,就当他们全部挨不住审问,咬舌自尽了!点香!”他白袍一挥,在空气中划过一道极为华丽的线条。

    那边已有人搬了个小青鼎炉上来,上面插着一根细香,袅袅的青烟开始混杂在屋中,气味变得更加复杂,随着鼻息钻进心脏,如同一只握紧心脏的手,让刺客们的心更加的乱了起来。

    那边在柱子上的刺客,手臂上的鲜血落在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就像是钟表在计时一般,只是这个滴漏显得过于恐怖了一些。

    这群刺客身手不错,可是心里素质不见得就是统一不错的,已经有胆小眼珠子滴溜溜的左右打量,像是要摸清楚形势一般,在确定自己不能忍受那般的酷刑,经过再三思虑后,终于打算开口,谁知一句话还没说,一个高壮的汉子就用头猛地撞向他,“不许说!谁要出卖老大,我就用头撞死谁!”

    他那一下去势很猛,直将胆小之人撞得晕了过去,一声嘶吼后,突然一下站了起来,对着御凤檀冲过去,厉声喝道:“你这阴险小人,去死吧!”

    但他还没近到御凤檀身前,桑青的银钩已经穿过了他的腹部,在他身上狠狠的一搅一拉,那开了大洞的腹部顿时勾出一大片肠子内脏出来,高壮汉子发出了惨厉的叫声,随后如同一块石头直直栽倒在地上,不断的抽搐。

    御凤檀眼眸微眯,“还有想要我死的,就尽管来吧。”这样的武功,还被绑着,也妄想对他下手,不自量力!

    桑青收回银钩,望着那一群被吓呆了的刺客。这些人不知道,落在他的手上,还是比主子亲自出手的好,主子虽然平时浅笑风流,实际上能接过带领他们密局的人,可想手段如何。以前害世子妃的那些人,被怎么处理的,以这些人的想象力,定然是想不到的。

    如果这些人知道密局真正的名字,也许就不一样了。

    高壮汉子的惨状实在是可怖,一个大男人发出几乎比杀猪还要惨痛的声音,比起那剐肉三千也丝毫不逊色,有那受不住的顿时大喊道:“我说,我说……”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对着里面打了个手势,桑青微微颔首,望着御凤檀低声道:“主子,打探的人来报,有消息了!”

    有卿卿的消息了?

    御凤檀立即站了起来,横眼乜了一下还在要求坦白的众人,脸上带着一抹冷笑道:“把他们说的全都给我记下来,谁说的最详细,本世子就给他一个生的机会!”

    说完,也不理会后面已经挣扎大嚷,推挤谩骂,这些人对那个未知的人忠心的也好,不忠心的也好,只要是这里面有一个不想死的,那么他就会拼力的挣扎,求生欲一旦出来,其他那些隐藏在心底深处,因为种种原因不敢招供的人也会被这一个勾起求生的欲望!

    好死不如赖活着。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人呢。所以这场刑问,从一开始,御凤檀根本就知道必然会得到他想要的结果,而且,会比他想要的多更多!

    他飘然的一拂广袖,朝着外厅走去。如星的瞳眸里透出丝丝缠绕的期盼,卿卿,你到底在哪,希望这一次,他们能送来你的消息。

    内室之中,只听桑青对着那般人道:“早说就好了,何苦要受这些惊吓呢,早说晚说都是说嘛,开始一个人都不肯说,现在一大片的人要说,这么着急,我怎么记得下来,慢点慢点……”

    御凤檀眼角微微抽搐,桑青,你这是平日里在我面前没机会说话,所以逮着机会就成了话痨吗?

    撩袍坐下,御凤檀扫了一眼站在面前的人,慵懒的声音透出一抹深藏的焦急,“这次确定是有消息了?”

    来报的人听着这悠扬如天籁的声音,背上却莫名起了一层冷汗,前两次也有信息送来,说是在龙江中游发现了掉进江里的女子,他们知道主子等着着急,便先来禀报,结果探子到了去看,完全不是那个人。可想主子的怒意,他忍住摸冷汗的冲动,禀报道:“据龙河分支黄江边的一个商人说,他用千里眼看到江中一个小岛上,有白色的布条绑在树上,上面写了救人两个字,那商人确定他昨天看还没有那白色的布条,而且还看到一个男子站在岛前挥手。属下根据河水的流向分析,这名男子很有可能就是四皇子,世子妃也许与他一起被冲到了小岛上。”他说完,心底有些忐忑,毕竟这还只是消息,但是主子说了,有消息必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因为四皇子和云卿一起跌下河谷,所以御凤檀要求发现了可疑男子的迹象,也要禀报。毕竟根据桑若所说,当时四皇子是拉扯云卿一起跌下去的,两人有可能会在一起。

    不知怎么,虽然没有说看见女子,御凤檀却觉得,这一次他必须要亲自前去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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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四皇子翻过来躺在干草上,云卿自己比起四皇子来,也好不了许多,她的腿伤因为寒冷多了一种僵硬的疼痛,刚才和豺斗争,也只是凭着一股气力硬撑着,此时她长呼了一气,也顾不得什么千金小姐,勋贵夫人的规矩,一屁股坐在了石头上,有气无力的将小了的柴火拨了几拨,以免熄灭了,连最后一点温暖的失去了。

    正想着,肚子也咕噜的叫了起来,她摸了摸扁平到凹下去的上腹,之前也不知道是不是饿得太过了,到了现在才重新觉得饿的难以忍受了,望了一眼已经泛出鱼肚白的天空,云卿看着那曦光中毫无血色的冷酷面容,素来深红的嘴唇此时也发干脱皮,看来也是又饿又冷了。

    她休息了一阵,等气力恢复了一点,才过去查看四皇子的伤口,将箭伤重新松开,洒上新的金创药,连同小腿和手臂的伤口也一起处理包扎,这番不算困难的动作已经让她觉得浑身乏力。照这样的情形看,她起码有两天没有吃东西了,必须要补充一点能量,否则的话,莫说四皇子了,就算是她,也会死在这里,谁知道等下还会不会有其他的野兽过来。

    她拄着一根木棍,慢慢的在四周查看了一圈,此时正是果叶荒芜的季节,莫说是吃的,就是绿色的植物都很少见,腿上的伤又不能挪动太久,云卿走过来,目光落在地上的那些已经没有热气的豺狼身上,虽然已经在这个地方呆了有些时间了,但是再看一眼,她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刚要撇头,却又顿住,视线落在那豺身上,两眼一亮。

    肉。这是肉啊。可是……一想起豺狼那闪着绿光的眼眸,尖利的牙齿,云卿就觉得胸口有些不适,她盯着那豺发了一会的呆,一阵头炫目晕袭来,人差点站立不稳,幸而手边有根木棍相扶,也走了两步,才站稳了身子。不行了,消耗太大了……

    万一今天还是没人找到他们,夜里还有别的野兽来,那怎么办?

    不管它生的时候看的是多么的恶心,可到底是可以吃的东西,肉烤熟了,那都是肉,平时不也会吃野味吗?什么熊掌啊,狍子肉啊,野猪肉啊,其实本质都是一样的,都是林子里长大的啊,人熊不也很恐怖吗?可是熊掌就名贵又很好吃啊……

    云卿一边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不断的催眠自己将注意力移开,不要想着豺恐怖的样子,一边在地上选择尸体五分的豺最合适的一块,选了块尖利的石头,将外面那一层挨着皮的割掉,只取腿上的肉搭在树枝架上。

    看着自己血糊糊的一双手,云卿感叹,果然人的潜力是无穷大的,当饥饿寒冷交迫的时候,就算不会做的事情,也会很快的学会了。慢慢挪到河边将手洗干净,又望了一眼慢无人烟的江面,什么时候才会有人来啊。

    当豺肉烤熟了之后,云卿试着扯了一小块放在嘴里,没有任何佐料的肉烤的有些过于干了,放在嘴里很干,味道也有些酸,混合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却令嘴巴不由自主的分泌出唾液。云卿忍着不适吃了三四条,虽然味道不大好,吃完之后,人却感觉好一些了,她看了一眼四皇子,他也应该饿了吧。

    只是,现在他这个样子,怎么吃东西呢。

    云卿不是什么圣母,但也不是什么毒妇,四皇子刚才是为了救她而昏过去的,虽然两人之间仇恨是存在的,可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这句话是云卿的做人准则,她不会趁现在下手,要斗就等到两个人都能活着出去再说吧。

    看四皇子这样,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到有人来吗,缺衣少食的条件,实在对一个重伤病人有百害而无一利。将火往四皇子躺的地方挪了一些,又捡了些小石子围在火的周围,防止他滚到火中去。

    云卿撕下内里一块嫩些的肉,往四皇子的嘴巴里塞。也不知道是因为失血太多,受伤太重,还是即便昏迷过去,四皇子的戒心也一样重,云卿费了好大的力气,都没有让四皇子张嘴。

    看着手中的肉条,云卿撇了一下嘴,用手在四皇子的脸上拍了一下,不张嘴,不张嘴怎么吃东西啊!她用手在四皇子的下巴用力的板着,最后还是没撬开。

    难道非要她用那个方法才可以让他吃东西吗?可是那个方法,实在是有点过分了,依他们两人的关系,独自相处已经不太好了,若是再那样,岂不是更加不好了……

    就在云卿烤肉的时候,远处江面的拐弯处有一艘小船正在快速的朝着小岛接近,只见御凤檀独自立在小船之上,朝阳从地平线上以极其隐匿的姿态慢慢的升起,天色介乎白与黑之间。他一袭米白色的锦袍如同破开了灰暗的天空,划出了霁月般的流华,凤吹起衣袂,翩翩如妖中美公子,如玉雕铸的面容上,精致的下巴微微抬起,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透着愈全身悠然不同的焦急和期待,正朝着一个方向望去,那视线如同穿云之月,像要飘过江面,直直看到小岛的每一处,每一寸土地。

    “速度怎么这么慢!再快一点!”

    短短三千米的距离,船上的船工就被催了数遍,他们的手已经是尽最大的可能划的更快了,可无奈这水流是逆向的,再快也会被减慢一半的速度。桑青眼看这一批船工用力使得脸都憋红了,暗中叹气道,没办法了,主子等世子妃的心情比起你们划桨的速度来,起码要焦急一千倍,噢不,起码是一万倍,所以怎么看你们也是太慢了,加油吧!

    “桑青,易劲苍,你们也去帮忙划!这什么速度啊,就是蜗牛也不会这么慢啊!快去!”刚才还飘逸如仙的公子转过头,一瞬间化为了世界上最没有耐心的人,眉宇间的焦急在曦光中若隐若现,指挥着手下大内第一暗探和密局二组的领队去划船了。

    桑青和易劲苍两人默默的对视了一眼,易劲苍木板似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坐在一旁拿起木桨,开始划起来,桑青则唉声叹气了一口,他学过很多东西,可没学过划船啊……可看着御凤檀恨不得自己来划的表情,桑青立即坐下去开始动作,再怎么,也不敢让自己站一旁让主子来划船啊,这两日,主子是吃也没吃好,每天的饭菜夹了两筷子就不想动了,夜里总是点灯在等探子的消息,还来划船怎么可以。

    望着远处那一个小岛,御凤檀心内的焦急是其他人不可以理解的,虽然他这些日子看起来很是冷静的在处理刺客,然而心内却焦急如焚。当时他看到桑若要跳下去的时候,内心恨不得自己能换了云卿上来,可是河流湍急,他到了的时候,云卿已经坠下去了,根本就看不到踪迹。况且龙河分支颇多,若是他贸然跳下,不但找不到云卿,也许还会耽误查探的事情。前两次探子来消息,还没等他去,就被证实不是云卿,这一次,他已经等不及了,不管是不是,他都要亲自去寻找。

    两天啊,二十四个时辰了,卿卿你到底在哪,是不是在这岛上呢?!

    眼看这船是越来越慢,御凤檀目测了一下和小岛的距离,垂眸从船板上抽出一块短木,“你们快点跟上来!”说话间,手臂一挥,已经将短木丢到了江水之上,而脚上轻轻一点,身如飞云,瞬间飘到了前方,只看一个蜻蜓点水,脚尖疾快的在短木上借力一踏,眨眼之间,人已经如轻花飘花,飘渺无影落到了小岛之上。看得小船上一干船工是目瞪口呆,其中一个忍不住的道:“这是人还是鬼啊,怎么就这么飘过去了?”

    “你怎么说话的,我家公子这是身手好,轻功知道吗?踏雪飞花,轻功里的最高境界,你懂吗?什么鬼的,太不吉利了!”桑青横了一眼那船工,耐心的给他普及知识。虽然桑青是暗卫,但是他善于易容和乔装,性格不是和杀人的时候一般冷冰冰的,否则也不好混入人群。

    此时他露出的就是一副一般人的样子,那船工哪里想得到,就这么一个其貌平凡的人竟然是杀人不眨眼的暗卫,由着性子反驳道:“既然他功夫这么好,那怎么不一开始就飘来,还一路上催着我们使劲划,手都差点没划断!”

    桑青简直都要骂娘了,这会轻功不代表人就是鸟啊,长着一双翅膀就能随便乱飞,怎么都要借力的啊,难道主子在这么长的江面上一路飘来,这要耗费多少的内力,关键是他飘来了,世子妃也飘不回去啊!桑青惆怅的摇摇头,跟外行人,没法聊天啊!

    他们这些话,御凤檀一句也没听到,他此时想的就是早点找到云卿的动静!眼看这一片荒芜的小岛林子密密麻麻,虽然是长年累月河沙泥土冲积而形成的,可面积却不小。当扫过一处的时候,御凤檀飞身过去,一把扯下那根被绑在树上的白色布条。他也是皇族中人,对于华美的物品自然是熟悉,一眼认出这是男子的中衣撕下来的布料,而且其中一角还有着皇家特有的绣纹。

    四皇子,一定是四皇子!

    攥着布条,御凤檀朝着林子中走去,一股混杂着湿冷,腐烂和血腥的味道立即传到了他的鼻间,他顿时警惕了起来,林子深,而血气浓,里面应该刚发生了一场混乱不久,难道有人比他先来?想到这个可能,本来想要大声呼喊的御凤檀不由的沉下气来,若是有敌人来临,他还可以攻其不备。

    可是当走到林子里的背风处时,血腥气是越来越浓,却始终没有听到有兵器交加的声音,更没有人声,御凤檀不由加快步伐进来,却陡然看到一处巨石和树木所组成的地方,一个全身脏污,可依旧能辨认出是穿着白色长裙,熟悉到他绝对不会忘怀女子的背影正朝着一旁躺着的男子低下头……

    那姿势,那姿势就像……

    御凤檀以一种比“踏雪飞花”还要快的速度冲了过去,一把拉开女子,大喊道:“卿卿,你不要我了吗?”

    乍被人一把拖入怀中,云卿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待看到那华美公子如玉面容时,凤眸里透出来的惊喜如同一道曦光划破了整个郁暗的森林,她扬起唇角,睁大了眼眸,“凤檀!”

    看着眼前人儿脸上沾染了污迹,明明两天不见,却单薄了许多的身子,御凤檀扯下自己的银色狐皮大氅,紧紧的将女子包裹起来,搂着她纤细的腰肢,闻着那混杂了复杂气味却在他心里依旧是最动人的味道。心中的焦虑就像是被风刮过的草灰,被水冲过的沙滩,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旋即开出了无数的细碎的花,一点点的将她脸上沾染的红色的,灰色的,黑色的痕迹轻轻的擦去,“卿卿,是我不好,让你吃苦了。”

    被他微糙又温暖的手擦着脸颊,那种温暖的气息包围着全身,在冷了两个日夜后,见到最爱的人,那种感受,不仅是身上,更是来自于心底,她伸手环住御凤檀的腰,依恋的在他胸口蹭了蹭,不知怎么,鼻间就有些酸意。

    穷其一生,女子的愿望,不过是希望遇见良人,被他细心疼爱,妥善爱护,免去一生惊惧,一生愁苦。可愿望只是愿望,任何人都避免不了在人生里遇见大大小小的事情。虽然生逢绝处,可始终知道有一人为了避免自己四下流离,不忍自己承受苦难,而在不断的寻找,这种感觉比起前者,更显得弥足珍贵。

    她等着他,他就来了。

    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却又甜蜜到极点的笑容,仿佛受到的惊吓和疲累,就这么淹没在温暖之中,“没事,我很好。”享受了这一抱之后,云卿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转身朝着后方走去,“四皇子受了重伤,你应该有船只在外面接应吧,让人把他抬上去,若是再没有药吃,他可能支撑不了几天了。”

    御凤檀望着上半身因为敷药而敞开的四皇子,皱了皱眉,几步跨在云卿的面前,“你不是很讨厌他吗?难道因为他救过你,你还用……用……唔唔喂他吃东西?”

    别扭了半天,御凤檀小声又醋味十足的望着四皇子问道。还没穿好衣服!这几天难道都这么赤身果体的和卿卿相处的吗?也太不知羞耻了吧!天知道四皇子一个昏迷的人,怎么“羞耻”得了啊。

    御凤檀上去将四皇子的衣服拉的严严实实,再三确定没有“走一光”这才放心。

    看男人的身体是不道德的,卿卿绝对不能看,不然会生针眼的!

    嗯,除了他的以外!

    他的这番举动云卿并没有注意到,此时她正在想着御凤檀的话——用唔唔喂四皇子吃东西?

    突然想到唔唔是指的什么,云卿横了御凤檀一眼,难怪刚才他那么大力的将她拉开,原来以为她在做这事啊。

    她又气又笑的瞪了一眼御凤檀,他倒是聪明,观察周围的环境就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猜出四皇子是因为救她而受的伤,可是他想的,都是些什么。

    她指了指一处地方,御凤檀顺着看过去,只见四皇子的旁边有一个小棍子,他想了一想,再看四皇子的下唇,果然有被压过的痕迹,狭眸顿时一亮,眼睛弯弯道:“哈哈,我就知道卿卿不会这么做的……”

    “懒得理你,你把我想成什么了!”就算她觉得四皇子是恩人,可两人之间的仇在那摆着呢,这辈子四皇子没抄家,是因为他每次设计都没成功,不能证明他就是个好人了,要她去用口喂食,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她是找个棍子,伸在四皇子的嘴里当撬杆,撬开牙关给他硬塞东西罢了。

    这个死御凤檀,想象力也真够丰富的。其实这也不怪御凤檀,他冲进来的时候所看到的就是云卿的头正对着四皇子的头,那姿势,那动作,再加上四皇子那要死不活的样子,他实在是怕实际上心地不错的云卿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他本来打算,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将占了便宜的四皇子就地杀了,让桑青将尸骨融化了处理,反正四皇子现在也是半死不活的了。不过,现在听云卿这样说,看四皇子也比刚才略微顺眼那么一点点!

    看出他心里那点小九九,云卿真是无奈了,都说男人有时候像个孩子,御凤檀还真是应了这句话,特别是吃醋的时候,简直孩子气十足。她佯怒道:“我看你以后不要叫御凤檀,叫御凤醋好了。”

    御凤檀眯眼一笑,凑到云卿的面前,绽开的笑容几乎可以逼退四周的初冬的寒意,“卿卿要给我取爱称,就算是叫醋醋也很好听啊!”吃醋,他也只吃卿卿的醋呢,其他的人,没兴趣。

    被他那小意奉承的模样逗的,云卿脸上故作的严肃绷不住,笑了声来,嗔道:“没看过你这么不正经的,不知羞。”

    能见到云卿,御凤檀已经很开心,此时再看她开心的笑起来,喜意早就覆盖了全身,故意挑了挑眉道:“还是娘子了解我,知道为夫不正经!”

    见他越来越起劲,云卿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臂,抿嘴道:“好了,赶紧把四皇子弄上去吧,要贫嘴也等回去再说。”

    “是,娘子大人!”见她虽然笑语盈盈,可是说话的中气却不是很足,御凤檀晓得她这两天肯定没睡好也没休息好,面上的笑容敛了几分,眸中更多的是心疼。待桑青等人的船过来,让他们将四皇子抬上船,御凤檀又将云卿横抱而起,将她护在怀中,坐上船,吩咐船夫朝着岸口驶去。

    比起来时,御凤檀此时心情完全不同,开始只求越快越好,现在要求船夫稳稳当当,平平稳稳的行驶,最好是船身不要有一丝拨动,不要颠簸了在怀中休息的云卿才是。

    看到主子一副比抱着豆腐还要小心贴护的样子,桑青叹了口气,英雄果然是难过美人关啊。本来他说是要派大船来的,大船舒服又避风,然而御凤檀却拒绝了,说是大船前来,目标大,需要的人也多。

    开始只知道四皇子在这里,若是云卿没在,那还好,若是云卿在,给越多人知道四皇子和云卿两人单独相处了两日,传出去毕竟都是不好的。这个时代虽然相对风气要开放一点,但是孤男寡女,两个日夜在一起,还是会给人以话柄的。

    御凤檀是相信云卿的,他并不怕那些风言风语,可他也不想任何流言给云卿带来麻烦,所以找人的事,他明面上让朝廷的侍卫出动,暗底下还是派了密局的人抢先找到,等到了岸上,他已经安排好了人,将四皇子先接走,到另外一处,再让侍卫来接他回到京城。

    船夫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只以为是普通的富家公子,再怎么也没想到自家简陋小船上做着的是皇子小王爷郡主这样身份的大人物,而其他人都是御凤檀的心腹,更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

    岛上两日,如过一冬。

    云卿回到京中之后,便在家中养伤,她的腿伤需要静养一个月才能好,而其他的伤也或多或少要养上十天八天的。

    为了让她能好好养伤,御凤檀干脆就闭门谢客,不许任何人来打扰,让她静心在家中休息。

    而京中也因为发生了这次刺客之事,数名官员和家眷惨死刀下,不少人受伤,连明帝也受了惊吓,对于云卿和四皇子同时受伤掉下河谷的事,反而不那么关注了。

    但是,就在一个月之后,京中却迅速的蔓延出一条流言,四皇子和瑾王世子妃是同时掉下河谷之中,并且两人还在一起呆了两个日夜,最后被人救回来的。孤男寡女,同处一方,给无数大脑闲置,无事可干的人无限的想象,以雷霆之势,迅速蔓延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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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男寡女,同处一方,给无数大脑闲置,无事可干的人无限的想象,以雷霆之势,迅速蔓延京城的每一个角落。舒榒駑襻瑾王府自然避免不了被流言蜚语侵蚀。

    此时云卿就正在面对突然一下全部来齐的王府中人。瑾王府虽然人员不庞大,留在京中的也就是瑾王,韩雅之,御青柏了,自从假王妃和御凤松去世了之后,韩雅之就变得低调了许多,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呆在她的丛烟阁里。而御青柏据说是要留在京中参加今年的科举考试,瑾王有事无事都是在外面,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现在“正妻”新丧是不能做的太过火去逛青楼,大概每日里就去风花雪月,登山看景。

    这一群人平时用膳都不会聚集在一起,可现在却因为一件事全部到了一处。

    瑾王坐在首位,身着一袭棕色绣蟠龙云纹的锦袍,凤目朝着御凤檀看了一眼,见他面色平和,一脸的淡然,顿了一顿,方才慢慢的开口道:“韵宁回来也有一个月了,伤好些了吗?”

    云卿回道:“谢谢王爷关心,将养了一个月,也好的差不多了,再喝一阵子的药,基本就没有大碍了。”

    韩雅之坐在下一旁,看着云卿归来,心里格外的不舒服,要知道,她是没有资格跟着去参加狩猎的,又因为身上戴着婆母和夫君的双重重孝,根本就不能出府。得知云卿去参加狩猎,嫉恨的很,接着便听说云卿被刺客弄的跌落了河谷,简直是欢喜的不行了,可

    这喜悦还没品出味道来,又见到她人回来了,这样的好运气足足让韩雅之怄了一肚子的气,连云卿受伤都无法补偿她心内的怨气,好在老天不辜负她的苦心,果然又出了事让沈云卿不痛快。

    这一次,她倒要看看,沈云卿还能怎么解决这件事,于是扬唇一笑,望着云卿道:“看来世子妃的伤确实是不重,我听说与世子妃一起掉落下去的四皇子,眼下伤还是很重的呢。”

    她面带笑容,语气关怀,语意却是阴阳怪气,让人听了就不舒服。云卿瞧了她一眼,虽然是守着孝,韩雅之穿着浅青色的衣裳,容色也依然秀丽,就是说出来的话,有点与外表不搭。她看了一眼瑾王,见瑾王脸色没什么变化,可是双眸里还是略微有些沉沉。看得出他多少还是有些介意的。

    云卿淡淡的一笑,“韩姨娘足不出户,倒是连四皇子的事情都了解的清清楚楚,让人佩服。”

    韩雅之面色一顿,这不是说她不守妇道吗,到处乱跑吗?寡妇本来就忌讳这些事,云卿又暗指她关心四皇子,这可是惹是非的话题,她略微缩了缩肩膀,声音比起刚才略小,讪笑道:“这不是我了解的清楚不清楚的事,是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和四皇子在个孤岛上过了两夜,就连府中的下人都在议论,就算我不打听,也免不了传到耳中的。”

    御青柏在一旁坐着,依旧是那副沉默谨守的模样,只是目光不经意的观察着所有人的变化,今日他是不大想来的,坐在这里,始终都是有些太明显了。他习惯于深藏在暗处,慢慢的观察着所有人。但是韩雅之说完就朝着他望过来,虽然没有挤眉弄眼,但是他还是明白她的意思。

    这是一个好机会,若是能让沈云卿和四皇子之事越闹越大,皇家堂兄弟之间因为一个女人闹的沸沸扬扬,到时候,迫于压力,御凤檀只有两个选择,一就是休了沈云卿,可是御凤檀对沈云卿是一心宠爱,若是他为了名誉,休了沈云卿,那接下来御凤檀起码有一段时间会很难过,人意志消沉的时候是最方便下手的,二来,就是御凤檀坚持所爱,不肯休了沈云卿,但是有一个和四皇子有说不清道不明关系的妻子,这对名誉是极大的损坏,对御青柏同样有利。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在这个时候坐在此处,他从来不做无用之事,投靠那个人也是为了前程更为远大,不要一辈子都被人庶子庶子的看不起。

    他微微颔首,斯文而又有些保守地道:“这件事,我也听说了,这些天,我在国子监,很多同学也在议论此事,只怕再传下去,对瑾王府不利。”

    听了这句话,云卿有些讶异的看了一眼御青柏,倒不是说他这话说的不对,听起来还是很关心的,以御青柏的柔和声音也没有太

    耳,可细细想来,这句话的意思就有点怪了,再传下去就对瑾王府不利,这就是说她的事败坏了瑾王府的名声,岂不是确定了她和四皇子之间传言的真实性。

    如此,她又多看了御青柏两眼,睫羽里透出几分思忖的光芒,想起有一次自己在他眼底看到的怨恨和不甘,只怕他也不是表面看起来这般温和不争了。

    见御青柏配合自己,韩雅之又接着道:“可不是吗?都说四皇子身上的伤都是为了救世子妃受的,如今右手都不可提重物了呢!四皇子从小就请了名家教习武术,以后不能再提武器了,这是多么遗憾的事情啊。”她说完,就撇了一眼瑾王,看瑾王虽然端着茶杯,让放在离唇不远处,迟迟未动,又暗暗冷笑了两声。

    “说够了吗?”御凤檀坐在一旁,看着韩雅之一句句越说越难听,眼角斜睨着她,面色清清淡淡,可狭眸里却是暗流汹涌,让还想继续煽风点火的韩雅之心口一凛,想要开口,胸口的害怕又阻止了她的冲动,最后只能望着云卿暗自冷笑。

    御凤檀见她那副样子,唇角更冷,语气淡讽,“外面的人乱说也就罢了,你也要在这里煽风点火,是当我这世子白当了吗?”

    云卿对韩雅之的这几句挑衅却是没什么意见,连韩雅之都来她面前说了,可想外面传成了什么样子,这流言这东西,从来不是事实,而是在事实的基础上进行不断的延伸,虚构的内容会让整个事件的本来事件变得面目全非。

    御凤檀此时在瑾王面前说出这话,就是表示澄清的意思,瑾王对着他摇了摇头,让他莫要再说,转头却是望着云卿,语气平静道:“韵宁,不是我不相信你,确实如今京中的流言有越来越盛的倾向,此事牵涉到王府世子和四皇子,只怕陛下不久就会过问。我对你们夫妻的事向来都不多问,今次在这里的也就是府中几人,你将当时的事情说与我听一遍,我也好想日后发生何事,要如何应对。”

    外面的传言是越传越厉害,说四皇子和云卿在小岛上过了两夜的已经算是最好的,其他的比如爱恨情仇版本的:说四皇子与世子妃本就早已经两情相许,但是由于陛下赐婚,两只鸳鸯不得不分开,好不容易得到围场见面的机会,两人趁着刺客来临,躲在一旁互诉衷肠,最后决定私奔,装作被刺客打下河谷,谁知道世子不轻易放过,两天两夜搜寻,最后还是将人找了回来,并将四皇子打昏,将逃走的世子妃腿打断……

    这个版本还是算客气的了,所以可以想象,其他的是怎样的故事情节了。

    到这个时候,瑾王还是如此冷静的对待,虽然不是说完全相信他,云卿心里已经十分满足了,她与瑾王可以说一直都是陌生人,相互之间是因为御凤檀而联系到一起,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关系。他没有听到流言后,便来横加指责,已经是十分有修养的行为。

    她便将当日发生的事情全部都说了一遍,掠去和四皇子的恩怨情仇,直接说她和四皇子遇见刺客掉下去之后,醒来后点火,对付豺的事情都说了,不仅是对瑾王的尊重,也是因为她心中坦荡,她和四皇子在小岛上,有的只是互相猜忌,互相防备,互相合作,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大概韩雅之也想不到,当时在小岛上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那么多的豺狼,竟然还是没将沈云卿咬死。

    从云卿开始讲述到最后,瑾王的面色都没有变过,他的目光一直在落落大方,有条不紊的云卿身上,她那般从容不迫的姿态,让人很容易就觉得她是没有半点隐瞒的,也没有什么是值得她隐瞒的。最后,他只是点了点头,道:“事情原是这样……”他顿了一下,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又觉得不大合适,换了一句,“既然如此,那便……”

    看瑾王的样子,似乎就这么放过沈云卿,韩雅之先是一怔,接着急急插话道:“王爷,就算事情是这样,可外面的那些闲言碎语怎么办,他们到底是在一起呆过两日的,就算事实和她说的一样,可其他人会相信吗?”

    真是胡搅蛮缠,不得安宁。

    云卿极为冷漠的看了她一眼,唇角轻启道:“韩姨娘,流言蜚语我不是没有面对过。当初我父亲遭遇泥石流后生死不明,家弟尚幼,母亲病重,沈家的生意全部是由我一个人打理的。那段时间有无数的小人在背后议论,最后事实证明,若是惧怕流言蜚语,那么如今沈家也不会存在了。人活在世上,谁没有人在背后非议几句,便是陛下,也有御史台直言进谏,直面天子过失,难道你要处理陛下吗?”

    韩雅之被她一番偷换理念的话弄的口呆目瞪,她毕竟不像云卿,重生后一直就在危险的边缘游走,面君见圣的机会少的可怜,所以当提起了高高在上,无比威严的陛下,心中就有一种畏惧。就算觉得云卿说的话哪里不对,也不敢贸然开口。

    瑾王看着韩雅之那不甘又带着怨愤的眸子,不知怎么,心中怆然,自从进了京城后,这个心腹大将的女儿,从小在府中带着长大的少女就渐渐的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的大方雅致,而是目光越来越狭隘,心胸也越来越窄,本来带着她进京,是让她来游览天越,拓宽眼界的,可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与他初衷甚远,甚至可以说十分的失望。也不知道究竟是到了京城这地方容易让人迷失自我,还是以前他看到的都是假象。

    他想起匡蔷和御凤松的事,又觉得对不起韩雅之,本来她再三纠缠这事,他完全可以训斥,可想到他还是让韩将军失望了,韩雅之嫁的根本就不是他的儿子,心内叹了一口气,瑾王站起来,掷地有声地开口,“这事纯属有人故意造谣,府中若是有人再提,就按家法处理!”虽然有愧疚,可他也不会容许有人为了一己私利,将瑾王府弄得一团糟。

    瑾王发话,其他人在府中也没有了发话的权利,韩雅之有些不满,转而想到这事可不是瑾王想息事宁人就能解决的,又满意的走了。

    送走了他们,屋子里只剩下了夫妻两人,御凤檀走到云卿的身边,蹲下来摸着她受伤的腿部,“这里还疼吗?”

    他轻抚着她的动作,没有一丝其他的欲一望,只有无尽的柔情和疼意。云卿拉着他的手,站起来走了几步给他看,唇角绽放出明媚的笑意,“早没事了,让你说的,好像我双腿都不能走了似的。”

    “别乱说话!”御凤檀记得那时候云卿刚回来,换下衣裳,露出受伤的全身,那一身的紫红让他看的心脏都在抽搐,而腿上的伤更是令他全身发抖,心疼得无以复加,他伸出手臂,将她揽在怀中,低头吻着光滑的额头。

    天知道他有多疼她,多爱她,不愿意她受一点伤害!

    光润的唇在额头轻如棉丝,云卿的睫毛微微的一颤,“凤檀,他们知道我那两日和四皇子在一起。”刚说完,便感觉到御凤檀的

    身子微微一僵,顿时心底一颤,难道御凤檀心底还是介意的,她也不知道怎么说,回来以后,御凤檀一直待她很好,关心有加,爱护更甚,甚至连伺候的这些事情都亲力而为。

    那时候,她心里觉得和四皇子没有什么,问心无愧,而御凤檀也没有半点介意,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随着流言的起来,她不禁要想一想,御凤檀心底到底是怎么想的。

    夫妻之间,虽然有坚实的感情基础在,然而每个人看人想事的方法角度都不同,有些事情坦诚的说出来,沟通沟通,会比藏在心底等着烂了臭了,腐烂成伤要好。

    她接着道:“我和他之间没有什么,那些流言蜚语,我想是有人故意放出来,想要搅合我们两人关系的。”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御凤檀的表情,却看他玉面阴沉,狭眸的光彩黯如夜色,不由顿下了话头,抿紧菱唇,有些难过的垂下长睫……

    握在掌心的手变得发凉,御凤檀才觉得云卿有点不对,低头一看黯然神伤的云卿,他脸上一惊,先是用手摸摸她的额头,“怎么,还是不舒服吗?”

    他的声音依旧关心十足,云卿有些疑惑的抬起眼来,“你刚才不是在生气吗?”

    御凤檀这才知道云卿那黯然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而是以为他在怀疑她,连忙笑道:“若是换做其他的男人,我还要想一想,四皇子就算了吧,就算他再救你一次,他也别想抢走你!”

    他说的那般自信,手臂却不由自主的收紧,生怕有人从他怀中将云卿抢走,“不过你说的没错,这的确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目的就是要抢走你!那个人就是四皇子!”

    他刚才阴郁的神色,也是因为这个,从一开始四皇子就表现出对云卿浓厚的兴趣,甚至结婚这么久,他还是不死心。

    开始瑾王那欲言又止的话,便是想说,当时除了云卿,御凤檀,四皇子,其他的便不知道此事了,而这流言传出来的时间就是四皇子醒来不久,如此明显,云卿岂会看不出来。不过此刻她却没那么生气,而是捏着御凤檀的手背,眼眸微微迷蒙。

    忽地想起上一世的一件事,那时候她嫁给耿佑臣,然而她是因为失贞而久久无人问津的女子,她以为耿佑臣对她真的是一片真心,但是现在想起来,耿佑臣那时候新婚之夜是带着微微厌恶的,甚至喝合卺酒的时候,都很勉强,草草的就翻上床行洞房之礼,动作别说温柔,甚至还有些僵硬。

    当时她就觉得有点奇怪,然而这一切,在发现她是处子后,才有了一些改变,那时候她认为耿佑臣看到喜帕是大喜的表情,其实是大松了一口气吧。

    而其后,她若是稍许和别的男子说一句话,就会被耿佑臣拿失贞的时候讽刺,原以为是因为爱而吃醋,却不料耿佑臣从来都只觉得是耻辱,而没有设身处地的为她想过,即使她已经在初夜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不知道怎么,很久都没有想起关于上一世的那些事,恍若隔世一半。此时却跳跃到了脑海里,又觉得很讽刺。同样是苦苦追求她的男子,一个是从来都没相信过她,一个却是不停的将吃醋挂在嘴上,却是真正的呵护她,疼爱她。

    “在想什么?”不满意怀中的人儿半天不开口,御凤檀抖了抖肩膀,低头咕哝道:“该不是我身上太舒服,睡着了吧。”

    “臭美,你身上有多舒服。”云卿环住他的腰,撇了撇嘴,表示自己的不屑。

    “还不舒服啊,你都靠了这么久了。”

    “一身硬邦邦的,哪里有床上舒服。”云卿挑眉道。

    御凤檀继续厚脸皮,眨了眨眼,“可是卿卿不就喜欢为夫有些地方硬邦邦的吗?”

    说罢,眸子里闪着亮亮的光芒,那熟悉的眼神一下就让云卿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云卿无力的翻了翻眼皮,“……”果然是越相处越能了解一个人的真实面貌啊,御凤檀这家伙,完全就是自恋和不要脸的结合体,哪里有外面表现出来的那般风流倜傥,白衣翩翩啊!想到上一世自己对他的印象,再看眼前这个皮相依旧俊美,性格却完全不同的大无赖,云卿顿时觉得这就是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啊。

    不过这个差距,她还是很喜欢的。毕竟上辈子的他和她是有着天与地的距离,可望而不可及,这辈子,是真真实实的,要陪伴她一辈子的人。

    御凤檀看着云卿那拿他没有办法的模样,忍不住的将她搂在怀中吻下,直吻得云卿气喘吁吁,呼吸不畅才放开她,声音略微暗哑,“以后还怀疑我吗?”

    小心眼的,这话都过了一大段了,他还在这儿记恨着呢,云卿撅了一下嘴,“我不是怕你被闲言碎语洗脑了嘛……”话还在口中,唇舌已然再次被含住。这一次直到云卿都快要窒息,御凤檀才稍稍放开一些,“还怀疑吗?”

    “……”她还敢说怀疑吗?再说御凤檀岂不是还要让她窒息一回。她软靠在御凤檀的怀中,握着小拳头在他胸口捶了两下。在怀中静静的靠了一会,云卿想起了一件事,抬起头来,“刺客的幕后主使者查出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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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还敢说怀疑吗?再说御凤檀岂不是还要让她窒息一回。她软靠在御凤檀的怀中,握着小拳头在他胸口捶了两下。在怀中静静的靠了一会,云卿想起了一件事,抬起头来,“刺客的幕后主使者查出来了吗?”

    说到此事,御凤檀的眉头轻皱,“那批刺客已经将所有知道的一切都招供了,他们来自于一个叫做”血衣教“的江湖组织,此组织十八年前出现在江湖上,秘密的招收人员,动作极为隐秘,需要教内人介绍,才能加入。血衣教待遇极好,极高,而进去的门槛也比一半的江湖组织要高,必须要通过测验才能进去。”

    “这测验是指的武功。”云卿道。

    御凤檀点头,“没错,所以这一次袭击的刺客身手都不弱,但是有一点的是,这些刺客都说不出血衣教的教主是谁,他们有严格的等级制度,一共分为九级,每一级的人,只对上下两个级别的人打交道,除此之外的其他人,都是相互之间不认识的。”

    “那今次来的刺客,是那个阶级的?”

    这就是御凤檀皱眉的原因了,他垂下眼,伸出五个手指。

    “五级?”云卿诧异道,“他们还只是五级,武功便已经超乎一般护卫了,那再往上的四个等级,岂不是更强?”

    “嗯。每一级的武功差距并不是一点点,而是完全跳跃一个级别,他们曾经和四级的人交手,完全不能走过二十招,而处于顶级位置的的应该就是他们的教主,但是这批刺客所在的等级是接触不到教主的,所以对此一无所知。”御凤檀遗憾的摇摇头,本以为抓住这批刺客,能问出幕后的头目来,然而有消息,却不是最关键的,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不爽。

    血衣教?

    云卿皱了皱眉,努力回忆关于这三个字的一切,但是记忆里却是一片空白,上一世,直到四皇子登基为皇,她都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个教派敢于直接对上朝廷人马的,这实在是有些蹊跷。

    不过眼下,她根据所得出的消息,还是想到了一点,“这个血衣教的基地他们也不知道吗?”

    “三级以上的人才可以出入教地,其余的人只是分散在各处的庄子之中,血衣教平时会供养着他们,训练武艺,吸收帮众,而这一次来的,便是离京城五百里外县城中的一批教众。我已经派人去他们居住的庄子里查过,没有任何线索,反而有人清理过的痕迹,应该是有人在善后。”

    一旦刺杀失败,后面接应的人就负责消除痕迹,避免被追踪。这样的组织不像是个普通的江湖组织。

    级别明了,分工清晰,动作迅速,人员庞大。

    让人觉得是一个相当有组织,有计划的机构,而且根据这次刺杀的目标来看,他们真正想要对付的人是明帝。

    云卿脑子中有点模模糊糊的想法,她紧抿了唇,细细的思忖,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望着御凤檀道:“你说,龙二他和血衣教是不是有关?匡蔷说龙二一直说有什么大业要做,而血衣教又行刺明帝,说要杀了明帝狗官。”

    这一点,御凤檀便也想到了,龙二此人他一直觉得行踪莫测,而行事又极为干净利落,密局一直都在追踪他的下落,线索经常一下断了,“除了你说的这点,做事的手法上也很像。同样是抹杀痕迹,绝不让人追踪。这个龙二,很有可能是血衣教的人,而且以他神出鬼没的身手和安排,以及能安排匡蔷进入瑾王府做内鬼这一点来看,他在血衣教的级别至少是三级以上。”

    “这些消息,你都回禀了陛下吗?”想到龙二发现的特殊过程,还真是不大好开口。

    御凤檀摇头,“龙二我没有提,其他的都如实回报上去了。”

    “那陛下怎么说?”在狩猎场上遇见刺客,不仅天子受惊,群臣伤的伤,亡的亡,而且这样的行为,是对皇权一个极大的挑衅,若是不将幕后之人查出来,明帝日后如何放心,又如何面对天下人,以为天子是想刺杀就刺杀的。

    所以当听到御凤檀回答“全力追捕”之时,云卿并没有任何意外。

    “现在京城里好几个官员丧生,又有伤员,想不重视也难啊。”御凤檀挑唇笑了一笑,眸子里却没有一丝笑意,比起明帝,他想将血衣教一锅端的心情,是只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想了一想,“陛下说,若是你腿好了,让我带你进宫一起进宫去看看。”

    云卿诧异的望着他,凤眸里藏着一丝犹疑,“陛下什么时候说的?”

    “昨天。”

    “昨天?”陛下的这句话就有深意了,也许只是单纯的想让她进宫去一趟,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个流言蜚语已经传到明帝的耳中,让他都上心,不得不重视了。而这两者,后者的可能性远远大于前者。

    御凤檀看着她不由自主的蹙起眉尖,伸手替她揉了揉眉心,“去就去吧,左不过是要去说上几句。”

    手指按的很舒服,云卿眉尖舒展开来,“不会这么简单的,都闹到了陛下的面前,怎么会这么好了了。”不是她多心,自从听到这谣言开始,她就有一种预感,事情绝对不是四处传播传播这么简单,既然当事要闹的满城皆知,接下来就还有步骤要走。

    “你这段时间受伤了,就不要再劳心劳力,想东想西,总之这件事,明天到了陛下的面前,你的夫君我一定会妥善处理好的。”御凤檀捏捏她光滑软腻的脸颊,语气宠溺。

    云卿望着他,有些犹疑。

    御凤檀又伸出一只手,刮了下她的鼻子,“小狐狸,都嫁给我这么久,还喜欢事事亲力亲为,我不反对你聪明,但是这次你必须给为夫一个表现的机会,看为夫如何大展神勇,将四皇子那个情敌打得趴下,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翻身之地!”

    看他一副求表现的模样,云卿嘴角的笑容便绽放了出来,御凤檀说的轻松,和他一起这么久,云卿早就知道他是一个有勇但更有谋的人,既然能对她如此承诺,定然是有了十拿九稳的方法,顿时也不让自己再去想这件事。

    “好啊,既然如此,那我就全心全意的靠着夫君一回。”云卿也学着御凤檀那风流又不缺潇洒的语气调侃到。

    此时心里一松,她的面容自然就放出轻松的色彩来,经过一个月的休息,伤痕消失了,面色也养的白润透嫩,比起剥了壳的鸡蛋,还要多上一份水润。艳丽的牡丹绽放在寒冷的冬季之中,在片片素白里,那夺目耀眼的姹紫嫣红更能让人产生惊艳而又悸动之情。御凤檀情不自禁的抱住云卿。

    这一个月来,为了云卿养好身体,他是睡在房中,却没有半点其他的心思。然而看着鲜嫩乖巧的人儿在面前,那当初被焦虑心急压下去的悸动,就如潮水一般澎涌而出。

    御凤檀靠过来的时候,云卿身子也有些发软,却担心此时天色刚黑,两人在外面温泉偷偷的也就算了,到了家中,多少还是要忌讳一下,忍住心头的微动,云卿推了推御凤檀,“别闹,我腿还痛呢!”若是直接说不行,御凤檀肯定是不听的。

    然而这一次,御凤檀却没有依云卿所想,他依旧在阔别已久的香肩上磨蹭,手指还更加放肆的往衣裳里面钻一去。潮湿的吻不断落在云卿的脸颊,耳垂,脖子,肩膀,锁骨上,每一个吻都极尽温柔,缠一绵,和挑一逗,将全身的火一焰一点点的点一燃。

    此时的云卿已经被他抱着坐到了腿上,整个人被环抱在宽阔的环抱之中,熟悉的气息包围着,身体的记忆又被唤醒,她全身软一绵一绵的,双手不由的抚上御凤檀的面颊,凤眸迷离地望着他。

    俊美的面容上狭眸飞斜,修眉如竹,明明清逸的面庞,却因为那一双眼睛,而变得魅惑,半阖的眼眸羽睫覆盖,透出含着暗色一情一欲的光,似月下的妖精,又像是夜色里的修罗,她不由自主的吻上了他的唇,从被动到主动,从推脱到迎合,步步登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月上冷天,寻梦居里一片浓情蜜意,妙不可言。而四皇子府里,这一个月来却是被乌云笼罩。

    四皇子站在书房中,而他的旁边,则站着一袭蓝色便服的户部侍郎辛旷,他面容清瘦,全身则完好无缺,是京中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的官员之一。说来也巧,那日狩猎,他正巧累了,便躺在马车里睡下,而他这个人睡觉向来睡的死,外面兵荒马乱也没有听到,而拉车的马是一下被砍死的,没来的及狂奔,直到血衣教的刺客都抓的差不多了,他才醒来,避过了这残杀。也因为如此,辛旷越发觉得自己是承天庇佑,日后定然是要做一番大事业的。

    此时他便是来劝阻四皇子,“殿下,关于散播瑾王世子妃和您单独相处两日两夜之事,微臣觉得实在是不妥,此时,正是朝中不少官职空出之时,微臣以为殿下的精力应该放在人员的迁升之上。”而不是为了那点隐秘的心思,而做下如此胡乱的事。知晓四皇子性格的辛旷,这一句吞在了肚子里。

    闻言,四皇子转过身,双眸射出冷厉的视线,盯着辛旷,寒声道:“父皇让我禁足在府中,便是对我心生不满,现在正是京中官职混乱之际,老三肯定是会想办法安插自己的人进去的,而这种时候,以父皇的性格,必然是盯紧我们这些儿子的举动,若是我还安插自己的人,你想一想,一个被禁足的皇子,私底下在朝中仍然活跃,尽量安排自己的人手占据要职,陛下会怎么看?”

    辛旷闻言,先是一想,而后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心内大惊,连忙拱手躬身,惶恐道:“是微臣鼠目寸光,没有想到这一层,还请殿下恕罪!”

    一个禁足的皇子,就是无法接触到朝堂政事,在一般人看来,便是远离皇权,那若是私底下蠢蠢欲动,落在明帝的眼中,就会有了想要谋反的意思。

    这一层,他还真是疏忽了,只想着多安排自己一派的人。他不由抬头望着面前的四皇子,虽然看他平日里冷酷淡漠,言语不多,然而对于政事变化,还是拥有十分准确的判断。这也难怪,毕竟是明帝和皇后所生的儿子,薛家自幼又将四皇子做储君培养,能力想不胜人一等也难。辛旷惶恐之时,又更加觉得投对了注。

    见辛旷懂了,四皇子也不再多说,“你先回去,这件事不用你管了,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辛旷今晚来的目的本来就是来劝说四皇子不要再令人在京城将此事弄大,眼见还没成效,哪里肯冒然后退,低着头继续道:“殿下,微臣想,此流言影响太大,陛下已经得知,与瑾王世子妃牵扯不清,似乎对陛下并没有好处!”

    没有好处!

    他怎么不知道没有好处!

    可是他不甘心,自从与沈云卿在小岛上相处了两日之后,他心内那些被压抑的,不敢面对的情感一下喷薄而出,几乎是汹涌如潮水一下将他心内对她的恨淹没,整颗心焦灼如火烤,每日里想的都是两人在一起的时光,虽然她称不上对他温言软语,但是好歹也不怒目而视了,那种感觉,真的……很好。

    见四皇子不说话,辛旷又道:“殿下,瑾王世子妃虽然美貌倾城,世间难得,但是绝不能称得上绝顶难寻,她这般绝色的女子微臣命人去找,也能找到与她一样美貌,甚至她更好的……”

    “滚!再说的话,就让侍卫将你拉下去!”四皇子听辛旷将云卿与那些庸脂俗粉相比,一掌拍到了桌上,若是那些人能代替的话,他还要等到沈云卿嫁人了才来下手吗!

    眼见四皇子突然发怒,辛旷吓得一呆,自己刚才说的话并没有不妥,怎么四皇子这么大怒意,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还是飞快的跪下来,“殿下息怒!”

    四皇子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刚才拍向桌子的右手传来一阵麻痛,他用力的攥紧拳头,却怎么也握不紧,右手,他的右手废了!想到此处,怒意更甚,一拳打在桌上,吓得辛旷抬起头来,注意到他的右手,连忙呼道:“殿下,你的伤……”

    “下去!立即!”四皇子紧紧咬住牙根,脸色阴沉。

    书房里布满了一种风雨欲来的味道,就算辛旷再傻,也知道此刻绝不是再进言的好时间,他连忙站起来,退了出去,视线落到四皇子隐隐露出血迹的右手上,摇了摇头,红颜祸水,祸水啊。

    若不是为了救那韵宁郡主,四皇子这么好的身手,怎么可能将右手弄成这样,他早就觉得四皇子对那女人有些不对劲,如今看来,不仅是不对劲,完全就是情魔附身,鬼迷心窍,对着一个已婚的妇人念念不忘!

    他对着外边伺候的婢女道:“四皇子的手受伤了,去拿些药进去。”这才离开了皇子府。

    “四皇子,奴婢过来给你上药。”丫鬟的声音出现在色调深沉而气氛凝厚的书房里,闭着眼的四皇子缓缓的睁开了眼睛,默默地看着她。

    那丫鬟没有得到回答,屏息凝气的走到他旁边,用余光瞥了一眼四皇子,见他没开口赶自己走,略微得意的一笑,掏出帕子,捧着四皇子的手,将手背上砸出去的破皮处血迹擦干,细细的洒上药粉。

    朦胧的灯光之下,丫鬟的侧脸也被笼罩上一层橘色的柔光,清秀的容颜在夜色里散出如梦似幻的色泽,同样的受伤,同样的洒药,眼前的这一切渐渐的和一个白衣丽颜女子重叠在一起,只是现在这个,眼神要更加的柔软乖巧,动作也更为奉承讨好,小心翼翼的像是怕伤害他,弄痛他,让他有一种被重视的感觉。

    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触摸那娇嫩的脸庞,宛若能看到如星光灿烂的凤眸带着柔情蜜意,当手指碰触到脸颊的时候,他几乎就要开心的笑起来。

    她笑了。

    她朝着他伸出了手。

    她坐到了自己的怀中。

    她对着他露出了谄媚的表情……

    一霎那,梦境如破碎的玻璃一块块的跌落下来,四皇子陡然之间看清楚正坐在自己腿上,面色嫣红,发髻微斜,搂着他脖子的却是那个刚才进来擦药的小丫鬟!

    他顿时厌恶的一把将丫鬟扯开丢到地上,“谁让你坐我身上来的!”

    原本还以为一直不动情的四皇子突然看上了自己的丫鬟遭受如此巨大的变化,有些不知所措,委屈哭诉,“殿下,是你先拉着奴婢坐在你身上的……”

    “来人啊!”四皇子挥手打断他的话,话语声一落,立即进来两名侍卫,他看也不看那躺在地上嘤嘤哭泣的丫鬟,“拉出去,杖毙!”

    不管丫鬟到底在哭诉什么,他都不会在乎!刚才他只是将她当成了沈云卿而已!

    沈云卿,为了你失去了右手,不能用剑,不能上战场,一身武功如同空废,如今我已为你入了魔障,今生今世,不得到你!我就不是御宸轩!

    ------题外话------

    我是存稿箱,今天醉醉主人要出门,所以是我帮她发文,大家有什么留言和想法,可以写下来,等醉醉主人回来,我会告诉她的。

    根据醉醉主人的吩咐,是要对各位送钻石,鲜花,打赏的读者进行感谢的,可是小存是机器人,不能看到大家的名字,所以为了不辜负主人的吩咐,小存在这里给大家鞠躬谢谢大家!等主人回来,再请她一起表扬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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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卿随着御凤檀下了马车,站到了紫禁城门前,雪纷纷扬扬的飘下,踩在上头吱嘎吱嘎的作响,琉璃瓦,朱红墙,被一片银装素裹包围,平日的肃穆掩藏在洁净之中,露出其中纷杂的一两角来。舒榒駑襻

    眼看进来没多久,又看到一队侍卫走过,云卿转头望着御凤檀道:“皇宫的侍卫好像更勤了一些。”

    御凤檀瞧着那一行对他两人行礼的侍卫,嘴角扯出一丝笑容,“皇宫如今的戒备比起以前来要严上一倍不止,侍卫都是两班两班的交替巡逻,就连以前交班会出现的短暂薄弱环节现在都避免了。”

    云卿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围场刺客的事情,她拉了拉手中的暖手炉,不置可否的笑了一笑。人都是怕死的,高高在上的天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反而因为极高的权势和地位,比起常人来,更加惧怕一些罢了。

    御凤檀瞅见她的动作,拉着她的手在掌心里暖了暖,“很冷吗?”

    “没事,走一走倒不觉得冷。”养心殿在皇城中央的位置,过了这一段,前头便有候着的小轿过来接他们进去。待到了养心殿的时候,云卿将手中的暖炉交给跟在身后的桑若手中。找到了云卿之后,御凤檀便按照当时所说,要处置桑若。

    云卿见此,忙劝阻了下来,根据当时的情况,桑若已经尽力,她与四皇子之间身手相差太大,当时她已经尽力,这并不怪桑若。再三请求之后,御凤檀才让桑若去密局领了刑罚,半个月前才回到云卿身边。

    当然云卿也明白,御凤檀所用的是一个御人之术,既然桑若以后是要派给她使用的,自然让桑若记得她的情。否则的话,御凤檀不必要选择她在场的时候处置桑若。

    此事,御凤檀望着桑若,眸中带着一丝莫测的光芒,语气幽远道:“桑若,你就在外边等着,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桑若心中一凛,顿时明白御凤檀的意思,表面恭敬的接过暖炉,应道:“是的,世子。”

    内侍进去通报之后,便打开殿门,一股热气迎面扑来,全身将将沾上的冷气一下就化在了地龙的暖意之中。

    云卿刚一抬头,空旷的御书房里,色调以沉重肃穆为主,雪夜光线稍暗,便在角落处摆置了夜明珠,整个殿内通亮。

    除了明帝之外,四皇子竟然也在此处,她心中闪过一丝惊讶,暗暗忖道:四皇子如今正被禁足,自然是不能随意到皇宫来的,今日既然能如此巧合的出现在此,定然是明帝特意安排的,看来今日这一见,里面定然有文章。她与御凤檀对视了一眼后,两人交汇了一个相互才懂的眼神,这才向前行礼道:“臣(臣妇)参见陛下。”

    明帝站在一旁的书架前,也不知道是在看书,还是在看那上等材质做的古朴书架,听见两人进来,这才转过身来,手里正拿着一副玉石球在手中活络筋脉,腰间镶长方玉块的腰带闪着温润的光,明黄色的龙袍配着温玉,贵气浑然,他面色淡淡的道:“起来说话。”说罢,朝着书桌后的大椅上坐下,朝着两人望来,眼色深不见底,缓缓道:“好些时日不见韵宁,气色更胜以往。”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关心,却又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味道。云卿知道今天来这里,必定要做好打一仗的准备,只低着头,回道:“谢谢陛下关心。”

    明帝看她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唇角略弯,表情看不出是喜还是怒,一双眸子深幽如海,缓缓地道:“知道今日朕将你们三人唤来所为何事么?”

    自云卿一进来,四皇子的视线就落到了她的身上,自小岛上昏迷之后,他就再没看到过她。

    之前是要养伤,接着过后,可以行走了,想去见她,可云卿这一个月养伤,根本就没出过瑾王府的门,到了瑾王府前,也会被人以拒不见客的理由打发走。

    此时看她,又觉得和小岛上完全不同,面色白里透红,双眸清澈如水,灼灼如烛,越看越觉得好看,便连那看向他冰冷冷的眼神,也觉得别有一番韵味。

    打量她几眼后,见她已经全好了,腿脚走进来也没有再有任何不便,放心之余又倍觉不舒,那站在她身边的一身月白色锦袍的御凤檀刺眼之极。

    待听到明帝如此问后,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寒光,面上却保持着一贯的面无表情。

    云卿就是知道,也不会自己上门去将此事捅穿,站在一旁静静的等着。此事三人中,有身份比她贵重的四皇子,有作为夫君理应处理外事的御凤檀,她完全可以不开口。

    而御凤檀作为三人之中看起来最为云淡风轻的一人,此时面色未有丝毫变化,俊逸的面容上还挂着一弯浅笑道:“陛下今次不是唤臣将内子过来,一问伤事,难道还有其他?臣愚钝,还请陛下明示。”

    似是早料到御凤檀会如此一说,明帝只是淡淡的撇了他一眼,道:“这次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的事儿,你不会不知道。朕本来也只是当作风言风语不想管之,但是朝中大臣和百姓的反应,朕不能无视之,便寻来老四一问,谁知,老四说流言是真,这就非同小可了。”

    明帝说话的时候,目光却是落在云卿身上的,暗里观察她的反应,对于她的冷静自若,不动声色,心中有些吃惊。若是寻常女子发生这样的事情,要不就是满口喊着冤屈,表明自己的清白,要么就是哭泣嘤咛来表明流言之虚伪,然她却是气态雍容,面容清淡,仿若所听的是别人的事情,这份处之淡然,真不像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

    御凤檀对明帝的话似乎十分的吃惊,狭眸流光闪烁,望着四皇子讶声道:“殿下,你与陛下说当日发生的事情是真的,究竟是说救你是真呢,还是其他事情是真?”

    四皇子看御凤檀眼下是越看越不顺眼,面上如挂冰霜,冷笑道:“世子,父皇问话,我自然是据实回答,那一日世子妃与我两人飘在孤岛之上,天寒地冻,旁有野兽,若不是两人互相取暖,共同敌兽,也不会安然等到救援来到。”

    什么叫相互取暖?说的也太暧昧了。打卿卿的主意要不要这么明显!

    御凤檀瞳眸里泛出的冷意一寸寸的逼走火龙烧出热力,瞅着四皇子冷笑一声,“内子身上带了火石,殿下捡柴取火,抵御寒冷,确实是合作的好。”他转头望着明帝,“若只是这等谣言,确实也不需要到陛下面前来了,不知道殿下还说了什么?”语罢,两道凌厉的目光却是射向了四皇子,刚才四皇子所说的话,虽然有暧昧不清的地方,但是绝对称不上让明帝特意唤了两人来。

    四皇子道:“既然世子问了,我也不是不可说,当日到了岛上,我身上受伤,是由世子妃亲手上药包扎的,而世子妃睡着之后,因为天气寒冷,我们两人是睡在一起相互取暖!只怕世子妃睡的太熟,忘记了,当时我的披风还盖在她的身上!”

    怎么想,云卿也没料到四皇子会如此大胆直接在明帝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微微一惊。那一日她睡醒了之后,的确发现身上盖着四皇子的披风,但是她入睡之前,四皇子还是坐在一旁的,若他真在后面睡到她身边,以她当时困痛的程度,没有察觉也是可能的。

    她睁大了眸子望着四皇子,四皇子面容在她望过来的时候,略微的一松,似是露出淡淡的希翼。

    可云卿没有察觉,她只是觉得惊讶,四皇子的目的是要做什么?将她和御凤檀拆散,没有了瑾王府的庇护,然后更方便的对沈府下手吗?

    她动了动唇角,却是一语未发,此时若是开口辩解,反而越说越不清楚,干脆不说得好,御凤檀说过,今日这一切都让他来解决,她便也做那一日呆呆小女人罢了。

    御凤檀凝望着云卿,见她对着自己浅浅一笑,唇如樱花,绽放到了心底,那一丝冷意也融化不少,转头去看明帝。

    明帝此时一脸闲闲的状态,并不打算插话,像是要两人自己解决。

    如此便好。

    狭长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寒意,御凤檀不慌不忙地道:“方才既然也说了是天寒地冻,殿下和内子两人处于冰天雪地之中,略微靠在一起临火取暖,这是人之常情,更何况,内子本就是殿下的堂弟弟媳,两人除了是君臣之外,还有血亲之系,遇难事,难道不一起解决,还相互排斥等死吗?如此作为,不应是我大雍皇室所为。”

    四皇子听的面色阴冷,全身寒意逼人,望向四皇子的目光如同雄鹰猎猎,恨不得将其吞食,他布此局,为的就是要明帝在儿子和侄子之间,为了民间的流言平息,而将沈云卿推出来牺牲,将御凤檀和她的婚事取消,把两人分开,这样他才有机会将沈云卿抢夺过来。

    到时候沈云卿的名声坏了,原本嫁给了瑾王世子被休离的她也没有人敢要,他再花些心思将她接过来,安置一座豪宅,好好的养着她,疼着她一辈子就是,待他夺了天下,将她接进宫来,那时候一切就完美顺利了。

    此时听御凤檀巧言驳辩,似乎根本就不在乎他和沈云卿在一起肌肤相亲之事,反而要将此事的高度提升到“事有急缓,权宜之时”的角度来,若是如此,那他一番苦心布局就此过了,他眼眸幽深的望着御凤檀,“世子只怕是没有听到外间的流言蜚语,当时的事情的确是不得不为之,本来我是想瞒下此事的,但想到事情到底都是发生了,总不能让世子无缘无故担下此名声,所以今日父皇询问,我便将事情说出,以免日后世子知道,于你我之间有隔阂,当时确实是……情非得已。”

    看着他的神情,那意味深长的语调,似乎分明在说,他和沈云卿的确发生了不可告人的事情。

    这屋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是傻子,谁都能听出,什么叫情非得已,不得为之,假如只是一个拥抱,谁还会在这纠缠不清,不是拥抱是什么,那就是两人之间有了不清不楚的关系!

    站在殿中一角的魏宁心内都是一惊,这世子妃和四皇子若是真有这么一层关系,那事情可就难办了,一女不能侍二夫,民间尚且极度反感此事,更何况是皇室,还是堂兄弟之间,要是私下里也就罢了,可现在整个天下人都知道,简直就是皇室丑闻了。他颇为同情的看了云卿一眼,此事要处理的话,就只能从她身上下手了。

    连明帝呼吸都微微一窒,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听你二人对话,当日在岛上所发生的事情,便不是流言那么简单了?”

    御凤檀只是微微一笑,那华丽的眉眼在一片暖意里更添了一分奢靡流丽,语气淡淡地道:“我倒是听过不少流言,传的是神乎其乎,让我忍不住想去问问那写出这故事的人究竟是多有想象力。可是我却不信,陛下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何?”一个男人被戴了绿帽子,那是最无法忍受的事情,明帝身为男人,倒是想知道为什么御凤檀就这么相信沈云卿,孤男寡女本就危险,更何况是寒冷季节,患难之下,发生些什么,本就是无数古今风流人物爱做的事情,所以明帝也觉得四皇子所说并未有何不妥。

    御凤檀低头勾唇,侧脸浸在光线之中,俊美异常,他抬起头来,眼神里似乎想着什么好笑的事情,悠远的朝着四皇子一望,“我听闻,殿下的府中多年没有侍妾,身边连一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相比三皇子和五皇子,殿下的生活,似乎过的太素淡了一点。”

    四皇子面色就是一变,御凤檀这是说他什么,是说他不行。连明帝也觉得有些过了,虽然四皇子被禁足,可到底是自己的儿子,手指不禁在扶手上摸了摸。

    魏宁见此,适时的开口道:“世子,四皇子只是洁身自好罢了,陛下不是给他赐婚过吗?”这世子真是太大胆了,竟然直接就说四皇子的那个,今日这事情,看起来没什么火药,可是云淡风轻之下是暗潮汹涌啊。

    御凤檀微笑,他既然能来到这里,就不准备一事不成的回去,当即道:“魏总管,我如何不记得,我可记得,安侧妃可是在四殿下的笀宴上被人发现和侍卫私通,见事情暴露,顿起歹心,要刺杀四皇子被当场剑斩的。四殿下的府中又没有其他侍妾与她争宠,比起侍卫来,殿下相貌更为出众,才能更突出,应该是更为吸引女子才是,怎地会嫁去不久就跟侍卫私通呢!”

    这一次就说的更为露骨了,就差没直接说——“四皇子不举,导致自家侧妃耐不住寂寞要红杏出墙了!”,就算四皇子素来冷酷,如今听到这句话,顿时一股火焰便从心头窜了出来,双眸阴寒,怒火灼烧,厉声道:“世子,安玉莹一事那是她不守妇道,你不可妄加猜测,将事情的原因追究到我身上,本皇子容不得你如此侮辱!”

    任何男人被质疑这一方面的能力,都觉得十分的羞辱,更何况面前还站着自己苦心想要争夺回来的女人,四皇子对自己的身体了解的清清楚楚,他只是不像其他男人,对谁都有反应,那一日在岛上,激烈的反应证明了他是个健康的男子!

    越是如此,便越不能容忍诬赖!

    御凤檀面色十分柔和,语气非常惋惜,“殿下,我知道这种事是男人都不能面对的,本来我也不想说,但是事关内子和殿下的清誉,也是不得而为之,这也表明我十分的信任殿下与内子之间是清白的,岂不是好事一桩。”他的声音是无比的温和,可是说出来的话简直比刀子还要厉害。

    四皇子浑身发抖,呼吸都要梗塞,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一双眸子如冰峰冷冽,“世子!你相信我与世子妃的清白是一件事,怀疑我又是另外一件事!此事甚大,由不得你信口开河,肆意侮辱!”他说完,转身朝着明帝道:“父皇,世子当着您的面侮辱儿臣,儿臣实在忍无可忍,还请父皇主持公道!”

    云卿看整个事情渐渐的开始由御凤檀控制着节奏来进行,暗中一笑,似乎想到了什么,眸中笑意更甚。

    事情牵扯到这一步,明帝原来只想处理好此事,如今牵扯到的似乎开始有点失控了,但是仔细一想,他又觉得御凤檀说的是有几分道理。

    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御凤檀说的有道理,明帝心里还有一件事,就是当初的玉嫔和四皇子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那时候事情发生气怒之下下了决定,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再想那一晚的事情,便也觉有蹊跷之处,他对玉嫔还是有几分喜欢的,想着当时若是冤枉了这个女子,也有些可惜。

    于是乎,便有些迟疑。

    他的迟疑让四皇子心头一凛,难道父皇还真的相信御凤檀的胡说八道了!难道他寡情淡欲还是件坏事了?!四皇子心里也涌起一股子憋屈来,哪个男人容得了人质疑自己这方面的能力,男人在一起喝酒聊天,都是放肆的吹大自己。除了内侍这种身份,没办法吹嘘,十个男人九个吹,更何况他本来就不差!

    御凤檀见他神色越来越愤恨,似乎怒意开始上脸,眸中流光溢彩,狡黠一笑,又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唉,殿下,这种事情陛下怎么好夺断,你虽然是他儿子,可陛下也不是事事都能管的,你与内子之事,我已经明白了,就不用劳烦陛下了!”说罢,朝着云卿道:“你别担心,四皇子的情况我都明白的,绝不会怀疑于你!”

    前面那些话还好,四皇子忍了下来,可最后那一句话,一下子让四皇子的冷脸终于绷不住的化作了怒意勃发,唇畔张合如同怒焰喷吐,跪在明帝的面前,“父皇,今日世子之言儿臣忍无可忍,父皇切要为儿臣正言,否则儿臣难平怒意!”

    养心殿里出现一刻极为寂静的时刻,明帝望着四皇子,眸光闪烁不定,最后抬手慢慢的在椅上一抚,沉声道:“请汶老御医,来养心殿!”

    要正言,自然是有真凭实据才可,此等鉴定,非御医不能为,御医之中,又属汶老太爷医术最佳,请他来,便是要给四皇子还一个公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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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正言,自然是有真凭实据才可,此等鉴定,非御医不能为,御医之中,又属汶老太爷医术最佳,请他来,便是要给四皇子还一个公道了!

    魏宁见事情一下转到此处,连忙让内侍去请汶老太爷,没过多久,就看到汶老太爷进了殿。舒榒駑襻

    明帝凝望着汶老太爷,面上露出一抹笑意,“汶老御医今日来的好快。”

    汶老太爷早已不在宫中御药房里,非必要的时候,他是不在宫内的。此时来去还不到小半个时辰,连皇宫都没有出,很显然,汶老太爷开始就在宫中。至于汶老太爷为什么来的这么快,只要看看御凤檀笑的样子,云卿就能知道,开始桑若进来的时候,只怕就替御凤檀传汶老太爷去了。这人还真是一刻都等不得,这么迫不及待的要看四皇子丢脸的样子。

    汶老太爷进屋之后,瞧着这养心殿的气氛不一般,看来这来的是一趟浑水啊,他瞪了一眼御凤檀,而后对着明帝道:“老臣正想进宫,来找医正大人讨论一个新出的药方,路上便遇到了陛下派来的内侍。不知陛下让老臣来,可否是身体有所不适?”

    明帝笑了一声,慢慢地道:“朕无事,只是四皇子从岛上回来,略有不适,想请汶老御医来替他诊断一下,以免落下病根。”

    汶老太爷瞧了一眼面色阴郁的四皇子,这都回来一个月多了,当初从小岛上回来,都没有让他去检查,而今好全了,还让他来,这不是多此一举吗?御医院难道连个普通的跌伤撞伤的都治不好了,那还怎么做皇家的御用大夫啊。必定不是这么简单,不然御凤檀这小子,也不会让人将他喊了过来。

    御凤檀看出汶老太爷的疑惑,这老头子怎么都没想到,是要叫他来检查四皇子举还是不举的的。他心内嘿嘿一笑,面上笑容越发的清淡,月白色的广袖上绣着深青色的繁复纹边,秀美的图案在空中流过一道光影,“汶老御医,陛下是让你看看四皇子掉在河谷里,有没有撞坏哪儿,以免影响我朝皇族血脉的绵延。”

    呆了!

    汶老太爷彻底的呆了,下巴上的一撮灰白胡子不自在的动了一动,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来这里的原因竟然是要给四皇子检查这方面的生理问题。

    不过,他转头看着明帝,看他一言不发的样子,看来这确实不是御凤檀这小子胡诌啊,而是真正的要检查这个。

    他想了一想后,见到站在一旁的云卿,近段时间出现的有关于四皇子和云卿的流言,难道是和这个有关?虽然实在是难以想到要用四皇子的能力来证明此事的真实性,可是根据汶老太爷对御凤檀的了解,这个小子做出这样的事情,那也不见得不可能。特别是涉及了云卿,那可就难说了。

    “咳……”汶老太爷咳了咳,以缓解自己一下脸上那不太自然的表情。

    四皇子脸色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滋味,弄到被人请了御医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好像怎么都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面对这样的羞辱,在这样的情况下,难道他就忍受了吗?他撩起袖袍,冷声道:“汶老御医,麻烦你了。”

    不知道四皇子的心理复杂不复杂,反正汶老太爷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他又咳了一声,才走到四皇子的旁边,右手搭上他的手脉,眯着眼慢悠悠的听着脉搏,一柱香的时间后,汶老太爷睁开了眼睛,眼神颇为复杂的看了一眼四皇子,慢慢的将手放下来了。

    御凤檀一直凝视着汶老太爷的动作,此时见他放下手,把脉结束,那脸色别人看起来是没什么,可御凤檀却品出了其中的不对,精致的唇角勾起一抹华丽的弧度,“汶老太爷,怎么,殿下的身体还好吧?”

    此时的养心殿里,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汶老太爷的回答,就连四皇子拉下袖子之后,瞧着汶老太爷那欲言又止的模样,眉头又皱了起来,他的身体怎样,他还不清楚吗?

    “汶老御医,有什么话,你就直接与朕说吧。”

    汶老太爷瞧着明帝书桌上那一叠未曾批阅的奏折,还有一旁那方正的羊脂玉玉玺,垂下眼来,声音悠远,“陛下,四殿下身体……确实不大好。”

    闻言,明帝还没做出反应,四皇子眸子一缩,一步往前朝着汶老太爷惊声问道:“什么是不大好?”

    汶老太爷有些为难的看着他,有些话说透了实在是难堪,这样的事情一般人都是要求私底下检查的,更不会当着人的面说出来,他只能选择这么含蓄的办法说出来,可四皇子一双眸子阴冷如刀,便知道面对这样的事情,四皇子作为一个男子,肯定是很难接受,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殿下以前身子如何,老臣不知,然而今次老臣看诊,殿下确确实实是……有心而无力……”

    轻愁的一句话落入殿中,恰如巨石砸进了养心殿,直将整个空间砸的横摇竖晃,四皇子几乎是不能承受的往后退了一步,古铜色的面庞露出了惨白的色泽,重复道:“不,不可能的。”他提步朝着汶老太爷走去,“你刚才肯定诊错了!肯定错了!”

    面对四皇子的惊讶和慌乱,汶老太爷表现出一个医者良好的态度,什么样子的病人他没见过,不举这个病,的确是对男子最大的打击。虽然四皇子质疑他的医术,他还是颇有耐心的道:“殿下,老臣就是怕误诊,所以连续诊了两次,才敢得出这个结论来的,若是不信,你尽可以回去试试,老臣这点把握还是有的。”

    四皇子不由想起那晚抱错婢女的时候,他的确是情动如海潮,可是当时他一点儿冲动都没有,那时候他并没有想多,以为只是抱错了人,毕竟平日里他就冷清寡欲,算不得什么奇怪事儿,可是如今想来,既然那时候把婢女当作了沈云卿,怎么他连一点悸动都没有呢。要知道在岛上的时候,沈云卿只是指腹擦过,他便澎湃不已。

    他想起那一日的事情,自己和沈云卿在一块的时候,一直都是很正常的,那么这一切,应该就是在被救回来的途中了!

    他倏地一下转过身,朝着御凤檀望去,他既然能提出这个要求就是早就做好了准备,他全身克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面色尽失,高大的身躯仿佛一下逼的笔直,强撑起那一口自尊,袖下双手紧紧握拳,愤然道:“御凤檀,你对我做了什么手脚?”

    御凤檀好整以暇的欣赏着四皇子的脸色,笑容却变得更加的清扬,语声却毫无感情,“殿下,你不要事情一发生就往我身上指好吗?当初是你口口声声与内子在孤岛上相互取暖,我只不过表示对内子的信任,并根据你平时不同寻常的表现,以及一些蛛丝马迹推论出来的实际上的根据。

    这本来私底下了结也就罢了,可你偏偏要请求陛下为你证明清白,这事可怪不得我,有陛下在这里为证,我也不好再说其他。如今汶老太爷检查出结果了,你怎么就怪到我身上来了?这样可就有些太不地道了!”他说罢,摇了摇头,眸子伸出凝着冷

    四皇子知道自己此时说什么都没用了,然而这样的侮辱需要极大的耐力……这不仅仅是在沈云卿面前丢了面子,更过分的是,他的未来!

    被禁足,虽然是机会渺茫,可是机会还在眼前,日后转变这在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但是若是确定不能生育子嗣,就算才能优秀,也必然是放在后位考虑,毕竟皇家子嗣之事大于天!

    四皇子转过身“咚”的一声跪在了明帝的身前,面色阴晴不定,眸子含着极大的冤屈,口中呼道:“父皇,儿臣决计没有这方面的毛病,也不像瑾王世子所说,这一切,定然是有人陷害儿臣,故意使儿臣如此!”

    明帝目光早在汶老太爷说出结论的时候,面上的表情便变得阴冷,整个屋中的气氛如同胶着般粘滞,带着一股让人不能呼吸的窒息感。只有两个玉球在手中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却如同雷霆万钧,摄人心魄。

    四皇子不举,这个结果,以明帝的立场来看,他不完全相信。

    虽然明帝不是那种对儿子行房事也要了解的清清楚楚的帝王,但不代表他是个昏君,四皇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会不举的人,否则刚才四皇子也不会如此肯定的让人来诊断。

    可是这结果又是汶老御医诊断出来的,其真实性和准确性,不同于一般的御医所言。

    “汶老御医,四皇子是不是这次跌下河谷,撞到了哪里呢?”在静谧了半刻之后,明帝缓缓地问出。

    云卿听着这句话,便知道明帝虽然是对四皇子厌弃了,可到底四皇子是他的儿子,当着臣子的面被诊出不举,实在是太丢颜面。

    此时这么问话,便是要为四皇子讨回那么一两分的公道。不过事实也差不多,御凤檀应该就是在四皇子昏迷的时候动了手脚,也是跌下河谷之后。

    汶老太爷跟着明帝在宫中多年,岂会不懂他的意思,再者汶家人本就是和御家有百年渊源,自是帮着这位皇子,“根据老臣的诊断,四殿下的身体并非是天生的,而是经过外力造成,很有可能便是从河谷掉落撞上大石导致。此等后天创伤,治愈的可能性非常之高。”

    这话说的倒也不光是假话,事实上汶老太爷已经查出四皇子是被人动了手脚的,这动手脚之人是谁,就不用再说了。

    明帝淡淡的点头,“既然四皇子跌落山谷之后伤了身子,就好好的注意,劳烦汶老御医你悉心医治一番。”

    汶老太爷自然是应下。四皇子脸色铁青,全身冷意散发,周围温度生生逼降几分。

    这等同于变相承认他是不举了,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他还能怎么辩驳,不可能再满世界找御医来给他确诊,多一个人,就多一分风险。

    至少现在可以从汶老太爷的话中得知,他应该是中了一种药或者是其中手段导致如此,只要配合诊治,便能恢复如前!

    只是心口怒意猛灼,不能外发,生生逼得一口腥气漫到喉间,但见御凤檀一脸淡然笑意,然狭眸中目光可怜可惜又含着一股促狭之意,生生硬逼自己吞了下去。

    心口如刀剑大搅,却又不得不强撑起心气,恭声谢恩,“多谢父皇。”

    这一切的变化都没有逃脱明帝锐利的双眸。表面上他是个随意的郡王,可任何人将他当傻子,那就错了。

    四皇子是他的儿子,御凤檀是他看着长大的,两人在养心殿里你一言我一语,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究竟是为的什么,他岂会不知道。原来只是凤檀看上她也就罢了,看老四也为了她,在被人怒激之后,得出不举的检查结论,这一切,都是为了眼前的这个女子。

    目光犀利的望向今日特别安静乖巧的云卿,嘴角阴沉,“韵宁,今日你一直都未发言,是否依旧不适?”

    云卿自站在殿中,便提高了警惕,明帝不是个轻松上位的君王,当初从众多皇子之中脱颖而出,他的才智必然不是凡俗之辈。今日四皇子和御凤檀两人之间的矛盾中心实在明显,甚至为了这个,四皇子眼下被证实那方面不行,作为一个帝王,一个父亲,他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明帝那如刀剑一般的眼神在她面上划过,帝王威严展现,那眼眸冷凝,有一股暗藏的阴鸷,云卿低头道:“回陛下的话,此事韵宁被牵扯其中,当日所发生的一切世子已经全部知晓,韵宁乃一介妇人,面对如此流言,辩也不是,不辩更不是,如此不如选择沉默,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何况陛下在此,定然会明辨是非,给殿下以及臣妇一个清白。”

    她的声音轻柔和婉,语意温和,却让明帝的脸色微微一变,旋即开口道:“果然是会说话,不光口才机敏,还十分会做人,可是做人做过了头,只怕讨不了好,还惹来麻烦,就像这次的流言!”

    这一句话说出来,养心殿里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御凤檀嘴角的笑容微敛,波光流溢的眸子含着冷意,刚刚处理完四皇子,明帝就直指云卿,显然一开始,他的处理方法,就是准备牺牲云卿,处理一个商女出身的郡主,也比传出皇室子嗣争夺已婚妇人要好听的多!

    只是事情始料不及,转到了四皇子的身上,并检查出这样的事情来,便是如此,明帝也不会放过在一旁似乎在隔山观火的云卿。

    云卿见他眼底的冷意恍若含着一层杀意,心头微凛,到底是触及了皇室的利益,今日便是要给她下马威了,可说到底,这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四皇子要用这样的方法来陷害她,难道是她所想吗?被人指指点点,传的声名狼藉,显然不是她意愿。

    只是这世间的人,总喜欢把源头归于女子。此时若还纠缠与四皇子的事反而会愈发惹怒明帝,不如将事情的重心转移。

    云卿面色平静,尽量不让自己心内的情绪表现在面上,语气柔和道:“陛下,若说此事最终的起源,还是当日刺客出现,若不是他们胆大妄为,敢于来挑战我皇的龙威,臣妇与殿下便不会落入河谷,而引起这一番的流言。这批刺客建立血衣教,他们的级别分明,武功不低,并且遍布的相当广阔,臣妇以为这批教徒能隐匿这么久,而不被人发现,其中运作的一定会有去处可查。”

    四皇子在一旁目光阴冷,却知趣的一言不发,明帝已经寻了台阶给他下,他不能再自取其辱,这种被深深侮辱又无法辩解的感觉,几乎要将他的心吞噬,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御凤檀早已经被千刀万剐。只是看明帝刀锋一转,落到了沈云卿的身上,他胸口又更添一层闷意。

    明帝看着云卿,目光掠到了御凤檀的身上,嘴角动了一动,眸中暗含隐怒,“看来你什么事情都要和韵宁商量。”

    御凤檀和云卿之间,本就是没有什么秘密,这等事情更不会瞒着云卿。

    更何况云卿自重生以后,对朝政之事就颇为关心,就算御凤檀不说,这事也算不得什么机密,想知道的人也能知晓。只是人看不惯一个人的时候,那就是横竖都不对劲。

    他勾起精致的唇角,淡淡一笑,“陛下,这件事非她同我商量,只是陛下责怪流言之事,内子觉得能帮陛下找出当日这胆大包天的刺客,提出想法。”他顿了一下,望向云卿,“说实话,臣也不晓得她准备说什么。”至少现在云卿要说的内容,并不是他们曾经聊过的。

    按照云卿的聪慧,刚才的时间她想到什么,也不是不可能的。

    “若是陛下不嫌弃臣妇孤陋寡闻,臣妇有一处思绪可以禀于陛下。”云卿看明帝脸色冷沉,眸中杀意不减,徐徐开口,待见明帝不动声色,显然是在等她继续说下去,这才接着道:

    “臣妇家中从商,所以臣妇也接触过,一个庞大的组织要运营,就好比一个商家要运营,其中有支出,有收入,血衣教要吸收各路高手,众多帮众,而血衣教之所以能吸引高手前来,便是有相当诱人的福利条件,供其丰厚的薪资住宅,人自生下,便都是要吃喝住行,而每一样,都离不开银子。

    想必陛下也知道,商家是靠买卖营里而周转,撑起整个商业的运作,血衣教要支持如此庞大的机构,他们岂能没有银钱支撑?十八年前便创教,一直到如今,臣妇大胆猜测,其一定有明面上的机构支持整个血衣教的运行!”

    这个分析倒是一语中的,对于血衣教,明帝是深恶痛绝,这番话语正好切中他心头的痛处,他沉声问道:“大雍国内商铺无数,而其运营者又无法证明究竟是不是血衣教教徒,说来是不错,施行起来,恐怕是有难度。”

    御凤檀听着云卿徐徐述来,那芙蓉玉面带着一股清华气质,散发出淡定雍容的气质,一番话语如同流水让他在骄傲之余,瞬间打开了思绪,此时听明帝一问,修眉微蹙,狭眸闪烁,“陛下,血衣教既然是十八年前创教,臣可以从二十年左右的商铺情况开始查询,其流动的银两不是小数目,一年两年,也许还能隐匿,长时间下来,定然会有痕迹留下。”

    很多事情,表面上来看是天衣无缝,但是里面的漏洞,反而就在人们容易忽视的细小之处。明帝望着云卿,眸光不断闪烁。

    沈云卿聪慧,明帝不是不知,只是女子的聪慧在宅院之中便是能为男人谋得平安与福,但是心性敏捷,心思细腻到了这样的程度,就不单单是内宅女子的聪慧可以概括的。

    若是御凤檀以后能好好的辅佐君王,沈云卿定然能成为极好的助手,夫妻两人更上一层。

    但,若是御凤檀有了其他的心思,再加上这么一个会谋算的妻子,那必然会对大雍的江山造成极大的威胁!

    明帝的左手食指和拇指快速的搓动着,他目光停在虎头镇纸之上,瞳眸幽暗如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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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帝的左手食指和拇指快速的搓动着,他目光停在虎头镇纸之上,瞳眸幽暗如夜,半晌之后朝着云卿道:“对血衣教之事,你还有别的看法吗?”

    云卿听他话声凛冽,眸光中杀意未曾退去,心头便是一皱,也不知道明帝是真心要询问她,还是想要试探,她面色平静,从容镇定道:“臣妇学识浅薄,能想到这点已是大不容易了。”

    明帝挑起眉头,沧桑威严的容颜上浮着冷笑,眸光阴森,“韵宁,朕问你关于当日与四皇子之事,你却故意顾左右而其他,你对此事有见解,但是你犯了一个大错,自古以来,后宫女子不可干政。皇宫如此,民间亦是如此……”他声音悠缓的拉长,却清晰的带上了戾气,“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当着朕的面妄议朝事!简直是不将朕放在眼底!”

    陡然之间气氛转变,和方才议论的态度完全不同,明帝的严重杀机毕露,毫不掩藏,那两颗玉球在他手中转的飞快!那清脆的碰撞声像是一块块寒冰散发冷意浸透云卿的全身!

    帝王之心,最是莫测,眼前这位的心思也是瞬息万变,此时那双眼底的杀机,几乎侵上了她的肌肤,像要将她凌迟!

    变得太快了,不过一瞬间,云卿已经将所有事情串联在了一起,顿时明白了明帝突然勃发的杀意是从何而来,她心底浮现一股冷意,帝王无情,不管是眼前的这个,还是上一世的四皇子,都没有任何区别!

    御凤檀闻言色变,眸子里利光暗藏,朝着明帝道:“陛下,内子所言是站在朝廷的角度,不过是出自自己的分析而已,怎么能和涉政联在一起!”

    明帝扫了他一眼,看他神色镇定之中有一丝慌乱,眉头皱紧,“她字字都是议论朝政,按照本朝例律,妄言朝政者,拉出去杖毙!”说罢,抬手一挥,明黄色的窄袖划出生死的动作。

    两旁的内侍得令,马上上前去拉云卿。他们是明帝身边的人,其他的人,就算是皇后皇子也不会放在眼底,只有明帝的御旨才能喊动他们,此时便要去扭云卿的手臂,却看御凤檀横空甩袖,月白的光影啪的一下将他们粗暴的动作打断!

    御凤檀如月的眼中视线冰冷,浑身充斥一股寒意,一脚将又要上前的内侍踢开!

    “凤檀,你要抗旨吗?”明帝眸光微闪,然声音冷沉如铁。

    御凤檀抬手一卷,俊逸的面容带着丝丝不屑和傲然,“陛下,后宫不得参政,不代表民间不可议政,天下百姓,众口悠悠,谁不对朝事,国事心有所感,感有所发,内子虽是郡主,然也是大雍百姓,面对敢于刺杀我朝陛下的教徒一事发表自己的意见,又有何不可,难道陛下不许百官以外的百姓自由言论吗?这实在是让人费解!”

    明帝冷笑,“强词夺理,你这是要为她求情罢!”

    御凤檀唇角一扬,瞳眸如星流光溢彩,令人忘之失色,“她是臣的内子,臣为她求情无不可。然则陛下此次立罪,臣不服,若然如此,不如让臣卸下职权,带着内子远离京城和世人,不闻天下事,不闻世间言,如此以来,必然做到不议国事政事!”

    “你这是要逼朕了?”明帝目光阴沉望着御凤檀的模样,卸下职权,远离京城,这是打算不做京卫营指挥使,也不要做王爷,宁愿做个逍遥平民了!倒是好大的胆子!

    “臣绝无此意!”御凤檀一扬袖,姿态悠然,“但臣现在心中便是如是想,官职又如何,王位又如何,到底不如和韵宁一起痛快,若是卸下这一切,能换的她在身边,那便做个普通人又有何关系!”

    他此时全身散发的气息,便如同春日之梨花清淡浅轻,宛若一切在他眼底不过就是云烟转逝,然双瞳里如冰天寒铁,透出灼灼坚定之念。

    明帝望着他那清清淡淡,白皙若梨的容颜,不知怎么,他想起当年那人的姿态,似乎也是这般的坚定,站在众人面前,以一种柔而不弱的姿态,所做的那些事……

    那些往事都被尘封很久了,此时想起,显得很不合时宜,明帝皱紧眉头望着御凤檀,面色不喜不怒,“凤檀,你可要考虑清晰刚才你说的是什么!”

    “臣说话前自然都是考虑好了,所言皆出自于肺腑,若能放内子一命,一切绝不做假。”御凤檀丝毫不被明帝反问所震慑。

    云卿被御凤檀半挡在身后,观察明帝的眼色,却看他眸中杀意已经渐渐褪去,如今御凤檀在京中多年,又是未来王位的接班人,明帝去年还特意将京卫营交到他手中,便是对他有心,怎么可能因为自己说了几句话,就要将御凤檀贬为百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顿了一顿,往前站出,恭声道:“陛下,韵宁刚才是为流言而心中难过,想要陛下尽快抓住血衣教众,才在陛下面前妄言,世子见臣妇被处置,一时心急,才说出此等未经细思之语,还妄陛下念臣妇出身商家,一时心急,饶恕臣妇。”

    明帝深深的望了她一眼,那张面容落在眼底,便觉得亲切又刺眼了起来,他拍了拍座椅的扶手,终于摆手道:“既然你应该认识到错误,念在你是初犯,此次便饶恕于你!”

    云卿柔声谢恩,明帝转头望着御凤檀,见他立在一旁,神色微怒,“怎么,你还要去做逍遥的百姓吗?”这意思就是,韵宁都知道认错了,你还不赶紧开口,给我个台阶下啊。

    御凤檀说那话就是为了云卿,此时她安全,他还有什么顾忌的,一抹轻笑如同往常挂上了朱红的唇角,“不了,陛下,臣觉得留在天越也挺不错的。”

    明帝无力的看了他一眼,这变化莫测的脸,还真不晓得像了谁,瑾王和瑾王妃也没看是这样的性格!

    四皇子在一旁看着明帝突然要将云卿拉下杖毙,心有所惊,却思前想后不敢出言,见御凤檀不加思考,立即就表明愿意抛弃一切来换回沈云卿的生命,这等毫不在乎的姿态生生刺痛他的眼!

    他想起自己的犹豫,自己的不为,再看走出殿外,相偎依在一起的两人,一股羞耻感升上之后又化作了不忿。

    是的,他没有及时出声的原因是因为沈云卿不是他的女人,若沈云卿是四皇子妃,那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站出来,愿意为沈云卿求情,愿意抛弃一切。可是她现在是御凤檀的女人,他当然不能这么做。若是开口了,那才显得奇怪。

    四皇子在心中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找到了理由,瞬间满足了心底那一点内疚,反而将御凤檀的行为变得必须的,应该的。

    只是他的心头,始终燃着一股忧闷的火焰,逼得他浑身都不舒服。

    汶老太爷慢悠悠的从殿内走出来,看了看四皇子,又顺着他视线瞧着前方那一对璧人,瘪了瘪嘴,喊道:“殿下,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四皇子转头看了他,想起刚才殿中的事,脸皮不由的抽搐一下,抿紧嘴唇一语不发。

    汶老太爷老脸上绽开一朵笑容,眼眸特别有精神,瞧着四皇子关切道:“殿下,陛下让我现在就替你好好诊断,咱们是回府呢,还是在这里继续呢?”

    这明显看热闹般的模样惹的四皇子禁不住要怒吼出来,四处扫了一下周围的内侍,见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对话,这才松了口气,转头朝着汶老太爷,语气饱含十足的郁闷,很想发怒,却又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还要靠汶老太爷,只得生生忍下这口气,绷着脸道:“随我到府中再说吧!”

    大雪飘飞的世界里,月白身影和银线绣莲的女子并行,如同琼枝玉树,女子朝着男子望去,“你刚才胆子也太大了,要是陛下真让你去做平民了怎么办?”

    御凤檀侧脸在雪花飘扬下包裹,那点点碎碎的雪花落在他长睫之上,眸光迷离而破碎,他神色含着一抹轻谑,“你就没有想想,他为何突然要发作于你么?”

    云卿抬起玉脸,凝脂般的肌肤和雪色溶为一体,分不清谁的更白,她眸色微凝,低头一笑,“总不会是因为我跟他说了血衣教的事情这么简单,到底还是因为你吧。”

    御凤檀迈着步子,刚扫过的地面上又出现浅浅的脚印,“虽然他将京卫营交于我,并不代表他就不防备我了。而越是如此,他就越害怕有一日,会有起兵造反的事情出现。如今大雍朝中,是明显的重文轻武,能够当得起一面的武将又更少。陛下是一面担心无可用兵将之才,又害怕因为拥兵而导致争乱再起。”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这八个字兵书,权谋之术,都是反复提及,显然十分重要,但是要做到这一点,是非常难的。明帝本就是经过夺嫡之乱上位的皇子,对于这一点,更加的忌讳。他在放权的同时,也要不断的揽权,一松一紧,就会出现今日这样的情况。

    大概是因为她今日为了避开四皇子与流言之事,在明帝面前展露了暗藏的见解,所以明帝将这份疑心,从她身上联想到御凤檀身上。

    她挑唇一笑,目光里带着森然的冷讽,伴君如伴虎,这句话确实是明智。

    御凤檀伸手拉住她的手,云卿抬头道:“所以,当听到你为了我可以抛弃一切的时候,他便去了心底的疑虑,认为你不过是个看重美色之人,这样的人,难以成大器,也顺水推舟的饶恕了我。”

    望着面前巍峨雄壮的皇城,那飞檐走兽,层叠殿阁,这一切,从来都不是他的追求。御凤檀眸光悠悠,“不是认为是个看重美色之人,而是对于我来说,王爷也罢,指挥使也好,都比不过和你在一起。纵然有一日,他真的要将皇位给我,我也不会要,那位置,坐上去,就什么都没了。”

    世人都抬头仰望那金龙盘踞的位置,满心以为坐在上面,就能拥有全天下,却不知道那个位置一旦坐了上去,不仅过程艰难,经过明争暗斗,倾轧相杀之后,又会继续失去很多的东西,最后变得身不由己,日复一日重复着不能安寝的日子。

    在京城多年,他已经看多了这其中诡谲和阴森,从来都没有想过那无比寒冷的座位,只是人的疑心,是言语不能打消的。

    “今日陛下所做的一切虽然是试探我,可是当时我还是很害怕。”他牵着她的手紧一紧。

    云卿一怔,不由望向御凤檀。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表明对那皇位的态度。要知道,其实他身为瑾王,先帝第九子的儿子,是有皇位继承权利的。也正是如此,明帝对他一直都提防着,生怕有一日,他会造反,其实在明帝的心中,御凤檀是很优秀的,否则他也不会有如此多的顾虑。

    很多人,就像四皇子,三皇子他们,为了这个皇位,可以做出许多令人唏嘘唾弃的事情来,可御凤檀却从来对那个位置都没有任何的想法。

    不知道为什么,云卿觉得眼前的御凤檀,比起往日里,在他那一层风流肆意之下,还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一面,也许她现在看到的还只是其中的一部分罢了。

    但是不得不说,御凤檀今天给与她的,是许多女子穷其一生也得不到的东西。

    心情渐渐的放松起来,养心殿里那种时时刻刻需要警惕的气氛慢慢的褪去,云卿弯眼一笑,“你就这么笃定,万一陛下看到你和四殿下两人因为我起了争执,执意要将我拉下去杖毙了,那你可该怎么办!”

    一霎那,云卿看到御凤檀的面色陡然变深,梨花清淡的面容上狭眸一瞬间异光乍现,亮过纷扬雪花,薄薄的唇瓣挑起,吐出的话语却如同刀尖锋锐,“若是有人敢拿你试验我的耐心,就算是逆天而行,我也要让他血债血偿!”

    白色的世界里,那两瓣优美的唇瓣说出来的话语却是深深的印入了云卿的心中,如同羽毛轻落在心头,却留下了恒远的印迹。

    到了瑾王府,流翠便出来告诉云卿,沈夫人过来了。自云卿生病后,谢氏这是来了府中几趟,若不是碍于女儿已经嫁出去,她何止来几趟,恨不得天天都来。

    等看到云卿的时候,便迎了上来,见她气色红润,才放心道:“看样子你的身体已经好全了。”

    “让岳母操心了。”御凤檀此时又十分温和有礼,对待云卿的家人,他一直都是表现出最好最斯文的那一面,讨好岳父岳母那是必须的。

    他刚说完,就听到两个胖乎乎的身影朝着他扑过来,大声喊着:“姐夫,姐夫!”

    御凤檀看见那两个小胖墩,弯下身一手接住一个,那软绵绵的奶香味顿时弥漫在身边,他笑着在两人的软软的发上摸了摸,“墨哥儿,轩哥儿好像又长高了。”

    “是啊,爹说我们以后会长得比姐夫还要高呢!”墨哥儿也学着御凤檀的样子,去摸他的头顶,谢氏扯了一下他的小手,“不要没礼貌。”

    墨哥儿撅着嘴,“我想摸摸姐夫有多高……”

    自从御凤檀抓着两个小家伙教他们喊姐夫后,这两人是一喊一个顺溜,不知道御凤檀是男的缘故,还是很有小孩子缘,现在两个小家伙更粘他,一见到就缠着要玩这个那个。

    “好了,给你们摸一摸,以后长的比姐夫还高。”他抱着两个小家伙护在手臂上,低下头让他们摸,似乎觉得站的高高的很有趣,小家伙咯咯笑个不停,轩哥儿还好,墨哥儿还让御凤檀抱着他往上一丢一丢的,笑的口水流的衣襟都是。

    云卿看他一上一下的抛着,心都悬起来,赶紧喊道:“你还扔,万一没接到摔着了怎么办?”

    “哪里会摔,连娃娃都接不住,我岂不是白混了。”虽然口中如此说,御凤檀到底还是停下来了,墨哥儿估摸也笑累了,趴在他肩膀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咕噜噜的转着,大概又在找什么好玩的。

    轩哥儿早在他们两人玩的时候,就坐到一旁为他们准备的小凳子上,拈着碟子里的糖糕塞得小嘴巴慢慢都是,手中还不甘寂寞的拿了两块。

    “轩哥儿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吃点心了?”云卿瞧着他小嘴巴一鼓一鼓的,还朝着她笑,眼底都是怜爱。

    “自从长好了牙齿,就特别爱吃东西,你看,又去拈东西吃了,只要看到吃的就要跑过去。”谢氏叹了口气,走过去给轩哥儿擦沾满了点心屑的嘴巴。

    轩哥儿将手中抓的变形的点心伸到谢氏的面前,“娘,这个好吃,你也试试。”

    谢氏看他那小胖爪子,轻轻的在上面咬一口,“娘不吃点心,娘看轩哥儿长得胖乎乎的像小白猪,这手肯定好吃。”

    轩哥儿睁大了眼睛,使劲摇头,“轩哥儿的手不好吃,一点味道都没有,没有点心好吃的。娘吃点心,很甜。”

    谢氏好笑道:“还甜,再吃多点甜的,以后你和墨哥儿人家一看就能分辨出来了。”她拿着帕子,望着赖着和御凤檀玩的墨哥儿,对着云卿道:“瞧,现在一个胖一个瘦,倒也省事,一下就能辨认出来谁是谁。”

    云卿抿唇一笑,其实墨哥儿的眸色和轩哥儿也不一样,他的偏浅,有点像琥珀色,但是比琥珀色又要深一点,“长大了就更好辨认了,性格都不同呢。”

    谢氏叹了口气,“可不是,我听人说,双胞胎的性格都不一样的,农夫人家的两个女儿,一个文文静静的,一个就活泼的很,完全不同。”她说着,却是朝着云卿看了一眼,视线落在御凤檀身上,低声道:“他很喜欢孩子。”

    “嗯。”云卿点头。

    谢氏看了一眼云卿的腹部,又朝着周围摆放素净的装饰看了看,眸子里些微的惋惜,“好在你嫁过来也没多久,遇到孝期守孝也没人会说。”谢氏白皙的面容有着微微的黯然。

    早年为了给沈家添丁,沈茂找了那些妻妾,虽然现在两人感情很好了,但是那几年留下的磨痕是不可能一下子就消失的。云卿端了一杯茶放在谢氏面前,望着谢氏深蓝色的袖口绣着两枝梅花,“这些还早,等过了明年再说。他许诺我,绝不再娶。”

    谢氏心内一惊,面色却是喜悦的,嘴角浮着一抹由内至外的笑容,“那便好。”做母亲的当然希望女儿幸福,一辈子和小妾争斗,就算最后赢了,也谈不上美满了。她没有过到的好日子,希望女儿能得到。

    云卿点头,见御凤檀抱着墨哥儿,轩哥儿到了另外一间屋子里去,知晓他是特意留下一片清静的空间给她们母女说话。

    眼眸中漫上了柔软的情意,他对于她一直都是如此体贴,有夫如此,还有何求。

    不过,她想起四皇子这一次的所为,散播流言,造谣生事,说到底还是针对她!沈家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如此费心?

    她重生后私底下查了这么久,始终没有摸到头绪。再这么下去,始终是太过被动了,要是能先找到那样东西,把握了主动权在手上才好。

    思及此处,她朝着桑若望了一眼,桑若点头,表示这里没有其他人在。

    云卿整理了一下思绪,决定不再像以往那样十分含蓄的问,而是挑了一个比较明白的方式,双目望着谢氏温柔的眼眸,细声道:“娘,我们府中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意义非常重大,影响相当深远的?”

    谢氏本在品着新端上的雪山淬羽,闻言,疑惑的转过头来,“为何你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云卿蹙着眉尖,“我听到一些小道消息,说是曾经有一样重要的东西,流落在民间,而这样东西,很有可能就在我们沈家。它的重要性,甚至会影响到沈家的安危,所以女儿不得不问问你,若是有的话,还是及早处理的好。”

    她说完,便细细的观察着谢氏的表情,但见谢氏脸上充满了疑惑,似乎不明白云卿说的是什么,目中露出思索之色,半晌之后,她突然抬头望着云卿,目有异色……

    ------题外话------

    大家都使劲想啊,想啊,到底是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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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

    236 第一更

    半晌之后,谢氏突然抬头望着云卿,目有异色,语气略微有些疑惑,不敢肯定地道:“若不是你今日说起,我倒是差点不记得了,当初我父亲也就是你外祖父,曾经留下一个木箱给我,里面有许多东西都是他让我谨慎保管,要代代相传的。舒榒駑襻”

    云卿凤眸一亮,“娘,那木箱现在可在府中?”

    谢氏见她神情急迫,应道:“一直都在我那收着的,等着日后墨哥儿,轩哥儿长大后给他们的。”墨哥儿,轩哥儿是男孩,他们是有传宗接代任务的人,似这种家传之宝,都是传给男子。

    但是这并不是指谢氏薄待云卿,沈茂和她两人给云卿的嫁妆中,便有十五个庄子和两个沈家大商铺子,良田数百亩,另外精致名贵首饰和宝石,不计其数。

    且不论这些,云卿也不在乎这些东西,她只想着那木箱里是不是有四皇子他们要找的东西,“那里面都是些什么,娘你可看过?”

    “自然是整理过的。”谢氏想了想,“你也知道,外祖父是个文官,又好诗词,所以那木箱内,大部分都是名人字画,孤本绝版,不过,其中有一个东西,倒是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是何物?”云卿心头有些紧张,苦苦寻找了这么久,是不是马上就能在眼前揭开谜题了呢?

    谢氏将手中的茶水放下,柔美的面容泛着一层淡淡的疑惑,头上簪着的珊瑚石蝙蝠寿字金丝钗也颤了几下,“我在一个孤本诗词里发现了一张纸,那纸上什么都没写,倒是有一些古怪的线条。”

    古怪的线条?

    在云卿记忆里,外祖父是一个认真严肃的人,他不像是那种会在纸上乱画东西,然后夹在视为无比珍贵的收藏孤本之中,这不符合他的举动就代表了这张纸定然有不同之处。

    “那张纸还在吗?”

    谢氏点头,“我本来是想扔了,可一想到底是你外祖父留下的东西,便又夹在了书中,就算是他随手画的,现在想看也看不到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所有的想念都藏在那遗物之中,便是一张纸片,也是一份思情。

    心中有感慨,更多的却是一份理智,听到纸还在,云卿心中松了一口气,这张纸片,她觉得和四皇子苦苦寻找的东西,定然有着关系,“娘,这张纸可不可以拿给我?”

    提起已逝的父亲,谢氏面上还有点淡淡的忧伤,然而到底年月已久,倒也不会如开始那般的伤痛,“那张纸便是你开始提到要找的东西吗?可是真的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一些横七竖八的横横划划,比起墨哥儿他们在纸上涂抹的东西还不如呢。”

    云卿目光深黑,“我也不知道,但是既然娘说那纸特殊,想拿来看看,究竟有没有什么疑点的。”

    见她双眼里透出的光亮很坚定,谢氏虽然觉得奇怪,还是点头道:“那好,等会我回府了之后,找出来差人给你送过来。”

    “不。”云卿抬起眼,清华染玉面,凤眸贵丽之中透出常人难以拥有的睿智,“此样东西太过重要,若是娘你差人送来,惹了其他有心人发现,半路抢走岂不白费了。”

    她站起来,莲步款款地走到窗前,朝着外面的看了几眼,但见漫天雪花连绵不断,北风呼呼,刮的人眼难辨前方景物,转过头来道:“今日雪大,再等一会,娘带着弟弟们回去,我和御凤檀一同送你们,然后进一趟府,拿了东西再出来,如此不引人注目,那纸片东西不大,我放在身上,也没有人看得到。”

    事关重大,还是谨慎为上,四皇子的眼线如今还是紧盯着沈府,只不过有御凤檀的暗探和云卿的警醒,屡次下手都失败,接下来不知道他还会用什么手段,还是要小心为上。

    当初在林中,他虽然在最后关头射出一箭,可这并不能改变当时死了二十名侍卫,和安初阳受重伤差点死掉的事实。至于在孤岛上,云卿不觉得自己要对四皇子有一丝一毫的感激,当时四皇子要杀她,是铁一般的事实。

    给一个巴掌再赏一颗糖的把戏,对她没有任何用。

    这次竟然又故意散播流言,想让她被休憩,做个被人唾弃的女人,如此自私的男人,就算她知道他那一点虚情假意,他心中最爱的始终是他自己,在名利前途之前,女人只会是牺牲品。

    谢氏本还未觉得事情重大,见云卿如此慎重,倒有几分上了心,“这事要不要跟你父亲说一说,刚才娘听你说,这件事影响不小。”

    想到沈茂,云卿垂眸想了想,“也好,你跟父亲提一提,让他多注意些,指不定人家找不到,就对着沈家下手,多多警惕些总是好的。”

    在京城,比起扬州来要艰险百倍,谢氏心中是有数的,她又看着云卿日趋成熟,淡艳的容颜似水中花儿,雾中美月渐渐撤去了帘幕,越发显得绝艳倾城的面容,想起京中最近流传的流言,“外面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我看世子对你是真心好的,该解释的时候就解释,该软一点儿的时候便软一些,别要让它们影响你们。”

    至于那发生关系的事,谢氏根本就不屑一问,她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性子,她是清楚的很的。绝不是那水性杨花,随意与人乱来的性子。

    云卿站到她旁边,笑道:“若是怕流言的话,如今我也不会在这里了。娘好好将弟弟们带大,日后将我们沈家发扬光大才是,我看墨哥儿那性子,日后接爹的班是没问题的。”

    听她转移话题,谢氏晓得流言的事,云卿不想多说,而且看御凤檀刚才的样子,多半对于两人是没啥影响的,谢氏也宽了心,说到儿子,就跟天下所有母亲一般,有说不完的话题,眉眼弯起来,眼角细碎的皱纹让她更加的和蔼慈祥,“可不是,当初周岁的时候他就抓了个小算盘,现在你爹一抱着他,他就在那账本上摸来摸去,账本上的字教过他一回,下次就认识……”

    云卿在一旁听着谢氏,想起当初母亲是不是也曾这样兴奋开心的跟其他人提起自己幼时的事,心内多了一层感动。

    又坐了一会,眼看天色不早了,于是云卿便吩咐了人准备车马,与御凤檀一同送谢氏和墨哥儿,轩哥儿到家。谢氏又让两人在抚安伯府吃了一些东西,眼见天色已然灰黑,两人才上了回瑾王府的马车。

    “这么冷的天,我帮你送岳母回来就可以了,你还出来跑什么。”一上马车,御凤檀看着云卿抱紧手炉,不由责问道。

    云卿瞧了他一眼,她来送谢氏的时候,是没有跟御凤檀说到底是为了什么,眼下她怀中装着谢氏拿出来的纸,但是不晓得要怎么跟御凤檀说。

    她清楚这一切的原因,是因为重生的缘故,这张纸所涉及的东西,也是她前世经历推算出来的,若是现在茂然拿出来给御凤檀看,会不会让他觉得奇怪呢?

    虽然两人感情十分好,可是对心爱的人说自己是上辈子的鬼魂投胎再生一世,这样的话,也不是随便能说出来的吧。

    就像她看过一出白蛇传,白蛇修炼成人后为报答书生许仙前世救命之恩,嫁与他为妻子,开始两人是夫妻和睦,恩爱似海,是镇江市人人夸羡的美满夫妇,可是当金山寺的和尚法海知道白蛇的真相,告知于许仙,许仙却都相信了,还在端午节给白蛇喝下带雄黄的酒,逼得白蛇显了原形,许仙也被活活吓死。

    白蛇和许仙本也是恩爱夫妻,可再恩爱的夫妻,遇到鬼怪之事,也会发生变化。许仙那书生还躲在了雷峰塔,再也不肯与白蛇相见,逼得痴情的白蛇水漫金山,犯下弥天大错。(《白蛇传》各种版本都有流传,许仙是好是坏,各位读者见仁见智,作者不予评论他。此处只是表达女主的想法。)

    御凤檀对她的情,她不怀疑,可这份感情是否能承认鬼人之别,她不想,也不敢去试探。御凤檀现在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不想去涉险。像这样的秘密,她还是烂在心底一辈子吧。

    但是刚才她也看了那张纸,确实是毫无规律可言,但又隐隐透着一种古怪,不像是随手乱画的,若她一个人钻研,也许花费时间很长,御凤檀见多识广,又心思颇深,说不定她能知晓。

    想到这里,云卿当下做了一个决定,“是这样的,娘刚才来府里,说是在清理外祖父的遗物时,发现一样奇怪的东西。我素来知道外祖父为人严谨,定然不会随意处理珍贵孤本,更不会在其中夹杂无关紧要的东西,所以便跟着娘来取那东西。”说着,她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递到御凤檀的面前,“便是这个。”

    御凤檀看了她一眼,接过来。这是一张微微泛黄的纸,看得出是有一定年月了,质地很好,是上等宣纸,这淡黄的色泽不是变色,而是它本来便是这种色泽,这等宣纸大都是用来做毛笔画用,谢书盛是名儒,用这样的纸倒是正常。

    只是……

    他的视线落在纸上的线条,就有些疑惑了,如同云卿所说,这线条毫无规律,或横或纵,或平或起伏不定,就像是刚学拿笔的人儿在纸上胡乱涂抹一般。

    “这是在你外祖父的遗物中找到的?”如此凌乱的作品,实在是难以想象会特意保留在遗物之中。

    “嗯。”云卿坐在马车内,车顶的流苏轻轻的晃动着,车内夜明珠照亮整个厢内,她看着御凤檀将纸张举高,对着光线琢磨线条变化。

    狭长的眸子映在夜明珠下,光线柔和之中,瞳眸更多一层靡丽光华,修长的手指捏着纸张,御凤檀轻蹙了修眉,慢慢的放下来,转头望着云卿,目光落在她的面容上,像是有一种玻璃般轻透又璀璨的光芒,“这张纸有什么秘密,不能告诉我吗?”

    云卿是个行动派,很少去做无用的事,更别说会对外祖父的遗物里的一张多出来的纸张感兴趣,还特意拿出来研究。

    云卿知道瞒他不过,她早就想好了对策,此时便轻声道:“不是有什么秘密不可能告诉你,而是说出来怕你敢相信。”

    “噢?”御凤檀挑起长眉,声音慵懒中加多了一层疑虑,伸臂将云卿搂在怀中,在她有点冰冷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笑道:“娘子还有什么吓人的事情,快说给为夫听一听。”

    大冷天的,窝在御凤檀温暖的怀抱里很舒服,云卿也不推就,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才慢慢地道:“你相信梦能预告现实吗?”

    鬼神之说,御凤檀一直都抱着旁而观之的态度,但是看云卿面上认真的表情,唇角一勾,“你且说说,看我信不信。”

    云卿知道他这就是愿意听了,便接着将开始想好的说法说了出来,“我幼时曾经做过一个梦,梦到我家在扬州,生意兴隆,全家和睦,一片和乐融融的,然而有一天,突然就有人到了我家中,说是要寻找一个很重要的东西,那样东西的重要性决定了府中的生死,可是找啊找啊,始终都没有找出那样东西来,那个人就发怒,说我家碍了他的事,下令一把火烧了全家,熊熊的烈火把整个沈府都烧了……”

    说着说着,云卿又想起前生那一幕,她匍匐在雪地里,恳求耿佑臣的救援,却换来全府被斩的消息,刚重生的那些日夜里,她经常梦到刑场上一片片红色血液溅在雪地上插着的高高幡旗上,时时都会惊醒。

    御凤檀敏感的察觉到怀中的人儿随着叙述,身子也一点点的发硬,声音也渐渐的发颤,那梦里面人们惨叫,惊惶的样子,仿若就在面前一般,他抱紧了她,下巴在散发着暖香气息的青丝上蹭了蹭,“别怕,这是梦,梦都是反的,有我在,不会让人伤害你父母,你弟弟的,相信我。”

    其实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此时的云卿早不是刚重生时的那一个,那股淡淡的檀香是她心神俱安的源泉,她靠在坚实厚实的臂膀上,瞳眸深邃,而嘴角却扬起,“你也觉得是个梦吧,我也这么想的,可是你知道吗?韦凝紫和谢姨妈在没来我家之前,我就梦到她们了,结果她们就真的来了,还有陛下他们到扬州来,我也曾经梦到过,这些都发生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上天在给我警示,沈家确实藏有某种至关重要的东西?”

    “听你这么说,倒真是有预兆了……”修长手指在云卿的背上轻轻的抚摸着,御凤檀的语气柔和无变化,但是脸上的表情却一敛。

    他在寻找的那块玉片,在沈家没有找到,父王说过,那东西一定是在玉片之中,绝没有错,但是沈家又确实没有。

    他曾认为也许没有在沈家了,转而移向其他几个目标,可是听云卿这么一说,难道她曾梦到造成沈家全亡的东西,就是他要找的玉片吗?那这张纸,是不是就是标示玉片所藏之地?

    玉片之事,实在是太过危险,如今东西尚且未曾寻到,若是告诉卿卿,或许会给她添加不安定的因素,还是待他找到之后,再告诉她。

    一瞬间,御凤檀做好了决定。在他心中,云卿的安全始终都是最重要的。

    像是感觉到御凤檀一瞬间不稳的气息,云卿抬起眼来,正好对上那一双似星海璀璨,广袤无边的长眸,在她没看到的时候,御凤檀已经飞快的敛去那一抹诧异,留下的只有璀璨华丽,“所以,你怀疑这张纸,便是留下的线索?”

    “嗯。”云卿目光落在纸上,“这线条说乱,但是我却觉得它是按照某种规律走的,只是我们一时没发现,才觉得混乱。”

    御凤檀也有此感,“待回去之后,我们再仔细看看。”

    就在这时,前面传来闹声,而马车也停了下来,易劲苍浑厚的声音从车帘外传来,“世子,前边好似有人出了事。”

    御凤檀掀开帘子一看,朝着前方望去,见一大堆人正围着一个妇人抱着个孩子在哭,那孩子大概三岁左右,脸色发紫,像是已经昏迷了过去。

    他放下帘子,吩咐道:“改道。”

    易劲苍刚想答是,却听里头云卿清脆浓软的声音唤道:“等等。”

    “怎么?”御凤檀开口问道。

    云卿却没回答他,而是开口喊道:“易劲苍,你去将那小孩手中攥着东西拿过来给我一看。”

    易劲苍依言走了过去,那边人员都急的如上了锅的蚂蚁,看他过去将小孩子手中的东西拿出,想要训斥,看只是不值钱的东西,又见他衣着气势不凡,眼巴巴希望他是能治好小孩的人。

    “世子妃,是两根草。”易劲苍递了过来,御凤檀自己接过来,递在云卿的面前。

    一般这样的事,勋贵高门是不会管的,有同情心的也最多是请大夫去看看,不是心狠,有些时候不得不防着,御凤檀便是这个心思,又怕草有不妥,干脆自己拿着。

    云卿对他一笑,仔细看了那草药,见草径细而直,叶子大约人的指甲大小,却是叶缘肥厚,绿色的叶面上有着点点浅紫色的斑,好似蝴蝶的翅膀一般,每一根枝叶上,都是两片叶子,闻起来有淡淡的香味,还有一点刺鼻的味道。

    “这是紫草。只怕那小孩子拿着玩,不小心把紫草的汁液弄进了嘴里。他是不是呼吸困难,脸色发紫?”

    易劲苍恭谨地答道:“是的。”他心底不由的佩服云卿,光凭认药便能猜出症状,这样的本事,是在朝廷登记了的坐堂大夫才能坐到的。

    那便对了,云卿看那小孩脸色越来越紫,对着易劲苍道:“你让他母亲赶紧给他灌水,灌到肚子凸起来以后,再用筷子压舌根催吐,如此反复三次而后,再赶紧抱去医馆让大夫开几副药清毒,连喝七天后,毒性方可全解。”

    易劲苍转告给了妇人,那边母亲看到华丽的马车旁边站着的是一个容貌美丽,穿着华贵的夫人,瞧着她面色和婉,笑容可亲,一身虽然打扮的素净,然而全身的气质高华,雍容大方,不似普通人。想着人家一个贵人也不必要害她的孩子,连忙喊了孩子的父亲去取了水来喂,连续弄了三次之后,那小孩子吐的东西从开始的深紫色,到后来浅紫,再到清水,脸色也慢慢褪去了紫色,呼吸也平稳了起来。

    御凤檀望着云卿柔软而清澈的眼神,柔声问道,“是不是想起你弟弟了?”

    “嗯。”云卿软声应了,她本来是可以不管的,可是看到那小孩子手中拿着的药草,还有那难受的模样,总是有心于心不忍。生命的宝贵,就在于它的脆弱,和一去不复返。何况是还只刚来人间没多久的小孩子呢。这也算是她在为弟弟们积德吧。

    “谢谢,谢谢夫人!”那两夫妻看着儿子悠悠的转醒,喜极而泣,对着马车就跪拜了起来。

    看到孩子没事了,云卿心中也放心些,提声喊道:“不必谢了,日后多注意点,这种草的汁液可是有剧毒的,别让小孩子碰。”

    她说完,便准备上马车,然而眼角掠过街边一道身影,凤眸一深,迅速的转过头去。

    被雪覆盖的街上行人寥寥无几,树木孤单光零的站在街道两旁,路过的行人纷纷缩着头,系着披风,围巾,匆匆的赶着路,一切都很正常。

    御凤檀伸手拉云卿,却看她转头朝着右侧望去,“看到什么了?”

    “刚才好像看到个熟悉的影子。”云卿伸手借力上了马车,将披风脱下,朝着那边又看了一眼,刚才她明明感觉到那边有两道强烈的视线朝着这边射来,可当她望过去的时候,只有一个迅速掠过的背影。

    但是……

    那背影给她的感觉有些熟悉,像是某个人,但是那个人,应该不可能再出现了才对……

第二更

    237 第二更

    时间过的飞快,进宫后八日便是十二月二十八,宫中年宴。舒榒駑襻

    云卿到了宫中之时,离开宴会的时间还很早,宫里让人在天籁阁设了戏台子,让宾客在此处先行休憩。

    外边的一切都是冷飕飕的,天籁阁四面都使人围住,又放了上百个烤炉,进来后便觉得是两重天,那银装素裹的世界一下子就换做了眼前的红妆绿裹,富丽堂皇。

    云卿和安雪莹挑了个较为偏僻的位置坐下来,两人都不是爱凑热闹的性格,只盼能在一起好好说说话儿。

    数日不见,安雪莹还是以前那冰般纯洁的人儿,只是今日天冷,浑身裹得厚厚的,穿着夹棉银丝绣绿莲的短褙子,外面系着加厚的披风,越发显得小脸尖尖,惹人怜爱。

    “你哥哥如今身体怎样,好些了吗?”自能行走之后,她就过去看了安初阳,那时候他还卧在床上,也不知道现在如何。

    安雪莹淳透的面容上两道眉毛轻蹙,瞧了云卿,看她脸色红润,眉眼柔和,眸如星光灿烂,行走也没有任何不便,晓得她也已经好全了,才叹了口气道:“现在伤口已经好多了,要等完全愈合,那还要两个月的时间,御医说如今又是冬日,伤疤本就比平日里要复原的慢,好在哥哥身子骨结实,不然的话,就难说了。”

    安初阳当时不仅是被熊抓伤,还大量失血,不仅要养伤,也需要调理身体。云卿瞧了她一眼,眸中有不忍道:“没事就好,不要多想了,也许是因祸得福也说不定呢。”

    这话只是说来安慰的,但是也不得不说,安尚书自上回“重病”之后就颇受明帝看重,此事安初阳受伤,似乎明帝将奖赏都放在他身上了,对安尚书越发的看重,也因为如此,如今宁国公府比起以前来,要热闹的多了。

    没过多久,便听到前头有人唱着,东太后,魏贵妃等人相继入座,过了半晌后,章滢才到来,然而她到了之后,没过多久,就听到台上传出了争吵声,混在一片咿咿呀呀的戏子声中,听的不甚清晰。

    章滢身材高挑,今日穿着一身华丽的烟云色长裙,外披着火红的披风,额头前一串点睛之笔的金色额饰,愈发显得举手投足之间高贵典雅,只是此时她正对着坐在前排的碧贵嫔说着什么,脸上一副气怒的样子。

    碧贵嫔,是以前的碧嫔,上个月回宫之后,她便被诊断出来怀了龙胎,按照宫中的惯例,妃位以下的妃嫔们有身孕,可以晋升一级,碧贵嫔在章滢进宫之前,本就是受宠之人,明帝毫不犹豫就给她升为了贵嫔。

    碧贵嫔作为旧日最受宠的后妃,看着比她后进宫,却一下窜到妃位的章滢,心里哪里肯服气的,她本来就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趁着章滢没来,把她的位置给坐了。

    妃和贵嫔之间虽然只差了一级,可许多人终其一生也跳不上去,所以看起来距离很近,其实相差的很远,就连位置也是有区别的。

    当然,一个稍微靠前一点的座位,章滢可以不在乎,可是这公然的挑衅,章滢就不能不在乎了,当即就让碧贵嫔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去。

    “碧贵嫔,你似乎坐了本宫的位置,还请你坐到你该坐的地方去。”章滢表情矜贵,眼眸含着一股威严。宠妃做得久了,那种不怒而威的气息,多少也从明帝的身上感染了一些。

    可是碧贵嫔一手摸着肚子,一手炫耀式的抚了抚头上明帝新赏的芙蓉色东珠簪子,因养胎略微圆润了一点的下巴翘起,嘴角挑着恭谨的笑容,眼底却挂着任谁都看得出的蔑视,缓缓地道:

    “珍妃姐姐来的迟,我看这位置没人坐,就先坐下来,在这里欣赏会戏。现在也不是我不想站起来,只是肚子有些不舒服,一时半会站不起来。御医可是说了,头三个月的肚子是最要注意的了,若是有一点儿闪失,很可能就会动了胎气,要是发生了什么危险,还请姐姐莫要见怪啊。”

    这意思,若是章滢要让她站起来,换个位置,这以后她要是没保住胎儿,那都跟章滢脱不了关系。

    章滢看着她冷笑道:“碧贵嫔既然身子如此不舒适,站坐之间就会动胎气,那便在宫里好好休息,还到这热闹的地方做什么。”

    瞧着章滢眼底隐隐的怒意,碧贵嫔越发笑的得意,眉头微蹙,很是忧愁的样子,“我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可御医也说了,多走走对身体好,对胎儿的成长更好,以后龙胎生出来时,身子骨都要强健些。”

    她句句都是拿着御医作数,章滢也知道明帝对这种老来子是格外的看重,大概男人都觉得是自己能力超人的表现,以前莹妃也是,如今对碧贵嫔也是,若是到时候真掉了,指不定会迁怒于她。

    皇室子嗣一事,非同小可,可以让女子飞上枝头做凤凰,也可以让人一瞬间掉下无尽的冰窟,再无翻身之地。

    微微抿了抿涂着红脂的嘴唇,章滢欲要忍下,又觉得很不舒服,开口道:“那若碧贵嫔身子不舒服,不如请御医过来给碧贵嫔看看如何?”

    碧贵嫔还没开口,魏贵妃却笑着道:“还是珍妃体贴啊,听到碧贵嫔说不舒服,就要使人请御医来,难怪陛下这么疼爱珍妃。如此大方善解人意,连我都疼爱呢,来,珍妃,你就先坐这儿吧。”

    她指的位置,是她身后一个四方的小锦凳,这种位置,虽然靠前,可都是给小位分的,嫔以下的妃嫔过来讨好前边的妃子们,聊天坐的。以章滢如今的位置,还需要坐在那儿讨好魏贵妃吗?这明显就是讽刺章滢。

    魏贵妃这种看不得人家好,一看别人不好就忍不住落井下石的性格可是一点儿都没改。

    安嫔呆在另外一旁,看到旁边这些宫嫔都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知道章滢这一年来太过受宠,即便是她为人并不如何骄横,女人的妒忌心还是忍不住想要看她倒霉的样子。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对着章滢道:“珍妃,十公主说让我送个东西给你,不如你到我这边来坐吧。”她指着身边的一个空位。

    其实大家都听得出安嫔是为章滢解围,可魏贵妃好不容易能看到章滢吃瘪,哪里会轻易甘心,双眸横着安嫔,似笑非笑道:“安嫔,你那位置偏僻的很,如何让珍妃坐,还是坐我这,这儿视线好,才看的清楚啊。碧贵嫔,你说是不是?”

    碧贵嫔掩着嘴一笑,眼波流转之间充满了讽刺,“可不是嘛,这位置真好,有珍妃姐姐坐这里,也许我腹中的龙胎都会感觉好一些呢!”

    章滢心里看着这两个女人很快拉成一线,想着平日里魏贵妃对碧贵嫔的模样,又好笑又好气,这宫中的人,真是一时敌一时友,让人恶心的紧。

    魏贵妃愈发得意,指着台上的戏道:“珍妃还不来坐,这一出《霸王别姬》不是你最喜欢看的吗?莫要误了好时辰啊……”

    那戏台上饰演楚霸王的戏子已经念白:孤,西楚王项羽。自出兵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取。可恨刘邦任用张良,聘请了韩信与孤鏖战。将孤困在九里山前,设下十面埋伏。是孤误入龙潭,杀得孤丢盔卸甲。幸遇魏豹将孤放出阵来,才得保全了性命。苍天吓,天,不料孤五载功勋竟要付与流水!

    虽然平日里这英雄美人的悲壮戏曲是章滢爱看的,可此时却刺耳之极,就算坐下了她也没那心思欣赏到底演了什么东西。

    到了此时,大概是觉得闹的有些过分,惹得一下命妇都看了过来。东太后那庄重的瘦削面庞上,干瘪的嘴唇缓缓地起合,“坐哪都随心意,能看戏的都是好地方,有什么好争的,莫浪费了那戏子的唱腔了。”

    她的语气并不重,然说话声音沉沉如重钟,缓慢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出来,有一种自骨子里沉淀的威严。魏贵妃在东太后的手中是吃过亏的,如今后宫之事,东太后也是说得上话的人,她斜睨了章滢一眼,觉得今日已经过足了瘾,掂量事情不要做得太过分了,也微微笑着住了口。

    那台上的楚霸王,他身着白黑色武将靠子,前后两片满绣鱼鳞纹,腹部绣一大虎头,背上更有三角形的靠旗四面,一身装束威风凛凛,却比不过那楚霸王双眼灼灼如虎,举手投足王者霸气尽现,一走一行之中,将楚霸王表现的淋漓尽致。

    这戏子真是不错,不像是在唱戏,完全就像一个真正的霸王。

    碧贵嫔欣赏了一会,朝着东太后道:“这戏班子臣妾倒是第一回见到,感觉和以往的那些都不同呢。”

    东太后看了她一眼,淡淡的点点头,“是不一般。”古井般幽深的垂皮眼里,划过一抹老谋深算的光点,沉在无尽的深渊之中,根本就无人能察觉。

    坐了半晌之后,开始章滢说去请的御医已经到了,碧贵嫔本来也不是多喜欢看戏,不过能怄一怄章滢,觉得心里畅快而已。

    这叮叮咚咚的响声听了她也觉得不舒服,便顺势站起来,走到天籁阁旁边的琳琅阁去让御医给她请个平安脉。

    碧贵嫔站起来,擦着章滢的位置走过两步,突然回头一笑,语气娇软柔和,道:“珍妃姐姐,那位置我已经空出来了,你可以去坐了。”说罢,转身就走,留下一路隐忍的笑声。

    章滢额头神经气的一跳一跳的,什么叫位置空出来,她可以去坐了,那明明就是她珍妃的位置。她恨不得上去一巴掌将碧贵嫔那副得意的嘴脸扇得稀烂,却偏生这宫中最忌讳的就是暴怒,再者这个时候碰了碧贵嫔,她定然会拿着肚子里的胎儿装腔作势,反而对她不利,只好猛然的深呼吸,控制自己的情绪。

    可一看到那处本来是属于自己坐的位置,她便觉得刺眼的很,再也看不下去,唤了米儿扶着她出去透透气。

    安雪莹坐在另外一边的台子上看到那边的争吵,有些不明白的蹙起眉头,“云卿,你瞧珍妃和碧贵嫔是怎么回事,怎么一前一后两个人都走了?”

    云卿一直在注意那边的动静,此时听到她问话,根据自己的推断,简单地道:“碧贵嫔仗着肚子里的龙胎,占了珍妃的位置,珍妃估计龙胎不得不相让。碧贵嫔走的时候,大概跟珍妃说了什么,让她心里很不舒服,所以她也不想看戏,出去透气了。”

    因为在宫中,周围都坐着人,云卿和安雪莹都没像私下里叫章滢名字,而是唤她珍妃。

    安雪莹一脸佩服的望着云卿,“你和我一样都听不到她们的对话,如何能猜的出所发生的一切,听你这么说,好像刚才你就坐在现场一样。”

    云卿微微一笑,“没有那么夸张,我也只是根据她们脸色的变化,动作,以及现在在宫中所处的位置,和每个人的性格所猜测出来的,这就像看戏一样,每个戏子都有自己的角色,每一个角色又有自己的固定思想和动作,揣摩久了,也就看得出了。”

    安雪莹知道云卿说的随意,可这世上多少人看戏听戏一辈子,也永远做不到云卿这一点。

    云卿一边说话,一边望着坐在台上最前面位置的东太后,她穿着一袭深棕色的绣卍字福的长袍,边角都是简单不失大方的方形回纹,因为今日的场合,她脖子上挂了一串碧绿色的项链,远远看起来,自有一方大气,是旁边魏贵妃雍容所不及的沉稳,这是一种年岁的沉淀。

    她想起东太后当初为逼章滢进宫而做的一切,那般的手段凌厉迅速,根本就让人来不及反应。如今章滢进宫得宠,却不将她放在心里,东太后难道就没有一点儿的怀疑吗,还是说她早已经知道,只是在找个机会,将章滢一举除掉呢?

    她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起身道:“雪莹,我有事出去一会儿,等会见。”

    没过多久,便听那台上妩媚动人的虞姬正甩着长袖,声音凄凄道——启禀大王:看夜深了,倘若那贼暗地埋伏,岂不中了他的诡计?况且大王饮酒带醉,今晚暂息一宵,明日再与他鏖战。

    她抑扬顿挫的腔调一落,便听到琳琅阁方向传来一声凄厉恐怖的惨叫声,惊得正在全神贯注看戏的福贵嫔全身一抖,用手捂着心口回头望去,“听这声音,好像是碧贵嫔的,她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这下,莫说是看戏了,碧贵嫔出事事小,她肚子里的胎儿事大,东太后领着魏贵妃,婉妃,福贵嫔等几个位分高一些的妃嫔便朝着琳琅阁走去,其他的妃嫔被责令留在位置上,不许妄动。

    众人到了琳琅阁前,云卿也正巧从另外一边走来,朝着东太后行了礼,便随着众人一起进去。

    琳琅阁是一处三层的精致小阁,精巧玲珑,每层有三间厢房,在里面可以看到御花园中的江南景区,而这时,便看到碧贵嫔身边的宫女惊慌的朝着众人跑过来,口中大喊,“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英嬷嬷板着脸儿,望着那宫女道:“进宫这么久,没学过规矩吗?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那宫女才收了收心神,眼中充满了惊恐:“碧贵嫔,碧贵嫔她流产了!”

    东太后眼中一闪,面色依旧淡而平静,朝着宫女问道,“哪间屋子?”

    那宫女爬起来,带着众人朝着左边第一间厢房走去,刚好撞见章滢从里面出来,她脸色苍白,看到所有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手指都忍不住发抖,“碧贵嫔流了很多血!”

    房门推开,所有人都看到碧贵嫔正躺在美人塌下,整个人缩成一只虾米般,双手捂着小腹正在痛苦的呻一吟,她桃色的裙子下一滩滩红色的血迹将身下名贵的驼毛毯染得一片暗红,让人看了不由的皱起眉头。

    魏贵妃等人一见,就拿帕子捂住了唇鼻,皱起眉头往后退了一步,暗道晦气。

    东太后见此,朝着宫女道:“碧贵嫔的身子一直是谁照顾的?”

    “回东太后,是曹御医一直负责娘娘的胎儿。”宫女低头道。

    “赶紧宣他过来!”东太后一身吩咐,立刻有内侍咚咚的跑下楼去宣旨,其他人则将惨痛的碧贵嫔扶到了床上,等着御医前来,不过那地上那一大滩的血迹,宫里的女人都明白,这孩子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

    处理好这边的事儿,东太后缓缓的转过身来,老而干瘦的身躯并不因为年龄而显得孱弱,她拨了一粒手中的佛珠,望着站在一旁的章滢,缓缓地问道:“珍妃,你为何在此处?”

    此时章滢视线还落在那一滩血迹之上,只觉得头昏眼胀,心中发虚,那艳丽的胭脂也遮不住她慌乱的苍白,细声细气的回答,

    “回太后娘娘,臣妾方才听戏听的头有些晕,便打算出来走走。正巧走到了琳琅阁下,便被上面丢下来的东西砸到了头,臣妾一看,正是碧贵嫔靠在窗头,用吃了的栗子壳砸臣妾,臣妾一时气不过,便上来和她论理,谁知道刚和她说了两句,她就倒在了地上,说肚子疼,然后就流了许多的血,臣妾十分惊慌,想要出来,便看到了太后娘娘您来了。”

    她也不知道碧贵嫔怎么会突然流产,自己上来都没和她吵架,只是让她不要如此嚣张。

    可是突然碧贵嫔就倒了下来,自上一次人熊袭击的事情后,她见到血总有晕眩感,见到那么一大滩的血,一时反应不过来,现在思绪还有些混乱。

    不过那时候,她反应再快,走出去也只是碰到东太后她们,结果都一样。

    东太后并不多说,听完她的话后,只让人将明帝请来处理。珍妃是明帝的宠妃,碧贵嫔肚子里的孩子又没了,还是明帝来处理的好。

    章滢站在云卿的身旁,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脸色极为紧张,“云卿,怎么办,刚才没有任何人在这里,我该怎么办?!”

    她的手冰凉且潮湿,云卿能够清晰的感受她的害怕,越在宫里呆的久,就越明白,有时候没有证据便等同有证据,刚才章滢进来的时候,只有她和她贴身的宫女米儿,所有人都看到她刚才在这里,而碧贵嫔又是流产了,真是百口莫辩,说不清楚。

    她轻轻拍了章滢的手背,“不要紧张,若不是你做的,你就跟陛下说不是,总不能冤枉你去的。”

    这件事,怪不得章滢,换做任何一个人,被人用栗子壳砸头,那都是不能忍受的。更何况还是比自己要低级的嫔妃呢。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首当其冲的是一袭着明黄色的龙袍的高大身影,明帝走进来,眸光落在地毯上的血迹上猛然一紧,随即走过去站到了碧贵嫔身边。

    跟在他身后的曹御医见一屋子的主子,要跪下行礼,明帝厉声喝斥,“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过来救人!”

    “是!”曹御医一个跪拜的动作立即收起,几步走到床前,细细的把脉之后,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渗出。

    “情况如何?”明帝垂眸望着他,声音冷沉。

    曹御医转过身来,恭谨地回道:“碧贵嫔肚子里的胎儿,只怕是保不住了。”

    纵使进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准备,明帝还是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暖和失去子嗣的痛心,才缓缓睁开那双威严的龙眸,声音冷如刀锋,“怎么会保不住的?之前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

    曹御医吩咐旁边的宫女去端补气汤药给碧贵嫔喝下,听到明帝问话,接着回答道:“回陛下,碧贵嫔的胎儿一直都很安稳,可是根据臣刚才诊脉发现,碧贵嫔的腹部似受过重创,胎儿两月正是不稳之时,若遭重击,实在难保。”

    “重击?”明帝目光骤然一冷,“怎么重击的?是谁重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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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击?”明帝目光骤然一冷,“怎么重击的?是谁重击的?”

    屋内的人被他那一身戾气震的不敢出大气,不过眼神都瞟向章滢,魏贵妃手中抱着暖炉,脸色状似惊讶的望着章滢,“陛下,臣妾们都是刚过来的,来时便看到碧贵嫔躺在了地上,情况并不知晓。不过,当时还有珍妃在屋中,也许她对情况知晓的比较清楚。”

    “珍妃当时在?”明帝看了一眼章滢,目光扫了一眼坐在床头,脸色极白的碧贵嫔。

    碧贵嫔刚喝下端上来的补气汤,身体舒服了一点,听魏贵妃这话,撑起身子伸手朝着明帝的身上靠去,手指紧紧攥住龙袍的下摆,凄声道:“陛下,都是臣妾的错,臣妾怀了陛下的龙胎,惹来人嫉妒还不自知,还以为真正是什么好姐妹,谁知道竟然能下这样的毒手,陛下……”

    云卿看了一眼碧贵嫔,显然这位贵嫔并不是个没脑子的人,她一句话都不会直指章滢,那意思却再明显不过了,她的龙胎惹了人嫉妒,让人弄下来的。

    明帝一脸沉郁,扶着碧贵嫔,肃声道:“是谁对你下手的,你尽管告诉朕,朕替你做主!”

    碧贵嫔看了章滢一眼,眼眸含着怒色,又像是有所顾忌,半晌后,一把扑到了明帝的怀中,泣声道:“陛下,是珍妃,珍妃啊,她说要找臣妾说话,臣妾本在这里给曹御医把脉的,把了平安脉后,曹御医就走了,臣妾觉得有点闷,就靠在床前吃烤栗子,不小心掉了栗子壳下去,掉在了珍妃的面前,她便冲了进来,怒骂臣妾,臣妾与她道歉,她不但不听,反而怒气难遏,冲过来对着臣妾的腹部就是两脚,还说臣妾没有她位分高,有什么资格在她前面怀孕!”说罢,就嘤嘤的哭泣了起来。

    章滢听到碧贵嫔的话脸色一瞬间由白到青,由青又到红,碧贵嫔所言是三分真,七分假,本来不是如此的事情,被她这么一说,完全就变成她嫉妒成怒,动手伤人!

    从东太后她们进来开始,她便知道事情是不能善了了,碧贵嫔定然是卡着这个时间,故意使人过来看到她的,可想她一直忍让,可到底还是被人引入了圈套里,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有人不在乎肚子里的胎儿,狠狠的捶打腹部,这样阴狠毒辣的手段,实在是让章滢汗颜。

    虽然心底很是害怕,还是辩解道:“碧贵嫔,你身怀龙胎,我一直对你忍让有加,就算走到琳琅阁下,你故意用栗子壳砸我的头,我也只是让你不要再砸,是你变本加厉,我才上楼与你论理,谁知道你和我说了没几句话,就自己对着腹部猛力锤去,你怎么可能污蔑于我!”

    碧贵嫔像是被章滢的话气到了,娇躯发颤,发髻微乱,从明帝的怀中抬起头来,对着章滢冷声道:“珍妃娘娘,你是陛下最疼爱的妃子,在宫中所有人都看在陛下的宠爱对你恭敬有加,但你却不能依仗有陛下的宠爱而娇,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吗?”她说完,仰头望着明帝,“臣妾盼月亮盼星星一般盼来这孩子,怎么可能自己锤自己的腹部,这等心狠手辣的行为,臣妾连想都不敢想,听到都害怕……”

    明帝想起自碧贵嫔有了身孕以后,她满心欢喜的模样,怎么也不可能和亲自扼杀胎儿联系起来。更何况宫中的女人,要帝王的宠爱,都不过是为了要日后有个归宿,有个寄托,怎么可能亲手把这寄托杀害!

    眼看碧贵嫔字字句句说自己恃宠而骄,明帝双眸熊熊怒焰升起,章滢两眼泪珠不断往下落,面色苍白,跪在了明帝面前,“陛下,臣妾虽然没有怀孕,可臣妾进宫才一年时间,又还年轻,机会多的是,为何要在此时做出这样的事情,让所有人都知道臣妾下的手,惹得陛下你不喜呢!”

    这种谋害龙裔的事莫说是做了都不能承认,更何况没有做的人呢。章滢绝对不会让这个罪名罩在自己的头上的。

    碧贵嫔靠在床头,雪一样白的面容可怜之中更有一分深深的恨意,“珍妃,你现在是这么说,那你刚才为何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还我孩子,还我孩子……”她凄厉的声音让明帝略有动容,扭头朝着章滢,见她艳丽面容上充满了委屈,泪水沾在那花一样娇嫩又倔强的唇上,眸色微微顿了顿,肃声道:“那时候房里,除了你们两人,就没其他人了吗?”

    深邃的目光在屋内一扫,开始惊惶失措的宫女跪下来,低垂着头,浑身发抖地答道:“陛下,珍妃娘娘到了厢房时,碧贵嫔就让奴婢们出来了,屋中只有两位主子。”

    那边米儿也跪了下来,她的情况比那宫女好不到哪里去,低声道:“珍妃娘娘也让奴婢站在外头等。”

    这就是说屋中除了碧贵嫔和章滢就没有其他人了。

    魏贵妃见如此,眼底含着嘲笑,眉头却皱起,“这可就难办了,又没有人在屋子里看到事情的经过,这到底是谁弄掉肚子里的胎儿,又从何分辨,又不像刚才在天籁阁,我们都能看到是碧贵嫔坐了珍妃的座位,能说句话儿,证明个事儿。”

    她拿腔作调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要将天籁阁的事情说出来,章滢气得浑身发抖,本来屋内没有人就已经将她推入了悬崖边,现在这是打算火上浇油吗?

    果然,明帝听了魏贵妃的话,眼眸微眯,“碧贵嫔怎么坐了珍妃的位置?”

    东太后一直坐在旁边不动如山,除了偶尔拨动一下珠子,一派宁静祥和的模样,此时方慢慢地开口,“看戏的时候,珍妃来的迟了些,碧贵嫔说先坐在那看一会,后来珍妃来了,碧贵嫔又说肚子不舒服,要多坐一会。这事,珍妃自然不开心,就辩了几句,位置还是让给碧贵嫔坐着了。”

    东太后的话,很是平和,也并没有针对谁,只是很客观的说出了事情。但是加上魏贵妃刚才那一番不怀好意的话,就变了味儿。

    章滢先是在众人面前,和碧贵嫔争吵起来,当时碧贵嫔就是仗着自己有了胎儿,逼得章滢不得不退让,那时候章滢的憋闷,谁都看在眼底,如今说是怀恨在心,故意弄了碧贵嫔的胎儿,真真是一环扣一环。

    谁也不会相信碧贵嫔会自己打自己的肚子,只会觉得章滢是强词夺理!

    云卿心中冷笑,将屋中众人的神情都收在眼底,碧贵嫔她是知道的,当初进宫的时候,西太后还派了位列修容的她来试探自己,眼看两年过去,她升到了贵嫔的位置,虽然位列三品,可怎么也谈不上位分尊容,而她的出身也算不得多高。

    眼看明帝五十了,若不再趁现在生出皇子皇女来,日后明帝驾崩,她这种没有子嗣的妃嫔会被送到庙中与青灯古佛过一辈子。她怎么就会为了陷害章滢,把自己未来的希望狠心捶掉呢?

    除非是她的身后有人支持,而这个人无论她有没有子嗣,都不重要。

    一瞬间,云卿觉得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快速的闪过,但是眼下时局实在紧张,她先侧头装作看向窗外,用极小的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着章滢道:“尽量拖延时间!”

    若不是她前几天才进宫,惹得明帝逼御凤檀表明心态,她完全可以自己站出来为章滢拖延时间。但是毕竟她不是宫妃,身份也相对比较敏感,还是莫要明里表现出插手后宫妃嫔的事情。而且这事由章滢自己处理,效果会更好。

    章滢闻言,心头一凛,刚才云卿还在那边看戏,这边事情发生的时候她也不在,眼看这局势就要一面倒,没有办法再解救,怎么她又让自己拖延时间呢?然瞧着云卿一脸淡然清华,一双眸子却幽然深邃,透着无尽的灵气。那双凤眸清清淡淡,朝着她传送着暗暗的鼓励,顿时心中如充满了勇气。

    每次事情到了最后关头,云卿总是能化解危机,这一次,她也应该相信她。想到这里,章滢便有了勇气,她朝着明帝道:

    “陛下,就算曾经有争吵,那也是碧贵嫔坐了臣妾的位置,她一个贵嫔越级坐了妃子的位置,不合规矩,臣妾也不过说了几句后,便将位置让给她休息。若是臣妾有心的话,完全可以在她当时肚子疼痛的时候,让她走开,也许就会对碧贵嫔的孩子造成影响。可那时候臣妾并没有这么坐,因为她肚子里是陛下的孩子,臣妾不忍心,虽然心底会有不痛快,但是也依旧把位置让给碧贵嫔了。从这一点看,臣妾完全不要用这种手段!”

    碧贵嫔看章滢辩解,又激动了起来,逼紧一步,“那时候人多眼杂,你自然是不好下手,若不是你那时候表现出大方来,我又如何会让你上来,做了引狼入室这等行为,都怪你平日里伪装的太好,不然,不然我和陛下的孩子如何会被你这狠心的毒妇寻着机会打掉了……陛下,你一定要为我们的孩子做主啊……”

    碧贵嫔转头又哭了起来,明帝听着两人的辩解,最后目光还是落到了章滢的身上,打量了她很久,从他心里来说,是不愿意相信章滢做了这样的事情的,但是事实摆在面前,这么多人都作证,当时珍妃和碧贵嫔起了口角,没过多久,两人在一起,碧贵嫔肚子里的孩子就被人狠狠的敲掉了。

    看着明帝闪烁不定的目光,碧贵嫔视线有意无意的朝着东太后掠过,然后落到了跪在地上的宫女身上,那原本一直惊惶的宫女目光里闪过一丝与她外表害怕完全不同的狠毒,凄声道:“陛下,虽然奴婢在外头,没有看到厢房内的情况,但是当时奴婢的确听到了屋子里的惨叫,还有碧贵嫔娘娘大声喊,不要珍妃伤害她,这声音奴婢听到了,珍妃身边的贴身宫女当初也听到了!”

    魏贵妃对着米儿道:“你是不是也听到了?”

    米儿跪下来,咬着嘴唇,手指交握在袖下几乎要扭成一团,她实在不相信自家娘娘会做这么狠毒的事情,虽然以前性子冲动,可进宫以后变了很多了,可是她的确也听到了里面的声音,心中不愿意承认,又怕不说出来反而给章滢添了麻烦,声音便如蚊子一般,“是……奴婢也听到了……不过,只听到声音不算什么,当时珍妃也喊了——碧贵嫔你在做什么!这证明碧贵嫔也许真的是把自己的胎儿打掉了……”

    “够了!”明帝顿时拍案而起,走到章滢面前,看着她那张海棠般美艳,又如春中桃仙一般水灵的眼眸,想起这些天对她的疼爱,越想越气,眼神冰寒如剑,朝着章滢射去。

    自己怎么会疼爱一个如此蛇蝎心肠的女人,还以为她像漪兰呢!

    那种无形的怒意从天子身上散发出来,只要是人就要存上几分畏惧,何况章滢本就心存害怕,紧张的朝着明帝呼道:“陛下,臣妾没有,臣妾绝不是如此狠辣之人……”

    “够了!”啪的一下,众人只见暴怒的帝王一挥手,那绝艳的珍妃脸上顿时亮起一个红肿的五指印,生生被扇到了地上。

    章滢捂着脸颊,丹凤眸中充满了惊愕,震惊,绝望,哀伤,她进宫这么久,所见到的明帝都是和煦温和的模样,哪里会想到有一日,明帝会当着众人的面,给她扇了一巴掌。一瞬间,她的眼神极为复杂,神色又极为哀怜,泪水簌簌的往下掉。

    当着众人的面掌掴妃嫔,实在是太下面子。然,章滢进宫之后,独蒙圣宠,众妃嫔早就心下嫉妒,此时见她被掴,只有暗暗高兴的,没有一人出来求情。

    人情冷暖,后宫中最为黑暗。

    章滢早已看透,她眼下只能靠自己。她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慢慢的撑起身子,半卧在地上,凄美的一笑,“陛下,我说这不是我做的,你不相信,本以为陛下是真心疼爱,可如今就这么一件事,陛下都不相信我,这一巴掌陛下不是扇在我的脸上,是打在我的心里,让我痛不欲生!让我对陛下的一片深情都被扇得要破碎了!”

    在宫中生存久了的人,一个个都是天生的戏子,纵使她现在心生怨恨,可她还是记得云卿所说的话,要拖延时间,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梨花带雨,海棠沾露,自古便是美人儿的形容,章滢不仅是个美人儿,还是个精心打扮过的美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什么状态下,让男人看了更不忍。

    半垂的眸子,如羽的长睫,那似哭还悲,不说怨,反念情的声音,让明帝心底怒气之中想起往日的宠爱,不免多了一层烦躁!

    就在这时,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声,李元从外面跑了进来,看着一屋子人,先顿了一下,然后还是接着进去朝着众人行礼后,急忙道:“陛下,奴才有事禀告。”

    “怎么了?”明帝皱着眉,心情显然不好。

    李元看屋内气氛不好,明帝明显脸色发黑,一副谁惹谁倒霉的样子,斟酌了一番后,才报道:“陛下,慈宁宫处走水了!”

    慈宁宫是明帝的亲生母亲,西太后的住处,如今西太后正昏迷静养,一听到这话,明帝哪还能站得住,立即道:“走,快带朕一同去看看!”

    魏贵妃眼看明帝就要惩治章滢,突然出了这事,耐不住的问道:“陛下,那珍妃这事?”

    明帝朝着门前走的背影微微一顿,反过头看了章滢一眼,甩袖快步朝着厢外走去,留下一条吩咐,“待朕回来处理!”

    李元见明帝已经走了,朝着众人又施了一礼,连忙追了上去,跟在明帝的身后。

    西太后宫中走水,众妃嫔在此处都是听到了的,若是不过去一看,只怕是显得对西太后不孝,便是东太后都站起来,吩咐道:“宫嬷嬷,你留在此处,扶起珍妃吧,这天气冷,坐地上对身子骨不好!”这分明就是让宫嬷嬷在此处监视了。

    有了她在,就等于东太后在此,魏贵妃等人也放心的跟着东太后过去了。

    屋中就剩下碧贵嫔,章滢,云卿,宫嬷嬷,米儿和碧贵嫔的贴身宫女,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十分的奇怪。

    碧贵嫔见明帝走了以后,也不再一副要生要死的凄厉模样,由宫女扶着靠在床头,嘴角似笑非笑的望着章滢,却是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

    云卿看了一眼碧贵嫔,果然能在众多妃嫔里得到明帝的喜欢,知道人的嘴巴不要太多,越是说的多,越是错的多,谁能保证没有隔墙有耳呢。只是今日所做的事,手段就未免有些过于狠辣了。

    “起来吧。”云卿走过去,扶着还坐在地上的章滢起来,碰到她的时候,才发现章滢浑身冰凉,全身都在微微发颤,根本就不像她表现出来那般的镇定。

    这种颤抖,云卿熟悉,不是因为害怕的那种颤栗,而是生气,一种从心底生出来的极度愤怒,使整个人处于极端克制的愤怒之中,而心与身体相悖,导致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

    被当众扇了巴掌,这对于骄傲又张扬的章滢来说,是一件极为丢脸面的事情,何况还是在东太后,在魏贵妃这些不怀好意的敌人面前。

    她扶着章滢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看了一脸褶子,却也和东太后一样不多一言的宫嬷嬷,看来她在这里,只是免得章滢手脚,其他的事情她是不管的,果然是东太后手下的人,做事滴水不露。

    这样也正好给了云卿机会。

    “既然不是你做的,你就不要怕,陛下是明君,定然会给你一个公道的。”她拉着章滢的手,表面上和她说着话儿,手指却飞快的在章滢的手心上写字。

    假装和我说话。

    章滢望了一眼云卿,目光里带着疑问,表面上依旧很配合,咬牙切齿道:“当然不是我,这件事是谁做的,陛下一定查的出来!”

    碧贵嫔听章滢的话,哼了一声,目光里竟是轻蔑,她就不相信,到了这一步,章滢还有什么本事翻身。两个人还在这里废话又有什么用。

    借着冬日里宽大的斗篷遮掩,云卿继续写着,一面道:“我也相信不是你做的,反正你怎么也要跟陛下说清楚,你没有动过碧贵嫔……”

    手心写道:那火是我让人去放的,等陛下到了你就按我说的去做。

    原来火是云卿让人放的,章滢心中一叹,难怪来的那么巧,气闷的心情却散了不少,怒道:“我当然是没动过她,她一个位分比我低的妃嫔,就算是生了孩子,又能怎样!”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云卿和章滢在袖下已经进行了一番交流,随着云卿一句一句的交代,章滢的目光愈来愈亮,透出一股不可思议的光芒。心中暗中冷笑,碧贵嫔,你完了!

    ------题外话------

    谢谢帮醉推广文的读者们,么么,然后仙女阿珂童鞋,表示你口味好重,愿意洗干净脖子等四皇子临幸……

    ——特别鸣谢——

    露从昨夜白【1花】静静的紫色百合【1钻1花】499415104【10花】13780214564【2花】经济局【2钻】鞅兴儿【1钻】18873582170【6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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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明帝听到西太后的宫殿走水,连忙赶了过去。西太后的慈安宫是宫中除了养心殿外,最为讲究的地方,为的就是明帝体恤西太后早年过的不大好,身体比较弱,费了大量钱财给慈安宫修建通风干燥之处,即便是春日里到慈安宫,也不会觉得潮湿,让西太后的风湿不会因此而发作。

    冬日气候本就干燥,若是有火星落在易燃的物品之上,麻烦不小。虽然不敢相信慈安宫怎么会走水,但是此事非同小可,一旦燃起就十分危险。

    明帝快步走在人前,到了慈安宫的时候,才发现火势并不大,没有烧到西太后所居住的主殿,只是将旁边的一间小偏殿烧了起来,不少内侍和侍卫都提着木桶在浇水,借着绵绵细雪,不多一会就扑灭了。

    明帝几步走进主殿中,看到榻上的西太后合着双眸,一脸安详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移步到了殿外,扫视了一眼众人,“走水是怎么回事?”

    那边禁卫军中有一队长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经微臣查看,此殿是供奉神佛之处,香火不甚被吹到蒲团之上,火星溅上棉布,再蔓延到木桌,引起走火。”

    如此就不是什么大事了,如今火也已经灭了,小偏殿上灰烟袅袅升上天空,窗棂处透着几分焦黑,明帝朝着下面的人道:“此次走水,将慈安宫的所有人打三十大板,日后若是有人再疏于职守,加倍惩罚!”

    东太后等人都一一进去探望了西太后,表示了自己的一番心意,便行了出来,毕竟西太后在静养不能打扰太久,而且说到底,她们的心思也没有在西太后的身上,等着就是来看章滢倒霉下场的。

    等一行人又重新浩浩荡荡回到琳琅阁的时候,前后大概花费了大概一个时辰,看明帝的脸色,也知道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否则的话,不会回来的这么快。

    明帝进来之前,章滢已经站了起来,朝着他行了一礼,满脸的泪痕已经擦去,留下素淡的一张面容,那般艳色的衣裳与她此时淡而无波的面容,形成了鲜明而深刻的对比。

    “陛下,你回来了。”碧贵嫔一直卧在塌上休息,此时看到明帝,掀开身上盖着的厚厚锦被,便要下来行礼。明帝一手扶着她,语气带着责怪,“既然知道自己身子不好,就不要乱动,好好的休息。”

    碧贵嫔嘴角带着隐隐的笑意,握着明帝的手瞬时站了起来,“礼不能废,虽然臣妾痛失孩子,可也不能失了礼数。”

    她这般懂事的原因自然不是她真的觉得礼数有多重要,而是要让明帝在被走水一事打岔之后,重新记起刚才的事情。

    明帝望着章滢,她一身红色的衣裙在清浅的阳光里,神色平静,面容素淡,那双大而明亮的丹凤眼里带着丝丝的倔强,虽然没有表现出被冤枉的模样,可看过去,就让人觉得这件事不会是她做出来的。

    可是证据都摆在面前,他一想到若是章滢做的这事,几乎就不能忍受!

    “珍妃,朕最后再问你一次,碧贵嫔的胎儿是不是你下的手,若是你承认了,朕可以给你一个轻处!”明帝走到她的面前,用手抬起那张素淡却偏又明媚的面容,目光深邃,似乎要将章滢的灵魂都看穿,最后还是再问了一次。

    章滢知道,自己和元后的性格很多地方都相似,她与德妃在一起的时候,经常会问元后的事情,元后并不是文静静雅的女子,也不是端庄雍容,反而性情活泼直爽,用德妃的话来说,就是比较真性情。

    她就是拿捏了这点,表现出倔强的样子,赢得明帝的不舍,此时明帝的问话,使得她内心一喜,却落落大方的抬起眼来,眸子也抬起,柔软的睫毛下,一双瞳仁似浸了雪光,化在一片水影之中,“就算陛下再问臣妾千次,百次,甚至万次,无数次,臣妾都会告诉陛下,臣妾没有,绝没有!”

    魏贵妃看她还在狡辩,急切道:“陛下,珍妃自然是会说她没有的,哪个杀人犯做了恶事之后还会主动承认的!”

    珍妃瞟了魏贵妃一眼,将她那丑陋的嘴脸看在眼底,冷笑道:“魏贵妃,如今是陛下在问我话,我自然是将事实告诉于陛下,一切自会有陛下来做主,你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宣判我的罪名,实在让人以为是你嫁祸于我呢!”

    “你!”魏贵妃气怒,看了一眼明帝后,平了平息,才道:“我只是看不惯你狡辩而已,既然做了,就要有胆子承认!”

    东太后看着魏贵妃的样子,眉头轻蹙,淡淡地道:“魏贵妃,陛下问话,你就不要再插嘴了。”

    这样你一句我一句还指不定还等到什么时候去,旁边的妃嫔们也看着魏贵妃,眼底露出轻视,眼看珍妃就要倒霉了,还吵这两句嘴皮子做什么!

    就在这时,章滢突然扶着胸口,干呕了两声,整个人脸色发白,似要站不稳,高挑的身子摇摇欲坠。

    云卿见此微惊,旋即明白,立即上去扶着她,一脸关切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这里空气太闷了?”

    章滢虚弱的摇摇头,“不是,我这几天都有些不舒服,早晨起来的时候有点想吐……”

    “想吐?”云卿一脸惊讶,“你都是早上想吐吗?”

    旁边有生过孩子的贵嫔立即接口道:“珍妃食欲如何?”

    章滢缓缓地摇着头,目光带着疑虑,慢慢道:“最近胃口也不是很好,整个人老是疲劳,想睡。”

    “这个可能是有了啊。”那贵嫔一说出口,碧贵嫔的脸色就变得震惊的望向章滢,一眼过后迅速的转向明帝,但见明帝严重也有惊色,连忙开口道:“陛下,珍妃她害了臣妾的孩子,还请陛下早日处罚,不要让此等人在后宫之中做一匹害群之马,臣妾也许不是第一个,更有可能不是最后一个啊!”

    可明帝却没有再看碧贵嫔,而是望着一脸苍白的章滢,森寒的目光里夹杂了一抹复杂,在众人不甘之中,沉声吩咐,“御医,去替珍妃把脉。”

    死去的孩子,没有活着的重要。

    即便章滢犯错了,若是肚子里有龙胎,那又不一样了。

    碧贵嫔面色一白,却是对着曹御医打了个颜色,本是一个私底下的眼神,章滢却惊慌的喊起来,“陛下,臣妾不要曹御医诊断,他和碧贵嫔刚才两人私下行打眼色,若是臣妾肚子里真有了龙胎,臣妾的命不重要,可是腹里的孩子重要臣妾不敢冒险啊,陛下。”

    曹御医哪里想到章滢会如此直接喊了出来,吓得冷汗涔涔,跪下来呼道:“陛下,臣绝没有和碧贵嫔私下有什么来往,还请陛下不要听珍妃胡言!”

    屋子里有一瞬间的安静,琳琅阁不远处那戏曲隐隐约约传到了屋子里,明帝望着章滢恳切的表情,“宣御医院院判过来。”

    这便是不要让曹御医诊断了,章滢连忙谢恩。

    东太后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手中佛珠拨弄的速度微微加快了一点,她望向扶着章滢的云卿,淡色的阳光之中,这女子一身从容淡华,雍容自若,脸上始终是不急不迫的表情,如同一朵青色的莲花,在纷乱之中怡然盛放,纵使一屋子妃嫔里,她是那会让人几乎要忽视,偏偏又没有办法忽视的一人。

    等到院判大人到了的时候,明帝就令他直接把珍妃把脉,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院判大人的两根手指上,一柱香的时间过后,院判站起来给明帝回话,“陛下,珍妃娘娘并未有喜脉之象。”

    云卿疑道:“那为何她会呕吐,食物不振,又失眠呢?”

    院判朝着云卿一揖,“世子妃,是这样的,据微臣所知,珍妃娘娘并非京城人士,如今天寒地冻,周身寒气蔓延,导致内里不畅而轻度失眠,更逢珍妃肠胃微有阻滞,晨起干呕,这是因为水土原因造成。”

    他的话音一落,屋中众人心中便是幸灾乐祸的很。眼看章滢就要获罪,忽然又出了有身孕这一招,要是真是怀孕了,那今儿个一趟算是白折腾了,谁知这结果比戏文还要来的精彩,又拐出一个水土不适,肠胃阻滞,看来珍妃还是逃不了一贬了。

    碧贵嫔等的就是院判这句话,适时的哑着哭花了的嗓子,“陛下,求陛下给臣妾公道,如今珍妃已经是拖无可拖了,陛下若还不给孩儿做主,臣妾是卑贱之身,只可怜我们那不足月的孩子,连阳光都未曾见到,就化作一滩血没了……”

    就在这时,章滢却一脸奇怪,眼底神色闪烁不定,“陛下,若是您要处置臣妾,容臣妾再提出最后一个要求。”

    明帝此时已经不再看她,只是失望地道:“你有什么,就算是进入夕云殿的最后一个要求了,说把!”

    夕云殿,便是后宫中的冷宫,进去那地方的人,就别想再出来,而在里面过的日子,简直是比猪狗还不如。任何一个宫女内侍都可以欺辱,折磨的。

    但是章滢却没有慌张,而是一脸冷静,“陛下,方才臣妾说是碧贵嫔自捶腹部的,臣妾知道,这样的话说出来,所有人都不会相信,可臣妾还是说了,不是因为臣妾想要狡辩,而是臣妾确实见到碧贵嫔如此做了。刚才院判给臣妾检查身子,让臣妾想起一件事,自从碧贵嫔有了胎儿以后,她所有的一切都是由曹御医负责,臣妾想请院判给碧贵嫔检查一番,看她是不是真的怀孕了,否则的话,她绝对无需自己动手捶打腹部!求陛下允许!”

    她说完,深深的一叩,头上玲珑簪簌簌作响,晶莹璀璨,极为华丽,明帝目光落在那簪子上,那是自己曾经亲手选了赏给珍妃的,并且还亲自给她戴上。

    他盯着章滢,缓缓地点下头,“朕说过,最后一个要求,朕会答应你的,院判,给碧贵嫔把脉吧。”

    从明帝渐渐冷却的双眸中,章滢看得出,不过这也是他对章滢的最后一点情分了,若是这一步走败了,接下来她就只能去那蛮长的,不见天日的地方去渡过余生。

    “院判大人,请你过来诊断吧,免得有些人做了坏事之后,还要冤枉我。”碧贵嫔暗地里冷笑,她怀孕的事情当然是真的,到了现在她才不怕珍妃再用什么手段,左不过就是临死的挣扎,谁没看过砧板上的鱼,死到临头,不都是要蹦几下吗?

    再蹦,最后还不是要死于厨娘的手中。她伸出皓腕,搭在床边,嘴角的笑容显得那么的云淡风情,镇定自若。

    既然明帝吩咐了下来,院判也不会耽搁时间,将锦帕搭上碧贵嫔的手腕之上,便细心的诊脉,可是这一次院判诊脉,却是十分的慢,过了好久,他还是搭在她的手上。

    魏贵妃见她如此,以为院判是觉得珍妃可怜,想要拖延时间,曼声道:“院判,请你将结果说出来吧,陛下自有断夺。”她说完,还朝着章滢投去毫不掩饰的得意眼神,圣宠又如何,在这宫中再得宠,也躲不过这些明枪暗箭,就是不知道这一次碧贵嫔怎么这样舍得,连孩子都不要了,真真是厉害啊。

    院判慢慢的收回手,看了一旁的曹御医一眼,“启禀陛下,经微臣诊断,碧贵嫔并未有怀孕迹象……”

    “什么!”他话音未落,碧贵嫔已经尖叫打断了他的画,“院判,你不能收了其他人的钱财,就说我没有怀孕!”

    御医院院判是个心平气和的四十岁男子,做御医久了,脾气在后宫里也磨得圆润,碧贵嫔不礼貌的打断他也并未生气,只是摇头,依旧是那般的平缓回道:“微臣诊断的结果,真是没有怀孕迹象。”

    “不可能!”碧贵嫔急的上半身前倾,双眸紧紧的盯住院判,美眸之中写满了不可能,“我的胎儿是经过曹御医诊断的,怎么可能没有,更何况我这两个月的小日子都没有来……”

    曹御医也是满心的不解,脸色十分的难看,望着院判问道:“大人,臣给碧贵嫔请脉两个月,根据她的脉象来看,绝对是怀孕了啊。”

    对于下属怀疑自己的判断,院判也只是对着明帝道:“微臣仔细诊断过了,碧贵嫔的脉象似经血阻滞,而今日出现血流现象,则是血脉畅通之后的表现,至于脉象,微臣实在是诊断不出来。”

    闻言碧贵嫔的眼睛陡然瞪大,心内发凉,瞳孔骤然猛缩,“不,不可能,陛下,臣妾要求请其他的御医过来诊断,这绝不可能是真的……”

    峰回路转,眼看事情变到这一步,实在是超出所有人的想象,众人面色皆惊,谁能想到碧贵嫔没有胎像呢!

    院判接着道:“微臣虽为院判,也不是主诊千金一科,为了慎重,陛下也可请杨御医一同来判定。”

    “将宫中所有当值太医,全部请来!”明帝脸色铁青,吐出的话语中隐隐含着震怒。

    众人知道,比起刚才珍妃害碧贵嫔没有胎儿,碧贵嫔此罪更大,院判虽不是什么妇科圣手,可医术绝不是普通御医能相比的,这诊断十有八九是不会错了。

    琳琅阁本来就不大的空间,顿时变得紧张了起来,众妃嫔你望着,我望着你,俱是觉得心头如悬针,静悄悄连大气也不敢出的等着御医前来。这寂静之中,哀哀的戏曲之声,便显得格外的清晰,像是在为此处的这场大戏,配上一首绝妙的背景音乐。

    不久,外面又来了四名御医,进来之后,便直接去给碧贵嫔把脉,完毕之后,四人中职位最高的杨御医站出来,道:“碧贵嫔的脉象虽然有一些奇怪,但是根据微臣与其他三位御医多年的经验诊断,碧贵嫔并不像是有孕,似是月信突至而血液集中而出,应该是月信不准。”

    “不,曹御医刚才不是诊断过了吗?我明明是流产的脉象啊,怎么会是月信突至,曹御医,你跟他们说啊!”说完,又朝着明帝道:“陛下,臣妾绝无谎言,这两个月月信未至,时常睡不着,呕吐,这明明都是怀孕的迹象!”她不明白,自己明明是怀孕的,怎么会变成月信了,这不可能啊!

    曹御医此时也是一头冷汗,碧贵嫔的脉象是他诊断的,此后又一直由他负责,若是错诊,有罪的何止是碧贵嫔,他连忙磕头,“陛下,微臣当初诊脉,确确实实是喜脉,刚才也确实是流产的脉象啊!”

    早知道,他就不收碧贵嫔的钱,给她在今天喝了一些容易落胎的东西了,天知道这事情怎么会转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难道真的是他医术出了问题吗?

    云卿看着曹御医,嘴角浮起一抹无人能察觉到的冷意,他们自然不会知道。从台上那蓄意的吵架开始,她便觉得不对劲,于是便借口出来,想要一查究竟。

    那时候她已经没有看到章滢的影子,但是却看到有宫女拿着药材走过去,她跟着过去看了之后,发现那药材是用来流产后的人喝的,于是她便趁着这段时间,在里面做了一点手脚。

    坏处没有,补气照补,只是能改变脉象,让流产变得像是月信来了而已。

    若是碧贵嫔要找机会指认是章滢陷害她,那碧贵嫔这个真怀孕就会变成假怀孕!

    果然,她刚动手没多久,琳琅阁就传出了声音。刚才她只不过把这一点告诉了章滢,她反应也很快,马上就想到了装怀孕这一招,顺其自然的引的院判去替碧贵嫔诊断。

    如今就看碧贵嫔,怎么作茧自缚了!

    明帝面无表情地望着碧贵嫔,嘴唇紧抿成一线,薄而无情,“你倒是好胆子。”这一次,他并未曾大怒,可语气越发清淡,就越发让人惶恐,吓得碧贵嫔全身颤抖,似乎被那目光盯着,就如同有刀悬在头顶。

    假冒怀有龙裔,意欲嫁祸宠妃,欺骗圣上,诬赖妃嫔,这一条条罪名说出来,就连冷宫那地方,她想呆也去不了了!

    她再不敢狡辩,从床上狼狈的爬下来,不,几乎可以说是半爬半滚,趴在明帝的脚下,泪流满面,“陛下,臣妾冤枉,实在是冤枉啊……”

    明帝并不看她,目光深邃微思,确实抬头看着东太后,“太后,今日碧贵嫔的事儿你怎么看?”

    皇后被幽禁,德妃病重,魏贵妃又是个不靠谱的,珍妃又是事中人,其他的妃子,嫔妾,明帝又不是信得过,宠爱的,而东太后则是在场中后宫地位最高的,自然要询问一番。

    东太后冷眼将事情所发生的一切收在了眼底,见明帝的目光带着一抹微微的一样,淡然道:“经过院判和众御医诊断,碧贵嫔未曾怀胎。如此,珍妃蓄意陷害碧贵嫔腹中龙胎一事就不成立了,碧贵嫔心计之深,让哀家觉得汗颜,竟然处心积虑,不惜以假怀孕来陷害珍妃,手段卑劣,实在是不能轻饶。”

    碧贵嫔闻言,抬头猛地盯住章滢,虽然她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这一切,定然有她在里面做了手脚,不,她转到一旁的云卿,不,珍妃的手段没有这么高超,不然一开始就不会落入她的陷阱了,这一切定然是瑾王世子妃在其中插手了!

    临到败了,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败的,碧贵嫔眸子里恨的几乎要流出血来!

    云卿半低着头,云鬓似雪,玉颈修长,长睫微微清颤,将那恨意隔绝在了眼眸之外,要害人,就要做好被人害的准备,又有什么好恨的呢?

    此事已经审问了许久,明帝又怒又失去了耐心,根本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直接站了起来,眼眸毫无感情,“将姚氏拉出,绞死后送回姚家!”

    姚,是碧贵嫔的姓。既然直接称呼姓氏,便是除了封号和封位,如今她不过是一名宫女都不如的下人了,而绞死后,送回姚家,便是连名带姓,都从皇家金册里划除!

    而姚家,是绝对不敢收下这样一个宫中出来罪妃的尸体的,最后碧贵嫔的下场便是祖籍出名,尸骨无地可存!

    然碧贵嫔却没有大喊大叫,只是露出一抹凄惨又决绝的表情,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眼眸极快的从东太后的所处的位置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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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碧贵嫔却没有大喊大叫,只是露出一抹凄惨又决绝的表情,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眼眸极快的从东太后的所处的位置划过,露出几欲噬人的目光,朝着章滢扑了过去,“珍妃,你先害我孩儿不成,竟然还要冤我,我和你有不共戴天之仇……”

    章滢见她那副癫狂的样子,往后一退避开,然而明帝却快她一步,一脚将碧贵嫔踢到一边,紧紧将章滢护在怀中,令侍卫将碧贵嫔拖了下去,转身扶着章滢,已经不是开始那满脸怒意的模样,“珍儿,你还是不舒服吗?”

    章滢脸色淡淡的,不动声色的避开他的手,眼波里的光芒轻而微伤,半垂着眼眸,浅浅地道:“谢陛下关心,臣妾无妨。舒榒駑襻”

    明帝也不介意,很自然的就迎上去抓紧章滢的手臂,着紧又不失温柔的拉着她,“你不舒服,还是先到一旁坐着休息下吧。”

    章滢抿着粉色的润唇,低声道:“臣妾现在还是有罪之身,陛下还没定夺,不敢坐下。”

    魏贵妃见到明帝对章滢那迁就的模样,心中酸涩的冒泡,这么多人在场,也不知道收敛,她干笑了一声,“碧贵嫔欺骗陛下,没有怀孕,也不能说明珍妃没有伤害比贵妃啊,她哪里知道是真是假,一时气怒打了也是有的?”

    章滢侧过头来,看着魏贵妃眼纹渐生,日渐显得尖酸的面容,嘴角含着一抹飘渺的笑意,声音淡讽:

    “魏贵妃,若碧贵嫔不是假怀孕,那她为何要故意在人前装腔作势,和我争吵,还故意将我引到了琳琅阁中,她本来就没有身孕,足月自然也生不下龙胎,便只有找个机会嫁祸于人。若是你这般猜测,她蓄意谋害于我,却还要让我来承担这根本就没有发生的事情,那这世间的一切还要清白两字做什么,反正无论查与不查,始终是没有的。”

    魏贵妃被她一通说辞辩得嘴唇张张合合,明帝两道凌厉的目光已经朝着她射去,“魏贵妃,你今日一直就咬着珍妃不放,若不是御医证明了珍妃的清白,朕也要被你误导,错怪了珍妃!”

    魏贵妃见明帝把之前的一切都推到自己的身上,委屈的面上都憋红了,这关她什么事,她左不过是在一旁说了几句,最后做决定的不还是陛下你自己么。现在要哄宠妃高兴了,就把一切事情都往其他人的身上推,着实过分。

    可这话,她也只能在心里,不敢说出来,暗自咬紧了牙根。

    明帝训完了她,转而过来又拉着章滢,有些事情见好就收,过分耍性子反而惹得男人不喜,更何况是九五之尊,过了也就失去了那份乐趣。章滢嗔了明帝一眼,不甘不愿的任他拉着,只是眼睛还朝着其他看去,嘴角却微微翘起。

    明帝瞧见她这模样,嘴角也露了一分笑意,拉着章滢对着四周人吩咐道:“时间也差不多了,各自准备参加年宴吧。”

    既然章滢的事儿完了,那些妃嫔心中多少都觉得有些遗憾,本来可以看宫中第一宠妃倒台的事儿,结果人家一点事都没有,好在今儿个也倒了一个碧贵嫔,这些深宫女子也会觉得多少有点安慰了。

    章滢侧头望着明帝,“臣妾也要回宫中去准备一下了,总不能这幅模样参加宴会吧。”

    原本华贵的裙摆因为跪拜而起了褶皱,脸色也因为哭泣,显得有些苍白,看起来,似乎更倾向于在寝宫内随意自然的模样,别有一番风韵。

    但这确实是不适合在年宴上出现的,明帝点头,“其实你这样也不错,朕很喜欢。”

    “瞧陛下又说笑了,臣妾眼睛都肿起来了,哪里会好看。”章滢微撅了嘴,玉手抚着自己的脸蛋,那上面的指印还发红。

    明帝此时哪里还记得刚才的不愉快,心疼地牵着她的手,“朕陪你一起回未央宫,都怪朕一时不小心,等会朕给你挑衣裳……”

    魏贵妃心里那种怨恨就别提了,眸子里盛着的火焰几乎能将一室的冷意消除。

    云卿瞧着章滢,默默的发笑,在人前秀恩爱,并不是章滢的一贯作风,不过今日这么做嘛,除了让那些幸灾乐祸的人好好气上一气外,还是在警告她们,就算是碧贵嫔拿着胎儿来做赌注,明帝到底还是偏爱她珍妃的,否则的话,也不会容她一再拖延,下次这些人再出手,只怕要再三掂量掂量。

    今天的赢家,最终还是章滢,明帝对她,定然比以前要更好。章滢不仅容貌美丽,性格又和元后相似,和家中的关系又并不好,从不多为自己,为家中求些什么,光是这些,就已经足够满足一个权势巨大的男人对女子的宠爱了。更何况她与明帝相遇的方式,比起其他被选进宫的妃嫔来,更似真心真意,爱慕已久的,明帝只有越发的喜欢。

    那些妃嫔眼红心嫉的看着明帝牵着章滢出去,一个个脸色那假意的笑都绷不住,抱怨了一会之后,也没有再聚集在一起,毕竟这个时间,还是要回到寝宫里去装扮一番,等会年宴上可不能输给其他妃嫔,如今没了碧贵嫔,争宠的机会又要大一些,谁不想成为后宫里受宠的那个啊。

    云卿走了出来没多远,便瞧见有一白色的人影立在天籁阁不远处的古亭之下,身姿颀长,衣袂飘飞,慵懒的姿态透出不经意的凌厉贵气,天边渐渐暗下来的色泽有一层淡色的红,洒在天地之间那一抹白色上,宛若盛世华彩,便是远远瞧着那一抹身影也觉得风姿无限,瑰丽无双。

    云卿快步走了过去,瞧着那令人着迷的一双幽魅华眸,“过来了。”

    “她们都走了,我在这儿等你一起去金殿。”御凤檀瞧着那抹纤细的身影走来,狭眸微眯,流露出自然而然的宠溺光芒,伸手拉起女子的手,包裹在掌心。

    “在宫里呢。”云卿嗔了御凤檀一眼。

    御凤檀挑了挑眉,表情认真道:“拉我娘子的手,便是陛下看到,也不能说我。”

    是,拉手是没什么,就是会让人觉得太过不知收敛了呢。不过,御凤檀的手掌比起暖炉来,又要舒服的多,云卿自是任他拉着,两人并排,踩到刚下的洁白薄雪上,两只小巧的脚印,和两只大两号的脚印,并列相依。

    而风中传来的是清脆柔婉的女声,“让你悄悄的寻个事情拖延时间,你怎么去点火了?”

    男子低沉慵懒的声音混在风中,“只有点火最快最方便,他这么一来去,可要耗费不少时间,不是正好让你下的药发挥出来么?”

    “你胆子也真够大的,跑去西太后那里,幸亏侍卫没查出来,不然你就完蛋了。”云卿的声音责怪里面又有一层担心。

    御凤檀眯眼一笑,瞳仁里带着一抹笑意,磁性优美的声音里带着撒娇,“这不都是为了完成娘子你交代的任务嘛,只有西太后那里出事,他们才会火急火燎的赶去啊,弄点小火星什么的,难度还不大嘛!”

    云卿白了一眼御凤檀,真是胆子比天大,也不知道这样的性子在京城里怎么过的这么乐哉哉的,现在还撒起娇来,也不怕过路的宫女内侍听到,多损他京卫营指挥使,瑾王世子,镇西大将军的面子啊。

    御凤檀望着云卿的脸色,越发笑的开心,哈哈,看到自家小卿卿被他弄的无奈的样子,真是觉得有意思啊。

    看出他眸中的促狭,云卿抿着唇,暗里在袖下拧了他一下,看到他吃痛的皱了皱眉,这才接着将刚才在琳琅阁发生的一切说出来。

    御凤檀挑了挑眉,“碧贵嫔没有子嗣,流产之后难保再能怀上,下的本钱太大了。”

    云卿眸光冷凝,望着前方被积雪掩盖的一头张牙舞爪的神兽石像,“是啊,姚知州因为碧贵嫔的缘故才升的官,如今碧贵嫔获罪,陛下难免不会迁怒于他,碧贵嫔本就是受宠的妃嫔,若是生下孩子,是皇子,定然得封,若是公主,陛下也是喜欢的,姚家更进一步不是难事,她反而铤而走险,意欲以后半生的倚靠来拉下章滢,除非……”

    她侧头,迎上御凤檀幽光莫测的狭眸,见他朱红的薄唇默契开启,“除非,还有人给了她更大的利益。”

    那声音消散在空气之中,吐出的热气遇到冷空气,化作白雾,融在凤眸之中,迷离如烟,“当时,我看到碧贵嫔在最后的举动,她早已经做好了准备,若是失败便等待审判,但是人性决定人在死前,会忍不住朝着自己的倚靠或者依恋的人看去,她临死前,望着的不是明帝,而是东太后。”

    “东太后?”御凤檀重复了一句,嗓音略疑。

    云卿点头,“碧贵嫔明面上,是靠拢西太后的,西太后中风后,她还日日过去给西太后请安,也是凭着这点,让明帝又对她多了一层宠爱。当初我就在想,明明陛下隐瞒了烟彩郡主已死的消息,不许任何人告诉她,为何还是会让西太后知道了。

    如今想来,若是那小宫女是碧贵嫔想办法放进去,故意说给西太后,致使西太后接受不了刺激倒下,以此换来东太后重新插手后宫事务的机会。毕竟,碧贵嫔日日陪着西太后,了解她的性格,所思,所想,和身体情况。”

    “如此说来,这后宫里,还藏着一条大蛇啊。”御凤檀轻挑了唇角,“既然这次陷害珍妃不成,日后她定然还会有手段。”

    “嗯。”金殿渐渐的近了,周围人也越来越频繁,云卿和御凤檀也收了这个话题,以免被人听去。

    华灯初上,一轮细如柳眉的月儿挂在苍蓝的天空之中,散发清冷又凉薄的荧光照耀着下方歌舞升平的宴会。

    明帝高坐在九龙盘踞的黄金御座之上,左边是东太后的御座,而右边本应该是魏贵妃的位置,而明帝让人给珍妃加了一个位置,在他的旁边,如此一来,任何人都看得出,珍妃如今在宫中的地位有多高。端着佳肴美酒的宫女摆放上的东西,每看到珍妃喜欢的,明帝总要与她说上两句,将那碟子让人端在她的桌前。

    但凡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魏贵妃即便是坐在更靠近明帝的位置,也不过是个虚假的摆设。后宫之中,德妃重病,常日里是不能出来参加活动的,莹妃已死,剩下的两个早进宫的妃子,也是安静内敛,愈发衬得章滢宠爱如云。

    众臣看到这一切,也不过是在心内叹了一声,以前章滢进宫直接被封为妃嫔,他们就多有反对之身,一样被明帝压在案底,当作无视,如今还能说什么呢,哪个天子没美人,只要珍妃没掀起什么大浪来,也就没放在心上了。

    云卿坐在位上,与安雪莹说着话儿,不时的低头一笑,说到开心的事情,那潋滟凤眸就会弯起,像是华艳的花瓣,带着惑人的弧度。

    四皇子坐在位置上,他现在按照汶老太爷的吩咐,不能沾酒,所以面前只有一杯清淡的茶水,酒还是茶,于四皇子来说,此时都不重要,他的目光毫不掩饰的停到了云卿身上。这一次,是明帝特别让他来参加年宴,也代表明帝因为他的“不举”,对当初玉嫔之事的怒气已经慢慢的消散。

    但是这一切,四皇子并没有一点感激。他来参加宴会,不为讨好谁,而是他知道,沈云卿一定会来参加这次的宴会,他很久没看到她了,不管心内的感情有多复杂,他也想来看一看。

    云卿敏锐的察觉到两道炙热异样的视线落到自己的身上,她转头望去,看到对面紫衣华服的四皇子,依旧是往日里冷冰冰的模样,却比以前要瘦上些许,俊挺的面容五官更为立体,棱角也愈发的分明,一双鹰眸若寒星镶嵌,冷峻之中带着皇族的尊贵和威仪,若是撇开其他不看,也是令人赏心悦目的男子。不过……

    有句话说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的所有,必定是和性格连在一起的。

    四皇子见她望来,嘴角动了一动,那动作似笑非笑的凝在唇边,给云卿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四皇子的眼睛望着她,似乎就像在看一件所有物一样,让她觉得心头有些怪异。

    四皇子见她露出若有所思的眼神,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端起桌上的茶水,越发的高深莫测。

    就在殿中一片气氛和睦之中,优美的乐曲之声渐渐消下,原本在霓裳轻舞的舞姬如云彩一般的飘走,金殿之中换上了与刚才完全不同的乐声。旋律优美而辽阔,婉转而动听,带着空旷之感,枉若在草原之中,其声袅袅,高亢悦耳。

    而一群穿着五颜六色的服装女子突然一个个如同一朵朵热情奔放的火焰点燃在了金殿里,她们头上带着总蓝色彩线圆筒帽子,头上的青丝全部扎成了鞭子,串上美丽的珊瑚石,和下身长长的围裙上婀娜多姿,色彩绚丽的绸缎相互呼应,如同开屏的孔雀乍然出现在眼前,美丽多姿。

    这样的舞蹈和大雍官员们经常欣赏到的柔美舞姿完全不同,似乎有一种特殊的意义在其中。

    这些女子不仅在舞蹈,也一起随着乐曲和声,那声音带着一种穿透力,似乎能穿透天际。长长的白色水袖腾空甩出,脚步后撤前踏,扭腰回步,简单的动作中,她们变幻着舞蹈姿势,或如弯月印水,或似日出东山,仿若让人通过她们辽阔,随意又奔放的舞姿,看到茫茫山川和广阔的草原。

    安雪莹望着这场中的舞蹈,目光中暗含惊奇,“这是什么舞蹈,以前从未见过,是新创出来的么?”

    云卿却暗地里皱起了眉毛,她上一世曾经随着耿佑臣一起,看过一回这样的舞蹈,但是并没有眼前这般的盛大优美。然而其舞蹈的姿势和韵律却是相似的,便是身上所着的服侍,都是一样的,叫做孔雀服,只是眼前的更加精美,在雀尾用了大雍盛产的华丽绸缎,一舞一转之间。

    她的目光落在中间那个脸上带着七彩面具的女子身上,众人之中,唯独她一身软白长衣,虽清淡却有着劲力,甩袖之间颇为凌厉,旋转的姿势,既有此舞的高亢清越,又有大雍女子腰身的柔软,两种舞步结合起来,她的动作便有一种格外不同的韵味,

    这个舞女,很眼熟——

    就在云卿微眯了凤目之时,那舞女忽然水袖一甩,同时站在众多女子的手掌之上,足尖一点,竟然朝着空中飞跃而下,如同白鹰俯探,惊得众多侍卫立即拦在明帝的面前,以防那女子有其他所图,而女子面具下的唇角微微一勾,竟是轻轻巧巧落在地上,朝着明帝一笑,抬手将面具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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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面具下的唇角微微一勾,竟是轻轻巧巧落在地上,朝着明帝一笑,抬手将面具取下,露出一张容色美丽的脸。头上戴着的彩色雀羽垂在额前,七彩缤纷之中,两条长长的眉毛画的如同天上的弯月,一双杏眸带着波光盈盈,皮肤透出一股与大雍女子不同的白嫩软绵,脸颊有两抹淡淡的红晕,不似胭脂,是从内里透出来一种红色。

    可是在座的什么美人没有见到,清幽灵气的如玉嫔,艳丽高贵的如珍妃,端庄雍容的如皇后,这些都是陪伴在明帝身边多年的人儿,世间美色,三千佳丽,若论谁最有资格评论,唯帝王也。

    然而就是这名见多了美人的帝王,深邃的目光里发出了诧异的光芒,手指不由的收紧。而与周围的众人比起来,他的反应应该是最为轻微的了。

    魏贵妃的模样几乎是台上众人之中最为夸张的了,她的瞳眸紧紧的盯着少女,看着她的容颜,游移不定,闪烁不定,几乎就要脱口喊出的时候,就听到外面有一个男子阔步走进来,走到那名女子的身边,与她两人一同对着明帝弯腰行礼,右手放在胸前,低头道:“落日国博俊王偕同十三妃见到大雍皇帝陛下,祝皇帝陛下如天同寿,如日齐名!”

    落日国博俊王,半年前将兄长博温赶下王位之后,登上了落日国的王位。因为肃北与落日国相隔很近的缘故,所以云卿听御凤檀说过此事。如今看眼前这位博俊王,年龄大约三十岁左右,脸型微方,脸色为深古铜色,颧骨微高,有一个看起来便觉得孔武有力的下巴,两颊平削,五官深邃立体,深棕色的长眉下,是一双如同宝石一样深绿色的眼眸。

    他头上带着用的三瓣宝冠箍住的有凹槽装饰的无沿帽,上面镶缀着红色宝石,下面披着黑色的卷发,用彩色的珠子串在发上,一根根的披散在身后,穿着彩云腾龙,以獭皮镶边的袍子,袖子上有黄红色的六相云纹,脚上蹬着朱砂色的彩靴,腰间扣着黄色的绸丝腰带,整个人从头到脚,从上到下都透着与大雍完全不同的打扮风格。

    开始见到那女子已经是十分的惊奇了,此时再看到这个男子,众人更是惊讶,周围的人目光不停的在他们两人身上打量。

    明帝坐在上首,脸色在一霎那的惊讶之后,转为了平和,挂着得体的笑意,展现泱泱大国君王的威严和气度,“博俊王不畏千里来我天越京都,朕自当奉为上宾,请。”

    博俊王又是右手放在胸口,躬身行礼,转身就朝着上首空出来的位置坐去。

    三皇子目光一直惊疑不定的在那跟随在博俊王身后的女子看去,此时见他坐在了自己的身边,更是仔细的望去,越看越觉得奇怪。

    博俊王对周围那些打量的目光一点也不放在心上,那被他称作十三妃的女子并不是坐在他身边,而是站在他的身后,根本就不似一个妃子,反而像是一个丫鬟一般,哪里有魏贵妃她们还有美酒佳肴,宫女内侍伺候着。

    安雪莹一向都是谨守礼教,从来都觉得一直将目光落在别人身上是十分不礼貌的行为。此时都忍不住的将目光落到那十三妃上,眼眸里又是奇怪,又是惊惧,左右看了下,发现其他人也比她好不好哪里去,便复杂的望着一脸云淡风轻,不见异色的云卿,悄声道:“云卿,你有没有觉得她像那个人?”

    云卿看了一眼她,嘴角微挑,“像,怎么不像,不然朝中大臣和女眷也不会一直盯着她看了,毕竟贵顺郡主众人都知道她已经死了,陡然之间看到这么相似的人在面前,哪里不惊讶的!”

    没错,那个号称十三妃的女子,容貌与一年前被烈马拖死在关下的贵顺郡主有八成的相似!

    为什么只有八成相似,若是单单只看五官,这位十三妃简直就是活脱脱贵顺郡主的翻版,除却那落日国人特有的两团红晕,以及那晒的粗糙发黑的肌肤,没有一丝不像!

    但是有一点,让所有人都不敢确认,她究竟是不是,因为这位十三妃,去那双眸子里透出来的气质,还有那温顺的行为,根本就不是京城人们所认识的贵顺郡主!

    以前的贵顺郡主,除了明帝,除了西太后,整个皇宫,整个天越,有何人她是放在眼底的!莫说是站在人身后,就算是给人做第十三个妃也是可能的!她的性格就是唯我独尊,逆我者死,还要死的无比凄惨,才能舒爽的类型。

    而云卿注意到,看到博俊王的时候,明帝并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就连开始看到那完全不同的歌舞时,他也只是欣然欣赏,这说明这位皇帝陛下早就知道了博俊王要来京城的消息,不知道这位帝王是怎么想的,并未将此事公布,而是等到年宴上让他们参加,显于众人面前。

    最后惊的只是不知道情形的朝臣百官。但是那女子的出现嘛,自然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只是这个女子,究竟是不是贵顺郡主,世间千千人,容貌可以相似到如此地步,而性格又完全迥异的,实在让人难以猜测。

    似乎是终于察觉到周围人打量的目光,博俊王朝着众人爽朗的一笑,“怎么,我看大雍国民对我的十三妃似乎很有兴趣,难道大雍国民特别推崇像十三妃这样的美人吗?”浑厚的嗓音中,豪爽里又有一种难以克制的自负,比起明帝在位多年的内敛威严,他便显得外露轻狂了许多。

    与其装作若无其事,还不如直接问出,这个博俊王看起来倒是一副豪爽粗犷的模样,只是能将亲弟弟拉下皇位的,能是多豪爽的人呢。

    云卿抿唇一笑,目光落在了一直半垂着头,只专心给博俊王添酒的女子身上。此时的她没有了刚才曼妙灵活而舞的模样,完全是一副以夫为天,以君为上的模样,伺候人的动作无比的流畅,似是长年累月做惯此事的人。

    这让她心头疑云更甚,难道前日里她在街上看到熟悉的背影,便是这位十三妃,但是一个人相似的面容,便连身形都这么相似,也太不可能了,除非是有亲戚血缘关系。

    可惜她进来后便未曾开口说话,也不能凭声音来判断了。

    博俊王一发问,周围的人自然将目光注视到了他的身上,本来的窃窃私语也停了下来,但是没人敢开口说这事,虽然眼前的这个女子十分的像贵顺郡主,可毕竟现在做了人家博俊王的十三妃,帝心难猜,谁知道陛下听到了会不会迁怒。所以周围一时寂寂无声,倒显得有些怪异了。

    最后还是十公主扬着一张稚气的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博俊王,脆声道:“博俊王,你的十三妃是你们落日国的子民吗?”

    博俊王看了十公主一眼,见这小女孩虽然一脸稚气,但是坐的位置却是上首,且一身衣裳无不是华丽精致,料定身份尊贵,定然是大雍皇帝的女儿。目光中露出一丝狂妄,对她的提问一笑,“是啊,她是我的妃子,自然是我落日国的子民了,怎么,你认识我的十三妃吗?”

    十公主的视线没有离开十三妃,甚至还斜着身子去看她,“她长得很像我死去的六姐,不过我六姐皮肤比她要白,要细腻一些,看起来性格也不一样!”

    “哈哈,如此说来,我的十三妃竟和大雍的公主相似!她可是我近来最喜欢的妃子了,如此看来,这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啊,特意让我带她来到大雍的京城里啊!”博俊王哈哈大笑起来,一手将十三妃扯到了他的怀中,完全不顾忌是在金殿之上,一把搂住她的纤腰,一手掐住十三妃秀丽的小脸,在面颊之上狠狠的亲了一口,又发出几声狂笑。

    他动作十分的狂妄,也十分的轻佻,当着明帝的面就做出猥亵的动作,令朝臣们都纷纷的皱起了眉头。而且不单单如此,刚才他听到十公主的话后,就当着众人的面表现出对十三妃的轻视,明显就是借此来侮辱大雍的公主了!

    明帝显然也露出了不郁之色,只他到底多年在位,纵然不郁,也不过深藏在眼底。唯独四皇子此时朝着博俊王望去,“博俊王此次前来我大雍,听说是要来谈两国互市之事么?”

    互市是指大雍与外国或者异族之间的贸易来往。互市的盛衰与政治,军事斗争密切相关。像大雍与西戎之间的互市必须在官府的监督下进行,禁止以其他的方式进行,违者便要处刑。

    而落日国由于相对较弱,一直以来,在大雍的边界都有设互市监察司。然而这个情况,仅仅维持到博温王继位之前。事情的原因便是自博温王继位开始,博俊王便以自己在朝中的势力,在互市的时候,将买卖马匹的银钱用去铸造兵器,这对于大雍来说,铸造兵器的行为,已经威胁到了边疆的安全。如此,明帝便下令停止两国互市,不再往来。

    落日国虽然是小国,但是他并不贫穷,它地处于南荫山脉东边,靠着南荫山脉绮云山的天险,以一敌千,将邻国西戎的野心扩张屡次拦下。而南荫山脉不仅给与了落日国人一道天然屏障,还赐予了他们肥沃的草原以及宝石矿脉。

    落日国的骏马,是三国中最为健壮勇敢的,它们身躯高大,驰骋无疆,其中最为出名的汗血宝马,千里马,都是落日国的为上等佳品。而宝石,也以他国的红色宝石最为纯美,一颗颗晶莹剔透,纯洁无杂质,硕大华美,是勋贵高门女子最爱的物品之一。

    然而有如此优势的落日国,也有它的劣势,因为身处高原地带,很多物资都十分的缺乏,其中布匹,药材,食物尤为缺少,大部分都是依赖和大雍互市而来,所以虽然博俊王拥有熊熊的野心,但是连自己国民的必须物品都不能保持,他又怎么能在上位之初,赢来百姓的支持呢。

    这也是他这次来大雍的主要目的。

    博俊王被一问,并没有显得很迫切,不疾不徐地道:“殿下所言不错,我这次来便是希望能和大雍恢复互市关系。之前由于国内动荡,所以边境互市有人趁机做出一些诋毁两国友谊的事情,如今国事已经平复,为了使百姓安居乐业,我就特意来大雍一趟,我相信,大雍的军队也喜欢我落日的骏马,美女们也爱我落日的宝石,如此一来,对两国都有好处!”

    御凤檀听到这个博俊王的话,精致流线的薄唇微微一勾,朝着一旁的方宝玉道:“这话说的可真好听,骏马和宝石,可不都是必须品,可要是没东西吃,没衣服穿,那才叫一个丢人啊!”

    方宝玉斜撑着脑袋,头上红色的金冠反射的光芒都像他的脸色一般暗淡,表情十分无聊,“唉,你说非要弄这个年宴晚会来干什么,弄的我一早起来,搞到现在,就在这里听人你一句,我一句,烦死人了!”

    御凤檀斜睨了他那张如花似玉的小脸,切了一声,“这大冬天的,你又能去哪,不怕冻死你?”

    方宝玉一听到这话,浑身就起劲了,两只桃花眼发着亮到极点的光,嘴角带着猥琐的笑,“你这个娶了老婆的妻管严当然不知道了,最近琼花楼又来了个头牌柳遇,啧啧,那叫一个漂亮,小曲唱得又特别好,声音跟黄莺似的,听着就浑身舒畅啊……”

    “漂亮,有我娘子漂亮,那都是凡俗之物?!哼!”御凤檀十分鄙视的看了一眼方宝玉,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嗤讽,“装什么风流浪子,这不是沐岚姑姑没在这里,她要在,你敢去花楼,看她不打断你腿儿!”

    方宝玉一听沐岚郡主的名字,小脸一白,浑身一抖,像小狗似的警戒的左右看了一圈,记起沐岚郡主还在云南,绷紧的身子顿时放松,直接脸朝下趴在桌上,哼哼道:“你别管我,听到她的名字,我都发晕……”

    还说我妻管严,你丫还没娶就这德行了,哼!御凤檀再次用狭长的眼眸鄙视了一眼装晕的方宝玉,懒得理他,继续去关注那里的对话。此时已经在商讨怎么处理互市的问题了,而明帝显然对落日国有所顾忌。

    西戎国和大雍一直都在相互竞争,看谁先恢复元气,必定就有下一场战争。此次落日国的国王都亲自前来要求互市,也是想要显示一番诚意,若是不允,他很有可能和西戎投成一气,到时候麻烦更多。

    就在明帝为难之时,一直听着他们交谈的五皇子开口了,他微笑道:“父皇,我国和落日国一直都有互市,落日国的骏马也一直是我国男子喜欢的,若是断了互市,也会产生不便。儿臣有一个想法,既然两国都是喜欢对方国家有名的物品,不如以物换物,以我国家盛产的布匹,粮食等物品,来交换落日国的骏马宝石,如此一来,以佐邦用,又能立于本国发展,继续保持两国友好关系。”

    这位一直以来低调又温和的皇子,向来不在人前表达过多的看法和情绪,此时在众人还在互思策略的时候,他提出的建议让众臣思忖之后,都暗自点头。

    如此互市既维护了大雍国的银两不流向落日国,又保持了两国的关系,而且还满足了大雍征战对精良马匹的需要,简直就是一举数得。

    明帝闻言连连点头,“博俊王,此主意朕觉得甚为不错。”

    博俊王一双深绿色的眼眸如同暗夜之狼,盯着坐在对面,几乎会让人忽视的五皇子,他来京之前,对几位皇子是做过调查的,这位五皇子可是最没有名气,也最不被看好的一个,他脸上的表情带着一种蔑人的轻狂,以物换物,那就是说他国没有银两可以流入了,但若是直接说要银两,那又将自己前边说要为百姓换取物资的说法推翻了。

    既然是百姓需要,这种小额交易,以物换物岂不是最好的。百姓用自己的东西来交换别人的东西,更为方便。

    不过尴尬了一瞬间,博俊王也知道,如今大雍对他是多加防范,眼下能换到这个结果也在他意料之中,他哈哈一笑,“此主意不错,只要能让两国重新互市,我自然是开心,来陛下,各位,我敬大家一杯!”抄起桌上的酒杯,就一饮而尽,动作倒是潇洒干脆。

    明帝自然也接过宫女递来的酒杯,喝一杯以示诚意。众人看到明帝饮酒,自然也是举起酒杯,场面一时其乐融融,好似谁也没有在意那个十三妃了。

    云卿一直看着这位博俊王,总觉得这个人来到大雍,目的不是这么简单,突然,就看博俊王对着明帝道:“陛下,我早听闻大雍女子博学渊识,又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与我等落日国的女子完全不同,我心向往已久,不知可否在此欣赏一番?”

    被人吹捧总是开心的,明帝呵呵一笑,自然点头,“既然博俊王欣赏,那朕便让人给博俊王表演一番,若是博俊王喜欢,朕送你美人,以表我大雍诚心。”

    “哈哈,果然是大雍皇帝陛下,说话爽快,”深绿色的眼底,博俊王的眸子如同苍绿的草原上狡猾的狼划过幽绿的光芒,脸色一片爽快,“既然大家都说我十三妃与大雍公主长得相似,那十三妃,你便去请一位大雍的贵女,比试一番,多多学习学习!我想大雍皇帝陛下是不会拒绝的吧!”

    好一个狡猾如狼的博俊王!众人心中暗暗喊道,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对大雍女子向往已久,只是故意先这么说,将大雍的位置抬得高高的,实际上就是要让两国的人计较一番。

    现在这样,明帝自然也不好拒绝,再者,明帝也是心有自信,毕竟在座的每一位,无不是贵女千金,琴棋书画,总是有拿得出手的项目,落日国一个弹丸效果,有何可比的!

    可云卿却觉得,事情有些古怪,总觉得博俊王的目的不单单如此,只看那被点名的十三妃已经大方的走了出来,对着众人行了一个落日国的礼节,“方才我已经表演了舞蹈了,下面我会邀请一位出来,讨教一番琴艺!”

    说罢,杏眸在众人身上一一掠过,眸子在闪过御凤檀身上的时候,有一丝异光,又不动声色的掩饰了下来,随后素手一抬,直指云卿,“十三请这位贵女出来讨教一二!”

    自她开口以后,云卿对她会点到自己,就没有一丁点意外了。

    因为这位十三妃的一开口,便露出了一口略微沙哑的声音,这把声音自然和贵顺郡主娇俏的声音完全不同,所以其他人见她开始之后,便以为是认错了人。

    而云卿的眼眸里却露出一抹深深的笑意,这种沙哑的声音,有许多女子生下来便会拥有,说出来的时候便会有一种惑人的性感。

    但是十三妃的这种,却不是天生的,而是用针灸在咽喉部的穴位处处理后,特意使声道发生改变,而强制改变嗓音音色的。

    若是一般人,谁需要故意改声音呢,比起沙哑的声音,像天籁一样的悦耳嗓音才是女子向往的吧!

    除此之外,刚才在众多宾客之中,云卿是最不希望出风头的一人,她本身就不喜欢在众人之前展露自己,成为高度的关注点,而是她现在已经嫁为人妇,不比那些未嫁女子希望大展才艺,吸引如意郎君,可偏偏这个十三妃,就在一众花枝招展的女眷之中点中了穿着素淡衣装的她,让她想要猜错都难!

    这个十三妃就是贵顺郡主!

    而那天她在雪地里看到的熟悉的影子,也一定是她。在那个时候起,贵顺郡主就改不了本性的开始关注于她了。

    御凤檀眯了一双奢靡流丽的眸子,瞳光掠过十三妃那张面容,洁白如玉的修长手指抚过玲珑酒杯,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

    明帝则微挑了眉头,抚了抚发青的,刮的干净的下巴,“十三妃挑的是我国的世子妃,朕也从未听说过世子妃抚琴,今日便切磋一番吧。”

    他说的是无比的阔气,然则眼底那微微的不悦还是泄露了情绪,没有听到云卿会抚琴,若是这一下丢了脸,恐怕是一时难以挽回。

    可明帝看到云卿的那张面容时,心内不由又生了信心,当年漪兰可是才艺精绝,甚至连皇后都比不过她,与她生的相似的沈云卿,再怎么也要有她三分才艺吧。

    云卿一听,站起来朝着明帝行礼,“那韵宁就不辜负十三妃的一片厚爱,献丑了!”

    在场的官员从未听说过这商人出身的女子,会什么琴棋书画,不过又想起上次明帝寿宴,云卿所献上的那副天越锦绣图,功底非凡,立意非凡,又不像无才无能的女子。

    再看明帝竟是毫不拒绝,想来可能是个深藏不露的,否则也不会得到瑾王世子的青睐了。

    十三妃对着云卿敬了个礼,面容上看不出什么异常,旋即两人分别坐在了两架刚刚由人准备好的古琴之上。

    只听金殿之中,琴音乍起,玲珑如雪,声音如流水袭来,婉转流传,一点点一波波的袭向众人,一时间众人仿佛置身在春日里空旷的山海之间,那里琼花朵朵,小溪清澈,鸟儿鸣叫处处,青翠幽点之间,说不尽的优美和畅意。

    忽而那点点如星的花苞就在眼前绽放开来,重叠如云的花瓣像是锦缎一般在众人面前展开,让人心头生出繁华似锦之感,只叹夏夜绵绵,骄阳似火,不料那欢快的琴音还徐徐在耳,转而之间,又化作了秋叶瑟瑟,清凉如水,轻拢慢拨之间,曲意淡淡,无声落寞……

    那十三妃见众人皆露出一分欣赏之意,嘴角的笑容徐徐勾起,露出了一分刚才完全不同的冷意,余光不由自主的朝着坐上魅凝美邪的男子望去,见他面色淡淡,不见半分的赞誉之意,完全不似众人那般,赞赏有加,侧耳倾听,心中陡然生出不快之感……

    就在这个时候哦,一行悠扬的琴音,枉若一场低沉而绵绵的细雨开始纷纷落在了大殿之中,仿若插进了刚才秋风萧瑟里,黑沉沉的天空之上,那琴声细细密密,淅淅沥沥的落下,显示一点点,一丝丝,随着那风声欲为萧瑟,雨声也大滴小滴落下,若打在芭蕉宽大的翠叶之上,滴答之中宛若又含着绵绵的思苦之意。

    众人的目光再也不看十三妃,而是望向那素颜雅面的女子,纤细的手指轻压在琴弦之上,飞跃在殿中廊下。

    天地之间仿若变得无比的辽阔,雨后的乌云之下,有月破云而出,露出萧萧孤寂之隐,在场的人听的入了迷,只觉得琴声如夜风,呜咽婉转,穿过重重夜色之中,带着难以言说的凄苦。

    那是曾经跪在柳家门前,苦苦求援而得不得援助的吐血而苦,那是不惜下堂为妾,只为家人能够换来一线生机却换来雪上杖刑之苦,那是看着宛若姐妹的人,当着面笑的肆意又邪恶的苦。

    在这雪夜里,仿佛一切都铺面而来,那是尘世间所有人避之不得,又无法救得的苦,它像是顺着耳朵钻进心底的情虫,勾起了无数人心内深藏的愁思。

    而另外那雪茫茫,风高扬,玲珑剔透雪裹妆的琴声淹没在这一片琴音之中,再没人能体会。十三妃见此,余光迅速的朝着博俊王看去,见他脸色似乎也被琴音所吸引,急的双眸微紧,手下更快,可琴音本来就讲究清心和意境,再如此,那琴音便有了急促之感,失去了她原本四季芬芳的美意。

    一曲了,而众人心中的触动不是一时半会才能散去。心中都有所思,那些曾经百看云卿不起的小姐夫人,除了眼中有赞赏之意外,似乎能从这琴音里感受出什么。

    一个商人之女,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在京中屡屡的轻视和刁难之中,安然无恙又如此清华高若,实不是件容易的事儿。里面所遇到的艰辛和阻拦,才能早就她弹出如此悲怆的曲调来。

    云卿缓缓的收回了手,淡淡的一笑。琴棋书画,一直都是她会的东西,上一世那些空虚无聊的时间,就是靠这些东西打发的,但是这一世,到底她将主要的精力集中到了书棋两样之上,琴更是放下许久未弹,方才一起手,她就知道,十三妃的功力绝对不低。

    当初贵顺郡主便是琴棋书画样样出色,到了现在,似乎更好了,她所弹奏的《夏月冬雪》已经是非常具有水平,所以云卿一开始并没有弹奏,而是听她的曲子。

    要想在同一水平上取胜,那就要用人们记忆十分深刻的东西。人有一个本性,记苦不记乐,思愁不思欢,大部分人都会为苦愁而夜不能寐,很少人因为高兴而失眠。而且愁苦的事情,能在他们的记忆里存在许多年,甚至能刻在骨髓里,难以磨去。

    介于她上一世所经历的那些,再结合她的指法,用最为拨动人的低沉乐曲,配合着贵顺郡主那秋风萧萧之,从琴音一起,就以巧计夺了先机。

    两重琴音之下,人们的思绪想要不变都难,到最后便只闻云卿琴声之苦,而不听十三妃琴音之美了。

    就在众人还在兀自品味这段琴音之时,暗自感叹之时,那博俊王已经站了起来,小辫子上的珠宝簌簌发响,面上带着十分高兴的笑容,朗声喊道:“大雍国土广盛,人才辈出,随意指出一个都是如此了得,实在让博俊钦佩。大雍皇帝陛下,我十分中意这个弹琴的女子,就请陛下将她赏赐给我吧!”

    一语出,而满场惊,所有人都看着这个姿态轻狂,言语无礼的博俊王。

    他要娶的是瑾王世子妃?若是其他千金闺秀也就罢了,那都是未婚女子,求娶也是正常的,为了两国往来,和亲之事见的也不少了。可是刚才弹琴的韵宁郡主,那可是嫁人了的啊!

    连本来听琴后,一脸笑意的明帝脸色都微微一顿,提醒道:“博俊王,你可知道,刚才弹琴的女子可是我国的瑾王世子妃,她已经是嫁为人妇了啊!”

    云卿皱眉看向十三妃,她此时又站回了博俊王的身后,一脸温婉的样子,实在是让她觉得怪异的很,可此时,她仿佛知道了,博俊王和十三妃要来的目的了。

    听到明帝的话,博俊王一点也不惊讶,他挑起两道深棕色的长眉,棕色的皮肤在金殿的烛光之下闪闪发亮,“不用皇帝陛下你提醒,我自然是知道她是嫁了的妇人,但是刚才她出色的琴艺,还有美丽的容颜都让我对她一见钟情,刚才皇帝陛下不是说了吗,若是我看中了谁,就把她赏赐给我,以做两国恢复互市的诚意吗?”

    这……明帝之前确实说过要将他看中的女子赏赐于他,可是明帝那时候说的是宫中的舞姬。

    明帝的眉头皱了起来,“她不是普通的女子,朕要赏赐给你的,也是我大雍云英未嫁的姑娘,如果朕把她赏赐给你,她的丈夫会责怪于朕的!”

    岂止是责怪,瑾王是皇家血脉,沈云卿也是皇家的媳妇,哪里有把自家的媳妇赐给外国人去的,这种事情除了那种实力太弱的不得不为之的国家,以今日大雍的地位做出来,不仅丢了天子的威信,还会失去朝臣的心。

    哪知博俊王哈哈大笑了起来,“她既然嫁了人,把她抢走自然是不对的,为了弥补她丈夫的损失,我愿意以我的十三妃,和他交换,将他的妻子和我的妻子互换,这样,他也不吃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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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本文的人物一直是在伏笔里冒出的,没有什么硬生生加进来的,(*^__^*),放心,等结局的亲放下,我没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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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滢闻言,一双美眸里利光暗闪,怒道:“博俊王,换一妻此事,实在是背绝礼仪,你怎么能说出这样无礼的话来!”

    博俊王目光落在她的面容上,丝毫不掩饰眼底的惊艳,那个头戴金色流苏的女子打扮的尊贵美丽,但是坐的位置一看便知道是明帝的妃子,他皱起眉头,满脸不屑。

    在他们落日国里,女子没有身份,特别是宫廷里的女子,说得好听就叫个妃子,说的不好听,其实就是个女奴,他坐着,她们就得站着,没有命令就不许坐下来,伺候在一旁,随时供人亵玩而已。所以他看到章滢坐在那里,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就不喜,此时还听她出言教训,更是不爽。

    “你一个妃子而已,竟然敢在殿上随便对我这个贵客出言不逊,大雍皇帝陛下,若是你们觉得这位世子妃很是矜贵,那我愿意以十三妃和一百匹上等的骏马来和你们交换,你看如何!”

    明帝真是气怒难言,这个博俊王好生狂妄,珍妃是他的宠妃,又是一国的妃嫔,自然能对这种悖于礼道的事情开口!若不是多年的涵养好,他好真是想把杯子摔到地上泄恨!就在这时,只听一人的身边从身后传来,“博俊王,你那个十三妃我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呢!”

    懒懒悦耳的声音自殿上传来,含着一股冰冷的锐利,博俊王哗的转过身来,望着站立在殿中衣饰华贵的翩翩贵公子。

    那公子穿着一身刺绣有精致花纹的白色紫边貂皮立领锦袍,披着玄色狐裘大氅,一张精致的面容上,斜飞入云的浓眉下狭眸长而清艳如月,瞳眸淡转之间宛若星辰斗变,山峰般挺立的鼻梁之下,那抹浅淡的笑意像是将春光潋滟在那唇畔,一张玉容敛尽了世间的风光,比起刚才弹琴的女子来,两人可以称得上是人间双壁。

    从刚才的话里,他已经知道,这个人估计就是世子妃的丈夫,眸子里的狂意遮掩了下来,换上一副亲和的嘴脸,“你就是瑾王世子是不是,果然是英雄少年郎啊,我的十三妃若是入不了你的眼,我还可以用我落日国的美人来与你交换,说实话,我很喜欢你的妻子,她是那样的美丽,就像天上的云霞,你要什么条件,尽管和我提吧!”

    这个博俊王真是好生猖狂,仿佛看不到旁边大臣的脸色,也感觉不出周围人的怒意,丝毫没有察觉到他已经犯了大雍人的大忌。

    他出使大雍,不可能不知道大雍的风俗,虽然在他们那里,女人是货物,谁最强壮,谁就可以抢走别人的妻子,还可以以货物换之,可是到了大雍,这样的举动便是十分的失礼!

    御凤檀看他那副嘴脸,凤目眯成了弯月,谁不晓得爷我对卿卿是多么的宝贝,你装亲和,爷就会觉得你丫可爱吗?!他忽然一笑,乍然如日光茂盛,阔步走到云卿的身边,拉起她的手,轻柔的在手背印下一吻,侧头斜睨着博俊王,瞳眸像是吞噬了烛光,汇聚成明耀一点,

    “博俊王,你能来我国请求相互互市,我作为皇族世子,对你表示欢迎。但是,无论你拿什么来交换,我也不会把妻子当做货物。

    这天底下的东西,对于我来说,都不如我妻子的一笑。你大概不知道,我是多么的爱她,我妻子她是多么的爱我,若是离开我,她会哭的。在我心底,她的眼泪比起你落日国的红宝石还要珍贵,我一滴也不允许她流下!”

    他深情的看着博俊王,口中的话儿就像诗歌一样流畅而出,令全场的人都吃了一大惊,这哪里是在拒绝博俊王,听起来就像是表白一样,在御凤檀的身边呆得久了,他做出什么事情来,云卿都觉得习惯,可是今日这般,她还是觉得有些惊世骇俗了。

    她什么时候说过什么离开御凤檀就会哭的,说着她多么的离不开他,多么的爱他……这个人真是,云卿用指甲抠御凤檀的手心,表示自己的不满。

    御凤檀眨了眨华丽的眼眸,卿卿,我说的是真的,我爱你,就像你爱我一样,难道你一点都不爱我?

    云卿被那他毫不掩饰的肉麻眼神弄的全身发麻,嘴角又抑不住的勾起,嗯,话是说的没错,可是御凤檀可不可以不要自信呢,弄得她都没有成就感。

    那博俊王一怔,虽说话语是肉麻的紧,可御凤檀那样的语气,绝对不是在和博俊王开玩笑,他全身散发着的神采,都说明他的认真。

    他随即望向云卿,见她牡丹般雍容华贵的面容散发着夺目的光彩,那双凤眸像是黑色的珍珠,每一个角度都有不一样的光泽,特别是刚才她弹琴时候那种沉淀的芳华,这是他二十多个妃子都没有的美丽,这样的美人儿,若是能收在自己的宫廷里日日把玩,那才叫乐事啊。

    他朝着云卿露出一个自认为非常具有男子汉气质的爽朗笑容,打量着云卿身上的装束,语气里藏着轻视,

    “这位夫人,我落日国有美丽的草原,还有绚丽的宝石,无数的金银财宝,若是你能嫁给我,我会让你过上金山银堆里的日子,给你穿最美丽的衣裳,戴最漂亮的首饰,而不用穿的像你身上这么的素淡,我保证你每天都会过的很开心,绝对不会流泪的。”

    这是改变战术了吗?这个博俊王倒是很会在别人的话语里找机会,御凤檀说不喜欢她流泪,他就来哄着自己说会开心。

    若是她还是天真无知的小女孩,听到这番话,定然会有一点虚荣心的,再不济这个博俊王也是一国的君王。

    可是现在,她睨了一眼博俊王,面色十分的淡薄,语气浅浅,“我穿的素淡,是因为我还在王妃的孝期,按照礼仪,不能穿戴得过分招摇,你不懂我可以跟你解释。但是你说的那些珠宝首饰,我并不喜爱,而且这些东西,我丈夫都能给我,但是他能给我的尊重和爱护,是你给不了的。”

    博俊王是落日国的国王,国内的女子看到他,无不是讨好追求,还有人自动献上门来的,此时看云卿连正眼看他的兴趣都没有,心中恼怒,作为男人的征服欲望上来,又哈哈大笑,深绿色的眼中闪烁着冷光,

    “夫人,那是你没有跟我在一起,若是与我在一起,也许你就不会再喜欢你现在的丈夫了!”

    御凤檀虽然是生的好,但是在博俊王的眼里,男人就应该像他这样,脸型方正,眉目粗犷,身材魁梧,如此才显男儿气慨,才能一把抱起女人,在营帐里销魂,满足她们的身体和欲望。

    像御凤檀这样长得精致华美的,看着就是弱不禁风似的,哪里有他这么吸引女子呢!

    所以说,每个地区,每个人的欣赏观点都不一样,像博俊王这种满头辫子的中年男子,大雍的千金们实在是没有任何的兴趣。

    一个个相互交头接耳,不平了起来,要是让她们选,她们也选世子啊,世子多么的俊美无双,身子颀长,不胖不瘦,气质优雅而高贵,谁要选这么一个满头珠子,花花绿绿的粗鲁野蛮的家伙!

    博俊王自己越笑越觉得有意思,对着十三妃唤道:“来,你过来,告诉这位夫人,做我的女人是不是很幸福,是不是比别的男人要好很多!”

    这话问的就太露骨了,夫人们纷纷将自家的女儿遮住,一面用目光瞪着那博俊王。不少夫人有些不解,用帕子遮了口唇,却在想,这嫁人了,不是嫁给一个男人吗,怎么还会有什么比较的,只跟着自己丈夫有鱼水之欢,又何来好与不好,又不是青楼女子,悦人无数。

    云卿瞧着那十三妃从椅子上站起来,面容是温婉的,然而她敏锐的发现,十三妃那袖子底下的手却紧紧的握紧,指节白到发青,两颊因为克制咬紧牙根而变得绷紧。

    她微微一笑,眼底充满了薄凉冷漠的光,有的人也许不知道,在落日国的女子,就像是货物,在家里也就是待估价的货物,嫁出去就是丈夫的货物。

    就算是博俊王的妃子,听起来身份十分高贵,但是和大雍的妃嫔那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也随时可以赏给下面的人淫亵,只要高兴,有时候群臣酒宴,喝到兴起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什么礼义廉耻,这些妃嫔被拉着伺候一个臣子,或者几个臣子,那都是丝毫不奇怪的事情。

    她倒是很想知道,贵顺郡主想要逃脱嫁给赫连安元的命运,不去做堂堂西戎的太子妃,结果却落得到落日国里做个畜生不如的十三妃,这中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她真的很有兴趣。

    尊贵的贵顺郡主,就算在这一年被博俊王训练得不得不收敛了脾气,可到底在自己曾经的亲人面前,在云卿这个情敌的面前,她觉得被侮辱了,还是露出了那深藏的戾气,一步步走到了博俊王的旁边。

    “怎么这么慢,还不快点告诉夫人,我……如何!”博俊王一把将十三妃扯了过来,手指紧紧的掐住她的玉臂,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目光中都是残暴的光芒,然转头望着云卿的时候,倒是装模作样的很是情深。

    十三妃吃痛的扯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却不敢忤逆博俊王,她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是多么的禽兽,收拾起她的时候从来就没有留情过,对待女人根本就不懂什么是怜香惜玉,她偷偷的睨了御凤檀一眼,看着他拉着沈云卿的手,目光中百般柔肠,情丝如网,心中痛的不可简直是如有刀在搅动,她这一迟疑,博俊王更为暴虐的捏紧她的手臂,连声道:“是的,只要跟过王的女子,哪里还会思量其他的男人呢,这天底下没有男人能比王更好了!”

    她那一副憧憬娇媚的模样,看的云卿都牙酸的紧,这模样真的是接受不能啊。

    博俊王很满意这句赞词,哈哈一笑,用他那深绿色的眼眸如同盯住猎物一般的望着云卿,“听到了没,你的丈夫定然没我英勇!”他说完,转身朝着龙座上的明帝看去,“陛下,开始说赏赐与我的话是你说的,如今你们又推三阻四,说话一点都不干脆,莫非是说话不作数!”

    明帝脸色明显的不悦,双目里透出的目光肃穆阴沉,他朝着御凤檀望过去,今日这博俊王完全就是要给他大雍一个下马威看,死搅蛮缠,毫不讲理,若是他不给其颜色来看,当他大雍无人,“凤檀,韵宁是你爱妻,你就用落日国的规矩,和博俊王来上一回!”

    落日国的规矩,若是两个男人看中一个女子,那便用实力说话,得胜的那一方便能拿到主话权!

    这是明帝被惹恼了以后,终于正式说话了!落日国的人骁勇善战,勇猛刚硬,就像是他们草原上的野狼一样,个个都是善战的战士,与他们那荒野似的民风类似!

    “好,好,好,果然是大雍皇帝陛下,海纳百川,知道我落日国的方式,那就请世子陛下与我较量一番了!”

    刚才那一番对话,明帝已经看出了博俊王的意图,就是想要来和大雍的朝臣来较量一番,用云卿来做借口,一来是真正看中了云卿的美貌,二来就是想借此来打压大雍的盛气!

    好一个野心勃勃的博俊王!要是让他得逞了,那他大雍的浩浩国威岂不是受损!

    御凤檀本是对这种蛮横的人没有什么兴趣,以他的身份地位,就算博俊王再怎么胡搅蛮缠,只要他不答应,谁又敢说送了云卿出去!

    那些平日和云卿不和的小姐夫人,再怎么不舒服,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开口,因为一旦开口,就是和瑾王府,和抚安伯府,和御凤檀过不去,日后相见,处处都是难堪,而且以御凤檀这不靠谱的性子,给你弄个半残的,到时候有苦也只怕说不出。

    四皇子的不举,不就是吃了黄连哑巴亏,气的要死,偏偏不能大肆宣传来报仇吗?

    他眸子斜睨了过去,嘴角挑起一抹笑容,根本就没将博俊王放在眼底,虽然明帝故意将这样的事情推到他的头上,让他为了云卿不被换走,拼尽全力对付博俊王的动作显得有些阴险了,但是,说实话,他是打算明帝不说,自己来提出的。

    现在,既然博俊王要来找虐,他也就不客气了,红唇轻启,音色谈笑,“那就请陛下打开禁军校场,让凤檀和博俊王交手吧!”

    云卿看了御凤檀一眼,那奢靡的面容逆着烛光,投下森寒的阴影,只有那一抹红唇抿笑之时,宛若刀锋般锐利,每当御凤檀露出这样的表情时,就代表他想让别人不好过了。

    博俊王闻言哈哈大笑,眸光落在云卿的身上,透着一抹复杂莫测的光芒,野心在内里膨胀。这个美人,他现在想要得不得了!

    既然话已经开口,明帝也毫不拖延,众人穿过朝天门,到了那里的时候,禁卫军已经有五百人守护在此,将整个禁军校场都围的了起来,明帝站在点将台上,望着场中已然对峙的两个飒爽英姿。

    一人骑在红色的大马之上,遥望那白色大氅,徐徐如风中雪片,正是御凤檀。

    而一人与他并列拉马而立,头上的红色宝石无沿帽闪烁着耀耀的光辉,身形魁梧,腰背宽阔,正是博俊王。

    云卿听说过,这位博俊王骁勇,十一岁就砍下了草原狼王的头,是一等一的勇士,马上功夫甚是了得,绝不可小觑。就是不知道这次比试,究竟要怎么比,才算数。

    就看那博俊王接过侍卫递来的箭筒,朝着御凤檀挑衅的一笑,“世子,这箭筒里按照规矩,是八十八支箭,咱们就比,看谁射中靶上的箭最准,最后来论胜负!”

    御凤檀看了一眼校场前面五个红心箭靶,将箭筒往马上一挂,雪白的大氅在冬风里刮的呼呼作响,“那就请博俊王……不要手下留情啊!”

    博俊王一怔,眸光若野兽闪着兴奋的光芒,“好,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对手,不怕死,不怕输!来吧!”看他怎么把这个精致的贵公子打趴,好好让大雍出一次丑!

    一声号下,博俊王率先纵马奔驰进入校场,雪花激扬,漫天飞舞,他一手拿起乌黑色的大弓,抽出一箭对着远方红靶射出。只看他箭锋如雷,奔射而出,就在那疾风之中,御凤檀慢慢的拉起长疆,动作仿若放慢了一般,比起博俊王来,要显得懒散许多,就在众人不解的时候,只见御凤檀从腰侧拉出一箭,银色的长箭如闪电袭去,箭尖以众人想不到的方向,竟是朝着箭靶的西侧而去!

    众人皆是一叹,这世子明明上过战场带过兵的人,身手传闻并不弱于朝中将领,如何连方向都辨不准!

    而与此同时,那银箭咔嚓一声,从正中将黑箭断成两节后,去势丝毫不减,咚的一声正中红心!

    博俊王看到自己的断箭,勃然大怒,策马转头,望着御凤檀喊道:“世子,你怎可射断我的箭,这和比赛不符!”

    凤目微微一抬,潋滟波光美不胜收,御凤檀漫不经心道:“比赛的规矩是你说的,博俊王,除了将箭射入靶心比多少以外,其他的不是都随意么?”他轻轻一笑,笑声如天籁传入雪光之中,“我都说了,让博俊王你尽力,千万不要输的太难看了!”

    第一次出手,就将对方的锐气顿减,让对方的箭连靶心都没摸到,定然能挫其心气!

    云卿凤目中流露出一丝温婉的骄傲,隐隐在瞳光中闪耀,这样的御凤檀,和上一世记忆里的他,总算有一丝重叠在一起了,就是这样的意气风发,势不可挡!

    博俊王辩无可辩,也不再开口,手持长弓,搭箭而出,自第一次以后,他每次出箭都必然是三支以上,每一箭角度诡异,速度奇快,然而任他如何诡变,银色箭支总能宛若鬼魅一般从不可思议的刁钻角度过来,每次都能将他的箭截断在靶前,每一次欣喜后接着就是更为愤怒!

    博俊王射的血气上涌,脸庞发黑,深绿色的眸子里煞气外溢,竟然是一声怒吼,扣住四支长箭反手对着御凤檀射过去!

    既然赢不了,那就将御凤檀射死,云卿心中一惊,瞳仁紧缩,旁边的女眷竟是吓的尖叫了起来,她们哪里看过这样的情形,纷纷把眼睛遮住,又从手指的缝隙里去偷看,生怕那俊美无双的世子会遭手毒手!

    徐徐雪风之中,骏马马蹄声声,如鼓声哒哒,御凤檀红唇微勾,但见他身子一轻,整个人飘然如风,竟是在奔驰的宝马上站了起来,长发和雪氅在空中交织出一副绝美的水墨画儿,画中人眉目如画,眸中寒意竟是如银瓶乍泄,逼人心魄!

    他从容的反手从箭筒里抽出四箭,并上弓弦,狭眸微眯,暗光一闪,手指放开,那箭只与博俊王两人对射而去。

    八箭齐射,空气被那劲力震出嗡嗡之声,内力尽附在箭身之上,撞击之时,眼前金花乱溅,迷人眼神!

    只见那博俊王四箭一出,反手从背上又将最后四箭拔出,长腿勾住马缰,侧身从旁掠过,已对着御凤檀再次射出!全场寂静无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激烈的状况所吸引。

    而与此同时,五道细不可闻的破风声从旁射出,分别袭向御凤檀全身五道大穴。云卿陡然望去,在寒冷的气流之中,那五根若隐若现的蓝光,显然就是淬了剧毒的细针,若是一旦射中了御凤檀,就算没有中毒死亡,那博俊王的利箭也会射穿御凤檀的重脉!

    ------题外话------

    文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就会到写大结局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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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卿呼地一下往前迈出一步,厉声喊道:“凤檀,小心!”

    御凤檀抬睫望去,但见那五道蓝光袭来,嘴角蜿蜒出一道嗜血的红痕,但见他马速不慢反快,双手握住一根长箭,内力顿震,如山石破裂,但见铁箭迅速断成五截,若秋叶之凌厉,却比秋风还要迅速,眨眼之间与五针交击,迸出叮当脆响。

    云卿这才放下心来,转头朝着射箭的方向望去,便看到那十三妃正掩袖收手,指尖映在日光之下,有蓝色的幽光暗闪,还要再来!

    云卿幽蒙凤眸微微收缩,全身散发出一种悠然的冷意,她退后几步,将手中精致的冰玉镯子露出,对着十三妃抬手射出!

    嗖嗖嗖几声之后,便看十三妃尖叫了一声,然而周围之人的精神都在那场上激烈相斗之上,对她一个小国的妃子哪里有那样动心!

    十三妃右肩突然倏地一下犹如针刺,伸手到肩上一摸,只觉得入手微湿润,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的不妥,许是自己旧伤发作了,一时心理作用罢了。她用了用手,却发现有些无力,不由暗自咬牙,双眸微眯朝着场上的两人望去。

    怎么就偏偏没射中呢,若是能将御凤檀射伤,博俊王必然能赢了他,按照规矩,她就必须和沈云卿交换,留在御凤檀的身边!

    她眯着眼,望着前方铁马混战,想起自己这一路的苦楚,自被赐婚给赫连安元起,她就日日夜夜在宫中大闹,但是明帝显然不许她再胡闹,打定主意要让她嫁给赫连安元,因为在明帝看来,两国之间虽然是剑拔弩张,然而没有五年十年,元气都不瞬间可以恢复的,她嫁过去,怎么都是太子妃,身份不可同日而语。

    但是在贵顺郡主看来,没有嫁给御凤檀,嫁给任何人都是对她的屈辱,她见哭闹不行,就动起了另外的心思。这些年,她也时不时的跑出去,结交了几名懂的一点异术的朋友,其中有一项就是易容,她在身边找了一个跟她身形高矮差不多的宫女,强行给她喂下毒药,然后逼迫她易容成自己的样子,而她自己,则扮成宫女的模样,跟随在一旁,监视宫女的同时,在寻找一个绝好的机会逃走。

    本来她是打算到了半途中,夜间点一把火,将这个宫女烧死了,然后再找具尸体装成宫女的样子,反正烧得脸面模糊,也没有人看得出究竟谁是谁,可还没等到她找到合适的机会,薛家二子就带着人装成劫匪的样子出现了。

    护送的队伍被打个猝不及防,根本就来不及招架,那个假扮成她的宫女被绳索套住了脖子,烈马狂奔,一路拖走,她就是趁这个混乱的时候,赶紧逃了出去。虽然没用上自己的计划,但是也很不错。

    可是那时候她已经出了关卡,再想进去,又难了,于是打算先到外面找一处地方住下,等有商队或者其他通关的队伍经过,再混进去,回到大雍。

    可是天不如愿,她还没到塞外几天,就遇上了真正的马贼,因为容貌姣美,她被那粗壮野蛮的马贼统领抓了绑起来强了,然后又被统领丢给下面那些小头领享用,那些人根本就不会将她当作什么郡主看待,骑她的时候和一般女人没什么不同,起初她也反抗过,可她那点武功到底不如人,很快就被打的要死,还被灌了迷魂香,手脚发软,根本就没有一点力气,天天被剥光了丢在营帐里,陪不同的男人睡。

    后来她渐渐的坚忍了下来,知道马贼们最喜欢来她这里,是因为她容貌美丽,身段妖娆,便学会讨好那那个马贼统领,渐渐让他对她放松了防备,就这样半年之后,她逃了出来,但是刚出了狼窟又进了虎窝,被专门给落日国官员提供女奴的人贩子抓住了,这一次她凭借半年学到伺候男人的技巧,哄的人贩子开心,倒是没受什么苦,因为满意她的伺候,人贩子将她献给了落日国的一个文官,那文官看她貌美,就借着机会让她接近落日国的博俊王,就这样,她成了博俊王的十三妃。

    回想起这一年多的日子,贵顺郡主几乎是不敢回首,和那些浑身汗臭,满身长毛,粗鲁野蛮的男人在一起的日子,几乎让她夜夜都做噩梦。

    她唯一的信念就是尽量的讨好博俊王,最好能让博俊王对她死心塌地,冲冠一怒为红颜,为她报仇,只可惜,戏本子好看,唱戏的人却不配合,博俊王虽然宠爱她,可也只是喜欢和她在床上而已,甚至经常把她赏赐给下面的官员一起玩弄,她渐渐的知道,这一切还是得靠自己……

    终于在她苦心经营之下,博俊王出使大雍,肯将她带在身边,但是贵顺郡主肯定不知道,博俊王将她带在身边,是觉得她最会伺候男人,可以用来献给大雍的官员……

    当站在朝堂上,看着周围人投射来的目光,她甚至可以熟视无睹,因为她在塞外,经常被扒的一丝不挂站在人群里,给那些下流恶心的男人摸来看去,在他们情欲勃发的时候,直接被拉过去,在人前像狗一样的被人骑,一旁的人还起哄大叫。

    比起那样的事情,看几眼又算得了什么,她已经习惯了。可是当看到御凤檀在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的羞耻了起来,羞耻之后,当看到御凤檀牵着沈云卿的手,她的心又被一种扭曲的愤怒所代替,那个被牵的人本来应该是她的,而承受这所有屈辱,痛苦,不堪的应该是沈云卿才对!

    那一刻,她好不容易掩饰下去的恨就像是地狱攀扯上来的花,一步步将她往更为黑暗的深渊里走去!她要留在天越,并且还要让沈云卿代替她去受这种痛苦,让她试试被无数野蛮的男人骑,被无数肮脏,不怀好意的手在身上抚摸的恶心感!

    她狠狠的捶了一下失力的肩膀,这只手,曾经被马贼扭断过四次,所以天气一冷,就会发病,不能发力!早不发,晚不发,偏偏在这个时候!

    博俊王,你这个恶心的败类,这一次希望你真的能赢!

    她不知道云卿给她刺的,是最新研究出来的,特别用在冬天里的冰针,冰本来就透明无色,再加上云卿特意放了适量的麻醉药,射进人体根本就没有什么感觉,可是到时候发作起来的时候……一定会让她知道什么是痛不欲生!

    敢在暗地里对御凤檀下手,不好好还回去,她就不是沈云卿了!

    云卿见她手不自然的垂下,知道她没有力气再动手脚,嘴角微微一勾,收回目光之时却迎上了四皇子两道视线。她脸色不变,若无其事的转开视线,朝向御凤檀望去。

    四皇子站在明帝的身后,他以为云卿会看他的,可是她看到他,也像是没有看到一样,根本就将他当作空气一般!她的眼底,心里都只有御凤檀,只有他!

    嫉妒宛若藤蔓,攀上他已经发青的内心,四皇子眯了一对鹰眸,重新朝战场上望去,御凤檀,你最好输了,输了,沈云卿也不是你的了!

    两人已经到了激烈战争的时候,博俊王箭筒里八十八支长箭已然只有最后三支,然而结果却与前面相同,到目前为止,把红心箭靶上没有一只黑色铁箭,独独一根银色长箭独立在最中央的箭靶之上,宣誓它独一无二的位置!

    博俊王心生杀意,策马疾行,竟是一手下捞,弯腰将地上落下的五只长箭拉起,反身朝着御凤檀射去,他动作疾快,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又见他手中多了长箭!

    然而他快,御凤檀比他更快,只看他长发于风中漫天飞舞,宛若神魔降于人世,邪异凛然,长弓绷紧如半空弯月,萧冷之意渐渐褪去,仿佛被御凤檀浑身的杀意所取代,云卿只看到他那薄唇微微一压,随之传来绷,绷,绷,三声,数道银白光芒,如流星逐月,风驰电掣,朝着博俊王射去!

    明帝见他如此,呼的一下站了起来,双手紧紧抓住阑干!

    旁边众人全部惊声呼喊了起来,世子这是要当场将博俊王射死吗?!

    博俊王被那迫人的煞气惊的一呆,就在这一呆之中,银光带起雷霆万钧,竟逼得他全身不断的往后退去,如同半空飞鸟,从马上急速的退去,最后咚的十二声,方才罢了飙射劲力!

    众人目不转睛的看着远处那一棵五人合抱的大树,博俊王高大魁梧的身躯紧紧贴于其上,整个人以一个大字的姿态,脸色惊恐的望着前方,仿佛木偶一般,一动不动。

    那射出去的十二支银色长箭,每一只都贴着他的肌肤,从肩膀,左右手臂,左右大腿,腰侧穿贯而出,竟然是用箭力将他从马上带出二十米,钉在了场外的大树之上!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只看着那树干之中上方,浑身分毫不敢再动的博俊王,连呼吸都被这一手震慑!

    云卿目不转睛的望着那一袭玄色人影,只觉那飘逸挺拔的身影,在俊美之外,横生一股狂肆霸气,邪魅的容颜上弥漫的是无尽的杀意,在万众瞩目之中,御凤檀缓缓的抽出筒中最后一支长箭,拉弓,眼眸深处瞄准的是树干上壮健的男子!

    “技不如人,不服输,技不如人,还暗下毒手!你,死不足惜!”

    冬风刮走所有的温暖,也冰冻住所有的人的心!雪花渐欲迷人眼,树枝狂舞摇动,让人心头紧缩,明帝顿时一手拍在栏杆之上,直逼御凤檀!

    这一箭射去,杀了博俊王,两国必然开战!到时候西戎借着战乱,岂不是得不偿失!

    可他是一国帝王,失声大喊,有失威严,四皇子见明帝脸色,眼眸里带着一抹算计的光芒,最好御凤檀一气之下射杀博俊王,父皇必定要给落日国一个交代,旋即张口呼道:“世子,你千万不要冲动,他是博俊的国王,就算天大的侮辱,你也要忍耐下来!”

    暗含毒液的语言连同白羽袭来,御凤檀姿态怡然,不急不缓,狭长的魅眸里只露出一抹嘲讽,保持着抬弓射箭的姿势,宛若成了一座雪玉雕像,美到极点,也冷到了极点,雪花飘在他的神周也被冷凝之气冻住,悄悄然的落到区域之外,不敢染上玄色的大氅之上,破坏一丝一毫的美感。

    十三妃脸色平淡,然而目光闪动,藏着按压不住的恨意,既然赢不了,那就一箭射死他吧,只要射死了博俊王这个畜生,她便可以找机会逃脱,再也不要回到落日国那种恶心的地方!

    被悬在树干上的滋味极不好受,博俊王挣扎不得,又见御凤檀还欲拔箭射来,那种不可一世的张狂气息早在与他对峙的时候被碾的粉碎,心中惧怕,领教过御凤檀的箭法,他知道,虽然如今隔了两百米,可若是御凤檀想的话,那箭可以精准的射到他的瞳孔,保证丝毫不差!

    他的箭术在御凤檀面前,简直如同小儿一般,不值一提!

    “世子,既是比试,那就点到为止,你这是要做什么,难道你们大雍人比试,都是要将对方射死才作数的吗!”

    看着刚才出手陷害的男子此时不敢乱动的喝求报名,御凤檀冷然一笑,凤目里露出一丝睥睨之态,如同俯视着微不足道的尘灰,倏地放手,那震人一箭更快,更猛,疾风呼啸,在悬吊的众人呼声,咚的一下,射到了博俊王的裤裆之中!

    瞳孔在弦放手松之时就缩到了极点,博俊王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等待着死亡的来临,却猛然发现那箭锋方向不对,再去细看,倏地一下箭速加快,凛冽的寒意紧贴着下身,博俊王眼眸暴睁,惊的几乎要从眼眶里射出来,从下半身传来的冷意,让他全身肌肉不可克制的发抖起来,杀意从箭头勃发,整个宝贝都疼的蜷缩了起来!

    众人之中,有人长呼了一声,放下了心,有人哀叹了一声,恨没有达成目的。

    有那站在博俊王周围的侍卫,眼看那凌厉一箭射到关键位置,感同身受的双腿一闭,紧紧夹住宝贝蛋,暗自低呼,这博俊王以后不会废了吧,他们就是看着都觉得疼的紧啊。

    而御凤檀镇定自若的拉着马缰,散步般优雅的行到吓得差点失禁的博俊王面前,看了他一眼,优雅贵气的微微一笑,眼眸余光若有若无停在那只还在树干上隐隐震动的银箭之上,促狭的笑意再次长睫之下掩藏,刚巧露出一点,以便树上的男子看到,朱唇轻启,“博俊王,果然是王者风度,今日凤檀小胜一箭,真是多谢抬让!”让你觊觎我家卿卿,以后要你一想起我家卿卿,就再无猥琐之力!

    五个箭靶之上,唯有一支银箭独立其上,散发着风华霸道的邪光,昭示今日这场比试的胜利!

    开始的静谧在这一刻结束,所有人,包括禁卫军们,为御凤檀这个赢得了男人自尊,又保全了国家之间和平的行为,大声叫好!

    男人们的斗争,和女人不同,若是可以,他们更喜欢明刀明枪,好好的打一场,才叫做痛快!强手在他们心底,才是真正的王者!

    云卿远远听着御凤檀的声音,心中泛起一股甜蜜的无奈,御凤檀胜人,还要胜的这么别具风格,什么是小胜一箭,明明就是他故意只射了一箭上去!博俊王现在只怕现在气,急,恼,怒,惊,惧,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想死的心都有了吧。

    不知道中了御凤檀这一箭后,他日后还有胆子用那地方不,云卿一想,在心内抿唇偷笑了两声,射的真好!唉,都是御凤檀,把她都带的越来越坏了。

    安雪莹从另外一侧走来,双手捂着胸口,脸色微微发白,双眸里还留着惊吓的余悸,但是小脸上却是散发着兴奋的光彩,朝着云卿走来,“刚才真的是好惊险啊,一波三折,真真吸引人。”她说完,身子靠近云卿,小声地道:“世子箭术一流,为我大雍争了一口硬气。”

    听到人夸奖御凤檀,云卿谦虚的外表下,心中却有一股暗暗的骄傲,当着安雪莹的面,她也不用过分的遮掩,微微颔首,“倒真没丢我大雍人的脸,看它那落日小国还敢如此猖狂!”

    正说着话儿,忽然听到身后有个清脆的声音温柔如水,“玲珑见过世子。”

    云卿扭头,原来御凤檀与明帝说了一会话后,已经下马朝着她这边走来,而那边说话的人,却是魏贵妃的远房侄女,古玲珑,她才刚十四岁,极少出席各大场合,今日是古家带着她第一次出来,便见到了御凤檀在场上的风采,一颗芳心到现在还没能平静下来。

    云卿瞧着她的模样,淡淡的一笑,御凤檀早就是迷惑了不少闺中女子,此次又大战神勇,女子爱俊男,更爱马上英雄,这可是又招惹了桃花来了。

    御凤檀扫了一眼那古玲珑,嗯了一声,算做回答,然后笑眯眯的转了眼眸,朝着云卿看去,“怎样,有没有觉得为夫很神勇,很威武,很仰慕,很崇拜啊!”

    此时旁边还站了一大圈的人,乍见英雄下马,便作了一副小家良男的气息,陡然还有些受不了。

    只有云卿晓得他是故意做出这般姿态,让那些桃花赶紧知难而退,她对这种争风吃醋的事情实在是不感兴趣,但未免数不尽的蜜蜂粘她家里这朵美丽的相公花,她也难赶啊!

    便也做出一脸温情蜜意,拿起帕子擦擦御凤檀额上出都没出现过的汗,柔声道:“夫君,为了我,你竟然勇敢的和博俊王,真真让我感动!”

    御凤檀顺势眨着一双魅眸,电力十足,深情款款地道:“可不是,这辈子,有什么女人比得上你,其他的女人我根本就不放在眼底,我的心底只有你……”

    望着四面八方那诡谲的眼神,虽然的确看到古玲珑和一些小姐有黯然神伤的感觉,可是云卿顿时也有了一种“够了”的想法!

    不知道是不是跟御凤檀在一起久了,有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行为也有点不对劲,自己抽风了才配合他,连忙用帕子掩饰一下,微笑着朝着御凤檀道:“好了,如今博俊王已经输了,大国要有大国的风范,这只是友好的比赛而已。两国邦交还是要放在首位的。”

    御凤檀看她话头突然一变,朝着后头望去,果然看到脸色发青发黑的博俊王正气力不足的走了过来,他在旁边将士的帮忙下,小心翼翼的从树上取下十三根长箭,不仅脸色奇怪,就连双腿走路的姿势也略微有些奇怪。

    “博俊王已经从树上下来了啊,看来日后我们还有机会再次切磋一番呢。”御凤檀长眉微挑,含着淡淡笑意的瞳眸望着眼前脸色发黑的男子,视线落在他奇怪的腿部姿势上,想到什么东西,笑的欲发的意味深长。

    博俊王棕灰的长眉几乎气的倒数,幽绿的瞳眸里有火焰在跳跃,“哼,世子深藏不露,手段繁多,我等自然是比不过的!”

    他这话貌似是认输,其实还是不服气,暗指御凤檀从一开始就去射他的箭,这种做法心眼太多。

    输了就是输了,若是痛痛快快认输,倒有一番王者风度,可现在要迁怒他人,实在就有失风范了,云卿暗地摇了摇头,不以为意,这个博俊王最多算是有勇无谋之辈罢了,要是在大雍的环境下,做个皇子什么的,只怕不到多久,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御凤檀长眉微挑,笑容在众人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微微一冷,“说起手段这种东西,我倒是想知道,这半路上给我送了这礼物的人,又是谁呢?”

    说罢,修长的手指摊开,露出掌心躺着的物品,正是开始那射出的长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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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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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锦绣嫡女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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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仇旧恨,浴火重生,嫡女归来,凶猛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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