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路窄
四日后天才蒙蒙亮,沈茗嫀便坐上了青布小马车朝城中的茗香斋赶去。
茗香斋在西都城南也是最热闹繁华之所,离沈茗嫀城北的居所有些距离。
车上莫离采青一左一右的坐在沈茗嫀两侧。
或许是起的太早,沈茗嫀哈欠一个接着一个。
“三姑娘没休息好?”莫离看着沈茗嫀一脸的倦意,悄声的问采青。
采青轻声道:“可不是,这几晚都是过了子时才睡,天不亮又起了。”
莫离看着沈茗嫀柔声道:“听说三姑娘在作画,那也用不着如此废寝忘食。若非今日古先生亲临茶艺大赛。也就不让三姑娘如此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沈茗嫀打着哈欠,用力的睁大眼睛。辛苦不怕,怕的是辛苦了却没有预想的结果。
这几日,沈茗嫀不知道画了多少幅,采香都说不像。
关键是去打听乔子月的小厮回来说乔子月这几日都是早出晚归的,去了几次也没见到人。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会功夫,自己居然连姓名样貌都没搞清楚。若是错过这个好机会,学武的计划不就泡汤了吗?
“三姑娘若是能拜到古先生的门下,茶艺定是出类拔萃了。”
“嗯?”沈茗嫀猛地听到莫离如此说,不由收住了神思:“哪个古先生?”
“三小姐还不知道吧。吴越最德高望重的古先生入驻茗香斋了。相传古先生可是陆羽的传人。整个吴越的茶道都以他为尊!此次品茶大会他可是主力评判。”
“噢。”沈茗嫀眯着眼睛看着莫离道:“我可是听说古先生不收徒的。”
莫离淡淡一笑:“凡事都有例外嘛,再说有老爷呢,姑娘若是和先生投缘总会有办法的。”
“每年都要过了采茶旺季才举办茶艺大赛的嘛?今年怎么提前了?”
“这个”莫离微微一笑道:“听莲心说是为了品茶大会,特意提前了。今年的优胜者有机会进入品茶大会献茶,对茶娘来说可是莫大的荣耀。只是名额有限。估摸着不会超过十人。”
“噢”沈茗嫀声音懒懒的:“爹爹也真是的,还说什么学茶艺呢,怎么变成比赛了?”
虽然说没参加过茗香斋的茶艺大赛,耳闻每年都是有的。
茗香斋是西都城中第一大茶舍。饮茶,买茶,卖茶,乃至茶具,茶艺表演样样俱全,可以说只要和茶相关的都少不了。沈羡陵是茗香斋最主要的供应商之一。茗香斋一直以茶师为尊,日常理事的有五大茶师,分管各处。至于真正的老板是谁尚无人知晓。
至于茶艺大赛从何时起,沈茗嫀记不清楚了,只知道从记事起便听说过茶艺大赛。
茶艺大赛可以说是西都周边茶庄中茶娘们每年的盛事。每个村社按照人口推荐一个或者两个茶娘入赛。参赛者年龄从十二岁到二十岁均可,亦可以连续参赛。最终能进入茗香斋参加茶艺大赛的一般不会超过二十人。
茶香斋的茶师们再从这些人中挑选出优秀者,予以授奖。
见沈茗嫀不语莫离又笑道:“老爷本意是姑娘过去观看的,若是姑娘有兴致参赛也未尝不可。虽说以往都是茶庄的茶娘参赛,今年大有不同,听说已有不少大家贵女报了名。今年入赛人数比往年多了许多,足足有五十余人。老爷给姑娘拿了名帖,以嘉宾的身份进入比赛会场。”
“看来爹爹的品茶大会还挺隆重的。”沈茗嫀无心比赛,故而避开了话题。
“可不,这次茶艺大赛只不过是个序曲,品茶会才是重点。”
“这么说,茶艺大赛爹爹也会去喽?”
“这个”莫离顿了顿道:“奴婢还真的不知道。姑娘若是累了,先睡会,到了奴婢叫您。”
“好!”沈茗嫀答着话,闭上眼睛。
学而优则仕!
长在茶都自己竟没想过以此为生,那悲惨的经历中自己除了照顾娘亲从没想过生计问题。
如今有爹爹支持,若是能拜在古先生门下那自然不会差的
迷迷糊糊中,沈茗嫀只觉得身子一震,顿时睡意全无。
耳中是马儿受惊的嘶鸣!
以及福叔:“驭,驭,驭,驭”的喊马声。
“福叔怎么了?”采青已经掀起车帘。
福叔的声音亦充满了惊吓:“被大车撞了一下!若不是我躲的及时怕是要掉下河了。”福叔说完跳下了马车,疾步上前稳住了受惊的马儿,冲着采青喊道:“先扶姑娘下车,车子卡住了,我先检查下车子。”
采青莫离搀扶着睡眼朦胧的沈茗嫀下了车。
来到车下,三人才发现已经置身路边的银杏林中了。
此刻太阳才刚刚升起,薄薄的雾霭尚未完全散去。
野草上的露水很快打湿了三人的裙摆。采青细心的给沈茗嫀披上了黑绸披风和莫离一同拉着沈茗嫀上了石板路。
看来马儿受惊后一头扎进了银杏林,若不是林木卡主了车子还不知道要跑多远了。
车子后方是一座还算宽敞的石板桥,青石板桥上由于被夜露浸湿显得黑漆漆的。桥下是两三丈宽的深水,两侧桥栏杆足有半人高,看着还算安全,只是若是马儿真的受惊跳跃起来,栏杆就算不了什么了。
这桥一辆车通过还算宽大,若是两辆马车一并通过就十分拥挤了,况且又是疾驰而过!四道车辙印记清晰可见。小车的车印子从桥中间便开始向右偏离,最终一直延伸到路边的林子中。
沈茗嫀眯着眼,前方一辆深红色的华丽大车疾驰而去。
莫离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如此的着急,这时辰还早着呢!”
“就是!”采青亦气道:“莫非是去参赛的贵女?瞧这急匆匆的性子还表演茶艺呢!烧开水还差不多!那才能翻滚的透彻。”
莫离笑道:“只道采香姑娘能言,如今看来可不及采青了。”
采青笑了笑,转眼看到沈茗嫀只眯着眼睛看着前方,动也不动。想到她病后几次发呆的样子,才好了几天了,若是这一撞再出了事如何是好,采青连忙上去扶住沈茗嫀:“姑娘没事吧?”
第17章 不用
“没事!”沈茗嫀蹙着眉头收回视线。
那辆暗红豪华大车已经远的看不见踪迹了。
此刻从桥上驶过一辆两马并驾的黑色大马车。车衣用着最优质的黑绸缎,车门设在后边,垂遮帷帘。车盖顶四角各立一柱,四柱上支撑一顶大帷幔。帷幔上绣有梅花图案,四周边垂缀大红色丝穗,极尽奢华。
两匹毫无杂色的白马过了桥之后缓缓的停了下来。
右侧的车窗正对着沈茗嫀三人。
车上跳下两个青衣小厮径直奔到了银杏林中帮福叔。
车中温润的男声悠悠响起:“姑娘可有受伤。”
隔着车窗的帷幔,沈茗嫀看不清车内人的样貌只微微一笑道:“没有!多谢了!”
车内没有回答,沈茗嫀亦不再言语,转过头看着两个小厮帮着福叔拉起了卡住的车子。
顷刻一青衣小厮从林来至车前恭声道:“回二爷,车轮损坏了!怕是一时半会走不了。”
黑色的车帘被扯起一角,一眉目如画的年轻公子冲沈茗嫀微笑道:“姑娘可是要去茗香斋?”
沈茗嫀眯着眼睛,望着车中的男子答道:“正是!”
“噢”年轻公子随手将车帘子完全掀起。
沈茗嫀只觉眼前一亮,这公子长的太俊美了!
沈茗嫀刚要说话眼见一名身材修长约莫十六七岁身着深蓝色织锦澜袍的男子快步来至大车前,拱手道:“二爷出什么事了?”
“致远兄!”年轻公子灿然一笑,犹如春花绽放:“你来的真是时候,我正愁着如何送这位姑娘去茗香斋呢,要不借你家车马一用?”
沈茗嫀才发现桥后又停了两辆马车,一大一小均是褐色车衣,装饰甚是华美。
“二爷能用的着致远是致远的荣幸!”男子满脸笑意转而对着沈茗嫀笑道:“姑娘若是不弃,我们家还有辆小车!”
“致远?”沈茗嫀只觉得这个名字异常的刺耳:“孙致远?”
男子面容俊秀,黑白分明的眸子一亮,声音充满了惊喜:“正是!姑娘如何知道我的姓名?敢问姑娘芳名,我们可曾见过?”
“不曾!”沈茗嫀连退了两步,被采青扶着才稳住了脚步。
孙致远!
那悲惨的经历中,自己是成亲当日才见的他。
那日穿着大红喜服的孙致远身材消瘦面色萎黄,哪有今日一丝一毫的影子?
莫非他是后来才病的?
眼前的孙致远,虽说身形偏瘦,面容倒是红润康健的很,特别是那双眸子更是充满了神采。
若是他知道几年后便英年早逝现在还会如此神采奕奕嘛?
呸呸呸!
想到此处沈茗嫀连忙打住了思绪!
不会的!
一定会不一样的!
如今首要的就是,一定要避开他!
孙致远见眼前的美人罩着黑色披风,只露出些许天青色的裙摆,素雅之至,却是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人美到了一定程度穿什么衣服都是美不胜收的。
只是那双含笑的眸子怎么瞬间变得冷冽了,莫非是自己吓着美人了?
或者这姑娘和胡二爷相识,自己如此热情的确不妥。
想到此处孙致远连忙后退几步笑道:“是孙某唐突了。”转而对着车上的胡二爷笑道:“不如把我的车让给姑娘吧,我不赶时间。”
没等胡二爷答话,沈茗嫀便冷冷的喊道:“不用!”
绝对不能再和孙家扯上任何关系!
绝对不能延续那悲惨的经历!
胡二爷身子微微往前一探悄声对孙致远道:“致远兄如何得罪人家姑娘了?”
孙致远亦悄声道:“致远以为她是二爷的旧识,之前可是不曾见过她的,谈何得罪。”
胡二爷微微一笑:“我也不认识。”转而对着蹙眉而立的沈茗嫀道:“姑娘去茗香斋可是要参加茶艺大赛的?”
采青见沈茗嫀冷着脸不答话帮忙答道:“回公子爷,我们姑娘是去茗香斋的。”
但不一定是参赛的。
“那车子坏了岂不耽误了时辰?这位公子肯把车借与你们”
还没等这位二爷说完,沈茗嫀急切道:“不用就是不用!”
见姑娘又犯左,莫离不由皱了皱眉,到底年长些,对世事了解的也多。
能乘这样马车的定不会一般人家,又被称为二爷。
那深蓝锦衣的男子,腰带玉佩也不是一般人家,他对二爷毕恭毕敬。
莫非这位二爷就是尚父幼子?
姑娘如此无礼,怕是要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了。
想到此处莫离连忙上前施礼道:“两位公子爷多有得罪了,我们家姑娘失礼了!”
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巴巴的和自己说话,更没有说话被别人打断的经历。
胡二爷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的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不禁又看了看那满眼戒备的美人。
美人,自己面前从来都不缺!
只是面带唯恐避之不及厌烦表情的美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孙致远几乎没听到二人的对话,耳朵中只有二爷的一句,我也不认识!不经意间笑容满满:“你们是哪家的?若是觉得我家车马不好,我帮你们顾一辆车可好?”
“回公子爷我们是”莫离还没说完便被沈茗嫀急切的声音打断:“不用!你们先走!我们不赶时间!”
大不了晚些!
再大不了不去茶艺大赛了!
不管怎么样,避开他!
沈茗嫀想到此处抬头一看桥后已经排了四五辆马车了,有大有小,之后还有三顶素色的小轿子。
这桥可是通往城南茗香斋的要道,看来已经耽误不少人了,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事。沈茗嫀声音温和了不少冲两人淡淡一笑:“两位公子爷先走吧,我们真的不赶时间,怕是后面的人要等急了。”
美人一笑!
果然倾国倾城!
孙致远顿时觉得浑身上下都舒服极了连忙笑道:“要不二爷您先走,致远留下来帮这位姑娘,正巧今日闲来无事!”
胡二爷微微一笑:“也好!”随即又冲着孙致远悄声道:“这姑娘可是个刺儿,悠着点!”
孙致远亦悄声道:“二爷要是再不走,后面的有大胆的姑娘们可是要围上来了!”
沈茗嫀耳朵是极灵敏的,纵使二人耳语也是听的一字不落!
这孙致远要留下!
该如何躲避!
第18章 胡闹
面前这位俊美无比的二爷,难道就是西都无人不晓的胡二爷?
遇到孙致远一时牵动了悲思,沈茗嫀几乎忘记了面前还有这位能够呼风唤雨的二爷!
一定是他了,瞧孙致远殷勤的劲儿,他口中的二爷一定是胡二爷了!
孙致远之父虽身居副相,但毕竟是科举出身一步一步升上来的。这个时候也才刚刚任职不久,在朝堂几乎没有任何基础。也难怪孙致远如此谦和了。
那悲惨的经历中也是三年后嫁入的副相府,那时候孙家已经有些气候了,再加上自己在空院子等了三年多。孙家在朝堂也站稳了脚,副相国夫人的谱才摆了起来。
至于这位二爷!
那悲惨的经历中似乎和他没有什么交集。
虽不知道他性情如何,但可以肯定此刻孙致远对他定是不敢违背的。
不管了,赌一把了!
想到此处,沈茗嫀快步来到了车前,对着孙致远翩翩一个万福:“那就有劳孙公子帮我们家福叔了!”
还没等孙致远答话,沈茗嫀又对着车上的胡二爷莞尔一笑道:“若是二爷真的有心帮我,可否载我们三人一程。”
“啥?”胡二爷嘴角一斜不无讽刺的说道:“若是不载就是假意了?”
“姑娘!”莫离采青连忙上前一左一右的拉着了沈茗嫀:“姑娘不许胡闹!”
别说胡二爷的车是一般人能坐的嘛。
就是这与陌生男子同车而行也不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该有的行为。
吴越虽然开化,但男女终究有别!
况且又是陌生的。
此时后面已经有不少姑娘婆子下了车轿,三三两两的议论着。
“好手段啊!”带着讽刺又隐藏着羡慕。
“哪家的姑娘可真有法子!竟在这里堵二爷!”
“竟用这种法子接近二爷,长的美又如何?”
“这种人二爷遇的多了!”
“二爷不会让她上的!”
“这谁家的姑娘,都没见过,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
一时间议论纷纷,声音大的几乎人人都可以听的到。
莫离紧紧拉着沈茗嫀的手腕对着车上胡二爷赔礼道:“二爷莫要怪罪!奴婢这就带着我们家姑娘走!”
“你们家姑娘!”胡二爷眉头挑了挑,声音又大了几分:“你们是哪家?”
若不是驾者亲眼看着青布小车被撞出了主路,告诉自己实情,胡二爷定然也会觉得这姑娘是使了手段想要接近自己的。
从小到大,想法设法试图引起自己注意的女子不在少数。
原本只不过出于友善帮她一下,不想这姑娘古怪的很!
一开始的温和转瞬变得戒备冷冽,再然后又欲擒故纵?
或许撞车是真,后来认出了自己故意如此?
胡二爷心里飞快的思索着,眼睛紧紧的盯着面带莞尔笑容的女子。
这笑容是真心,还是别有用心?
这是要秋后算账了嘛?莫离听出二爷不悦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紧紧的握着沈茗嫀的手腕。
“她倒霉了!”
“她家倒霉了!”
“用这种手段,活该!”
“她以为自己是谁?”
后面的议论一时又热闹了起来。
孙致远原本还沉浸在美人一个万福的惊喜中,转瞬又听美人要上二爷的车,心里顿时凉透了!
原来是想高攀的!
刚刚的冷漠是欲擒故纵啊!
可是孙家也不差啊!
好歹也看看我啊!
若是二爷不让她上车,该如何帮她解围
沈茗嫀不理会耳边的议论,望着胡二爷悠悠笑道:“是不是告诉你哪家就可以上车?”
胡二爷望着沈茗嫀黑亮亮隐含着挑衅的眸子片刻后移开视线,垂下眼帘不由又转了转扳指:“你先说说看。”
“不载算了!”沈茗嫀一扬眉:“您请走好!不过请把你兄弟也带走,不要妨碍我们修车!”
“啥?”胡二爷伸手掏了掏耳朵,这姑娘怎么就如此的非黑即白?
此时,后面又停了几辆大车。
近前的几个姑娘婆子已经围了上来。
几个大胆的竟是踮起脚尖的朝车中张望着。
胡二爷见着上前的人们,矮了矮身子朝车子里坐了坐,一抬头看到孙致远呆呆的美人动也不动,不禁蹙了蹙眉头。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吵杂,胡二爷神色晦暗的又朝车内移了移身子,也不看沈茗嫀只轻声道:“上来吧!”
莫离眼见着姑娘已将被人群和议论声包围了,无奈的由拉变成托,扶着沈茗嫀上了大车。
主仆三人上了车。
驾者悠长一声驾!
车子缓缓而动!
围观的姑娘们,有的怒气冲冲的跺了跺脚,有的无奈的摇了摇头,有的则疾步上了车。
很快停下的车子又都有序的动了起来。
一时连成一排的车马轿子浩浩荡荡的朝城南驶去。
这边孙致远差人将自己家的车马引到了路边。
看着车队渐渐远去,孙致远对着二爷留下的两个小厮笑道:“两位还是乘着我的车跟上二爷吧,二爷那边可是离不开你们的。这里有我就可以了,让二爷放心一定帮他们把车修好。”
“那就有劳孙公子了!”两个小厮行礼后上了孙家的一辆小车子,跟着车队后面缓缓而去。
望着车子离开,孙致远对着身后的小厮道:“去请个修车的过来。”
福叔连忙上前行礼道:“有劳这位公子爷了,您还是先走吧,这等事怎么好劳您等候。”
那美人虽然素衣布车,却是肤色如玉绝对不是茶庄里常年采茶的姑娘。
二爷既然让她上了车,以她的美貌,或许二爷会动心,那么此刻帮她,就是帮二爷。
若是二爷只是让她上车,以后不再有瓜葛,那么自己就更要帮了!
“福叔莫要客气!”孙致远站在路边笑道:“举手之劳而已。请问你们是哪家的”
福叔眯着和善的眼眸看了看面前一脸笑容的贵公子微微一笑:“还是多谢公子了!我们是城西秦家的,小门小户的实在担不起公子的大恩!”
既然姑娘不愿意理你,那么就不能让你轻易找到了。
第19章 羡慕
奢华的大车上静谧至极。
胡二爷斜依在车后的软榻上,坐姿虽是最为舒服的,手指却是不停的转动着扳指。
对面的三个女子只紧紧的坐在了临近车门的一角,中间隔了很大的距离,一时间车内显得空旷了许多。
居然让她上来了!
若是日后别有用心的人纷纷效仿起来,自己岂不是连出行都不顺了?
胡二爷想到此处便觉得闷闷的,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这样她就不会自讨没趣了吧。
沈茗嫀见对面的二爷闭目养神一副生人勿扰的样子,也不再言语。
莫离,采青本来就替沈茗嫀捏了把汗,上了车之后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
对面的爷可是西都乃至整个吴越适婚女子梦寐以求的夫君。瞧着刚才围观的劲儿。
他去茗香斋做什么?
过去饮茶也太早了点!
为了茶艺大赛?
也是像他这样尚未加冠的贵公子平日也是清闲的很,去凑凑热闹也是常有的事。
再或许他也是慕了古先生之名而来。
此刻后面已经跟着不少车轿了,茗香斋那边人岂不是更多?
若是见了自己从二爷车上下来,自己岂不成了姑娘们的公敌了?不出几日,岂不是成了人人非议的对象了?
往年都是茶娘参与的大赛,今年怎么会有这么多贵女?除了古先生,想必是这位胡二爷的缘故了。
想到此处沈茗嫀一个深呼吸后悦声道:“多谢二爷替我们解围!”
其他的倒没什么,重要的是避开了那孙致远。
不对!
那孙致远既然和二爷熟识,那么也应该避开这个二爷才是。
胡二爷依旧闭着眼,只是转动扳指的手停了下来。
果然这姑娘还是忍不住要来搭讪了!
胡二爷一念未完又听沈茗嫀道:“前面绸缎铺子可否停车,我们要下车!”
离茗香斋已经不远了,走过去也要不了多久吧。
“啥?”胡二爷不由又掏了掏耳朵,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眸,一副不可置信的看着车角的姑娘。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难道错怪人家姑娘了?
沈茗嫀笑的虔诚:“还请二爷行个方便,让我们下车吧。”
一阵沉默后胡二爷硬生生的说道:“不行!”
看着面前的美男子似乎很不悦,沈茗嫀连忙道:“我真不是想上你车的,只是刚才”
“已经上了!”胡二爷说着又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沈茗嫀。
怎么破?
沈茗嫀懊恼的抚了抚额。
此时茗香斋周围的空地上已经停满了车辆。
三三两两的人群陆陆续续的进入了茗香斋的大院。
诸多青布小车中几辆奢华的大车甚是显眼。
靠近茗香斋右侧的一辆暗红豪华大车上下来两位身着雪白织锦澜袍的女子。
两人衣着一样,身量相当,走在姹紫嫣红的姑娘婆子堆里异常的醒目。
从两人下车,便引得周围一片羡慕的议论声。
细看起来,一女子眉如远山,目似弯月,一脸的温婉。另一位则是眉如柳叶,丹凤双眸,神采奕奕。两人正是沈茗妍和沈茗妧。两人穿过茗香斋大院,径直进入了馨艺厅。
馨艺厅是此次茶艺大赛的场地。参加比赛的茶娘都在大院中候着,比赛开始后再按照次序进入馨艺厅。
见两人进了大厅,茶娘们更是露出羡慕的表情。
大院中很自然的分成了两拨。面带自然腮红的茶娘们在左,带着丫鬟婆子的贵女们在右边。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几个年长的茶娘悄悄的议论开了。
“她们是谁?”
“早和你说了今年的比赛不同往年。”
“不光人数上多,就连评委和贵人都不同往年。”
右边的贵女们则是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
“胡二爷真的会来嘛?”
“怎么还没来呢?”
“姐姐糊涂了,就算二爷来,也要等比赛开始。”
“那两个锦衣的女子是谁?难道是二爷的人?”
“我瞧着不像!”
“说不好是茗香斋的人!”
与外面的吵杂不同,馨艺厅内幽静的很。
偌大的厅内,布置的十分雅致温馨。
正西方加了七个座椅。座椅上垫着暗红色的织锦坐垫。椅子前的暗红的高桌上摆着茶具。
东侧则是一字排开的五张茶白色的高几,供茶娘们献艺使用。
南北两侧两排较小的座椅,是留给持有名帖醉心茶道的嘉宾名流的。
十位穿着统一淡蓝衣裙的姑娘正在逐个的朝高桌上摆放果盘,点心。
一位靠近门前的姑娘见姐妹俩环视着厅内上前笑道:“沈姑娘,都按照您的吩咐布置好了,您看还缺什么嘛?”
“很好!”沈茗妧微微一笑:“姐姐辛苦了。待会备好茶,更要及时添茶。还有胡二爷和古先生的茶是特制的,切不可弄混了。”
“是!”
看着时辰还早,沈茗妧迈步来到了大厅的窗前。
此刻晨阳正好照到窗外一簇杜鹃花上明艳不可方物。
想想就要见到胡二爷了,沈茗妧的嘴角渐渐扬起。
转而又看到院中莺莺燕燕的女子们,沈茗妧伸手又摸了摸头上简单的男儿发髻。
从知道胡二爷要亲临茶艺大赛沈茗妧就开始准备了。
“娘亲,您去求求爹爹,就让我和大姐替他去好吗。瞧这些日子爹爹为品茶会忙的。再说茶艺大赛也都是女孩儿去的,妧儿和姐姐正好也去历练历练”
“娘亲,您觉得妧儿穿什么衣衫去好呢?戴什么首饰呢?”
“这样真好吗?”
“真的很好!相信娘亲!”
是啊,还是娘亲厉害,想想刚才她们羡慕的样子。
这么装扮定是没错的。
沈茗妧想着又不由的捻着前胸垂下的发丝,雪白的锦袍上,黑亮的发丝真美。
特意熏了香的,沈茗嫀不由又拿起了发丝闻了闻。
“二妹!”沈茗妍见妹妹一副陶醉的样子,连自己站到身边都没觉察,轻声道:“二妹,你看我们来的不晚,刚才就不该那么急。也不知道那位被撞的姑娘怎么样了!”这个时辰赶往城南想必也是来参赛的茶娘。
“什么姑娘?”带着美梦被打断的懊恼,沈茗妧转头看了看一脸温婉的大姐:“姐姐就是杞人忧天,瞧那小车,说不定只不过是个普通赶路的。”
沈茗妍皱着眉头道:“方才车上看的不清楚,可现在细想想,那个车夫怎么那么眼熟呢?方才让你停车,你也不停车!怕是要撞到熟人了!”
“熟人?”沈茗妧一时也蹙起了眉头。
第20章 眼红
方才只为了赶时间,撞了车之后,沈茗妍喊着让车夫停下。
“不许停!”沈茗妧呵斥着车夫,继续前行。
车夫自然知道在沈家二姑娘比大姑娘更有主意,便一路疾驰。
过了桥之后,两姐妹都从车窗看到小车被撞到了路边林子中。
“幸好没事!”沈茗妧叹了口气:“不然咱们罪孽可就大了。”
“既然没事,姐姐就不要说了!再说了咱们可有紧要的事要忙,若是停下来岂不耽误正事了。”
沈茗妍知道说不过二妹,一路上也没再多说什么。
此刻细细想来,那驾者真的好面善。
“是他!”沈茗妧望着红艳艳的杜鹃花声音闷闷的:“早知道就再快些!撞到河里才好!”
在学堂的时候都是福叔接送沈茗嫀的,沈茗妧对福叔还是十分熟悉的。虽然刚才赶的急但是细想想就是他!
“二妹!”沈茗妍温和的声音也带了些许的恼怒:“不管是谁,你都不能这样的!本来就是我们的不是。”
“哼!”沈茗妧一撇嘴:“难道她也来了?爹爹也告诉她了?”
胡二爷要来茶艺大赛的消息,也只有少数人知道。
不成想很快整个西都的贵女们都得了消息,争先恐后的赶来茗香斋。
想到此处,沈茗妧不由的怒火上升:“别人来也罢了,若是她来了,定让她好看!”
沈茗妍也知道二妹此刻说的是谁了,不由笑道:“都多少年了,你还记着仇呢!如今都是大姑娘了。再说若真是三妹,我还真担心呢,实在不行,等几日过去给她陪个不是。”
此刻一辆黑色的双驾大车径直驶进了院子。
原本嘈杂的大院安静了起来。
五位身着褐色澜袍的茶师,恭恭敬敬的候在了车旁。
是胡二爷来了!
沈茗妧不理会大姐的絮叨,拔腿就往外跑,被沈茗妍一把拉住:“咱们在厅里就好!爹爹怎么交代的!”
沈茗妧转身又守在了窗前,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胡二爷的大车使得宽大的院子一下子变得局促起来。
两侧参赛的姑娘们纷纷后退了不少,静静的只看着那豪华的大车。
马车缓缓的在靠近大门的一侧停了下来。
一位年长的茶师上前拱手道:“恭候二爷。”
车门缓缓拉开。
一位淡青衣裙的姑娘及一位深蓝衣裙的夫人搀扶着一位身披黑色披风的姑娘下了车。
很快一身藏青澜袍的胡二爷也在小厮的虚扶中下了车。
阳光中一对璧人!
沈茗妧只觉得眼睛看的生疼。
他怎么能带着美人来这?
沈茗妧几乎忘记去看心心念念的胡二爷了,目光都落在了一旁黑色披风的女子身上。
身量高挑,和胡二爷几乎不相上下。
高高挽起的云鬓没有任何装饰,却是美的那么动人。
沈茗妧觉得眼前那么多莺莺燕燕都消失了,只有那女子低头颔首的娇羞。
很快沈茗妧握紧了拳头,浑身的血液都在翻腾!
是她!
竟然是她!
怎么能是她!
一旁的沈茗妍惊呼道:“竟是三妹!”转而又笑道:“莫非是胡二爷路上帮了三妹!”
“什么?”沈茗妧一把握住了大姐的手:“姐姐你说什么?”
“刚才只是猜测,现在可以确定那熟人一定是福叔了,车上自然是三妹了。她没事就好!”
“你说二爷帮了她!”沈茗妧满眼的不可置信。
沈茗妧余光一瞟,胡二爷已经在五大茶师的簇拥下走向了茶香斋东侧的雅阁。
他们不是熟识!
二爷是什么人!只不过是巧合!
二爷下了车都不曾理会过她,就说明了一切!
她算的了什么,二爷只不过可怜她帮她一次罢了!
胡二爷和五大茶师进入雅阁之后,院子里又轻声的议论了起来。
“二爷真好看!”
“二爷也不过十六岁,等成年了岂不是更加好看了!”
和胡二爷同车的女子自然也就成了她们议论的对象。
“她是谁,二爷怎么带她来了?”
“生的真美,难怪能和二爷同车了。”
“她是二爷什么人?”
“谁也不是,你们还不知道吧,她是半路上车坏了,二爷出于好心载她一程”
“你们还不知道吧,这姑娘可是有手段的!”
“可不,脸皮可真够厚的,硬是要上二爷的车,二爷纠缠不过才带了她!”
她们说着还不时的对沈茗嫀指指点点的。
意料之中的诽议,沈茗嫀无奈摇了摇头。
左边是茶娘,右边是贵女,沈茗嫀三人不合时宜的站在了中间。
莫离听着议论之声越来越大凑近沈茗嫀道:“姑娘咱们先进厅!”说着从袖中拿出了大红的名帖:“里面有咱们位子的。”
“好!”
此刻也有贵女及几位年轻的公子陆续持帖进入了大厅。
沈茗嫀才刚进入大厅就迎上了一双犀利的凤眸:“你怎么来了?”
那双充满挑衅的眼睛是仰视的。
几年不见,身高上沈茗嫀很明显占了优势,足足比沈茗妧高出半头多。
沈茗嫀不禁嘴角一斜,笑的有些自嘲。在那悲惨的经历中自己都是低着头跟她央求的,几乎没想过自己要比她高的多。
采青见沈家大姑娘二姑娘一同迎了过来,下意识的拉住了沈茗嫀!
莫离连忙施礼道:“大姑娘,二姑娘也在啊!”
沈茗妍见沈茗嫀沉着脸连忙上前挽住了她的右腕,柔声道:“三妹,来,咱们坐这里!”
沈茗妍说完拉着沈茗嫀走到南边临窗最右侧的位子上:“这儿离姑娘们近,三妹看的清楚些。”
“多谢大姐了!”不管是幼时的记忆还是那悲惨的经历中,沈茗嫀都觉得这位大姐和爹爹一样都是亲人。在那悲惨的经历中,大姐为维护自己和娘亲没少受大娘和沈茗妧的气。
“三妹真的没事嘛?”沈茗妍温婉的笑着坐在了沈茗嫀身旁:“姐姐先给你陪不是了!都是姐姐的错!”
沈茗嫀和善一笑:“姐姐何串有!”沈茗妧素来如此,你又何必替她打圆场。
沈茗妍见她如此,粉面一红道:“三妹,方才路上撞到你的是咱们家的大车”
“”沈茗嫀一时自嘲的笑了笑不再答话。真的是冤家路窄!几年不见,一见面就是这个样子。不过这至少比那悲惨经历中的见面要好。至少娘亲还是美美的,爹爹也在身边,自己也没必要为了不得已的事去祈求
“都怪大姐,大姐没坚持下去看看,还好三妹没事!怎么样了?福叔呢?”
就算你坚持了也没用!沈茗嫀微微摇了摇头:“大姐都看到了,我好好的呢。福叔也没事,只是车子坏了,福叔还在修缮。”
“那就好!爹爹筹办品茶大会的事想必三妹也知道了,这个茶艺大赛让我和你二姐过来帮忙了。要是知道三妹也来,就让家人一早去接你们了。”
第21章 怒火
竟然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更气人的是还对着我冷笑!
瞧你那趾高气扬的样子!你有什么了不起!只不过二爷可怜你!才载了你一程!你居然摆起谱来了!
瞧你神气的样子还带着丫鬟婆子的,真把自己当成贵女了!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
沈茗妧见大姐拉走了沈茗嫀,内心的嫉妒和怒气几乎要爆发了!
但是看着眼前人来人往的,又强压住了怒火!
沈茗妧明白此时不是报仇的机会!再说有胡二爷在,自己要温婉,要大气,要持重
况且沈茗妧知道自己的敌人从来都不是个善茬子,就算闹开了,自己未必取胜!
想到此处,沈茗妧换上了一张温婉笑容的脸,忙着去接待入场的贵宾。
眼见着贵宾都入了坐,沈茗妍还在那边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和沈茗嫀说话,沈茗妧又压制不住心里的怒气。
“大姐!”沈茗妧紧握着双拳站在两人面前冷笑道:“你很闲吗?观礼位都坐满了!该去迎接古先生了!”
果真是越来越像她娘了!竟然越来越美了!怎么就没病死呢?
沈茗妧说着话眼睛却是死死的盯着面前的沈茗嫀的脸庞。
生的美又如何!
没脑子的蠢货!
从小就抢爹爹的宠爱,如今竟然打起二爷的主意!那么我们从此就不共戴天!
路还长着呢,娘亲能容下你们,我沈茗妧绝对不能!
沈茗嫀不理会沈茗妧的怒视,轻轻拍了拍沈茗妍的手微微一笑:“大姐去吧!”
沈茗妍也察觉到二妹的怒气,连忙起身,拉着沈茗妧快步离开了。生怕多停留一刻,两人忍不住又要生事。
看着两姐妹离去,沈茗嫀无奈的叹了口气。
此时三位白衣妙龄女子捧着古铜色的古琴坐到了沈茗嫀右侧不远的大红的地毯上。
很快愉悦悠扬的琴音响起,使得整个厅内都温馨了起来。
两侧的观礼位上也已经坐满了贵宾。
沈茗嫀这一侧为女宾。这些贵女大多都是十多岁的年纪穿着甚是华贵,身后还带着丫鬟婆子。
对面的男宾也都是年轻公子穿着各色织锦澜袍,身后跟着小厮。相互之间畅谈无阻,看样子都熟识的很。
沈茗嫀一直都是深居浅出,除了先生接触的外人不多。这这场合中便觉得形单影只的。
出门前怎么就没查查黄历,真是诸事不顺,被撞了不说,遇到孙致远不说,就连多年未见的宿敌都能碰上。不经意间那悲惨经历中的一幕幕又涌上心头
“大娘,我娘亲真疼的厉害了,请个大夫瞧瞧好吗?再不行开点药也行!”
陆秀英悠闲的品着点心动也不动。
一旁沈茗妧尖声道:“什么你娘亲?你面前的才是娘亲,你娘亲只能叫姨娘!”
“二姐,此刻不是说这个时候,我娘亲真的快不行了”
“现在不是时候?那什么时候是?你若是改口叫姨娘,咱们娘亲这就叫人请大夫!”
“你”
“好了!”陆秀英放下了手中的点心,苦口婆心道:“叫不叫的都无所谓。我说茗嫀啊,你不是不知道,如今你爹爹下落不明。咱们整个沈家都在找他,花了多少钱不说,就连你大哥二哥都多久没回家了。整个家里人仰马翻的,你娘亲能忍着就忍着吧。回头我让妍儿给你们送点药。你回去守着她吧。我这待会还要会客。你先走吧。”
那些彻骨的伤痛屈辱真的都只是梦吗?
那可是自己真实的经历啊!
莫非自己真的重活了一次。
既然再生,自己就绝不能再面临那样的困局!
想到此处沈茗嫀只低头看着面前的白瓷茶杯。
耳朵中是一旁贵女们悄声的议论。自然是三句话不离胡二爷。
这哪里是什么茶艺大赛,几乎成了胡二爷的花粉会了。周围都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贵女们。沈茗嫀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起来。
自己性子急躁,学茶艺真的能行嘛?
还不如趁这时间亲自去趟乔家村呢。茶艺啥时候都可以学,武师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既然老天爷又给了自己一次机会,那么就是拼了命也要把握好才是。
沈茗嫀正想要离开忽觉得周围安静了起来,抬头一看。胡二爷一脸笑容的挽着雪白澜袍须发皆白的古先生进入大厅,随后是五位茶师。沈家姐妹则跟在之后。
胡二爷引着古先生坐到了中间的椅子上,五大茶师也随后入座。沈家姐妹很自然的站在了胡二爷和古先生之后。她们身后是十位淡蓝衣裙的侍女。
古先生虽说须发皆白,却是面色红润,丝毫没有衰老的样子,倒是显得活力十足。
那边男宾就有人悄声的称赞:“古先生不愧是咱们吴越的茶尊,瞧这气度,和仙人无异!”
“可不是!这饮茶可是有讲究的,饮的好了那可是能延年益寿的!”
“对对!听说胡二爷设了晚宴款待古先生,不知道晚宴前可给咱们留些时间向古先生讨教。”
“希望有吧。”
当然也有几位的视线落在了对面的姑娘身上。
“李兄,那位红衣的姑娘可好?”
“还是最边上的那位好看!”
女宾这边的口径倒是统一的很。
“二爷真是尊师。”
“是啊,方才扶着古先生多谦和。”
“二爷和古先生的关系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不知道二爷喜欢哪一款茶。”
“我听说除了饮茶,二爷对衣衫也是很挑剔的。”
“你们还没瞧出来嘛?二爷身上的那件可是云锦!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二爷的自然是最好的!”
这些虽都是耳语,无奈沈茗嫀听力比常人好了许多,听的很是清楚,便觉得嘈杂的很!
这些无聊的人!
这些无聊的谈资!
沈茗嫀只将头压的更低。此刻古先生及胡二爷都入了场,再出去自然是不好的。不如趁此养养神,想想怎么能尽快找到那个武师吧。
沈茗嫀转念至此便将注意力放到了悠悠的琴声之上,不再理会那些无聊的私语。再加上几日没休息好,很快沈茗嫀耳中的议论声连成模糊的一片
第22章 有才
古先生环视了厅内一周,对胡二爷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胡二爷转头对着身边的沈茗妧低声道:“可以了!”
“是!”沈茗妧一摆手,站在大厅门口的两位蓝裙女子领着五位参赛的茶娘入了厅。
五人中三位茶娘,两位贵女,依次坐到了茶白色的高几前。
陆羽在茶经中对茶艺过程有过深刻的描述,对选茗、蓄水、置具、烹煮、品茗各个环节都非常有讲究。茶艺表演更要求,精、清、净、美。这些能够进入茗香斋表演的茶娘们原本就是经过层层推选而来,自然都驾轻就熟,表演起来也十分的养眼。
琴声悠悠,女子的茶艺又赏心悦目。
胡二爷悠闲的端起了面前洁白的茶杯,余光一瞥,远处竟有个姑娘在睡觉。
在身着五彩缤纷长裙的姑娘群里,她黑色的披风如此的显眼。还有那低垂的发髻几乎掩盖住了她的脸儿。这是多久没睡了,坐着就能睡着了。别说这姑娘睡相还挺可爱的。胡二爷不觉嘴角已经高高扬起了。
很快胡二爷又对自己心生愉悦有些懊恼。
原来她不是来参加比赛的,早知道刚才就不让她上车了。她如此的特立独行,难道只是为了引起自己的注意?可不,自己这不就着了她的道了嘛!
想到此处,胡二爷看了看身旁的沈茗妧:“沈姑娘,你可认得那个姑娘?”
沈茗妧没想到胡二爷竟是主动和自己说话,连忙弯下了身来:“二爷说哪位?”
“窗下那位黑色披风的。”
沈茗妧举目望去,在众多盛装姹紫嫣红的姑娘中,沈茗嫀那一抹黑色更像是点睛之笔。
和自己白色锦衣起到了一样的效果!
竟然学我!
沈茗妧压住了怒火,对着胡二爷嫣然一笑:“二爷是说和您同车的那位?”
见沈茗妧似乎带着戏谑的口吻,胡二爷淡淡一笑悄声道:“让沈姑娘见笑了!这姑娘性情怪的很!当时的情形不得不让她上车。”
原来如此!
沈茗妧只觉得心中又暖了起来,娘亲说的没错,胡二爷是什么人,单单美色是打不动不了他的。
“还请胡二爷多多包涵!茗妧替舍妹给二爷陪不是了!”
“舍妹?”胡二爷不由细细的打量起来沈茗妧。想必那姑娘就是沈羡陵经常提起的三姑娘沈茗嫀了。早知道沈羡陵有位貌美的夫人,果然这女儿可不就美的很嘛。
四目相对,沈茗妧粉脸瞬间红的娇艳:“回二爷,她是我三妹,自小顽劣,还请您多多包涵。”
“我说呢!沈兄那样的人,有女儿也要像你同你大姐一样稳重大气才是!”胡二爷笑着又将视线放到了表演茶艺的茶娘身上。心里却是偷偷乐的起来。沈羡陵啊沈羡陵,这就是你口中冰雪聪明天真烂漫贤良淑德的乖女儿啊?我咋就一点都没瞧出来呢?
沈茗妧见二爷坐正了身子,也缓缓直起身子,面带微笑的看着茶艺表演。
方才去雅阁接古先生。
一见面胡二爷就热情的招了招呼:“两位可是沈兄的千金,这几日辛苦你俩了!”
一句沈兄让沈茗妧觉得心里凉凉的。这明摆着要比自己大一辈了。
一旁沈茗妍及时的笑道:“回二爷正是,能帮的上爹爹和二爷是我们姐妹的荣幸。”
胡二爷对自己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丝毫没有因为自己出众的装扮有任何区别对待。不想那秦女儿竟促成了二爷主动和自己说话。若是能通过秦女儿和二爷说上话,自己再徐徐图之,岂不是更好。秦女儿除了美色身无长物,再加上她火爆的性子,不足为患!
看着远处昏昏入睡的秦女儿,沈茗妧嘴角渐渐扬了起来。
此刻五位茶娘已经表演结束,第二批茶娘款款入场。
一位身着淡青棉布长裙的茶娘却是越过众人走到了古先生面前:“小女有个请求还请茶尊应允。”
大厅内一时安静了起来。
胡二爷无奈抿了抿嘴。今个是怎么了?净遇到这些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又来一个特立独行的了!不由又看了看那边依旧睡着的沈茗嫀。心里暗暗道,一个安静了又来一个蹦跶的。
鹤发童颜的古先生身子微微前倾道:“什么请求?”
“小女自带了一款茶,希望先生允许小女煮这款茶。还请古先生能亲自品尝!”女子低着头,悦耳的声音在厅内回响。
许久的寂静之后那女子又加了一句:“先生放心,小女会先品尝,绝对安全!”
“哈哈”古先生朗朗的笑声冲淡了厅内紧张的氛围:“既然姑娘如此说了,古某就依你一次!只是下不为例!要不古某今日可是要喝个海饱了。”
“多谢茶尊!”女子款款起身,快步来到了高几前。
红彤彤的香腮,黑亮亮的杏仁大眼睛。采青只觉的眼前一亮,伸手拍了拍沈茗嫀的左臂,附在她耳边悄声道:“那个船娘!乔子月!姑娘醒醒!”
“啥?”沈茗嫀本就睡的不深,经采青一叫,睁开了眼睛:“你说谁?”
“乔子月,你要找的那个船娘!就在那!”
顺着采青手指的方向,沈茗嫀抬头一看,第三个高几前,身着淡青衣裙的女子正静气凝神的将一个黑色木盒子放到高几上。
哈!
之前的一切不快都散去了!竟能在这遇到她!沈茗嫀顿时乐的笑靥生花。
别说这丫头笑起来还真美!
自己今日究竟怎么了?
胡二爷懊恼的收回了视线!
胡二爷的细微表情,沈茗妧尽收眼底。
看到胡二爷看了秦女儿后面带懊恼,沈名妧心莫名的乐了起来。胡二爷最好是讨厌她的,这样自己稳重大度的姐姐形象就更好了。沈茗妧如此想着又多看了几眼满脸笑意的沈茗嫀。
很快沈茗妧便否定了内心的想法,这么好看,胡二爷真的会讨厌嘛?
再看胡二爷已经眯着好看的眸子看着对面青衣的茶娘了。
别自己吓自己了。
娘亲说的一定不会错的!
有才一定会胜过有貌的!
第23章 失态
琴声流转,茶香冉冉。
沈茗嫀笑眯眯的看着乔子月。
很快就可以拜师学艺了。
那样就可以很好的保护娘亲和爹爹了。
爹爹和娘亲安好,自己再学赚钱的本领,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蓄水、置具、烹煮乔子月抛出高几一侧的彩绸示意茶艺表演结束。
一蓝裙女子手持暗红托盘来到乔子月面前。
乔子月自品一杯香茶,又给女子托盘上洁白的茶杯斟满茶:“还请茶尊品评。”
蓝裙女子在众目睽睽中端着茶来到古先生面前,将托盘缓缓放到了古先生面前。
古先生双掌相对捧起茶杯,将茶举至面前,微阖双目,细细的闻起茶香。
片刻之后古先生轻轻品了一口,连接着又一连饮了三口。小小一杯顷刻见底,古先生意犹未尽,朗声道:“再来一杯!”
一旁胡二爷看了看惊呆了的侍女,悄声道:“快去!”
胡二爷不由又看了看身旁的古先生,见他满脸都是兴奋的光彩,整个人更是犹如孩童般雀跃。这到底是什么茶?连茶尊都如此失态?胡二爷转头对身后沈茗妧道:“给我也来一杯!”
厅内一时静谧至极,只有侍女轻轻的脚步声!
又一杯茶端至古先生面前。古先生端着茶杯一副溺爱的表情,看着茶杯动也不动了。
沈茗嫀看着古先生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道这位茶尊怕是徒有虚名了,一杯茶也值得如此!
此刻胡二爷也端起了一杯茶,轻酌之后连声道:“好茶!好茶!好茶!”随即看着对面的乔子月道:“姑娘何来此茶?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乔子月款款一个万福:“小女乔子月。”
眼见着厅内氛围有些凝滞,沈茗妍连忙上前附在二爷身边道:“二爷!不如请乔姑娘去雅阁。待大赛结束,二爷再细细打听。”
不待胡二爷答话,古先生朗声道:“好!沈姑娘还劳烦你亲自请这位乔姑娘过去!一定要好生招待!”
“是!”沈茗妍温婉一笑走向乔子月:“乔姑娘有请!”
“大姐!乔姐姐!我也去!”众人还沉浸在茶尊的失态中,又见有人中途离场,一时有些哗然。
当着茶尊和胡二爷的面,这女子大呼小叫的,也太放肆了吧!
沈茗嫀不顾众人的错愕,起身上前走在了乔子月另一侧,和其他四位茶娘,一同出了厅。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果然这两个怪怪的姑娘是认识的。也难怪都如此的特立独行!胡二爷不由笑了笑。又见厅内有些纷乱,连忙对沈茗妧道:“比赛继续!”
“是!”沈茗妧说着冲门口的侍女摆了摆手。
随着五位茶娘入场厅内又恢复了原来的静雅温馨。
沈茗妧望着那空空的位子,心里愤愤不已,哪里都有你!真爱出风头!别以为能进入雅阁就能攀上二爷!
这边才出了馨艺厅沈茗嫀就迫不及待的拉住了乔子月的手:“乔姐姐我总算找到你了!”
乔子月望着面前一脸喜悦的女子眯着眼睛道:“姑娘找我何事?”
“乔姐姐你不记得我了?那日河里,是你把我拉上船的!船上还有位公子!他救了我的猫!五天前的事!”
“是你呀!”乔子月见面前的女子素雅怡人和那日红裙艳丽大有不同不禁笑道:“不知沈姑娘找我何事?”
“那日和你同船的公子呢?”
沈茗嫀话音才落,院子中等候的贵女便指指点点的说道:“看吧,她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吧。”
“一定是二爷将她赶出来的!”
“张口就问什么公子,也不害臊!”
沈茗妍听到议论越来越难听,拉着乔子月快步走向了东侧的雅阁。
身后就有人冲着沈茗嫀离去的背影轻轻的呸了声!
“竟然让她去雅阁了!”
“除了古先生,胡二爷,还没几个能进入雅阁的!”
“是子月,她竟然也去雅阁了!”
“是不是得胜的都有机会去雅阁?”
有知情者忍不住插嘴:“才不是!乔子月是让茶尊饮了好茶!”
“和二爷同车的女子和那锦衣女子是姐妹,硬跟着去的”
“是沈家的姑娘”
掩上雅阁的镂空的雕花的暗红木门,议论之声依旧隐隐约约的传来。
沈茗嫀一心只想着打听那日船中的公子,无奈乔子月只跟着沈茗妍快步而行不答话,只得快步追上两人。
入门之后是一条曲折游廊,彩色的石子漫成甬路。游廊架在小溪之上,两侧都是清澈见底的溪水,小溪中碧叶金莲甚是美丽,几株含苞待放的金莲惹得各色长尾金鱼围着摇头摆尾的来回游荡。
穿过游廊是一座深褐色的雕花镂空的三层小楼。沈茗妍引着乔子月及沈茗妍采青莫离一同沿着黑红色的实木楼梯来至二楼。上来之后是一大大的厅堂,镂空的雕花窗桕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照在暗红的地衣上异常的温馨。
大厅西侧是一字排开的四个房间,依次为梅舍、兰舍、竹舍、菊舍。
沈茗妍引着几人来至兰舍前停了下,上前打开红色木门,温婉笑道:“乔姑娘请!”
乔子月点头一笑进了房间。房间不大,装饰极为雅致精巧。房内铺着月白色的厚厚地摊,踩上去软绵绵的。进门之后淡淡的兰花香沁人心脾。
拨开淡蓝色的轻纱帷幔,房间临窗摆着两张大大的月白底色绣着兰花花样的织锦软榻,软榻之上置有淡黄色小桌。小桌上摆着各色糕点。
随着几人进来已有蓝裙侍女将香茶摆上小桌。
沈茗妍双眸含笑:“乔姑娘您请坐。请您在此稍等等,糕点清茶还请您尝尝可还可口。”
乔子月微微一笑道:“多谢了。”
乔子月坐下后转头看向了虚掩着的雕花木窗,窗外阳光明艳,假山,小池,碧色,金莲,一片旖旎之景。
“真美!”乔子月冲沈茗妍笑了笑。
还未等沈茗妍开口,沈茗嫀急道:“乔姐姐!那位公子现在哪里啊?我找他真的有急事!”
乔子月收回视线望着沈茗嫀讪讪一笑:“这个我还真帮不了沈姑娘,我并不知道他在何处。”
沈茗嫀一时急道:“他叫什么名字?哪里人?你们如何遇到的?那日游船后他最终在哪里下的船?”
第24章 不急
“三妹!”沈茗妍一旁笑道:“坐下来慢慢说,瞧把你急的。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了?”
“要紧的很!”沈茗嫀顺势坐在了乔子月对面,眼巴巴的望着乔子月:“还望乔姐姐实情相告!”
“不瞒沈姑娘,我确实不知道。我只是得了消息去城西的小码头等的他,他也只不过坐了半日船。期间的确问了不少风俗民情,却没有透漏他的任何消息。那位公子似乎不怎么爱说话。问事情也都是三言两语的。我怕他闷了,才唱歌给他听得。他付了丰厚的船钱,我也要对得起人家才是。”
“收了谁的消息?”一个大活人总不至于无迹可寻吧。
“我们同村在城西开茶馆的顾叔。他也是看我们一家生计困顿才叫了我”乔子月说着话将视线转到了窗外。娘亲早逝,爹爹又常年卧病在床,一个幼弟弟两个小妹妹都还没成年,身为长姐所面临的压力可不是面前这两位富家千金能体会的。
像乔子月的这个年龄别家的姑娘早已嫁人生子了。娘亲在世也给乔子月定下了夫家,这些年夫家做绸缎铺子发了迹,又见乔家如此绝口不提婚事。
“姐姐可否带我去顾叔那里?”沈茗嫀不死心的说道:“或许他知道。”既然乔子月说那公子问了风俗民情,想必不是本地人。沈茗嫀只怕慢了那人就走的远了。
或许看出乔子月面带郁色,沈茗妍将糕点向乔子月面前推了推,岔开了话题:“乔姑娘吃糕点,请恕妹妹多言,问句不该问的,您的那款茶”
一个普通茶庄姑娘的茶怎么能让茶尊和胡二爷都赞口不绝?沈茗妍按不住心中的好奇,这究竟是怎么样的茶。
“是别人给我的!”乔子月淡淡一笑:“不瞒沈姑娘,昨晚顾叔差他们家的二姑娘找了我,说若是我想取胜就泡此款茶,并让茶尊品尝,一定会取胜。想必他们也也知道我想取胜的心情,有心帮我。一开始我也没当回事,只是见那盒子精美,自己在家泡了几杯,确实很不错,与我喝过的茶都不同,便带了过来。刚才茶尊的反应,我也很惊讶。虽说顾叔经手茶馆多年,所用茶叶可都是周围庄子里的。若是茶尊和胡二爷都赞叹想必是什么名贵的茶品了。”
从十二岁起,乔子月每年都会来茗香斋参赛。茗香斋的彩头对别的姑娘来说或谢是个可有可无的荣耀,但对乔子月来说这彩头是爹爹的药钱,是弟妹换新衣的钱。凭着娴熟的技艺,四年来乔子月都会赢得彩头。听说今年参赛人数足足多了两倍有余,乔子月莫名的紧张了起来。这茶叶,对她来说也是一个赌注。
“大姐,情况你也了解了,不如乔姐姐”沈茗嫀只想着去城西找顾叔问事,一刻都不想耽误。
沈茗妍上前拉住了沈茗嫀的胳膊:“三妹也不急这一时片刻的,既然都说到顾叔,那边肯定是要去的。不如等茶尊和胡二爷来了再做定夺吧。再说也不知道福叔修好车了没有,你这会子出去车马都不好雇。三妹有什么要紧的事,可否跟大姐说说,看看大姐能不能帮上忙?”
此时城西,一品居茶馆,顾掌柜的面前放着一个黑绸银袋子。
一身量高挑的黑衣男子面带笑意:“这是酬金还请顾掌柜的收好!”
顾掌柜双手捧过了银袋子满脸堆笑:“破费了,破费了,多谢了,多谢了!”
黑衣男子淡淡一笑:“顾掌柜还是好好准备下,今日可是要有贵客登门了。”
“还有贵客?”顾掌柜眼睛亮了亮,这几日得的酬金可是丰厚的很。
“若是他们问起茶叶的事情,就告诉他们五月初八的品茶大会自会相见。”
顾掌柜应声不迭:“好好好!顾某记下了!”
黑衣男子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此刻从外走进一位黑色窄袖劲装中等身材的年轻男子。男子背上一柄黑生生大刀,发髻散乱,面色微黑,虽留着黑黑的胡须,还是掩饰不住温润俊秀的面庞。男子一抬头看见黑衣男子,双眸含笑:“子毅兄!”
黑衣男子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沈大侠!”
沈芃润上前就在黑衣男子胸前来了一拳:“少给我油腔滑调的!说你们怎就那么黑心,居然半道上甩掉我!害的我吃了多少苦!”
黑衣男子拉着沈芃润就往外走:“走走,别在这瞎嚷嚷!若不是你非要管那闲事,我们也不会丢下你。”
沈芃润任他拉着只笑道:“子杰兄呢?你俩向来都是形影不离的!莫非他把你也丢下了?”
茶馆西侧是一条丈许宽的内河,黑衣男子拉着沈芃润来至岸边树荫下,低头看了看沈芃润满是尘土的厚底靴子:“怎么?你不是还没来得及回家吧?”
“我这不刚进城吗?见了茶馆想喝口茶呢,不想遇到你了!”
黑衣男子一笑:“那你还是去喝茶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什么?”沈芃润一把抓住了那人衣袖:“还想跑!你别忘了西都可是我家!带我去见周子杰,我倒要问问他!他挑起的事,怎么就成了我管闲事了!”
“可不成就你的侠义心肠了!”
“周子毅!”沈芃润昂着头怒道:“带我去见周子杰!我还等着你们给我解围呢!那傻大个儿可是追了我一道了。若是真的追来了,你们可是要给我善后!”
“若是你不急着回家的话”
还没等周子毅说完,沈芃润就道:“我不急!带我去!”
周子毅狡黠一笑:“我是说你不着急回家就去寻乐子吧,我们可有要紧的事要办。”
沈芃润紧追不放:“什么要紧的事!你别忘了,我生在西都,长在西都,你们有什么事说来看看!”
周子毅眯着细长的眸子:“我们需要找一个人,不,确切的说是两个人!”
“哈!找人!这么点事啊!说吧找什么人,回头我让家父家兄一同帮忙找找,只要在西都,别说是两个人就是两只蚂蚁也能给你们找出来!”
“不巧!我们不确定在不在这!只是耳闻!”
“你!”沈芃润握紧了拳头赌气道:“既然你们处处防备着我,这个忙不帮也罢!那周子杰不见也罢!我回了!”
第25章 寻人
夜。
银月如盘,四处寂寥。
城南的大湖上一艘毫不起眼的乌蓬船此刻正在湖边慢慢徜徉。
周子毅全身素黑,脚尖点地一个腾空稳稳的落在了小船上。
借着溶溶月光可见船舱之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斜倚着,似在欣赏湖光月色。
周子毅单膝跪下恭声道:“回主上,您交代的事都办好了。茶尊和胡二爷一行,不到午间便急匆匆的赶到了一品居茶馆,顾掌柜按照您的吩咐回了他们。另外沈芃润也把李天宝引了过来。李天宝背后的尾巴自然也跟了过来。”
船舱中传来一个慵懒的:“好!”
“主上!”周子毅刻意压低了声音:“属下才得了消息,那隐姓埋名的前太子确实在西都呆过,化名即墨怀瑾,不久前才离开。莫非他也在寻找那两人?若是他抢先寻到”
“不会!”船舱中的黑影似乎坐了起来:“保护好李天宝,其他的事你不用操心。”
“是!”周子毅回答后又低声道:“主上这么多年了,很难保他们还在世上!那李天宝也是可怜”
“最后一次了!这次回去,定会善待他!”
“是!”周子毅起身离开,刚迈开步子又回头道:“主上还有个事不知要不要和您说!”
“说!”
“胡二爷同行的有个姑娘似乎在找您!问了顾掌柜不少有关您的事。好在顾掌柜也不知道多少。那姑娘倒是较真,午后还拿了画像让顾掌柜指认。”
“随他!去吧!”
“是!”
此刻沈茗嫀的闺房内。
沈茗嫀穿着素白的中衣,坐在床榻上看着一张画像发呆。
采青采香静候两侧。
“顾掌柜说这张似乎有点像,是吧采青。”沈茗嫀说着又看了看采香:“你也是这么觉得吗?”
采香连忙笑道:“是有些像!这下您可以放心了吧。都折腾一天了,您该睡了。”
采青也帮声道:“顾掌柜的也说了,那人还在西都呢,您休息好了才好寻人。”
“好吧!”沈茗嫀将画像放在床榻边的长几上,拉过被子缓缓合上眼睛。
迷糊中一声巨响,沈茗嫀猛地睁开眼睛。
继而周围一片火光,人声嘈杂。
沈茗嫀不由得又闭上眼睛,一定又是做噩梦了。
虽然心里明白,意识还是不由自主的模糊了。
周围漆黑一片,只有耳朵是最灵敏的。
黑暗中沈茗嫀感觉自己蜷缩成一团,耳朵中只有微微的风吹细沙声,以及窃窃的私语声。
许久之后漆黑变成了灰黄,沈茗嫀觉得自己似乎呆在一个小小的破屋内,窗外是狂风携着黄沙铺天盖地而来。
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朝自己伸出了胖嘟嘟的小手。沈茗嫀跟着男孩跑了出来,风沙越来越大,不远处的茅屋顶棚被沙尘暴压塌。沈茗嫀害怕的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风沙已散,蓝天白云,却有细雪飘散,美得不得了!
转眼间男孩不见了,面前是娘亲温暖的笑脸。
沈茗嫀感觉小小的自己躺在娘亲的怀里,娘亲的怀抱是那么的温暖舒适。沈茗嫀满足的翻了个身又懒懒睡去。
暮春的夜西都算不上冷,夜露却浓。
西都城郊一处残旧的草棚内衣衫褴褛的李天宝蜷缩成一团,窝在干草堆里睡得正沉。
周子毅展开厚厚的披风盖在了李天宝身上。借着透过草棚缝隙的月光周子毅看着李天宝皱起的眉头,不由伸手轻轻的将皱起的眉心抚平。若是洗净脸上的泥灰,这张脸定会让所见之人惊艳的。
只可惜了他是个不知美丑的疯子。周子毅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圆月当空,两个黑衣男子站在草棚不远处,见周子毅起身连忙上前道:“周公子放心,我们一道都跟着他,确保他安全。”
周子毅负手而立对着两人道:“包裹里有三身新衣,你们明日换了,也帮李天宝换上。明日将他梳洗干净,接下来的日子就带他去西都最好的酒楼,茶馆,总之一定要是热闹的场所。带着他吃好玩好。”
“这”其中一人不无担心的说道:“若是他发起疯来,如何是好?”
周子毅不理会他的担忧只道:“让你们教他说的话,他可能说了?”
“需要不时的提醒才会!”
“好!”周子毅顿了顿又道:“主上的意图你们也都清楚,这李天宝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你们可都记下了!”
“是!”
交代完事情周子毅飞身上马,朝着西都城中一路疾驰,马蹄踏碎夜的宁静。
离城门老远,周子毅便下了马,想要找个僻静之处藏好马匹,就见一个黑影朝自己扑来。
周子毅一闪,躲过了那人。
借着月光看清那人背上的大刀乌油油的发亮,周子毅不由恼道:“沈二!你想做什么?”
沈芃润上前一步沉声道:“我还问你做什么呢!我睡得好好的都被你吵醒了!”
“你怎么还没回家?”周子毅说着将马栓到了一边的树上。
沈芃润往身后的树干上一靠懒懒道:“一想到回去她们哭哭啼啼的唠叨个没完,我就发憷。最重要的是做人要讲义气。你们之前救了我,就算你们处处防备我,我也得报恩不是!你都说了要找人,这个忙不帮完,我心里不舒坦!”
周子毅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还真难缠!怪不得子杰烦你了!”
“切!”沈芃润一噘嘴:“少在我面前唱戏,你们虽称作兄弟,那周子杰明摆着比你高贵多了,你说这一路他才和我说几句话。我这几日细想想,你们不会连真姓名都没告诉我吧!”
“怎么会!沈大侠多虑了。我们也是有不得已的理由才低调行事。对了我劝你还是早些回家吧,不瞒你说那个傻大个儿,就在西边不远处,若是他缠上你我可不管了!”
“啥?”沈芃润一听头发都炸起来了:“得了!明日城门一开我就回家!”
“这就对了!”周子毅淡淡一笑,沉思了片刻后又道:“若是沈大侠真心想帮我们,就帮我打听个人。”
沈芃润得意一笑:“我就说呢,来西都找人,不找我你们就太愚蠢了。说吧什么人!”
“一个男人,约莫二十多岁,化名即墨怀瑾!”
第26章 极品
月笼轻纱,喧嚣巳散。
茗香斋除了几个角楼上挂着风灯,三处大门紧闭,整个茗香斋似乎进入了休憩之中。
只是雅阁三楼的议事厅内烛火如昼。
胡二爷,沈羡陵及五大茶师正静气凝神的看着白袍飘逸的茶尊泡茶。
一只碗口大的透明琉璃杯注满了热水,随着水汽袅袅,茶水渐渐变的通透明黄。片刻后只见茶叶在杯中一根根垂直立起,踊跃上冲,悬空而立,继而上下游动。再过片刻茶儿如雪花下坠,沉入杯底,状似鲜笋出土,又如刀剑林立。
沈羡陵握紧了手中的书卷,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琼浆玉液?当真有的?”
胡二爷接道:“白日只管饮茶,却不曾看到如此奇妙的泡茶。怪不得茶尊如此喜爱了。只可惜咱们吴越产不出这样的名品。”
古先生双目如炬满眼的喜悦:“胡二爷所言差也,不是吴越产不出,而是此种茶需要特有的土壤,光照。你们仔细看看这茶。”古先生说着小心翼翼的将小半盒的茶儿推到了胡二爷面前。
古先生朗朗的声音令人振奋:“这可是黄芽茶之极品君山银针茶。芽头茁壮,银毫披露,芽身金黄光亮,内质毫香鲜嫩,也就是传说中的金镶玉,价值千金。若将君山银针放入琉璃杯内,以沸水冲泡,上悬之后徐徐下沉,簇立杯底,能够三起三落。军人视之谓刀枪林立,文人赞之如雨后春笋,艺人偏说是金菊怒放。相传文成公主出嫁时就选带了君山银针茶入藏。”
沈羡陵接道:“据说此茶产于洞庭湖边的君山岛上,失传已久,世人也只是闻其名而未尝其味。”
“非也!”古先生连连摇了摇头:“古某在沈老弟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是有幸品尝过一次,至今未忘。”古先生说着又将泡好的茶分至小杯子供几人品尝。
胡二爷缓缓接过小杯捧在掌心微微笑道:“还请茶尊给我们讲讲。”
古先生亦端起一小杯,眯着眼睛神情极其陶醉,又似乎在回忆遥远的往事:“那还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当年明宗圣德和武皇帝酷爱饮茶,召集天下茶商雅客齐聚洛阳品茶论道。蜀、吴、吴越、闽、楚、南汉、南平、北汉等等十多国均派人参加。自然各国茶商雅客都会带自国的名茶入会。古某有幸代表吴越参会。会上有幸饮用了此茶。在十多款各国的名茶之中君山银针被尊为茶王。此茶产自楚国,恰逢楚国动荡,明宗便有心将此茶占为己有。会后便派重兵攻打楚国,却是迟迟久攻不下。其他小国诸如蜀、闽也都蠢蠢欲动。楚王为免战祸,命人火烧君山销毁此茶”
“噢”胡二爷悠悠吐了口气:“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典故,怪不得茶尊见到此茶如此激动了。”
沈羡陵轻抿了口茶悠悠道:“照茶尊这么说,是不是可以断定有楚国之人来了西都?”
古先生摇了摇头:“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此茶虽名贵,但识货的人不多。此人有此茶也没什么好稀奇的,或许君山残留了些许的茶根,也或许当年楚王预留了茶树。让我担心的是此人定是熟知当年的洛阳茶会,知晓我在此特意让我品尝,又指明了要五月初八的品茶大会再见,这里就大有文章了。”
沈羡陵蹙眉道:“茶尊是说此人意在品茶大会?”
古先生放下小杯,轻叹了口气:“茶是雅物,亦是俗物。熏得几分人间烟火,焉能不带烟火气。有比赛的地方,自然有优劣,自古人心难平。只怕这场品茶会早已不止吴越一国了。”
胡二爷皱起了眉头:“可是他这么做为了什么?投石问路还是向我们示威?”
“不得而知!”古先生摇了摇头:“也只能再等上二十余日了。想必品茶大会之日自会见分晓。”
胡二爷见古先生有了些许的倦意,便道:“既然如此,那就等等吧,夜深了,还请茶尊早些歇息。都散了吧。”
沈羡陵回到家时已接近子时了。
大院内人来人往的忙个不停,正厅内更是烛火通明。
沈羡陵穿过人群,找到了正在指挥着家人收茶叶的陆家明:“陆大哥夜深了,告诉他们早些歇息吧,不是还有明天吗。”
“可是夫人”
“没事去吧!”沈羡陵说着迈步进入正厅。
陆秀英,沈茗妍,沈茗妧正围桌而坐,争吵的不可开交。
沈羡陵一进门便听沈茗妧尖声道:“不行就是不行!那是我的二哥又不是秦女儿的!凭什么教她!要教也是教我!”
沈羡陵沉声道:“说什么呢?”
三人抬头一看沈羡陵冷着脸站在门口,瞬时静了下来,不自觉的都站起身来。
陆秀英看着沈羡陵除了冷着脸似乎没有太多不悦连忙让出锦凳让沈羡陵坐下:“老爷回来了,快坐!您瞧瞧妧丫头正发脾气呢。还不是为了你那个不沾家的宝贝疙瘩。”
“关他什么事?”沈羡陵缓缓坐下。他不是不知道二女儿称沈茗嫀为秦女儿,只是这么亲耳听了便觉得有些刺耳:“妧儿好好的说你三妹是为何?你们都是爹的女儿,润儿怎么就不是他二哥了?”
“爹爹都是妧儿的错!”沈茗妧听出爹爹话中的怒气不由红了眼睛陪着小心:“都是妧儿的错,还望爹爹不要生气。妧儿下次再也不敢了。”
“到底什么事?”
“小孩子家家的能有什么事。”陆秀英说着连连给沈茗妧使眼色:“你们姐妹也忙了一天了,早些去睡吧。什么事明日再说。”
沈茗妧会意拉着沈茗妍离去。
陆秀英笑脸盈盈的坐在了沈羡陵对面:“老爷要怪就怪妾身没教导好女儿,都是妾身的错。”
沈羡陵轻吐了口气:“罢了,不管是谁的错,日后决不能让妧丫头再这么信口开河了。别人听了像什么话!”
“绝对不会了!”陆秀英继续笑道:“怪只能怪嫀儿生的太好,咱们妧丫头嫉妒了不是。这不听到嫀儿要习武,妍丫头说润儿回来可以让润儿教她,这不妧丫头就不愿意了。瞧她在外面大姑娘似得,在咱们面前还不是孩子一个。这不是又犯孩子气了嘛。老爷就不要怪妧儿了。”
对于儿女之间的琐事,沈羡陵素来管的少。听陆秀英如此说,沈羡陵便不再过问,岔开话题道:“算算日子润儿也该到了!”
陆秀英释怀一笑:“可不!这几日我天天差人在门前看着。这次润儿回来可不能再让他走了!”
第28章 辱骂
没有回音。
房间里静悄悄的,房间门窗紧闭,连窗纱都放了下来。
想必采青采香有心让自己睡得安稳,沈茗嫀打了个哈欠提高了声音:“采青,采香!”
依旧没有回音。
淼淼却是应声而动,圆滚滚的身子在圆桌上抖了抖,然后一个机灵猛地扑向了沈茗嫀。
此刻沈茗嫀侧卧着,一只手里还拿着画纸,猛然间觉得白乎乎的一团已经扑到了面前。
偌大的猫前爪正对着沈茗嫀的眼睛。
沈茗嫀只来得及闭上眼睛,猫儿就扑到了。
遭了!这猫成精了!居然懂得报复了!早知道就不会没命的追赶它了!沈茗嫀心里叫苦不迭!若是被自己养的猫儿抓花了脸也太丢人了!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只有软软柔柔的感觉。
沈茗嫀伸手抱住了猫儿,原来扑向自己的爪子只有软软的肉垫儿。
猫儿竟是收起了锋利的爪子。
一双亮亮的瞳孔缩成一条线的又大又圆的眼睛正望着沈茗嫀,那眼神似乎在说,主人我不会伤害你的!
沈茗嫀心里一软抱紧了猫儿对着圆乎乎毛茸茸的脑门儿亲了一口:“乖!你的爪下留情,我记下了。”
沈茗嫀抱着猫儿,下了床又继续喊道:“采香!”
依旧没有回答!
沈茗嫀穿着中衣衬裤,赤着脚,踩着软软的地衣,绕过薄纱屏风,来到门前。
推开门,外面是厚厚的大红门帘。
推开门帘,外面阳光正盛。
沈茗嫀不禁眯了眯眼睛。
猫儿一个扭身挣脱主人的怀抱,又跳回屋中。
院子里空荡荡,只有白玉兰在阳光下可劲儿的绽放。
什么情况?平日这两人可是守着的。
什么声音!
沈茗嫀不由摇了摇头。
乱糟糟的声音越发的清楚,似乎还带着很强的节奏感!喝着号子,此起彼伏的!
沈茗嫀不要脸!
强拦车子,强黏人!
沈茗嫀小贱人!
勾三搭四,真犯贱!
搭上二爷还不算,还把同船公子挂!
东家想,西家念,马车上门还不认!
沈茗嫀真祸水!
水性杨花真不假!
明晃晃的阳光,沈茗嫀只觉得头晕目眩!
这是怎么了?
什么时候的事?
娘亲呢?
沈茗嫀回屋抓了件外裙,套了个鞋子就往外跑。
一路来到门前的大院中。
满耳的辱骂声中,福叔连同四个小厮正全力的抵着大门。
猛烈的拍门声不绝于耳。
莫离莫忘,采青采香,正安慰着坐在敞厅门前青竹旁边石凳上泣不成声的秦清玉。
“娘亲!”沈茗嫀一把推开采青采青,蹲了下来,仰望着娘亲。
秦清玉穿着烟灰色长裙,发髻松散,脸色苍白,双目哭的通红。看到女儿明亮的眸子正看着自己,秦清玉一把捂住了沈茗嫀的耳朵。对着采青采香道:“带她回去!”
“娘亲!”沈茗嫀一把握住了耳朵上娘亲的手:“多久了?都是谁?”
秦清玉的手冰冷冰冷的。
多久了,娘亲替自己受辱,自己竟是睡得如此安稳!沈茗嫀想着,不由红了眼睛。
秦清玉泪流满面望着女儿厉声道:“你回去!”
“娘亲!”沈茗嫀蹙着眉头站起身来,睁大眼睛硬生生的将快要夺目而出的泪水憋了回去:“我又没做错事!有什么好怕的!我倒要出去!看看谁这么无聊!”
不能忍!
一旦忍了,厄运就会变本加厉了!
望着娘亲苍白的脸,沈茗嫀握紧了拳头,提步就往外冲。
莫离一把拉住了沈茗嫀:“三姑娘,她们人多,你不能出去!她们一大早就来了。一开始只有几个姑娘婆子,我同夫人出去好言相劝,不想她们蛮不讲理。劝了,人反而更多”
“你回去!”秦清玉猛地站起身来厉声道:“这里有娘亲!哪里轮得到你!你看看你什么样子!”
阳光中,沈茗嫀头发散散的披了一背。上苫穿着丝白的中衣。淡青色长裙提到膝盖,裙下一只淡粉色的绣鞋及一只黑色的绣鞋都趿拉着,白玉般的脚踝**着。
采青采香一左一右的拉着沈茗嫀:“三姑娘,快回去吧,奴婢帮您更衣梳洗。”
沈茗嫀放下了长裙,遮住了两只不一样的鞋子。
抬起头,透过半掩的窗,沈茗嫀似乎看到敞厅之内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对自己微笑。
若是有即墨先生在,他会怎么做?
什么事都不会难到他的!
重活一次,困局来的更早了!
如今连带着娘亲受辱,若是再不应对,岂不又要延续上一世的悲惨?
从听到辱骂的震怒中渐渐恢复了心智,沈茗嫀,深吐了口气:“好,我回去,娘亲你要和我一起!帮我上妆!这事躲不了!我有办法!总不能人家都欺负到家了,还躲着!”沈茗嫀说着又望着莫离等道:“你们把整件事细细的告诉我!”
沈茗嫀看着女儿沉着的眸子定了定神:“你有什么办法?”
“娘亲你放心!”沈茗嫀上前挽着秦清玉的胳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越是别人作践我们,我们就越要好好的!好到让她们嫉妒,让她们没闲工夫也不敢来闹事!”
“这个道理娘亲不是不知道,就是娘亲多说了一句话,才惹得她们如此!”秦清玉说着泪水又涌了出来:“一大早,孙家送了辆马车。娘亲怕他们继续纠缠,就说咱们和胡二爷交情好,让孙家不要再来叨扰”
孙致远这个名字对母女来说都是刺耳的!
避开他!
一定要避开他!
“不!”沈茗嫀摇了摇头:“不管孙家送不送马车,不管娘亲说不说,这些人都会来的!”沈茗嫀说着对着全力抵着门的福叔喊道:“福叔那边厅内有几张长桌子,搬过来抵着门,你们先看好门就是了!不要搭理她们!待我梳洗好了就过来!”
“是!”
两个小厮连忙奔向了敞厅。
沈茗嫀又上前挽住了秦清玉淡淡笑道:“娘亲咱们回吧,嫀儿连早饭都没用,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让她们先骂会,等我们吃饱喝足了再回来料理他们!走吧娘亲!您放心好了!”
看着女儿镇定自若轻描淡写的样子,秦清玉吐了口气跟着女儿走向了内院。
采青采香,莫离莫忘一同跟了上去。
第29章 舌战
沈宅门前是一条不大不小的干道,平日然来人往多的也算很热闹。
再加上沈宅东临一条河,门前东边不远便是一座青石板的大桥。
白日里桥上的行人,河里的行船穿梭不绝。
只是今日不管是桥上还是河中的人们都停了下来,虽是大忙季节,看热闹的人还是少不了的。
沈宅门前十几个姑娘婆子穿的花花绿绿的簇拥在一起好不热闹。还有那朗朗上口的骂词,都让人舍不得移步。
只是沈宅黑色的大门紧闭,整个宅子似乎寂静的空无一人。
大门西侧停着一辆崭新的马车,暗红色的车衣奢华无比。拉车的马儿全身雪白,缰绳拴在一颗粗粗的白玉兰树干上。马儿蹄子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来回踱着脚下的地儿。
“到底什么事?”
“沈家姑娘招惹了谁,怎么惹得这么多人前来辱骂?”
“听说是沈家姑娘品行不好,勾引胡二爷。”
两个青衣小厮好不容才穿过人群,来到了一处僻静拐角处:“公子车子”
小厮还没说完,孙致远便道:“闭嘴!”
昨日,孙致远好不容易才打听到沈茗嫀居住的院子,连夜差人定了新车,一大早就赶着过来了。
孙致远遥遥的望着小厮去送车,自己躲在了拐角处。
那姑娘会不会出来呢?原来真的有这么美的女子。
孙致远正想着美女的样貌,猛地听到那家人说什么和胡二爷交好,让孙家不要叨扰。
原本以为送辆新车,不管是沈姑娘还是胡二爷都会开心的。不想却成了叨扰。
罢了,自己心意到了就可以了。
那样的美人也只有二爷能配得上了,自己又何必痴心妄想呢!
孙致远叹口气,正想叫小厮把车拉走。
便见一群女子围上了马车,没过多久,骂声四起。
孙致远越发的郁闷了,自己都做了什么,若是那女子知道是因为自己送车惹来的骂,会不会痛恨自己
这里面肯定有误会,自己是不是要上前说清楚些。
但是那不堪入耳的骂词让孙致远没了勇气,自己书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再说自己一个人也说不过那么多人啊。
瞧那后边的几个婆子身量嗓门,孙致远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不能去,去了或许越描越黑!
沈姑娘,对不住了,就当他们是在骂我孙致远了!
孙致远这么想着,低着头在拐角处来回的踱着步子,心里默默的念叨着:姑娘们,婆子们,快走吧,不要骂了,不要再骂了
骂声没有因孙致远的期盼停止,反而越发的响亮。
围观的人们也越来越多。
辱骂声和周围的议论声连成一片。
很快干道就给堵上了。
从西边来了一辆青色的小马车,离着老远就停了下来。驾者低声的向车中人描述着眼前的一切。
许久,吱嘎一声,深宅大门从里面打开了。
随着黑色的大门拉开,两个淡青衣裙的女子簇着一位身量高挑,身着银灰色锦衣的俊美公子走出们来。
辱骂之声瞬间静了下来。桥上的行人,河中的船客都踮起脚尖,伸长脖子观望。人们似乎被玉兰花下的公子哥儿的俊美给惊艳住了。
锦衣公子,负手而立,墨发玉颜,风流倜傥,天地之间,自成一格。
太俊美了!
这位公子是谁?
但是从沈家出来的,肯定和那个贱人脱不了关系!
姑娘群里,领头红裙姑娘望着沈茗嫀道冷笑道:“你是哪家公子?”或许是看沈茗嫀过于俊美,姑娘的声音倒是娇柔了不少。
“哈!”沈茗嫀邪邪一笑:“原来姑娘不认识我!敢问姑娘是哪家的?”声音清灵还带着些许的戏谑和嘲讽。
红裙女子从见到俊美公子的惊艳中回过神来,眼睛一眯看到沈茗嫀耳朵上的洞儿,尖声道:“你就是沈茗嫀?”
“没错!”沈茗嫀昂着头走上前来,正对着红裙女子,身高上的优势,使得沈茗嫀气势十足的俯视着她:“说吧,你收了多少钱,是谁指使你前来闹事!”
“你胡说什么?”红裙女子连退了几步才站稳:“谁也没指使我们,我们是为了胡二爷不平!”
沈茗嫀紧逼几步:“为二爷不平?那你们是希望我和二爷好呢?还是不好呢?”沈茗嫀说着,举起衣袖在阳光中弹了弹。
有眼尖的姑娘悄声道:“她穿的是云锦,二爷有一件一模一样的”
红裙女子有些语塞讪讪道:“胡二爷怎么了?”
“那换句话说,你们是希望胡二爷念你们好呢?还是不好呢?不瞒你们说,我和胡二爷相识已久,他是我义兄!我是他义妹。我们绝无儿女私情!若是你们有爱慕二爷的,说不定我可以帮上忙!”
安静的人群瞬间又窃窃私语起来了。
沈茗嫀乘胜大声道:“那位姑娘说的没错!我这件衣服的确是云锦做的,就是前不久胡二爷送的!”沈茗嫀说着张开了衣袖,让人们看的清楚些,看着人们安静了又继续道:“那日路上不是我拦的车,是胡二爷主动停的车是不是?”
“好像是啊!”
“就是的!”
见着众人倒戈,红裙女子不死心道:“可我当时清楚地听到二爷问你是哪家姑娘!”
“错!”沈茗嫀高傲一笑:“那是二爷问我,是哪家姑娘撞了我的车,还要替我做主呢!你们可以打听打听,胡二爷的车让谁坐过?若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上,那岂不每天都要有撞车了?”
人群中有了哄笑声。
红裙女子见大势已去,咬牙道:“那孙家公子送你马车是真的吧!车还在呢!”
沈茗嫀扬眉一笑:“孙公子和胡二爷交好!送辆车给他好兄弟的义妹再正常不过了!”沈茗嫀望着红裙女子目光有些咄咄逼人:“孙公子虽不及我义兄,可也是副相国之子,莫非你也想往他身上泼脏水?”
红裙女子不由又后退了一步:“我!”
“你是受人指使,我大人不记小人过!”沈茗嫀一转头对着采香采青道:“来,把画像分给大家!”
众人正听着沈茗嫀和红衣姑娘舌战,猛地又听到画像。也不管是什么画像,都纷纷上前接过了画像。
“各位姐妹,你们若是想讨好二爷,不如讨好我这个二爷的义妹,只要你们能帮我找到画中人,不但有重金酬谢,还能有机会见到胡二爷!就算只是提供有用的消息,也必有重谢!”
众人拿着手中的画像又议论开了。
“这公子可真好看!”
“真的有这样的人吗?”
“比胡二爷要英武!”
“不是一样的,我还是喜欢二爷!”
见众人沉浸在议论中!沈茗嫀大声道:“姐妹们都散了吧,人可只有一个,谁先找到,谁就有机会和二爷会面,你们还等什么?”
很快人群都散了。
只有红裙女子忙不迭的喊道:“别走啊!都别走啊!”
沈茗嫀上前似笑非笑的看着红裙女子:“回去告诉她!这一笔我记下了!让她等着!”
眼见着众人离去,红裙女子也不说话,扭头跑开了。
见着众人散去,沈茗嫀一拍手,对着采青采香道:“回吧!”
躲在墙角的孙致远刚要上前。
便见一辆青色的小马车驶到了沈茗嫀面前。
一个温润的男声响起:“义妹请留步!”
第30章 无赖
随着声音青色的车帘掀起,那张祸国殃民的俊脸正意味深长的望着沈茗嫀:“敢问我们是何时结拜的?”
不会这么巧吧!
这嘴巴打的也太及时了。
沈茗嫀张了张口未发一词。
胡二爷俊脸一沉冲着沈茗嫀道:“怎么?没词了?方才说的多带劲!”
兴师问罪还是落井下石?
总归是来者不善!
沈茗嫀扬了扬眉:“反正说都说了,你想如何?”
够呛人!
够无赖!
胡二爷嘴角歪了歪:“你是如何断定她们是受人指使?而不因爱生恨?”自然是爱我,恨你了。
一开始沈茗嫀也以为是昨日上了胡二爷的车惹怒了胡二爷的爱慕者。但是听到莫离说前来骂阵的除了三五个姑娘,后面可都是大嗓门的婆子,牙尖嘴利,嗓门超响。这么短短半日就集合这么多泼妇想必幕后之人也不简单。
昨日也只是坐了胡二爷的车子,又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也不至于她们围门辱骂。况且自己也没透露自身相关的任何消息,她们是如何在短短的半日就找到自己住所,一大早结伴过来辱骂了?
什么仇?什么怨?
如果昨日有什么疏忽的,也只有那双犀利的眸子!
当时没理她!
想不到她竟然如此用心了!那些姑娘本来就心生嫉恨,只要稍加引导,指个路,再用上几个婆子,这场上门辱骂的大戏就上演了。又是水性杨花,又是勾人男人的。别说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不论是谁,这么被人骂上门来,名声肯定坏透了!
她也太恶毒了!
只是有一个恶名昭著的妹妹对她真的就好吗?
或许她从来没把自己当妹妹!之前沈茗嫀总觉得和沈茗妧斗只不过是孩子间过家家似得。纵使那悲惨的经历中遭受她种种羞辱,沈茗嫀也只当她是好胜心强,见不得别人比她好罢了。
现在细想想都不是,她是要把自己当成真正的敌人!不然怎么会出此狠手?
沈茗嫀想到这里便觉得闷闷的,望着那张幸灾乐祸的脸没好气的说道:“怪不得二爷都要屈尊这不起眼的小车了,原来爱你的人太多了!”
胡二爷灿然一笑:“果然心有灵犀!”或许是恼怒自己这么轻易的就被逗笑了,又故作恼怒道:“这还不都拜你所赐!”
沈茗嫀明眸一瞥,河中似乎又有船停下了。
人群才散,沈茗嫀可在不想再惹得众人围观,冲着胡二爷双手抱拳道:“多谢了!”说完头也不回的带着丫鬟回了门,然后一个转身掩上了大门。
闭门羹!
这闭门羹吃的!
这丫头越发的大胆了!
不过这样就更有意思了!
胡二爷笑着放下车帘:“同春你来赶车,让车夫去把那辆马车也一同赶走吧。”
同春和车夫一同下了车。
奢华的暗红马车,缓缓而行。
胡二爷的青布小车离老远的跟在后面。
过了桥,胡二爷展开了黑白的画像,扯起前面的车帘,望着同春的后脑勺道:“同春你觉得这画中人好看还是我好看!”
同春悠悠的赶着马车想都不想的答道:“自然是二爷好看!”
“那同样的锦衣,是我穿着好看,还是沈三姑娘穿的好看?”
“;.”同春装作没听见,只是轻轻的给马儿加上了一鞭子。
胡二爷一撇嘴,顺手放下了车帘:“比我好看就好看呗,爷又不是小性儿的人”
躲在拐角的孙致远连同两个小厮望着青布小车走的没影了才缓缓的走了出来。
“公子,那车子”
“闭嘴!”孙致远无奈的叹了口气,同样是小厮,怎么越看眼前的两个越不顺眼。
车子,车子,除了车子就没别的词了!
看来需要换两个机灵些的小厮了。
但愿胡二爷不要怪罪!
瞧那美人在胡二爷面前高傲的样子!
胡二爷忍让过谁!
这回胡二爷肯定是动心了!
自己也该收收心了!
想至此处,孙致远又叹了口气,看着两个小厮没好气的道:“回了!”
胡二爷回到悠云君已是傍晚了。
日头西沉,夕阳浸染竹林。
坐在二楼窗前的胡二爷在红木的书桌上缓缓展开了画像。
瞧这画中的男子,好吧,就算是个美男!但也不至于美到让人家姑娘念念不忘的地步啊!
那沈三姑娘找他做什么?
胡二爷盯着画像观看了许久对着伺候身旁的锦心道:“明日多找几个画师,照着这个画上几百张,城里热闹的地方都给我贴上。”
“啊”锦心嘴巴抽了抽,不由同情起画中人了,这和通缉犯的待遇有什么差别。
胡二爷又道:“明日拿着我的名帖,给城中的公子哥儿们都送上这幅画。就说寻到了人,二爷有重赏!”
“噢”锦心嘴巴抽的更厉害了:“敢问二爷这是什么人啊,您这个寻法还不得把人吓跑了”
吓跑更好!
胡二爷长袖一挥大步离去:“别问那么多,照做就是了!”
果然自己没看错,这两个女子都那么的与众不同!
午间,鹤鹿来到城西别院说被乔子月拒绝了。
“多谢二爷的好意,只是家父卧病在床,弟妹年幼,实在走不开。”
银子倒是收下了!
人却不来!
看来自己今日不是吃一次闭门羹了!
是两次!
两次闭门羹啊!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别人拒绝,而且是一天拒绝两次!
胡二爷心里越发的憋闷脚步越发的快:“锦心,备膳,爷饿了!”
落的老远的锦心连忙小跑的跟了上来:“二爷,夫人才交代了饮食要规律,这还没到”
“叫小厨房做!”胡二爷已经下了二楼,来到院中。似乎这里宽阔些,好吐一吐心中的闷气。
房前斑驳的竹影拉的老长,晚霞似锦最是美丽。
锦心瞧着二爷似乎神色不对,一路小跑的离开了。
映雪上前为二爷披上了黑色的披风:“二爷晚间风大,切莫着凉了。”
胡二爷伸手接过飘带,自己系了上:“映雪明日以我的名义去趟沈家。给沈家大姑娘二姑娘送些谢礼,感谢她们茶艺大赛前前后后帮的忙。送些什么你自己掂量就是。”
“是!”
“顺便帮我打听下,她们的那个妹妹沈三姑娘为何要寻画中人!”
“是!”
第31章 恶毒
当天同样憋闷的人不止胡二爷一个。
沈芃润是接近晌午才回到沈家的。
原本是一大早就可以回家,想到上次不修边幅的回家被娘亲足足骂了三天,沈芃润便找了家客栈沐浴更衣,剃须理发。
站在陆秀英面前的沈芃润已是白袍儒雅俊朗不凡了,除了肤色黑点和沈芃涛不相上下。当然那柄与他身量不相当的大刀依旧不离身。
除了沈羡陵,陆秀英,沈芃涛,沈茗妍,沈茗妧,沈茗嫤,及一众丫鬟婆子小厮家人。就连吃斋念佛久居佛堂不问外事的祖母沈陆氏也老泪纵横的拉着沈芃润不放。一句一个心肝,一句一个润儿叫的沈芃润直接想逃。
一直到天黑,沈芃润才摆脱了众人的嘘寒问暖。
好不容易哄着祖母不再纠缠,沈芃润一路小跑的奔向了后院。
应酬了一天脸都笑僵了,还是早些歇息,想想明日找个什么理由离开这里才是。这里的人太恐怖了!一个个跟多少年没见过生人似得,问东问西的,别提多烦了!
沈芃润刚要迈进房门,听到后门有人在争吵。
声音还不小!
沈芃润不由止住了脚步,支起了耳朵。
“沈姑娘,你也真是的,你三妹可是二爷的义妹,你还让我们去骂她。若是二爷知道了”
“你胡说什么!”沈茗妧压低了声音:“没人让你去骂,这是酬金你拿好了,少嚷嚷!”
有离去的脚步。
随即只听沈茗妧道:“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什么义妹?”
昨日看着沈茗嫀和胡二爷一同下了车,沈茗嫀又中场跑去雅阁,沈茗妧的怒火已经按捺不住了。趁着胡二爷、茶尊、乔子月、沈茗妍,沈茗嫀去城西茶馆的空隙,沈茗妧召集了在茗香斋等候的贵女。将沈茗嫀是如何上了二爷的车,又如何向乔子月打听同船的公子都问的一清二楚。看着众人愤恨不已的样子,沈茗妧不由的加了把火。随后又私下让红裙的姑娘找了几个厉害的婆子
当晚回到家,听沈茗妍说沈茗嫀要习武想让沈芃润教,辨别了几句竟让爹爹听到了,越发的气不顺。
回到房中沈茗嫀亲自写了骂词,差人当晚给红裙姑娘送了去,并送了部分的酬金。
沈茗嫀的骂词加上婆子们临场发挥一场精彩的上门辱骂便演的热火朝天了。
第二天由于沈芃润回家,连祖母都出了面,沈茗妧一直没机会打听那边的情况。直到天黑丫鬟才传了消息说红裙姑娘在后门候着了。不想听到的却是那姑娘的怨恨。
莫非那秦女儿没被骂的不敢出门?不对!她何时成了胡二爷的义妹了?
那红裙姑娘也不管,倒豆子似得,将一天的情况说了个清楚。
怎么又来个献殷勤的孙公子,那秦女儿有那么好吗?
接着听到沈茗嫀穿着胡二爷赠送的锦衣,沈茗妧的指甲几乎掐进了肉中!
凭什么!
她凭什么穿云锦!
她凭什么攀上胡二爷!
她和胡二爷早就认识了?怎么会?难道是爹爹?
一定是了!
同样是您的女儿,你怎么能那么偏心?
把我引荐给胡二爷是低三下四的商女,凭什么她就可以带着丫鬟婆子大摇大摆的!
更可恶的还是义妹!还送了她云锦!
这一点,沈茗妧不怀疑,纵观整个吴越除了王室,也只有胡二爷有云锦了!
沈茗妧甚至不知道那红裙的姑娘是何时离开的。
挂着两个昏暗风灯的后门上,夜风冰凉。
只是再凉的夜风也吹不灭沈茗妧内心的怒火和妒火!
凭什么!那秦女儿就能轻易的攀上胡二爷!
自己费尽了心机也只和他见了一面,说了几句话!她倒好!就那么穿着云锦的袍子招摇!更可恶的还向众人宣布,胡二爷和她多么亲厚!想要巴结胡二爷不如先巴结她!
真不要脸!
沈茗妧狠狠的朝门外呸了一口!
贱人你等着!我沈茗妧也不是软柿子!任你揉捏!
沈茗妧掩上了门,一转身正对着沈芃润阴沉的脸。
“你怎么就死性不改!那可是我们的亲妹妹!”
沈茗妧冷哼了声:“是你的亲妹妹,可不是我的!我的亲妹妹只有嫤儿一个!”
“你这么闹对你有什么好处!”
沈茗妧一把推开了挡道的沈芃润:“管你什么事!你可别忘了!你曾经打死了她心爱的虎子,别指望她会原谅你!”
“你!”沈芃润牙咬的咯咯的。面前但凡是个弟弟,沈芃润肯定保管让他半个月下不了床!
那年冬祭,秦清玉带着沈茗嫀一同来到了沈家大院,同族里的众人一同祭祖。
寂静的人群中,幼小的沈茗妧发出凄厉的喊声,一只微黄的狗儿正咬着她的裙角不放。
沈芃润正巧手中拿着个棍子,一棍子打到了狗儿头上,那狗儿便倒地不动了。
等沈茗嫀抱着虎子的时候,虎子已经不能动弹了!
原本哭泣的沈茗妧转瞬笑容满面指着沈茗嫀道:“哈哈!蠢货!你的狗死了吧!”
沈芃润怒气冲冲的又拦住了沈茗妧:“从小你就欺负她,如今你倒是越发的恶毒了!竟然收买外人来欺负她!”
沈茗妧伸手指了指沈芃润的胸口:“你搞搞清楚,站在你面前的才是你亲妹妹!”沈茗妧丹凤眼一瞥见娘亲和大姐正朝这边赶了,连忙换了副哭腔:“我才是你亲妹妹,你一回来就知道欺负我!”说完一跺脚跑向了陆秀英:“娘亲,您听,您都听到了,二哥竟说我恶毒,有这么说自己亲妹妹的哥哥吗?”
陆秀英拉过了沈茗妧:“别哭了!什么事待会和娘亲说。你二哥刚回来,让他早些歇息吧。”说着又向沈茗妍道:“你去帮你二哥看看,房间可还缺什么。”
沈茗妍也看出了二哥和二妹之间剑拔弩张的,连忙上前冲着沈芃润笑道:“二哥咱们大人不和小孩生气,妍儿先替妧儿赔礼了,还请二哥看在妍儿的份上不要生气了。咱们先去房间看看,娘亲都布置很久了,你可喜欢”
看着长女和次子走进房中,陆秀英对着沈茗妧低声道:“你有什么事也不该在你二哥刚回家就和他吵。若是再把你二哥吵走了,娘亲可是不答应!”
“娘亲”沈茗妧越发的委屈,一把抱住了陆秀英呜呜的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