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五章 那束花
在他们紧锣密鼓的筹备期里，老田很快就恶化了。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
曹一方去看田安邦时，突然得知这老家伙自己居然跑出了医院，不知道去了哪里。
也是在这一天，曹一方才知道陈玄祎和田安邦居然是亲戚关系。
田安邦是他的姑父。
陈玄祎正巧也在医院里，看起来前所未有的慌乱。
“医生说他肝性脑病，现在时不时就会犯糊涂，不清醒，有时候正常，有时候就像老年痴呆一样。”
曹一方也很着急，“他现在身体情况那么差，还穿着病号服，跑不了多远我们出去找。”
这件事没有让他们担心太久。
两人都有明星光环，出了医院询问下路人，老田看着惹眼，很快两人就找到了他。
医院对街有家小花店，老田去买花了。
他们找到他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一幕。
风烛残年的老人，瘦的已经不成人样，穿着病号服，手里捧着一束与他对比之下显得异常鲜活的玫瑰花。
就站在车水马龙的路口，眼神苍茫，神情惶急，似乎不知道要去哪里店老板还在旁边拽着他要钱。
曹一方看到这一幕就鼻头一酸。
他们俩围过去，陈玄祎把花钱付了，搀他的胳膊就要带他走。
田安邦茫然的问：“你们是谁啊？小玫呢？小枚在哪里？”
曹一方不知道该说什么，“老田你不认识我了？”
田安邦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移开视线：“我太太呢？”随后他语气温柔下来，特别耐心的样子，说道：“今天是我太太生日，我答应她的，我要送她一束玫瑰花，她老说我不浪漫，但是我找不到她了，你能带我去找她吗？”
曹一方只觉得一种莫大的悲哀在心头涌起。
陈玄祎偷偷抹了下眼睛，硬是掺着他往医院方向走，“姑妈在前面等你呢，我带你过去。”
田安邦开心的跟着：“好、好好”
他手里那束玫瑰花俗艳又庞大，曹一方怕这束花太重，老头拿不动，就要去帮他接过来，结果老田抖抖嗖嗖的抱在怀里，硬是不给他。
最后让他拿到了病房。
回到病房里，他好像又清醒了不少，躺在床上，皱眉道：“你们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了吗，不用老是来看我，我没事的，挺得住。”
曹一方蹲在床前，勉强笑道：“我知道，你是个顽强的小老头，我是来给你汇报一下三国筹备的近况。”
“不用，我相信你们，你们都是好样的。”
田安邦伸手摸曹一方的脸颊，开心道：“你胖了，终于胖了。”
曹一方也笑，点头：“嗯。”
没过多久，老田又陷入昏睡，主治医生来告诫了他们几句，并且告知，按照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
病房外，陈玄祎低头坐在过道的座椅上，跟曹一方说：“老田没跟你说过我们的关系？”
曹一方摇头：“从没提过，他也没提过自己的孩子什么的，我总觉得他孤苦伶仃。”
陈玄祎牵动嘴角，笑得勉强，“你看不出来啊？他之前在剧组跟我那么熟。”
“忽略了。”曹一方道：“吴玉和老田说得没错，我太久没有关心过别人了。”
陈玄祎点点头，告诉他：“他没有孩子，按理说，像他这个年纪的老头，应该儿孙满堂他没有，本来他应该有个儿子的，不过我姑妈难产死了，他儿子也死了。”
曹一方没说话，这也太特么惨了。
“小时候我爸妈没空管我，一直把我扔在姑妈家里。”
陈玄祎简单的说道：“我姑妈是个特别温柔的好女人，有点小资，很懂生活”
曹一方道：“难怪你这么有生活品味。”
陈玄祎笑道：“是啊，确实受到她影响很大我姑父呢，老田，他很少在家里，很少陪我姑妈，我印象中他永远都在外面工作，小时候我跟他关系很好，后来总是见不着面，又为我姑妈觉得委屈，感情就渐渐淡了。”
“再后来，连我姑妈进产房的那一天，他还是在工作。”
“一直到过世后的第三天，他才赶回来。”
“我是个看起来有些凉薄的人，但我其实很重感情，老田他看起来跟谁都热络，但我觉得他太冷血，他是怎么做到，在得知老婆孩子都出事了以后，还能坚持完成工作的？这是敬业吗？这是变态。”
曹一方没有亲身经历，只能安慰：“可能也是不得已吧。”
陈玄祎摇摇头：“自私而已。”随即道：“嗨，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我也早就不生气了，看他现在的样子，只觉得难过。”
他们俩在门外坐了三个小时，老田后来又醒转，曹一方进去跟他告别。
进去的时候，田安邦面容平静的看着床头那束玫瑰。
曹一方不知道他有没有记起来，这花是他自己买的，反正老田没问，他也没说。
曹一方同他闲扯了几句，最后离开时，终究忍不住问他：“老头子，你跟我说要学会取舍，你这辈子这么取舍后悔不？”
田安邦神情泰然，微微一笑，“既然不能改变什么，就就”
曹一方知道他要说什么，敬佩的同时，也有跟陈玄祎相同的感觉。
老头子真是有点冷血。
可田安邦没说下去。
就好似往事记忆一股脑的涌来，梗在他的喉头。
田安邦的表情几度变化。
再厉害的演员，曹一方也没见过他们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
犹豫、痛苦、挣扎，挣扎得嘴唇都在颤抖，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不复存在，被统统击溃。
泪水氤出来，田安邦颤声道：“我没有一天不后悔”
人真是一切矛盾的集合体。
回去后，曹一方还想着田安邦令人揪心的复杂眼神，还想着那一束不再俗艳的玫瑰。
自己也好像从来没有买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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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六章 大小姐的事业起步
十一月，瑟瑟寒风起。
三国剧组无比低调，在风起云涌的娱乐圈，好像没有关于这部剧太多的新闻。
参与者却都知晓，这部剧目前已经积蓄了巨大的能量，所有的艰难关隘都被众人凝聚起来的巨力顷刻间推平，毫无阻滞。
连邹润秋都说，从来没有一部大投资的电视剧，可以顺利到这种地步，连个作妖的投资人都没有。
内里的矛盾，当然多少也有。
三国的创作团队人员庞杂，老人、年轻人、中年人，不同年龄段，不同三观的从业者们被汇聚到一起，关键是其中许多人，单个拎出来，都曾经叱咤风云，举足轻重。
像李孟朝，仇石杰等人，他们尽管只是来客串角色，但导演绝不能以戏份少就忽视他们的感受和建议。
更何况，不少老戏骨都是带资进组的。
演员里面，曹一方和陈玄祎两人收到质疑最多，只是大家都比较克制，只是私下表示不理解，不会当面拆台。
毕竟这两人都是田安邦钦点。
主创团队的其他部分，也一直都有些龃龉。
谢妍婷和她曾经的老师共同负责整部剧的艺术指导，团队内各种不服，都觉得这位大小姐只是玩票性质，不出声也就罢了，要是她真的插手，只怕会拖累剧组进度。
结果她倒是第一个为创作团队里的年轻人挣了口气。
京城，邹润秋的公司腾出了一个会议厅作为三国剧组的筹备办公室。
一位美工设计和一位服装设计，正在不停的抱怨。
“这离开拍都没多久了，怎么还让她瞎折腾？”
“对啊，凭什么推翻我们的方案？”
“导演，我也不明白，干嘛让一个大明星插手我们的专业工作？她懂什么？隔行如隔山！”
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在，他们都假装听不到的样子，默默低头耕耘自己的手头活计。
邹润秋也不吭声，默默的听。
直到敲门声响起，他停下手头转着的笔。
“来了，你们自己跟她说吧。”
来人就是谢妍婷。
她最近也颇为辛苦，整个人看着像个初入职场的小萌新，朴素的发型朴素的妆容，背着个沉甸甸的双肩包，不似娱乐圈的资深女神，反而有点像刚入职的大学生。
看到两位眼神不善，她还有点懵，跟一只误入狼窝的傻狍子一样。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邹润秋笑了笑：“正是时候，来，这两位有些疑惑想问问你。”
“哦。”谢妍婷点点头，挤出一个有点心虚的笑：“请问，有什么问题？”
服装设计是个颇有教导主任范的女人，道：“我设计的服装有什么问题？”
谢妍婷不知道从何说起，食指挠了挠头起。”
教导主任气得想打人。
用最怂的语气说最吊的话？
三国有一大批服装和盔甲都需要额外定制。
谢妍婷直接从包里拿出厚厚的一叠设计稿，摊开在桌面上。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查过相关的历史资料，我前些日子一直泡在图书馆里，例如中国兵器甲胄图典画说中国历代甲胄，还有民俗文化服饰中国服装史之类，我本来想在上找，后来发现，越涉及专业的知识，互联就越不管用，还好，图书馆里什么都有，只要愿意去看就行。”
她摊开几张设计稿，“这是你设计的盔甲。”
“首先啊，你给几位将军、统帅设计的盔甲，都是同一个款式，从审美角度，我们在资金允许的情况下，至少尝试着增加一点不同的设计吧？”
“其次，你这几套盔甲，看起来是挺威武雄壮的，可是这种全覆盖式的铠甲，压根不是东方铠甲，像极了西方的拜占庭铁罐头，然后配上一个饕餮纹的铁胄，就是头盔，好看是挺好看，可是年代差得有点远，这种样式的头盔应该是商周时期的特产吧，往后就少有这种华而不实的头盔了。”
服装设计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她知道，谢妍婷说得是没错，可是好看不就完事了吗？难不成观众还会去考据这些东西？
谢妍婷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观众是会考据这些细节的，今时不同往日了，他们一个赛一个会找茬，如果这些历史细节我们做不好，什么年度大剧，经典之作的自称，就会变成打在我们脸上的巴掌。”
谢妍婷看对方没发表意见，便拿自己重新设计的图摊开：“所以我觉得要兼顾美观和历史实情，三国时期，战乱不休，各国国力都很捉襟见肘，所以普通士兵的盔甲，主要以皮甲为主，精锐点的部队可以适当的配备胸甲，再精锐点的，半甲”
“一军主帅或者一方诸侯，用这套，襦铠，铁片上面镶嵌的金银可以作为区分人物的设计”
“诸葛亮有改良设计过筒袖铠，这种铠甲对手臂的保护比较好，其实之前巴黎时装周还出过类似的设计，我老师笑他们剽窃我们古人不给版权费啊，说远了，这种铠甲可以作蜀汉专用款，对历史有了解的观众会很惊喜。”
除此之外，关于场景布置，美学领域谢妍婷更拿手，结合历史实际情况，推陈出新，营造高大上的逼格，对标隔壁日苯正大火的“战国”一剧。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包括邹润秋在内，所有人都听得头晕。
但拿着设计稿，仔细一看，一琢磨，对比另外两人的说法，高下立分。
半小时后，谢妍婷功成身退，“那我先走啦，我还有事，哦，如果定下来，记得催促厂里面加紧制作，不然我怕来不及。”
邹润秋笑盈盈的说：“快去吧，也忙坏了。”
等她走后。
邹润秋脸上笑容全无，卷起设计稿。
砰砰砰砰！
每人头上来两下。
女的也照打！
这两人都是他长期御用班底，只是武侠剧拍的多，正儿经的历史剧整得少。
“丢不丢人？！丢不丢人？！用点心！行不行？！”
两位资深设计都不好意思多抱怨，倒不是实力问题，扣细节，查资料嘛，他们其实也能做到，就是觉得没什么必要。
年轻人真拼啊
谢妍婷出去后，马上给经纪人打了电话。
“我现在腾出时间了，生日会准备的怎么样？”
“就也不要太复杂，我就唱一首大鱼吧。”
“嗯嗯，好，就这样。”
她上了车，赶往生日会彩排场地。
期间，谢妍婷打开手机看了两眼，看那个从来不会主动跳出来的臭男人头像。
他是不是又忘了我的生日？
又到十一月了。
一年一年过得真快啊。
谢妍婷拿出手机，打开前摄像头，看着屏幕上出现的小仙女。
做了几个卖萌的表情，随后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还好，挺漂亮的还没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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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七章 回忆杀不缺席
谢妍婷以前从来没有跟粉丝一起搞过生日会。
这一次，她其实是打算告知粉丝们。
她以后真就不打算再拍戏了。
所以也可以称之为告别会。
生日会的场地选在京城的一家舞台剧场馆里，在如今这个时代，随便一个粉丝见面会都成了粉丝比拼财力的舞台，明星过个生日，恨不能租一艘航母来打横幅广告宣告天下。
那大小姐的生日会真的算是格外低调了。
十一月八日这天。
场馆中沸反盈天。
现场大约三百名粉丝，送过了礼物，也玩过了游戏，他们从来没有离自己的偶像如此之近，事实上谢妍婷一直跟粉丝保持了很远的距离，几乎比曹一方还远。曹一方是纯忙
生日会大概玩了一个半小时后，谢妍婷回到后台换装补妆。
临时负责生日会的主持人，则继续暖场，现场跟粉丝互动，并且帮谢妍婷送出给粉丝的礼物。
后台。
谢妍婷心情不是太美丽。
她在凌成12点的时候，收到了铺天盖地的祝福短信，然而没有收到曹一方的，当时已经很不爽了。
结果生日这天即将过去，已经是晚上八点半，曹一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已经数不清多少次了，谢妍婷甚至在回忆，究竟有哪一次，他有记得自己的生日？
穆阿姨陪在她身边，难得，这次她没有吐槽曹一方。
只是轻轻顺着谢妍婷的长发，“婷婷，换衣服吧，那主持人也没什么经验，我看他满头大汗的拖着累得慌。”
谢妍婷闭眼，点头，“马上。”
粉丝们都在激动的等待。
“大小姐今天要唱歌是吗！我迷死她的声线了！”
“唱整个专辑吗？”
“你以为开演唱会啊！”
“就唱一首大鱼啦。”
“大鱼可以的！大鱼超吊的！”
“曹公公写得，当然吊。”
“哎，其实你们说，曹公公跟大小姐在一起也挺好的吧。”
“仙剑的时候，很多人都觉得他们很登对，后来都出名了，又都觉得他们不般配”
“吵得很凶的。”
“反正我没吵我一直觉得曹公公很啊。”
“不是，之前东厂那帮沙雕老说大小姐配不上曹一方，我们才毛掉的！”
“其实是我们先有人说曹一方配不上大小姐的。”
“说不清了。”
“其实粉得久了，那些心思就淡了，我们也不能自私的希望大小姐永远只是我们的吧。”
“我倒是希望大个圈外人。”
“为什么要谈恋爱！母胎单身她不香吗！不可以！！”
这时，场灯暗淡下来，光线瞬间昏暗，屏幕上滚动的照片也被关闭。
“来了来了！出来了！”
“嘘！安静！”
地烟机喷吐的烟雾，从舞台两侧弥漫到中心。
场馆中这次用的舞美设备都很普通，至少跟演唱会比起来是天差地别。
不过温和的灯光、温和的雾气、温和的粉丝和偶像，反倒有种小小的温馨。
音乐声响起，熟悉的旋律。
嗯？
等等。
凄远空淼的箫声前奏
熟悉归熟悉，很多粉丝一下就听出来，这根本不是大鱼。
作为粉丝，熟悉偶像的每一首歌那是天经地义的义务，大鱼这首歌那么红，而且距离那张专辑面世还没有过去太久，他们根本不可能听错。
但还是好熟悉啊！
一道古装倩影，从烟雾里走出来。
极其干净澄澈的嗓音，随之响起。
“沉睡了千年的身体，从从腐枝枯叶里苏醒”
粉丝集体朝吹。
有很多人忘记了这首歌的歌名，他们只能激动的低声嚷嚷：
“仙剑！是仙剑的主题曲！”
还有些人比较有记性。
“杀破狼！卧槽这首是杀破狼！池墨墨唱的杀破狼！”
“也是曹公公写得第一首歌！”
“好听到炸！”
“曾经一度单曲循环到想吐现在好多勒。”
紧接着，他们又看清了谢妍婷的扮相。
那一眼，仿佛穿过了好几个世纪。
一袭青衣碧裙，女子眉目如画，宛若从梦里走来。
古装扮相总是能赋予人离尘世更远的特殊气质。
此刻的谢妍婷面带微笑却自有疏离，仙气飘然又多了一丝人间烟火气，若说她如冷月高悬，却多了一丝温柔和婉约，那月色更似沉在湖底，随波轻漾，像是一触即溃的幻影，美得令人生怕转眼凋零。
粉丝惊呼：“灵儿！”
“赵灵儿！”
“我晕了，不要给我做人工呼吸。”
对粉丝来说，这是一波回忆杀。
谢妍婷的眼眸里倒映着黑暗中粉丝的光点，那是爱吗？是应援物。
不过她眼睛里真的有光。
谢妍婷在昨晚彩排的时候，准备的还是大鱼可她突然就改了主义。
仙剑奇侠传，是粉丝们第一次认识她的作品，也是她出道的作品，承载了太多意义和回忆。
既然要告别，那么拿第一部作品来演绎最好不过了。
那时的曹一方还温柔如许，少年意气。
念及此处，谢妍婷越发动情。
“是夜莺凄凉的叹息，解开咒语。”
“遗忘的剑被谁封印，追随着箫声和马蹄找到你”
“最光荣的牺牲，是英雄的宿命。”
“挥剑的瞬间心却在哭泣。”
微停，谢妍婷提气，轻描淡写的就唱了上去。
音域宽广无边，情绪难得的激亢。
“生是为了证明！爱存在的痕迹！火燃烧后更伟大的生命！
杀是为了歌颂，破灭前的壮丽，夜是狼深邃眼睛”
身后的屏幕上正在播放仙剑的片段。
灵儿囚禁锁妖塔、月如牺牲、李逍遥酒后舞剑。
还有那一片雪海中的殷红，触目惊心。
谢妍婷唱到至高点，整个人突然安静了下来，犹如突然抽去了精气神。
安静而疲惫。
低声唱了前半段的最后一句。
“孤独等待黎明。”
便随着中间旋律安静等待。
粉丝们听得如痴如醉。
池墨墨是铁肺女皇，她唱杀破狼更加高昂激越，一口气要冲破九重天。
谢妍婷则情绪更丰厚。
她的嗓音太过干净，澄澈到自带凄色，总让人联想到那些一闪而逝的美好。
天边孤鸿，深夜昙花。
连着后面播放的仙剑片段，让人觉得越艳丽的越短暂，越美丽的越残忍到无话可说，
接着又是第二段。
即将唱到高朝部分时，谢妍婷已经有些梗咽，很难说究竟是因为哪些原因而伤情。
“桃花瓣在飘零，这悲凉的风景，长袖挥不去一生刀光剑影”
谢妍婷鼻子有点堵住了，这让她有些焦躁，怕高朝部分唱的瑕疵太严重。
结果，另一道声音突兀的出现在现场。
第五百七十八章 直男的浪漫
那是一道健硕雄壮的男声。
不难听，但很难用好词形容。
那动静直接劈头盖脸的压下来，抢过副歌部分。
“生是为了证明爱存在的痕迹！！”
“火！燃烧后！更伟大！的生命！！”
粉丝们与谢妍婷同样的错愕。
只见一古装男子，青衫负剑，手捧一束同样无法形容的庞大“花束”，灵活的跳上舞台，又犀利又好笑。
谢妍婷和现场的小伙伴都惊呆了！
当众人看清熟悉的形象和面容，顿时，现场三百人发出了三千人等量的山呼海啸。
仿佛一只人猿泰山组成的军队。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李逍遥！！”
“曹公公！！”
这个时候，没有了门户之见。
没有了吐槽之心。
甚至没有多想，只是看到曹一方出现，那种汹涌澎湃的心情便如大江大河奔涌而来。
太刺激了！
大小姐的生日宴上，灵儿和李逍遥再度合体！
共同演唱主题曲！
虽然反应过来以后。
总觉得李逍遥造型怪怪的
主要是曹一方最近疯狂进补，吃得太好，容貌比之当时还胖了一些。
况且他手上拿得那束花，基本上有半人高，色彩纷呈，各种枝枝蔓蔓从包装里头不甘寂寞的伸出头来，随着他动作而晃动，就像抱着一个克苏鲁的章鱼宝宝，丑得绝伦。
谢妍婷都来不及感动，就被那束花给丑到了。
随后突然想到什么，下意识的就想远离几步
曹一方上台后，给她抛了个媚眼哦，是电眼。
得瑟的呀。
接着继续往上飙高音。
“杀是为了歌颂，破灭前的壮丽！”
“夜是狼深邃眼睛！”
烟雾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在他登台后就停止喷送了。
就是光效！
就是炫！
冷焰火以他们俩为中心，疯狂喷射！
光束灯不讲道理的乱打！
模糊了整个后方的屏幕，刺瞎了粉丝们的眼睛！
此刻已经分不清粉丝们到底是激动的尖叫还是被吓到惨叫了。
什么是土嗨，这就是。
曹一方的舞台审美完全可以追溯到八十年代，最好再给他个闪耀的灯球。
许多粉丝已经闭着眼抄起手机拍摄留念。
这应该是曹一方第一次登台献唱吧！
太神奇了！
如果说，谢妍婷的歌声如流星洒落，清新脱俗，美不胜收，曹一方的就是银河爆炸，爆炸，再爆炸，炸出黑洞，炸出新宇宙。
他毕竟不是歌手，就算嗓音条件还行，毕竟不是谢妍婷这种天资卓绝的妖怪，缺乏训练也很难唱得好。
唱不上去，没关系，嗓门大就完事了。
铿锵就完事了。
有个粉丝听着他歌唱，内心画面是
程咬金和李逵两人喝嗨了，骑着两头哈士奇自由自在的奔驰在呼伦贝尔的草原上。
算了。
粉丝心想。
目前这都不算事儿，回头再吐槽。
最后一段，曹一方终于放下话筒，深情款款的注视着表情痴呆的谢妍婷，然后硬把花束塞她手里，重得她一个趔趄。
还示意最后让她唱完。
曹一方确实唱不动了，觉得好像刚用嗓子打完一梭子弹，现在发红发烫冒烟，要是能灌口冰可乐，肯定会发出刺啦一声响。
谢妍婷又感动，又绝望。
她抱着那束奇丑无比的花束，鼻子发痒，十分绝望。
忍着笑唱完最后一段：
“我是否已经注定，这流离的宿命，我残破的羽翼，直到你，是你让我”
她忍不住笑场。
“呸！是我让你找回自己！”
听他们唱完最后一段，有的铁杆老粉已经感动落泪。
谢妍婷之前的嗓音里传递的情绪，镜花水月，美而易碎，可曹一方出现后，她的歌声就瓷实了许多
稳固、坚定、柔韧、皮实。
被带坏了啊喂！
等到一曲终了，粉丝们热情的呼声还在持续蔓延。
有大嗓门的声音脱颖而出：
“告白！”
“告白告白告白！”
“曹公公我这次支持你！”
嘿，你看，很奇怪。
这里头有许多人都是曾经极力唱衰两人绯闻的粉丝，也有许多人跟东厂卫热烈吵架，互相骂娘。
但是这个时候，屁股怎么就突然偏了。
曹一方没有说话，只是在一片鼎沸中安静的凝望身边人。
他光顾着深情
谢妍婷就只能勉力抱住那束花，这玩意多重？七八斤？十来斤？里面居然还有许多水
她微微挺腰，尽量用腰杆的力量支撑住，不让鲜花脱手。
方才曹一方出现的刹那，她是无比的感动，这个不假，就是现在，某些生理反应冲淡了感动之情。
粉丝们见曹一方的状态，自然很快安静了下去。
等待。
曹一方终于又拿起话筒，深情款款：“对不起，生日祝福又迟到了。”
粉丝们顿时又一阵怪叫。
这还不明显吗？
真的要告白了！
谢妍婷眼眶湿润，鼻翼发红，微微阖动。
等粉丝再度安静，曹一方接着说：“五年来，我好像从来没记住你的生日，而我的生日你一次也没有忘记，我不知道一个男朋友可以差劲到什么程度，我想我这样的就是底线了吧。”
等等
粉丝们意识到不对了。
他说什么？
五年？
男朋友？
纳尼！！
果然在双方粉丝吵得昏天暗地的时候，这两位正主早已经偷偷缠在一起你侬我侬了？！
谢妍婷呼吸急促，小声道：“我我喘不上气了”
曹一方微微一笑，知道她是太感动了，他温柔的继续说道：“其实我一直在想，什么时候公开恋情最合适，如果如我所愿，我有一天拿到了影视剧的大满贯，那个时候，是不是最体面？是不是最完美？”
“或许是吧可人生有那么多完美吗？”
“不能总是等最佳时刻吧，我更想尽力抓住，能够抓住的当下。”
“我这些年已经错过了太多本该有的美好，忽视了身边最重要的人们，我觉得我不能再等了。”
“如果这一次我还没有任何表示，我怕你离我而去。”
“我想象了一下，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总是安静陪伴，默默的帮助我，我从来没意识到你的重要，可如果你离开了，那我的心里就会腾出一个洞”
“之前我跟穆阿姨说要给你惊喜，你准备大鱼，我也准备大鱼，结果你昨晚临时决定换歌，我准备了一周的曲子作废，只能临时去泡了一晚上练这首歌”
“穆阿姨问我，她说我最近不是准备新戏吗？不是很忙吗？怎么还要抽出这么多时间”
“我觉得拍戏很重要。”
“但没有什么比身边活生生的人更重要。”
“没有什么事，应该比你更重要。”
深情告白，并不华美，主要胜在一个真情实感，粉丝倒是很吃这套，一片唏嘘，随后又开始叫唤。
不过
谢妍婷神情纠结，喘息的反应已经非常大。
她眼镜和鼻子都通红，没有用话筒，胸膛快速起伏，凑在曹一方耳边断断续续的说：“我很感动但是你记得吗我有过敏性鼻炎我哮喘我花粉过敏”
“你这个傻我好气啊”
说罢，缺氧缺得整个人都有点站不住，身子一软，目瞪口呆的曹一方赶紧一把扶住她。
粉丝刚开始也以为大小姐是感动的，直到他们看到一位身材很好的阿姨风一样冲上去，递上一支哮喘喷雾，并且在曹一方的后脑勺狠狠的赏了一巴掌。
第五百七十九章 超恶心的
会馆里生日会还没有结束，临时抓来的主持人再度被派上去暖场，顺便圆场，天知道他要怎么圆这个场，反正
他现在说什么，粉丝也都听不见。
粉丝们的状况如下：
一个颇为女神范的黑长直妹子此刻揪着自己的头发，扣住头皮，疯癫的喊：“我天我天我天！发生了什么？！曹一方真的来告白了！”
一位微胖界的帅哥激动得用十字固锁住自己基友的脖子，猛烈的摇晃，“他们早就在一起了！他们早就在一起了！他们早就”
当然也有关心谢妍婷身体状况的，对于很多粉丝来说，偶像哪怕是在扯嘴唇死皮的时候多扯了一丝，冒了丁点血花，就能心痛到心梗。
“怎么回事？”
“哮喘了！”
“怎么会哮喘！”
“大小姐对花粉过敏！”
“那没什么大问题吧？”
“曹一方居然不知道！”
“渣男！”
“我的大小姐小可怜千万不要有事啊”
对，没错，由于意外情况的发生，谢妍婷要休息片刻。
化妆间。
曹一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手足无措，本来想好的深情告白，貌似有点搞砸了。
卧槽。
婷婷有哮喘，这个我知道。
过敏性鼻炎？？
那过敏原多的是啊
花粉过敏么？
完全没印象啊
她还有啥毛病我给忘了的么？她还对啥过敏？
谢妍婷已经缓过来了，坐着休息，顺便饶有兴致的看着傻兮兮的曹一方。
就看着这个方才还自以为很深情很霸道的古装男子，这会儿气势瞬减，东摸摸，西看看，没话找话，心虚的呀
“这是什么，设计得挺有意思的哈”
他正在摸一个鹿角小衣架。
然后他把鹿角给抠下来了。
曹一方有点方，越错越多，这玩意怎么安上去？
谢妍婷捂额，“安不上去，你把它掰断了。”
“那这这东西不太结实嗯不太结实”
他随手把鹿角扔在了一旁，继续手足无措。
谢妍婷忍不住笑起来，感觉面对这样的曹一方，底气都足了，扬了扬下巴，“坐吧，别拆了，这不是家里，拆了要赔钱的。”
“嗯！”曹一方用力点头，“好！”然后眼神乱扫，在考虑自己应该坐在哪里。
空座还是挺多的。
谢妍婷拍了拍身前的化妆台，曹一方笑了起来，知道她没有生气，顿时安心，一屁股坐了上去。
谢妍婷抬头看他，含着笑意，认认真真的看了半晌。
曹一方又不自在了，“我长黑头了吗？”
谢妍婷掐他脸，狠狠道：“舞台上不是挺深情的吗？下了台就没感觉了？只会上功夫？”
曹一方嘀咕：“床上也行”
谢妍婷听见，又忍不住踹他一脚。
随后两人对视，都笑出声来。
谢妍婷小声道：“是不是算公开了？”
曹一方一脸理所当然：“那肯定算公开了！”
谢妍婷自顾自开心了半天。
不容易啊！
不容易！！
五年开一个窍，太难了。
前些日子，曹妈妈还在跟她私聊，怎么才能让曹一方主动公开恋情呢？
终于大功告成！
谢妍婷笑着笑着就哭了，一开始只是哼哼唧唧，过不了多久就成了嚎啕大哭。
曹一方虽然不是很理解。
不过，抱着就对了。
曹一方跳下来，温柔得搂住哇哇乱哭的谢妍婷。
“好了好了，没事了，你老公还健在呢，别哭得像我死了一样。”
谢妍婷抬起头，超用力的一声：“啊呸！”
然后继续哭。
曹一方感知不了谢妍婷的情绪，不过大概能够理解，说了句人话：“以后我不让你这么委屈了，好吧。”
谢妍婷吸了吸鼻子，抹干泪水：“你别骗我知道吗？你老是骗我。”
曹一方郁闷：“我什么时候又骗你了。”
谢妍婷翻出一张马路牙子边的抽烟照：“人家拍了上的，你不是戒了吗？”
曹一方无话可说，这个画面里，当时他比较忧愁，关于第二季的审核问题忍不住。
特殊情况嘛。
那你要硬说啊对，又骗了谢妍婷。
女人真较真啊！
曹一方认真道歉：“我不解释，我错了。”
谢妍婷一把搂住他，下巴磕在他肩膀上，带着仅剩的哭腔：“那我就原谅你最后一次，以后别骗我，别忘了我生日，别忘了我对什么过敏，别忘了重要的一切”
曹一方很认真：“我不忘那要是一不当心无意中又骗了你呢？”
谢妍婷双臂用力，思考片刻，哭腔愈重：“那我就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曹一方松了口气：“真没出息。”
舞台下方的粉丝已经开始骚动，等得太久了。
终于，主持人被喊了下去，然后正主回到现场。
两个人。
曹一方和谢妍婷都换回了常服印着李逍遥和赵灵儿版头像的情侣服。
粉丝的叫唤声里饱含了很多情绪。
怨念和祝福五五开。
曹一方拉着谢妍婷的手，走上舞台。
曹一方自是昂首提胸，臭不要脸谢妍婷却羞赧的低着头，脸上妆容还有点花，来不及好好补。
曹一方松开手，第一个动作就是深鞠一躬。
舞台下突然就无边安静，不知道他搞什么鬼。
曹一方鞠躬到底，拿话筒大声道：“对不住啦各位！”
而后挺直胸膛，臭不要脸的笑：“做个小范围的公开声明这是我女朋友。”
台下顿时大声喧哗，说什么的都有，主要在哭笑着扯淡。
“我不同意！”
“好好对大小姐！”
“行了行了知道你厉害！不刺激我们了！”
“曹公公你动作真快！”
“啊啊啊啊！那我是不是没戏了！”
曹一方答曰：“没戏了。”
那男生不知是痛苦还是娇羞的捂住脸。
还有人喊：“我苦恋大小姐五年！大学考进表演系，只希望以后能有机会追大小姐！现在没机会了！如今，我只有最后一个小小的心愿我想让她亲一下我的脸！可以吗！曹公公！”
此话一出，越发沸腾。
有人皱眉不快，有人哄笑。
曹一方笑着瞥了眼谢妍婷，后者瞪他。
他干脆走下台去，走到那个男生身前，看着他。
那男生只是一时冲动，这会儿无比紧张。
看着电视上这张熟悉的脸，正近在咫尺的审视自己，深刻的感受到了来自曹公公的杀气。
结果没曾想，曹一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捧住他的脸，猛地用力亲了一下男生的脸颊。
男生发懵。
曹一方特乐呵的笑道：“她刚亲了我的嘴，现在我亲你的脸，一个意思，对吧，满足了吧？幸福吧？哈哈哈哈！”
男生愣了片刻，不禁悲从中来，捂脸哭泣。
旁边其他人起哄，表情夸张。
“拒绝狗粮！”
“啊曹公公你好恶心啊”
“好变态的逻辑！”
“我不听我不听！”22
第五百八十章 公开也很容易嘛
生日会闹到最后，谢妍婷连原本想好要说的话都忘了说。
三国是她打算拍的最后一部戏。
虽然不代表她以后就完全脱离娱乐圈，但是演员不拍戏，那和退圈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原定的生日会，氛围一定会以悲伤结尾。
当她换上灵儿的衣服，唱响杀破狼时，仙剑的悲怆氛围已经做好了铺垫，只等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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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剧本不对
200年，4月5日。
周六。
阳城一中，高三4班教室。
方平花了半小时，总算确定了一件事，不是做梦，不是拍戏废话，拍戏能让自己那些同学返老还童，这剧组可以上天了！
等确定了重生的事实，方平小小的忐忑片刻，紧接着便坦然接受了。
作为新世纪的五毒青年，谁还没点重生的经验？
就算自己没重生，上一大把，光看看就知道，这是矮矬穷逆袭高富帅的至高法宝！
再说了，自己要钱没钱，要妞没妞，重生了什么都不干还能多活一些年，怎么算都不亏。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熟悉中带些陌生的老师，硬是拖了好几分钟堂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至于老师临走时最后说的那句话，方平就当自己听岔了。
“武科报名，下个星期开始了，有想法的同学做好准备。”
方平没当回事，他听成了“文科”报名，高考都是提前报名的，不过一般都由学校代劳，没必要再提醒才对。
关键的关键，高三4班是理科班，和文科无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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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有了重生的事，方平哪还在意这点芝麻绿豆的小事。
这当前，方平想的是拳打杰克马，脚踢马华腾才对。
尽管0年这个时间段有些晚了，可重生者不干点出人预料的事，能叫重生者？
又或者不从商，改从政？
方平心里暗暗盘算，也没心思和四周的同学闲聊。
这些小年轻，哪能想象到自己脑海中的雄伟目标，从今天起，咱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正当方平为自己的未来谋划添砖加瓦之际，前排那个长的五大三粗的杨建同学，忽然转头问道：“方平，陈凡，你们报不报名？”
方平对杨建印象可谓深刻，倒不是杨建帅破天际。
关键在于，大学毕业后，方平他们高中同学聚会，刚毕业的杨建，居然养了一脸的络腮胡子，差点让方平以为杨建他爸也来参加同学会了。
打那以后，方平就没忘记过这位络腮胡子同学，特征太明显。
心里想着事，方平一时间也没想着接话。
方平同桌，被班上同学戏称为“平凡二人组”成员之一的陈凡，这时候则是摇头道：“我不报名了，浪费钱而已。
报个名就要一万，指定考不上，有这么多钱，大学一年生活费加学费都差不多够了。”
杨建有些唏嘘道：“也是，可总有些不甘心，不试试，就怕后悔一辈子。”
杨建的同桌，也是个男生，名字方平有些模糊了，此时也转头加入讨论，脸色黯然道：“这是咱们唯一一次鲤鱼跃龙门的机会，可惜，跟我们无关。”
三人又是唏嘘，又是遗憾，听的方平满头雾水，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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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名？
刚刚老师说的“文科”报名？
报名费就要一万？
这可是0年，要是没记错，阳城这时候的市区房价也才4000一平左右，考试报名要这么多钱？
这几个家伙没说错吧？
又或者被人骗了？
方平刚想插话问问，同桌陈凡扶了扶眼镜，脸色坚毅道：“就算不考武科，考文科，也不一定一辈子无法出人头地！
社会上也有武道培训班，等我们毕业了，挣了钱，到时候也可以进修。
就算不如武科生，起码还有希望！”
这话一出，杨建的同桌也面色激动道：“不错，考个文科名校，毕业了出来，工资待遇也不会低！”
“我还是想试试”杨建有些犹豫，他家境还算不错，加上身体健壮，不试试不甘心。
对于杨建想要尝试的话语，陈凡二人也没阻止，尽管希望渺茫，可机会就在眼前，总有人不甘心。
虽然大家都还年轻，可也明白，这时候劝阻杨建，真要让杨建错过了机会，那就结下大仇了。
三人说的火热，此刻的方平却是满脸懵。
什么情况？
咽了咽口水，方平看了三人一会，没看到有开玩笑逗趣的意思，这时候方平总算察觉有些不对劲了。
正想问话，结果再次被人抢了话语。
方平他们旁边的课桌，原本有两个男生窃窃私语，这时候大概是觉得人少了讨论不够味道。
等方平他们这边安静下来，旁边那桌的一个平头男生就面带激动，喜不自胜道：“杨建，陈凡，你们昨晚上看新闻了吗？”
杨建二人摇了摇头，高考在即，现在家里管的都严，哪有时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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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二人不知情，方平和另一位男生也是茫然，平头男生顿时笑道：“太可惜了！
昨晚可是爆出了大新闻！
你们知道吗？
马宗师突破品了！
马宗师今年还不到40岁，已经是青年一代第一武道强者。
昨天企鹅集团，正式向谷歌亚太区总裁，老牌品强者泰姆下了挑战书！”
“什么？”
“真的假的？”
“马宗师突破品了？他不是前几年才突破七品吗？”
“不敢置信！”
“张浩，快说说，是公开挑战，还是私下进行？”
“品之战，好想去看，可惜咱们根本没资格去观战”
高的不多，所以昨晚爆出的消息，尽管已经引起轰动，可班上知道的人却是不多。
平头男生，也就是张浩，刚刚说话声音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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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说完，方平这伙人还没来得及接话茬，附近听到的同学都亢奋了起来。
而张浩，这时候也享受到了万众瞩目的愉悦，满脸喜色道：“是真的！
马宗师真的突破了，不止我们，全世界谁敢相信他会这么快突破品？
所以挑战书一出，全世界都震惊了！
只要这次马宗师战胜泰姆，企鹅集团就能大举进军亚洲各国，成为亚洲霸主集团之一！
再过些年，马宗师一旦突破九品，那企鹅集团就能成为世界霸主集团之一了！”
“天，这也太快了，品宗师境！”
“宗师榜排名更新了吗？马宗师这是要杀进前三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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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去去，还前三十，要我说，前二十都没问题。”
“不至于吧，马宗师毕竟刚突破，哪有那么快上升到前二十，除非战胜泰姆之后，还有戏。”
“”
这时候的同学们，已经各自议论了起来，每个人眼中都流露出兴奋、崇拜、激动、渴望的神态。
哪怕那些女生，这时候也不例外。
整个班级，唯一例外的便是方平。
这时候的方平，满脑子浆糊，满脸的茫然，整个人都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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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情况？
大家说的话他都听懂了，每个字写出来他也肯定认识。
可为什么串联到一起，他完全听不懂？
马宗师是谁？
企鹅集团他当然知道，0年的时候，企鹅集团已经是业的一霸了。
谷歌他也知道，不知道才怪了。
刚刚张浩话中的意思是，企鹅和谷歌业务竞争？
可为什么为什么这么违和！
方平喉咙再次鼓动了一下，觉得自己嘴唇有些干燥的厉害，这剧本，好像有些不对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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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一章 这个世界欠严肃
打那以后，曹一方和谢妍婷就正式展开了同居生涯。
几乎就像是开启了第二段热恋期。
还记得，第一段热恋期时，曹一方变得像个虫上脑的流氓一样。
第二段就反过来了，很可怕。
要不是体谅曹一方睡眠还不好，可能会更可怕。
除此之外，吃，也成了近期的主旋律。
为了角色，曹一方有意74741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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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年，4月5日。
周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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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平花了半小时，总算确定了一件事，不是做梦，不是拍戏废话，拍戏能让自己那些同学返老还童，这剧组可以上天了！
等确定了重生的事实，方平小小的忐忑片刻，紧接着便坦然接受了。
作为新世纪的五毒青年，谁还没点重生的经验？
就算自己没重生，上一大把，光看看就知道，这是矮矬穷逆袭高富帅的至高法宝！
再说了，自己要钱没钱，要妞没妞，重生了什么都不干还能多活一些年，怎么算都不亏。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熟悉中带些陌生的老师，硬是拖了好几分钟堂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至于老师临走时最后说的那句话，方平就当自己听岔了。
“武科报名，下个星期开始了，有想法的同学做好准备。”
方平没当回事，他听成了“文科”报名，高考都是提前报名的，不过一般都由学校代劳，没必要再提醒才对。
关键的关键，高三4班是理科班，和文科无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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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有了重生的事，方平哪还在意这点芝麻绿豆的小事。
这当前，方平想的是拳打杰克马，脚踢马华腾才对。
尽管0年这个时间段有些晚了，可重生者不干点出人预料的事，能叫重生者？
又或者不从商，改从政？
方平心里暗暗盘算，也没心思和四周的同学闲聊。
这些小年轻，哪能想象到自己脑海中的雄伟目标，从今天起，咱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正当方平为自己的未来谋划添砖加瓦之际，前排那个长的五大三粗的杨建同学，忽然转头问道：“方平，陈凡，你们报不报名？”
方平对杨建印象可谓深刻，倒不是杨建帅破天际。
关键在于，大学毕业后，方平他们高中同学聚会，刚毕业的杨建，居然养了一脸的络腮胡子，差点让方平以为杨建他爸也来参加同学会了。
打那以后，方平就没忘记过这位络腮胡子同学，特征太明显。
心里想着事，方平一时间也没想着接话。
方平同桌，被班上同学戏称为“平凡二人组”成员之一的陈凡，这时候则是摇头道：“我不报名了，浪费钱而已。
报个名就要一万，指定考不上，有这么多钱，大学一年生活费加学费都差不多够了。”
杨建有些唏嘘道：“也是，可总有些不甘心，不试试，就怕后悔一辈子。”
杨建的同桌，也是个男生，名字方平有些模糊了，此时也转头加入讨论，脸色黯然道：“这是咱们唯一一次鲤鱼跃龙门的机会，可惜，跟我们无关。”
三人又是唏嘘，又是遗憾，听的方平满头雾水，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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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名？
刚刚老师说的“文科”报名？
报名费就要一万？
这可是0年，要是没记错，阳城这时候的市区房价也才4000一平左右，考试报名要这么多钱？
这几个家伙没说错吧？
又或者被人骗了？
方平刚想插话问问，同桌陈凡扶了扶眼镜，脸色坚毅道：“就算不考武科，考文科，也不一定一辈子无法出人头地！
社会上也有武道培训班，等我们毕业了，挣了钱，到时候也可以进修。
就算不如武科生，起码还有希望！”
这话一出，杨建的同桌也面色激动道：“不错，考个文科名校，毕业了出来，工资待遇也不会低！”
“我还是想试试”杨建有些犹豫，他家境还算不错，加上身体健壮，不试试不甘心。
对于杨建想要尝试的话语，陈凡二人也没阻止，尽管希望渺茫，可机会就在眼前，总有人不甘心。
虽然大家都还年轻，可也明白，这时候劝阻杨建，真要让杨建错过了机会，那就结下大仇了。
三人说的火热，此刻的方平却是满脸懵。
什么情况？
咽了咽口水，方平看了三人一会，没看到有开玩笑逗趣的意思，这时候方平总算察觉有些不对劲了。
正想问话，结果再次被人抢了话语。
方平他们旁边的课桌，原本有两个男生窃窃私语，这时候大概是觉得人少了讨论不够味道。
等方平他们这边安静下来，旁边那桌的一个平头男生就面带激动，喜不自胜道：“杨建，陈凡，你们昨晚上看新闻了吗？”
杨建二人摇了摇头，高考在即，现在家里管的都严，哪有时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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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二人不知情，方平和另一位男生也是茫然，平头男生顿时笑道：“太可惜了！
昨晚可是爆出了大新闻！
你们知道吗？
马宗师突破品了！
马宗师今年还不到40岁，已经是青年一代第一武道强者。
昨天企鹅集团，正式向谷歌亚太区总裁，老牌品强者泰姆下了挑战书！”
“什么？”
“真的假的？”
“马宗师突破品了？他不是前几年才突破七品吗？”
“不敢置信！”
“张浩，快说说，是公开挑战，还是私下进行？”
“品之战，好想去看，可惜咱们根本没资格去观战”
高的不多，所以昨晚爆出的消息，尽管已经引起轰动，可班上知道的人却是不多。
平头男生，也就是张浩，刚刚说话声音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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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宗师真的突破了，不止我们，全世界谁敢相信他会这么快突破品？
所以挑战书一出，全世界都震惊了！
只要这次马宗师战胜泰姆，企鹅集团就能大举进军亚洲各国，成为亚洲霸主集团之一！
再过些年，马宗师一旦突破九品，那企鹅集团就能成为世界霸主集团之一了！”
“天，这也太快了，品宗师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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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去去，还前三十，要我说，前二十都没问题。”
“不至于吧，马宗师毕竟刚突破，哪有那么快上升到前二十，除非战胜泰姆之后，还有戏。”
“”
这时候的同学们，已经各自议论了起来，每个人眼中都流露出兴奋、崇拜、激动、渴望的神态。
哪怕那些女生，这时候也不例外。
整个班级，唯一例外的便是方平。
这时候的方平，满脑子浆糊，满脸的茫然，整个人都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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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情况？
大家说的话他都听懂了，每个字写出来他也肯定认识。
可为什么串联到一起，他完全听不懂？
马宗师是谁？
企鹅集团他当然知道，0年的时候，企鹅集团已经是业的一霸了。
谷歌他也知道，不知道才怪了。
刚刚张浩话中的意思是，企鹅和谷歌业务竞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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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二章 戏中戏
三国拍摄周期漫长。
2022年的隆冬开机，如今已经是2023年的仲夏。
各位新老演员来来去去，几个年纪稍长的老演员都病了两次，这个过程中，曹一方一直在折腾自己的体重，他为了让观众脱离既有的印象，让他们认不出自己，从司马懿年轻时的形象开始塑造，先胖，再瘦，越老越瘦，好几次都要病未病，多亏得谢妍婷照顾得好。
陈玄祎最先得到认可，这个曾经的表演天才，终于又塑造了一个绝世难觅的影视形象，跌破了许多老戏骨的眼镜。
此事暂且不表。
等剧上映再看他完整的表现。
曹一方最初其实表现得并不惊艳，反而窝囊。
在剧里饰演袁绍的徐泽，当初曾经亲眼看过曹一方在舞台上饰演本家曹操的表现，于是越发不解。
他倒是没说什么，就是以为曹一方果然退步了。
另一个叫侯国田的老戏骨，在剧中饰演钟繇。
他就跟两位导演都抱怨，说挑错演员。
“哪能挑那么小年纪的娃演司马懿，他哪里演出野心勃勃，鹰视狼顾？就是个唯唯诺诺的窝囊废！”
很多上年纪的老演员，尤其是参与过老版三国的几个，看着尤其不顺眼。
在他们的刻板印象里，司马懿就是个反派角色的形象，不应该像曹一方演得那么可怜弱小又无助。
只有这一次饰演曹操的陆宏有不同看法。
这位大器晚成的国际影帝，之前在医院，跟曹一方有过一面之缘。
此次与剧中又同曹一方有大量的对手戏。
演员和演员之间，差距过大，则鸡同鸭讲棋逢敌手，则心有灵犀。
陆宏的演技如今在国内中年男演员里，基本上袖手无敌。
演技这东西没法称第一，但水平终归是有高低之分的，陆宏就是高高在上，跟他搭戏的演员，永远都觉得疲于奔命，好像怎么都跟不上，被压得头疼。
那种情况，陆宏其实也不舒服。
三国却不同，高手云集，陆宏演得很过瘾，而跟曹一方对戏时，他的感觉尤其特别。
陆宏性格乖僻，不喜欢跟其他人闲扯，也就吴玉处于关心曹一方，去询问陆宏时，他才说：
“我有点怕他。”
吴玉问：“什么意思？你怕他？”
陆宏说：“我是曹操的时候，我竟然有点怕他。”
吴玉：
神经病
吐槽归吐槽，吴玉知道陆宏是疯魔般的演员，深度体验派，脑筋不正常的，他既然这么说，就是对曹一方最大的认可。
而随着，曹一方饰演的司马懿，年龄越来越大，越来越老，其他老戏骨也越来越认可他展现出来的演技。
只可惜，等他真正开始勃然而发时，许多老戏骨已经杀青，他们无缘在现场看到。
只能等电视剧上映，才知道曹一方如今的业务水平。
他的演技真的落下过。
也真的升华了。
“司马懿装病第二幕，第一场，第一镜，各部门准备。”
“n”
随着场记板打响，演员就位，镜头拉近。
床榻之上，一位苍髯老人昏睡着，额头裹巾，灰白相间的头发散乱。
没人能看得出这是曹一方了。
不仅仅是因为整整三个小时的特效化妆。
尽管日新月异的特效化妆技术，已经足以把年轻人改头换面，强行催化成老人的模样。
但那还不够。
曹一方一米八的个子，如今又把体重控制在了六十公斤，要是脱了衣服真就瘦骨嶙峋。
他很清楚，如果他不瘦一点，年轻人脸上的胶原蛋白很难用妆容压下去。
如果不瘦，那么老年人皮肤松弛下垂，需要化妆技术来弥补，可那样一来，脸上覆盖得特效妆厚了，就会显得僵硬，不自然。
瘦了好办，自带七分憔悴，既符合司马懿当时的状态，也好上妆。
他现在的样子，很像田安邦重病时的状态。
病榻之前，饰演司马昭的年轻演员正长跪不起。
“父亲，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
钟会的演员作揖，“老师，时局至此，您务必要主持大局！”
曹一方阖者双眼，侧身而卧，微蜷着身子，动也不动，看上去连一口气都不剩，几乎就像是一个已经被严寒冻死的老人。
两人似乎有点紧张，看向另一边的柏夫人。
柏夫人的演员也曾跟曹一方有过合作，当时在神雕中她演公孙绿萼。其实演技是差了一些，这个角色需要美貌，可美丽的女演员，饰演老年时就很为难。
好在温雪彤演技不算差，只要别让她挑大梁，至少不容易出戏。
她过去推了推曹一方，在曹一方耳边喊。
“老爷，德达来了。”
嗓门不轻，就是温雪彤声音太年轻，几个演员顿时有点出戏。
曹一方眉头一颤，艰涩的睁开眼皮，看向他们。
几人心头一凛，又被拽回戏里。
“这是做什么？”
孙礼和司马昭的演员，岁数其实跟曹一方差不多大，这会儿他们却完全不觉得违和。
孙礼的演员慨然悲声：“太傅！曹爽如今权柄熏天，野心毕露，他把太后迁往永宁宫，架空天子，密谋窜政，现在只有您能主持大局了！太傅！”
曹一方的眼神浑浊而空洞，呆呆傻傻的看着这个慷慨激昂的年轻男人。
好像不认识他一样。
然后偏过头，求助似的看向温雪彤。
都说老人就像孩子，他现在无助得像个受了欺负的孩子。
温雪彤见状，凑到他耳边，把话又重复了一遍。
这段体现司马懿老迈昏聩，这么大的声响都听不清了。
随即，曹一方露出一个尤其复杂的神色。
他似乎想起身，身子只动了动，便又全然泄气，非但无力起身，还因为这个动作激得咳嗽起来。
像是放弃了什么，他边咳边摇头：“断然不至于此，断然不至于此曹爽不至于谋逆”
最后越说越小声，与其说相信，不如说在安慰自己。
“不至于谋逆”
几个年轻演员纷纷七嘴八舌的上前说明情况，曹一方越听脸色越差。
情绪激动之下，咳得也严重起来。
曹一方第二次作势要起床，这次身体起来半截，忽然就僵住了。
整张脸都痛苦的在颤抖。
他们顺着曹一方的眼光看去，床边的被褥有一块水渍在蔓延。
失禁。
刚提的半口气顷刻间尽去，他涕泪横流。
重新躺下，翻身过去背对着众人，颤声道：“都散了吧，散了”
几人喊：
“父亲！”
“太傅！”
曹一方瘦弱的后背对着镜头，又像沉沉睡去，再也不动。
这场戏拍完，全场死寂。
直到曹一方鲤鱼打挺，生猛的跳下了床，工作人员才从压抑至极的氛围里醒转过来。
曹一方激动的过去问吴玉：“这场戏没问题吧？能过吧？”
吴玉呆呆的看监视器，呆呆的说：“过过了吧没毛病。”
曹一方立马张牙舞爪：“快！化妆老师！服装老师！下一场下一场！我等一天等了快半年啦！”
第五百八十三章 一个好觉
曹一方期待的不止是下面一场戏，而是三场戏。
这三场戏为了他的情绪连贯，也为了拍摄方便，刚好，就定在这一天。
就是这一天。
在补妆时，曹一方就彻彻底底的安静了下来，闭目养神，积蓄精力。
要与他搭戏的所有演员，反而紧张得不行，私下三三两两的对戏，连午饭都没怎么吃，适当空腹能提状态，不至于吃完犯困。
谢妍婷的角色其实早就杀青，她依然在现场。
坐在一旁安静的看着曹一方，心里头升起一股奇怪而复杂的感情。
戏里，张春华看着司马懿几经风雨，渐渐蜕变戏外，谢妍婷同样一路陪着曹一方走过六年艰辛，荣光与掌声，唾骂与荆棘。
像是两场人生对接起来，不分彼此，醇厚得让人心醉。
邹润秋在带着另一半剧组拍战争戏，不在此地，吴玉正忙碌得准备后面的拍摄。
偶尔抬头，看了看曹一方的方向，安抚似的对谢妍婷说：“他没问题的。”
谢妍婷一直在看那边，动也不动。
“我知道他没问题，就是”
想到田安邦曾经说过，他现在不需要休息。
谢妍婷恬静的低头笑了笑，“等三国的戏杀青，他真的要好好休息了。”
曹一方听不见杂音，只闭眼聆听心里的动静。
浪涛和惊雷，狂风和骤雨。
表面如常，波澜不惊。
下一场戏，第一个镜头，在温雪彤的床边开启。
她现在是柏夫人。
她初时还未入戏，毕竟是年轻演员。
从床上醒来，翻身时发现身边空空如也，温雪彤的表情有些疑惑，伸手摸了摸被褥，镜头推进，可以看到她身边的被褥平整，就像是从来没有人睡过。
此时剧里还是黎明之前，夜色深沉。
温雪彤忽然听到屋外有声响，她慢腾腾的起床，端着烛灯往外走去。
吴玉看着不太满意。
按理说，剧里司马懿已经瘫痪，根本动不了，柏夫人发现睡醒了人不在身边，就这点反应？
不过还好，至少走位和动作都没忘记，她走到中堂，正要往传来声响的议事堂走去。
忽然她就顿住了。
回首看来，中堂里摆着的那副棺材，居然已经被打开了。
这是给司马懿准备的棺材。
烛火在前，慢慢走近，照亮了一小片空间。
镜头跟随，只见得棺木里空空如也。
这里应该有一件红色的寿衣，也是给司马懿准备的。
温雪彤脸色变幻，惊疑不定。
再转头望去，议事堂隐约有灯火摇曳。
她脚步放缓，小心翼翼的挪过去。
等到看见眼前一幕时。
明明知道在演戏，明明没怎么入戏。
她还是一下子感到莫大的压迫力。
议事堂中，司马懿的两个儿子，配甲持剑，分立两侧，他们身边有司马懿的一干心腹，面容肃然，杀气鼎盛。
见她进来，目光骤然集聚。
而正中间，帅案前。
那名熟悉的垂死老人，正在看一张硕大的城防图，背对着她。
佝偻的背脊，此刻挺得笔直，双手驻剑而立，哪里还有半分老朽的样子。
身上鲜红的寿衣，鲜血一样刺目。
似乎是听到动静。
司马懿偏头望来。
温雪彤脑子里轰然一声，头皮发炸。
所谓鹰视狼顾，曹一方只在剧里司马懿年轻时演过一回，也只是一带而过，并不刻意。
但此时此刻，形同，而神非。
何谓鹰视狼顾？
鹰和狼从不用力刻意，只是一味冷漠。
心如寒铁，坚忍决绝，看着自己的爱妾，也再无半点温情，这个时候，曹一方不是在演一个人，是在演一把钢刀，一柄利剑，白眉与长眸浸透了经年锋芒，刺人心扉。
温雪彤忽然就忘了自己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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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懿起事。
他驾车而行，死士列队长随。
这几场戏几乎没什么台词，场面却极尽压迫恐怖。
曹一方须发皆扬，战车之上，他已经完全不再考虑场面如何，台词如何，表现如何。
他感知角色，融入角色。
没有演员能真正把角色从自己的生命体验中抽离，只能合二为一。
两世生命，无数记忆，铺天盖地的涌过来。
他的眼睛里是长街快速变幻的景致。
心里是波澜壮阔的声音。
曹一方的压抑。
司马懿的压抑。
曹一方的愤恨。
司马懿的愤恨。
曾经他花了许多功夫，思忖到底应该怎么演这几场戏，司马懿忍了三朝，整整一生，起事时是否锋芒毕露，峥嵘肆意。
但真的演到此处，他就明白了。
不需要去考虑这些，他可以就是司马懿本身。
内心深处有个苍老的声音，正在近乎癫狂的怒吼。
迎我刀锋！
迎我刀锋！
杀至。
天光大亮。
但磨刀数十载，谁也不能迎他的刀锋。
所到之处，街上百姓退避，兵甲收戈，无一合之敌。
战车还在前行。
曹一方扬起脸，眯眼看着这片突然太过干净的世界。
迎我刀锋。
迎我刀锋。
那声音越来越暴戾扭曲。
我要每一滴血都浸透我的征袍。
我要每一滴血都淬染我的刀锋。
迎我锋芒。
迎我锋芒。
曹一方感到司马懿疯了，他是个病人。
酒气怒气凶戾之气，在胸膛里肆意横行，压抑不出的想要释放。
生生忍住。
他不知道自己的状态，可其他演员与工作人员看得分明。
曹一方几乎没有什么表情。
就像一张绷紧的弓。
此弓不放箭，万箭才能齐发。
长街之上，很快杀出了一条血线。
死士的队形就像一把剑尖，几乎毫无阻滞的洞穿了眼前卫军的防御。
一路刺入武库。
刺入皇宫。
试看结束，完整版请看后续三国上映
又过了三天，曹一方的戏份全部结束，他个人完成杀青，三国拍摄还在继续。
在全剧组人异样的目光里，他卸下老年妆，摘下白发头套，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曹一方向整个剧组，所有人一一告别，握手鞠躬。
吴玉看完了他这几天最后的戏份，有些担心曹一方的心理状况，可又不方便明说，捏了捏他肩膀，担忧道：“回去好好休息。”
曹一方疲劳过度，这几天又过于入戏，晚上亢奋难睡，此刻双眼血丝密布，看着有点吓人，他点点头：“我确实有点累了。”
谢妍婷与他一起回到江海市，接回了寄在宠物店的驴肉火烧，刚回到曹一方的住处，谢妍婷让他先洗澡，她点个外卖。
结果一转头，再喊的他时候，已经没有回音。
谢妍婷吓了一跳，赶紧去看他。
结果看到曹一方和衣而眠，睡得香甜。
这是他两年来睡得第一个好觉。
终于告一段落了。
第五百八十四章 领导追剧
曹一方的戏份杀青后，三国还有许多剧情没有拍摄完成，一直拍到23年的十二月份，从头到尾拍了整整一年，后期制作以及宣传期加起来又五个月。
然后三国正式在央视开播。
奇点视频紧随其后，几乎算是网台同播，只是晚了几天。
最初，反响已然不小，但也不算太大。
收视率在有网络平台分流的情况下，堪堪破1，同期电视剧里排名第二。
看起来似乎还不错。
可性价比就低得很了。
三国全剧一百二十集，最后加上宣传经费，总投资高达52亿，这还是许多大牌明星友情出演，低片酬甚至有人零片酬的结果。
而同期爆款剧，两部加起来不过是三国经费的一半。
他们还有广告植入。
这个结果
符合所有人预期。
只是不免还是有些黯然神伤。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六月，七月三国这部剧的热度非但没有降低，反而逆势上涨。
市场就像个一口气喝了两瓶高度烧酒的憨货。
刚喝完的时候，拍拍将军肚，嗤笑一声：
这也算烈酒？
结果刚走出酒店，一头载倒花坛里。
猛然上头了。
央视开始了第二轮重播。
2023年，整个年度都没有几部电视剧收视率能破1，重播就更别提了，国民有太多娱乐项目可以选择，看电视的都少，更别说炒冷饭，几乎不存在重播这件事。
结果，隔了一个月，重播三国，前几集的收视率就直接破2
而奇点视频后台看到三国的数据，已经遥遥领先，排在全网第一。
整个影视圈，包括电视台，网络媒体等，都彻底傻眼。
观众的口味这么难以捉摸的吗？
这根本不科学！
先前的影视分析文章，电视台内部的市场分析报告，甚至大学里一些编导专业的学生还拿正剧的没落作论文，统统在眨眼间被全部推翻。
刹那间，铺天盖地的宣传后来居上。
从曹妈妈这类平时只关注娱乐八卦和养身美容的家庭主妇，在手机上都被推送三国相关文章开始，这股风潮便止不住了。
“所以说啊，这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本身。”
光点局门口，一名看起来四十岁都不到的正装女士正跟另一位大腹便便的同僚笑着谈这个现象。
她叫郑一诺，光点局新上任的副局长。
旁边那个是文化局官员，他笑着说：“我都还没看呢，项华清前段时间天天跟我叨咕中国电影必须开放，我耳根子都快磨出茧子了，能开放不早给你开放了，这是我能左右的吗真是不过除此之外，他就一直在提这部三国，还有那个演司马懿的叫叫曹一方的，对，就叫曹一方，一直提到那演员，夸他演技夸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我就觉得这些文艺圈的人有点魔症，反正我是看不出什么演技不演技的。”
“这个演员我知道，我女儿喜欢他。”
郑一诺擦拭着眼镜，笑道：“别说你，我也听说了，前段日子我去开会谈明年飞天奖的举办时间变动，他们就问我关于几个重要奖项归属的问题，也提到曹一方，还起了争执嗨，先不说了，我回去也看看，历史剧嘛，一直也都是我所好嘛，哈哈。”
郑一诺下班后，开车接了正在上初三的女儿放学。
一路上，女儿都在跟同学打电话，刚开始聊着三国历史，郑一诺还挺高兴的这孩子一直对历史不感冒，历史成绩一塌糊涂。
结着聊着，就开始聊老男人的魅力，老男人带来的安全感。
给郑一诺吓得不轻。
“哎哎哎！说什么呢！”
她盯着后视镜，“你妈还在这听着呢！”
她女儿白眼一翻，跟同学说：“我妈又搁这嚷嚷了，回聊啊，挂了。”
郑一诺无可奈何，这就是她放纵教育法教出来的崽儿啊。
好处也有，女儿什么都敢跟她说。
她说道：“妈你别多想啊，我们纯粹是在了解了三国这段历史后，深刻的感受到了那帮老男人啊呸，那帮乱世枭雄们的人格魅力，纯粹做个学术性讨论！以后找男朋友，我还是得找个跟我差不多的爱，最好比我小点。”
“听听你现在说得都是什么话！你现在初三了知道吗！你还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你”
郑一诺气不过，又唠叨了几句。
她女儿就假装戴上耳机不理她了。
过了片刻，郑一诺又好奇道：“那你们现在觉得三国哪个老男人比较有魅力啊？”
女儿立时三刻兴奋起来，耳机一扯：“司马懿啊！”
“呵！”郑一诺就知道如此，内心无语，摇头道：“以前可从来没听过有人觉得司马懿有魅力的，我看你被曹一方洗脑了吧。”
她女儿先是不置可否，随后想到什么，着急道：“妈你可别公报私仇再去找他麻烦！”
郑一诺好想反手一拳。
可惜开着车呢。
气归气，这会儿不禁心里头有点佩服。
曹一方这演员，现在有点老少通吃啊。
晚上工作都忙完，丈夫还在出差，她便自己上网看了会儿新闻，随后想起来，搜索了一下三国这部剧，然后又顺着引导下载了奇点视频。
开始看剧。
不得不说，制作确实精良。
郑一诺的历史很好，三国演义谈不上熟读，也至少通读过，观剧体验很过瘾。
这部三国节奏较慢，细节充沛，最初的切入点选得很不错，没有从黄巾起事开始拍，也没有从刘备等人着手，而是选择了董卓遇刺开始。
汉室颓唐，即将倾覆，奸雄曹操登场，对于了解三国演义的观众来说，这个切入点很吸引人。
刚开始，郑一诺的目光也就被陆宏饰演的曹操吸引住了。
“这个演员真好。”
年轻时的曹操，狡黠多智。
就是很皮。
陆宏这个阶段看着就没有什么奸雄风采，嬉笑怒骂不正经，倒更是鲜活。
郑一诺看了两集后就去睡了，她的性格极有自控力，不至于为了追剧牺牲睡眠。
第二天上班时间又看了几集。
第三天又看了几集。
看得越多，郑一诺感触越深。
好剧本、好演员、好细节、好厚重。
由于司马懿始终没有登场，郑一诺都忘了她最初主要是想看看，什么样的年轻演员可以演一个活到七十三岁的历史人物，还能把项华清和自己女儿这么大年龄差距、审美差异的观众老少通吃。
两周后，她看到第五十一集。
司马懿才终于进入剧情。
第五百八十五章 细微处见真章
……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老槐树亭亭如盖，白衣书生站在树下，牵马远眺，看着真是儒士无双，衣袂飘然。
曹一方红成那样，郑一诺就算从来没看过他以往的剧，脸还是认得的，这大街小巷的广告，手机推送的新闻那么多，躲也躲不开呀。
可他这一登场，郑副局长她还真就没认出来。
“脸庞圆润了不少嘛，看来最近过得不错。”
曹一方的出场普普通通，就这么古代儒生般的站在树下，低声吟诵着曹操作的诗，看上去颇有闲趣。
郑一诺其实多少有点失望，也不知道是化妆师的问题，还是服装师的问题，亦或者是曹一方自己的问题……
这个画面，随便安到哪个古装剧里都成，说他是李白都成，就是不符合她心目中司马懿的形象。
就一书生。
镜头拉近。
他的眼神沉凝，从左到右缓慢扫过。
郑一诺这才略微读出了点演技。
曹一方的眼神有点……老。
年轻人的容颜，书生的打扮，配着……太深邃的眼神，有点怪异。
镜头一转，看到司马懿的视角，郑一诺顿时又感受到了导演的用心。
别看曹一方站着的位置风景不错，可他对面河边，却是一片人间炼狱的景象。
河沟水浊，上面漂着几具腐烂膨胀的尸体。
看身形，男子妇女老人甚至还有孩童。
触目惊心。
村庄里一片死寂，颓垣败瓦间，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苍白丧幡挂于门外。
忽然一声气弱无力的惨叫声传来。
见得一户内爬出一名蓬头垢面的女子，挣扎着往河边爬，满脸血泪；她身后有一精瘦男子追出来，步履蹒跚，泪流满脸，令人恐怖的不仅仅是他手里还提着一把尖刀。
还有他说的话。
他哀嚎着走进，“孩他娘……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我太饿了……”
曹一方眉头微微一蹙，却仍无动于衷。
郑一诺也皱眉，习惯性的思考。
会不会太血腥了？
她也打开弹幕想看看观众的看法。
郑一诺看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就又关了。
剧中曹一方围着死气沉沉的村庄，骑马环顾了一圈。
策马回城。
郑一诺大概知道，司马懿为什么要念这首诗了，就是不太清楚这个切入点的目的是什么。
司马懿看到世道惨烈？然后呢？有恻隐之心吗？见死不救，表现他心肠酷烈？
有点莫名。
画面一转，又跳到城内士子诗酒风流，杨修在青楼宴请，而后听闻司马懿被荀令君看中，几次请他入仕，脸色便不太好。
对应城外那一幕，郑一诺知道，导演想对比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也可能有嘲讽杨修等文人的意思，可还是不知道跟司马懿有什么关系。
画面再切。
司马懿跪在曹丕身前，头埋得很低，卑微到尘土里。
他低声下气的说道：“草民才疏识浅，愚钝不堪，实在难以堪当大任。”
曹丕勃然怒斥：“司马懿！你差不多得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举孝廉嘛！坐抬身价！怎么？嫌掾不够？你要什么位置？主簿？尚书？侍中？！你好大的胃口啊！”
司马懿把脸埋得压根看不见，怯懦的声音都在抖：“草民不敢！草民自知不才，只求耕读为业，安乐平生，实是胸无大志，疏食布衣已可安身……”
曹丕冷眼：“那你滚吧。”
“草民告退。”司马懿叩头起身，依旧不敢抬头，卑躬屈膝的往后退去。
连郑一诺都看着不顺眼，堂堂七尺男儿，真的太卑怯了，从第一集一路看过来，看多了曹操关羽乃至刘备等人的英雄气概，亦或是诸葛亮的谋定而动，潇洒倜傥，再看这司马懿，真是怎么看怎么糟心。
窝囊。
不过这短短十来分钟的剧情，郑一诺也没发现，自己本来是冲着演员曹一方来看的，结果这会儿已经彻底忘记了他是曹一方。
也无心研究他的演技，只是完全在看司马懿这个人物。
曹一方的人格和形象，好像完全消失了。
司马懿回去以后，开始装病。
他装的是风痹。
历史记载的司马懿就是装风痹。
风痹是啥？
度娘一下，你就知道。
风湿引起的四肢麻痹嘛，他装得比较狠，直接就双腿全麻，没有知觉，下不了床。
这场戏比较有意思。
杨修带医官奉命来试探，司马懿就躺在自己即将要躺七年的床榻上。
杨修的扮演者是曹一方的老熟人张扬。
他跟曹一方在三国演对手戏的时候特开心。
终于不用当儿子啦！
而且……
他以为自己压了曹一方的戏。
郑一诺看着这场戏都要笑出声来。
先是医官在司马懿脚底按压试探。
曹一方此处毫无演技，就是个死面瘫，硬要说的话，是那种特别生无可恋的死面瘫。
然后杨修……也就是张扬，抄起针灸用的细针就开始往上戳，满脸快意。
“痛吗？”
“不痛。”
“痒吗？”
“不痒。”
让人忍不住去想，张扬这货是不是在恶意报复。
他袖手站起来，作势要走，曹一方极其细微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额头有汗珠滑到脖颈。
结果张扬去而复返，猛然回头，用力扎下！
然后瞪大了眼看他反应！
曹一方的特写镜头。
几乎贴在脸上。
毛孔清晰可见。
他脸上微微颤栗着浮现一层鸡皮疙瘩。
左眼眼皮骤然一跳。
镜头又推回张扬的脸上。
他依旧瞪大了眼睛仔细盯看。
曹一方吃痛只在微秒间，镜头稍微给出些距离，他看起来又恢复了一脸面瘫，甚至还偏了偏头，百无聊赖的样子，似乎觉得这杨修很幼稚。
连郑一诺这个观众都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看错了。
剧中杨修一无所获，但他又断定司马懿在诈病，又佩服又不屑，情绪复杂的说了一句：“大好的天下，躺着看。”拂袖离去。
直到他们彻底走后，司马懿才又微微张开嘴，缓缓无声吐气。
神情依旧没有变化。
郑一诺看到这里，才骤然反应过来！
太真实了。
她第一次倒退，调整了好几次，才重新调到曹一方的表情特写那一幕。
看了好几次脸上细微的颤栗。看了好几次急跳的眼皮。
“这怎么演的？”
……
“那场戏怎么演的？就……你被张扬扎针那一场，人类的微表情可以做到这个程度吗？是不是加了特效？”
复盘阶段，吕惊蛰在曹一方的豪宅里吃着麻辣烫问他，电视上也在播放三国，只是已经播到了七十二集。
曹一方躺在狗身上侧身看电视，回答：“没演，我让他真的扎我。”
吕惊蛰差点没一口喷出来。
“真扎？！他……他也听你的了？”
曹一方回忆起来还有点上火。
“那小子答应得可利索。”
吕惊蛰凑过来问：“扎哪啊？真的是扎脚底板？扎得深吗？”
曹一方忍不住揉了揉脚，“反正见血了。”
“卧槽……”吕惊蛰真后悔没能去现场观摩：“那你怎么忍得了？”
曹一方死鱼眼看他：“硬忍。”
吕惊蛰此刻觉得自己死党简直不是人。
如果说靠演技，演出这等太过真实细微的微表情，是不可能的操作。
然而，在真的脚底被针扎的当下，忍出这样细微的微表情，难道就很好操作了？
靠生理反应的表演方式，真实归真实，可往往反应不小……
在这个镜头里，吴玉却不得不推进到毛孔都纤毫毕现的距离，才能让人清晰看到曹一方的变化。
实在过于微观了。
但对于当时的曹一方来说。
曹一方忍得了吗？
忍不了。
司马懿忍得了吗？
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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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六章 逐步完善的塑造
……
曹一方近期一直是半戒网状态。
三国开画后，成绩一般也罢，而后冲天也罢，反正他佛系的很。
外事虽然不挂怀，就自己的表演本身他还是非常在意。
重要剧情点，前前后后也看了几遍。
回想司马懿刚出场时的戏份和拍摄方法，他也颇为感慨。
田安邦为什么会写这样一个出场。
司马懿当时已经得到了入仕的录取通知书，却半点不得瑟，反倒忧心忡忡，去城外逛了一圈，看到一座死气沉沉的村庄，看到一个路都走不稳的汉子，要宰了自己老婆吃。
很多观众会想，这个场面是要凸显司马懿的心性？
立反派人设？
曹一方也曾这么想。
后来深入其中，站在司马懿的灵魂深处往外看，他就明白了。
至少，他会这么想。
三国时期，在三国爱好者的眼中是一个闪闪发光的历史时刻。
大浪淘沙，群雄并起，那些闪耀着不朽光辉的姓名，宛若历史银河中璀璨的星辰。
演义总归粉饰了太多不堪。
司马懿活在真实的三国。
那是一个……
人间炼狱。
拍摄准备期间，曹一方查阅了许多历史资料。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曹操这首诗一点没有艺术夸张的加工，那就是现实人间的写生。
汉桓帝永寿三年时的人口是5648万，三国归晋时的人口是780万。
司马懿六岁到三十岁之间，当时全中国的人，死了百分之八十五。
活在那时多恐怖啊。
你出去踏青，忽然想拉屎，往草里一蹲，正爽着呢，突然发现两股之间有个死人头盯着你看。
大概就这么恐怖。
司马懿打小没有豪情壮志，他暮气沉沉，思忖人生。
明哲保身，还是杀身成仁？
他肯定纠结过。
另一方面，汉代有个奇葩选官制度，叫做察举制。
多的就不说了，只说结果。
越虚伪，越推辞，人家就越是要塞录取通知书给你，而且许诺的职位会越来越高。
曹一方进入角色后就这么想。
要么就抬身价，当大官，一展抱负；要不就守在家里，明哲保身，平平安安。
两条路都可以接受。
所以装病。
前世看过两部有司马懿的剧，印象都很深刻。
其中大军师司马懿的剧情这一段设计的不太好。
剧中为了凸显司马懿的决绝，让他压断自己的双腿。
历史记载的司马懿是装风痹。
曹一方可以理解那位作者的想法，影视剧嘛，司马懿大男主嘛，总得体现他有多不容易。
其实啊……到底是有病装病难？还是没病装病难？
没病装病难。
历史上的司马懿，装风痹瘫痪，比自己压断腿养伤，难上百倍。
同样一场被杨修试探的戏。
腿断了，真没感觉。
腿没断，装没感觉。
高下立见。
所以这一段老田完全没有做修改，因为历史上的司马懿真的很变态。
二十三岁的年纪，一躺七年。
估计快真的躺成重症肌无力了。
没办法，曹操太可怕，司马懿这里应当有点失策。
当时风气虚伪，正常老板会陪着演戏，然后一请二请三请，拿出更高的筹码抬他身价。
可曹操叛逆啊，他就不吃这一套。
他干脆一直派人监视司马懿，要是发现装病，直接砍了。
到最后，七年过去，曹操都被磨得没了耐心，扔下这么一句话。
“司马懿病好了没？好了让他出来做官，没好砍了得了。”
司马懿也是抹得开脸，一个鲤鱼打挺就好了。
多么的人间真实。
……
郑一诺往后追剧，好几集都没见到司马懿的踪影，不禁有点心烦气躁。
她没发现自己经历了这样一个奇怪的过程。
来看曹一方——忘了曹一方。
三国群雄真香。
想看曹操。
想看关羽。
想看诸葛亮。
咦，曹一方出来了。
没劲，想看曹操。
想看关羽。
想看诸葛亮。
唉……司马懿人呢？
三国群雄怎么突然就不香了。
其实其他许多观众也经历了这个过程。
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司马懿不帅也不丑，戏份也不多，也没装比没打脸，毫无爽点，可就是念念不忘。
郑一诺毕竟审美水准高，解析思路强，她看着看着就明白了过来。
真实。
每一位演员都演得很精彩，但是囿于那些闪亮角色的固有印象，他们都像是演义中的人物。
锣鼓齐鸣，粉墨登场。
台词各有韵味，面貌无比鲜明，都是好身段，好唱腔，让人心向往之。
只有灰头土脸的司马懿怂得那么真实。
左支右绌，狼奔豕突，步步惊心，如履薄冰。
观众们根本看不到他的演技，只觉得一口浊气梗在胸腹间，始终不畅。
群戏难代入，可不知不觉间，他们就代入了这个貌似最艰难最真实的人物。
并怒其不争。
……
“大都督，末将请战！”
“末将请战！”
“末将请战！”
几位将军激奋的立于案前，脸红耳赤的上火，看模样，说他们要拔剑造反也很可信。
剧中司马懿已经五十五岁，须发灰白，皮肤倒是包养得不错，人比年轻时瘦了些许，五官棱角出来了倒是更显锋芒。
不是死忠粉，直接到这一幕，估计很难很难认出曹一方。
司马懿看着属下们被激成这样，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叹了口气，随后猛地一排帅案。
砰！
他猛然站起。
正当不熟悉剧情的观众都以为他忍不住要打了的时候。
司马懿却扭过头去，孩子气般的嚷嚷：“不打不打，就不跟他打！我急死他！我饿死他！”
众将领无语凝咽，面面相觑。
司马昭上前：“父……”
司马懿一眼珠子瞪过去，鼻孔朝天，与其说是威严，不如说有点好笑。
司马昭赶紧改口：“大都督，蜀军天天在外面骂阵，军心受挫倒还次要，我怕圣上降罪下来，已经有人进言说你怕了诸葛亮，消极惧战……”
结果司马懿理所当然道：“嗯，这话没错，我是打不过诸葛亮，所以我不跟他打。等一等，他就败了，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费那劲，还白白用我三军将士的性命去搏一个不怯战的虚名。”
他眯眼一扫，用一种饱含嘲讽的语气问道：“我是打不过，那你们谁有自信能打胜了？”
将领怒吼：“末将不怕死！末将愿拼死一战！”
司马懿骤然暴怒：“那你一个人去死！别拉我的将士们给你陪葬！”
那将领扭头就走。
司马懿一个箭步冲过去，拽住，语气软了八分，气势说没就没。
“哎哎！回来回来回来……别逞一时意气嘛，我们从长计议好不好？”
弹幕：
【呜呜呜，大都督还是疼爱我的】
【这老头好好玩】
【司马懿是个戏精吧】
【说司马懿能打赢诸葛亮的在搞笑，诸葛亮活着他就是不敢打】
【司马懿就是能苟】
【完全不像曹一方了，好怂一男的】
【就看看司马老儿怎么苟】
【这司马懿不对吧，怎么对自己手下还不强硬】
【永远都在连哄带骗】
【又要套路小可爱了】
后面的剧情，诸葛亮送来了女装。
这里做了个细节铺垫，诸葛亮送给司马懿用来侮辱他，激他出战的女装，和司马懿晚年装病准备的寿衣。
同一个大红。
剧中曹一方双手一抻，利落的穿上了大红色的女式锦袍，还仔细整理了一下衣襟，表情享受。
“怎么样？可否合身？”
营帐里所有人看着他，都是一脸便秘的表情。
弹幕：
【怎么办，司马懿的剧情线太压抑，我现在看他穿女装被侮辱都觉得挺爽的】
【是他臭不要脸的样子让人挺爽的】
【中国历史第一女装大佬？】
【诸葛亮：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难怪他最后赢了】
【厚黑学宗师】
【一直反应不过来这是曹一方演的】
【感觉这个角色体现不了曹一方狂拽酷炫吊炸天的演技】
【……这还不算演技？】
【嗯，毫无表演痕迹，曹一方很享受女装的样子】
【别有美感】
【遇到这样的对手，诸葛亮也挺无奈的吧，一把力气没处使】
【突然对司马懿这个人物感兴趣了，以前从来没有关注过】
第五百八十七章 磨了三朝的那一刀
……
郑一诺可以算作第二波追剧的主力观众。
她与其他观众的心理波动大致相同。
本以为三国的后期剧情已经没什么可看了，结果硬生生被两个角色拽住，根本放不开。
一个自然是自带千年流量的大妖孽诸葛亮。
另一个，所有人先前都始料未及。
居然是算得上臭名昭彰的司马懿。
并且越是后期，他们越是想看司马懿。
考据党一边骂一边追。
饭圈孩子一边心疼一边追。
更多的路人，被剧情吸引，被角色吸引，只为了追而追。
哪怕明知道历史大势所趋，结局如同明镜，依然忍不住想追。
郑一诺先前一直是保持每天看个几集的频率，耐心而克制，毕竟三国演义她读得挺熟，看剧无非就是看个乐子，顺便高高在上的判定一下制作质量，服道化水准，以及各位演员的业务能力。
结果越看越上头，忍不住就开始浮躁起来。
没有司马懿的剧情，15倍速推进。
2倍速。
3倍速。
直接拉进度条吧。
不知不觉间，她被这个角色的真实吸引住了，感同身受他的屈辱，他的隐忍，他的愤怒。
抛开历史不谈，就看曹一方的演绎。
她觉得司马懿真的太不容易了！
这不是一个天生反骨的恶人啊！
司马懿没有表现出想反的意志，他只是想有一个大展身手的舞台。
为什么这么难？
曹操多疑，梦见三马食槽，又听闻司马懿鹰视狼顾，结合司马懿的家族势力和个人能力，平白无故的猜疑。
从他开始，整个曹家几代人都在排挤和猜疑司马懿。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想不想反不重要，重要的是……
你有反的能力。
郑一诺都忍不住想帮他一把。
你就反吧！
反他niang的！
所有看到后期的观众，几乎都同样的咬着一口气。
他们已经没有把司马懿当作反派来看。
他们把司马懿当作自己。
你还要忍到什么时候？
恰巧，曹一方饰演的时候，心境也是如此。
剧情、角色、演员、观众，拧成了一口气。
剧中的司马懿成了一个寄托愤怒的容器，一个有着无比强大韧性的弹簧，曹丕、曹睿、曹真、曹爽、几乎所有当权者都在缓慢而愚蠢的向弹簧施压。
眼看就要断裂。
历史不好的观众，不知道结局的观众，看到司马懿出工出力，点灯熬油，结果非但一句好都没捞着，还屡次都有生命危险，都憋屈得不行。
就吊着一口仙气继续看。
看到司马懿年老卧病在床，神志不清的样子，几番都想要弃剧。
太难受了，真的不想看下去
好烦，为什么要忍那么久？反了就完事了！
杨修算什么聪明，司马懿其实才是聪明人
古今第一忍，我看着都快忍呕血了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这剧真的刷新我对这个司马老儿的印象
司马懿：我太难了
司马昭：爸爸快反！
郑一诺忍着看完司马懿失禁这一集，看了一眼时钟。
十二点三十五分。
明天还得上班。
睡觉吧。
脑子想着关电脑，手却自行点了下一集。
屁股坐着一动不动。
再看十分钟吧。
她又改了主意。
好在，新的一集刚开始，一个天翻地覆的翻转就出现了。
上一刻，那个说话含混不清，因为失禁而崩溃哭泣的濒死老人。
下一刻，站在正堂中央。
身披血红寿衣，如披战衣大氅。
狼顾回首，鹰视抬眸。
这一段剧情的台词少之又少，可曹一方带出屏幕的压迫感却有如实质。
柏夫人被吓得差点跌坐地上。
司马懿眸子冷晦。
在剧里，他一直都对柏夫人温柔体贴，可近可亲。
可这时，司马懿就像是换了一个魂魄。
他冷眼盯着柏夫人，一句多余的解释也没有。
苍老的声线，不带丝毫温度。
“出去。”
柏夫人震惊而惶恐的看着这个朝夕相处的男人，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老爷
……你没病？”
司马懿缓缓转身，正视着她。
慢条斯理却杀机毕现的说：
“我病了啊。”
“我病了三十年。”
柏夫人震惊的凝视着他，而后却被他的眼神刺得只能垂下眼帘。
“出去。”他又说了一遍，甚至连语气和刚才一模一样，毫无波澜，冷若寒潭。
柏夫人踉跄离去。
三国不会给予任何角色心理独白，不过看到此处，观众都明白，柏夫人内心震惊于自己从来没有看清过枕边人。
她没有多说一句，因为她意识到了，司马懿并不在乎她，她只要多废话一句，可能已经人头落地。
今时今日，没人能拦得住司马懿。
待到天明，晨光微熹。
司马府的下人们刚打算忙活起来，一开门，便看见外头空地上密密麻麻的跪着许多白衣蒙面人。
他们安静得如同鬼魅，静静的跪在府内各处，几乎占据了所有空地。
砰。
正堂门开。
一袭红衣如血，白发苍茫的老人推门而出。
下人们早已躲在房内，缄默无声。
司马懿没有看这些死士，而是抬头看向天边的第一缕曙光。
阳光划过眼眸，他的眼神却像死物，一动不动。
过了片刻，他才俯瞰众人。
“十年了。”
“我不识得诸君。”
“诸君亦不识得我。”
“但我们。”
“注定！生死同心！荣辱与共！”
府邸到处都是人，却安静得，只能听到一个人的声音。
一道苍老而依旧洪亮的声音。
“今日起事，国士报之！”
“若胜！必以救命之恩！厚报诸君！”
“若败！我！司马懿！必先诸君而死！”
天光亮，风起时。
司马懿红衣猎猎，白发飞扬，忽然铿锵一声，拔剑指天。
“起事！”
众人同应声。
“追随太傅！至死无悔！”
“追随太傅！至死无悔！”
“追随太傅！！至死无悔！！”
镜头推进。
只留一双遍布皱纹的老眼。
三国至今，无人有如此苍老的眼神。
仿佛有几十年的人生。
几十载寒冬。
酸甜苦辣人间百味。
尽入眼眸。
不清亮，不明朗，浑浊坚硬，粗砺冰冷。
阳光也照不亮那里头的岁月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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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八章 管他身前身后名
……
弹幕似乎都凝固了一瞬间。
然后骤然爆发。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太吊了！这老东西太吊了！为什么一个老东西可以这么吊！！】
【突然对老人有种恐惧感……】
【看来，我平时很怂的外公也一定是在隐忍着什么！随时准备暴走！】
【明明不是伤感的情节，眼泪却一下子biu出来……】
【我特么热血沸腾得现在就想出去灭几个hei帮！】
【终于反了！啊！妈妈！司马懿终于反了！】
【唉，曹老板的江山……这就给子孙作没了】
【不怪子孙，司马懿按辈分都算他们祖辈了，太老辣】
【这眼神绝了】
【看历史剧看得头皮发麻】
【曹一方封神之作】
【扬眉吐气！】
【前面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怎么这么爽？！比一百本爽文加起来都爽！】
【果然，越真实，越爆炸】
【谁说年轻人不爱看三国？我特么看得泪眼汪汪……】
【十年磨一剑，不敢试锋芒；磨剑三十年，泰山不可挡。】
【反差太强烈啦！！曹公公流弊！！演技无敌了！！】
【司马懿：嘿嘿，我还活着，身体健康。】
【司马懿不是驼背吗？】
【演的，戏中戏】
【好可怕】
郑一诺看得一脑门汗，再无半点困意。
剧中，随着司马懿起事，管弦乐激昂起来。
所有人都等着曹一方爆发演技。
他们觉得应该有一个爆发。
可曹一方既让他们失望，也让他们惊喜。
长街上原本刚刚开始有了人声，早起的小贩吆喝，些许百姓往来。
忽然间，司马府邸中行出一支白衣军队，沉静而有序的涌上街道。
无声的暴雪席卷，城中凌冬降至。
街上百姓愣神间，看到队伍中间有一辆马车飞驰，车上站着一位白发老人。
他们立刻就认出了他。
司马懿素来低调亲民，尽管近年来卧榻不出，但司马府邸周围的百姓终归还是能识得这位三朝重臣。
只是司马懿看上去已经和他们印象中完全不同。
曾经灰白的头发已然全白，曾经一丝不苟的发冠如今张扬散乱，如同披雪在肩。
曾经玄黑衣袍，如今鲜红刺眼。
曾经佝偻的腰背，如今挺直如剑。
曾经永远谦卑的脸，低垂的眼帘，如今盎然翘首，目如鹰隼，凝视长街尽头的长天。
司马懿没有再多看他们哪怕一眼，视线坚定得可怕，漠然无视的从他们身边掠过。
身后近卫甲士垫后，跑动中的盔甲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响声。
脚步声，马蹄声，甲胄碰撞声，声声入耳，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动静。
百姓顷刻间作鸟兽散。
鸟瞰镜头，白衣死士像一把剑尖，所过之处，为之一空。
春，正月初九。
七十岁的司马懿，生平第一次真正出剑，所过之处，寒冬淹没了暖春，反排命格，颠覆乾坤。
剑芒所向，无一合之敌。
武库之前，高塔之上，何晏的亲兵为了这一刻准备良久。
他们举起弓箭，颤栗着，对准塌下马车上那名似人似鬼的红衣老人。
司马懿浑若不觉。
马车倏忽而过，几名有胆子举起弓箭的亲兵都已经无声无息的倒下，浓稠的鲜血顺着塔楼的木板缝隙滴落。
武库前，守将拔剑怒斥：“太傅，你意欲何为！”
马车停下，司马懿不为所动，他身侧长子司马师上前，横眉怒目：“让开！”
守将看明白了，惊惧道：“司马师……你们……你们这是要谋反？！”
司马师冷眼道：“天子命令，废黜曹爽，给我让开！”
守将倒有几分骨气，寸步不退，持剑横于身前：“司马氏几代忠良，你们要毁在今天吗？你们真的要留下身后千年骂名吗？！”
司马师浓眉紧蹙，咬牙说道：“念你是我昔日袍泽，我再……”
司马懿跳下马车，龙行虎步，瞬息便走到守将近前。
哪怕明知司马懿已反，守将毕竟不敢造次，司马懿三朝元老，威望无人可及，他还想再劝。
谁料，这名半只脚已经踩进棺材里的耄耋老人，一句话也没说，轻描淡写的拔剑，干脆利落的捅入守将胸膛。
守将双目暴睁开，至死犹难以置信。
这真是……孱弱多病的司马懿？
手上握着剑，司马懿侧过脸，淡淡的对儿子说：
“废什么话。”
然后拔剑，守将胸膛热血溅了他一身。
大红衣袍越发妖艳。
司马师怔怔看着自己的爹，英朗的脸庞第一次流露出畏惧之情。
司马懿依旧冷硬的毫无表情，枯目扫过面前剩余兵士。
“杀了。”
利刃洞穿人身，惨叫声此起彼伏。
过的片刻，轰然一声，武库门开，外面殷红一片，死士们踩着尸体闯进去。
随后，全副武装的军队，跟着一位身着暗红寿衣的白发老人，长驱直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境。
高耸御道，宛若直通天庭。
这条御道，司马懿这一生走了无数次。
弯着腰，低着头，谦卑恭谨，后来老了，便越发走得艰难，一步一咳，步履蹒跚，总得有人搀扶。
今日。
他昂首阔步，自中央拾级而上。
一生怨气，尽皆吐尽。
观众忽然发现，曹一方一直没有拧动表情去做什么演技爆炸的尝试。
从起事到此刻，大部分的时候，司马懿都几乎没有表情。
一味冷硬。
他们从来没有看过，这么隐忍克制的演艺一个角色。
却演出了满身藏不住的锋芒，熏天的气焰。
这道火焰终于烧进了皇宫。
郭太后身前，司马懿倨傲站立，不跪不拜，目不斜视。
嘴上却说：“臣，司马懿，拜见太后。”
郭太后惊疑不定，“司……马懿……你……不是……病得很重吗？”
司马懿高举双手，整了整衣袍。
嘴角牵动皮肉，露出一个渗人的笑。
“是啊，所以，臣……这不是连寿衣都穿上了吗？”
到了这一刻，已经没人挑刺说剧情不合理，司马懿不会这么不恭敬云云。
只是一味拜服。
【我服了，不笑恐怖，笑了更恐怖】
【司马师都怕了这爸爸】
【郭太后：这……难道是……心动的感觉？】
【年度最吓人的微笑——司马懿的微笑】
【真的好嚣张，但我怎么就觉得嚣张得这么合理，这么出气！】
【司马懿：不要欺负老实人，不然杀你们全家哦。】
【司马懿居然成了老实人？？？！！！】
【完全不加以掩饰了】
【穿寿衣，不成功便成仁】
【没有任何阻挡，一波推平了】
【这才是老谋深算啊，什么都算好了，没有任何变数了】
【唉，进度条君……】
【要大结局啦】
【明明戏份也不多，但太动人心魄】
【看得好累，但不想停】
【反派的魅力吧这就是】
【脑子里四个字：挡着披靡】
【曹一方怎么能演得这么像！】
【以后想到司马懿，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形象了】
【还有最后一集，舍不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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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九章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
三国最后一集，余味涩苦，满目疮痍。
场景迅速的切换，血色蒙太奇。
司马懿终于架空了曹家，手揽大权，无一人掣其肘，于是......昔日大将军曹爽被满门抄斩，同时被问罪者斩首者，一天之内竟有数百人，断头台上，许多老少妇孺齐赴黄泉，从早到晚，刀斧手都换了两轮。
五六岁年纪的孩子，临死之前依旧眼神澄澈，无知无惧。
耄耋之年的老人，看着将死的儿孙们，神情悲戚到了极致。
就连模样凶悍的刀斧手，对上孩子的眼睛，都有些心虚。
一口烈酒淬刀刃。
刀斧手咬咬牙。
手起刀落。
空镜——残阳如血。
群雄逐鹿的乱世似乎已经到了尽头，所有英雄们的戏份都已经结束，只剩下司马懿这个大争之世最后的幸存者，在最后的时间里，燃烧残命，收拾残局。
观众的心情也变得很复杂，他们代入了司马懿，所以为司马懿造反叫好，见被压迫者逆袭很爽。
可这是三国，弱者成了强者，便不会再是人们心中希望的样子。枭雄们不会有仁义之心，不会在意人命，不会在意分寸，司马懿尤其如此，他曾一度在意身后虚名，如今连这个，他也不要了。
随着一茬又一茬的人命被收割，观众也就热血不起来了，眼看着刚刚大力支持的角色，行驶恶魔般的事迹，情绪颠覆，心旌神摇。
司马懿没有出场，但到处都是他下的命令。
所有的血债，都有他的一份。
对于观众来说，这种感觉真的很差，太复杂了。
他们多希望司马懿在手握大权后，再变成一个温柔的老人，这样多么政zhi正确，多么三观正确，多有反差萌啊。
可历史呈现的就是赤luo的人性。
人性妍媸毕露。
三年后。
七十三岁的司马懿乘着马车路过城外的孤村，护卫寥寥十几人。
正是他年轻时经过的孤村。
当时村庄里年轻人都死光了，他还亲眼看着一个丈夫提着尖刀，一边道着歉，一边走向自己的发妻。
如今又是春暖花开时，时间埋葬过往，村庄内渐渐又有了活气，炊烟袅袅，甚至有几个孩童在清澈见底的河边嬉戏。
一个小姑娘用稚嫩的嗓音，轻快的调子，唱着一首歌谣。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
听到歌声，一只遍布皱纹的手撩开车帘。
司马懿在马车内向外望去。
七十三岁的司马懿，看上去比现代八十三岁的老人更老。
或许是常年隐于阴诡地狱，处心积虑，少见阳光，他的肤色看着几乎和头发一样白，这么白的脸，老人斑就显得格外明显。
而三年过去，他的眼神一点也没变，依旧浑浊粗砺，不似活人。
他就静静的看着路边河畔的小女孩，然后闭上眼，聆听她的歌声。
“遥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
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舂谷持作饭，采葵持作羹。
羹饭一时熟，不知贻阿谁。出门东向看，泪落沾我衣。”
细心的观众会意识到，这首歌在全剧**现了好几次，刘备在荆州听过一次，曹操在赤壁听过一次，司马懿年轻时也听过一次。
或许是因为做足了铺垫，又或许是......再也没有什么样的歌声，能比少不知事的娃娃，用轻快的调子去唱这首歌谣，更让人悲伤的了。
刺骨的哀凉。
“停车。”
司马懿忽然道。
众人听命，他颤巍巍的从车上下来，司马昭搀扶他走过去。
司马懿远远的招手，有些生疏的扯出个难看的笑脸，尽可能让自己的神情显得柔和，“小女娃......”
结果那小女孩扭头看到他，第一反应就是拔腿开溜，跑得飞快。
“喂！”
司马昭还想追，司马懿却拉住了他，苦笑着摇了摇头，“算了，别吓到她......走，去看你娘。”
张春华已经过世多年。
一束野花放在她碑前。
还有一碟点心，一碗肉糜粥。
司马昭带着亲兵守在远处，似乎是为了不打扰父亲。
而司马懿一身白衣纯净如雪，却全无形象的坐在地上，他后背抵着墓碑，后脑勺也靠着墓碑，懒洋洋的念叨着刚才那首诗歌。
小孩子唱得有曲调，他就只是单纯的念诵。
声线苍老悠长。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
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他的脸似乎从三年前起事那一刻起就定格。
最后念到“羹饭一时熟，不知贻阿谁”的时候，他终于按耐不住情绪，嘴唇颤抖着，带上了梗咽。
重复着。
“不知贻阿谁......”
“不知贻阿谁......”
司马懿缓慢沉重的摇了摇头，然后重新靠着墓碑，就好像靠着一个人。
用力闭上疲惫的眼睛，老泪长流。
过了很长时间，司马昭才发现不对劲。
“父亲？父亲！爹！你别吓我！爹！”
司马懿的泪痕还挂在脸上，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祥和。
此时，正是春风桃李花开日。
墓碑前被采摘下的野花有些枯萎，墓碑后新开的花骨朵却格外娇嫩，在微风里摇曳。
字幕和画外音姗姗来迟。
“公元251年9月7日，八月戊寅，司马懿在洛阳去世，享年七十三岁。当年九月庚申，司马懿被葬于河阴首阳山，谥文贞，追封相国、郡公......”
“......”
“280年，晋军成功攻克建业，孙皓投降，吴灭亡，西晋成功统一天下，三国时代正式宣告结束。”
当片尾曲响起，郑一诺还坐在电脑前，迟迟不起身。
她现在考虑的已经不是这部电视剧的水平。
她单纯的沉浸在情绪里，一时半会难以释然。
三国这部剧，每个人的戏份都不算多，尽管总集数很长，实际上都拍得极其克制，从没有刻意渲染壮烈，也不曾刻意煽情，几乎没有几个慢镜头出现。
初看或许不以为意，可沉浸其中，就会发现这坛老酒后劲雄浑，每个镜头都有太多的留白，有太多解读的余地。
司马懿最后的独白，或许有些观众听得云里雾里。
郑一诺却越听越觉悲凉。
过了许久，她才回想起那些人的争论。
关于获奖的人选。
这还有什么好争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