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八章 自白
曹一方差点没吓得失手打翻茶具，整个人都蹦将起来。
白荼还好，毕竟人是他安排来偷听的，就是没想到自己还没搞定，两个年轻孩子就忍不住出来了，叹了口气，这老阴比拂袖上前拉起摔了一鼻子灰的沈遇安。
邱山淇泪眼婆娑，摸索着抓住曹一方：
“真的，我们愿意。”
曹一方这才看清来者何人，他刚刚第一反应还以为是什么私生饭跟踪尾随到这，破门而入，意图不轨。
“邱山淇？沈遇安？你们俩怎么在这？”
话一出口，曹一方就明白过来了，恶狠狠的看向被瞎子拽住胳膊的白荼。
白荼讪笑，温柔的试图拉开邱山淇的手，轻声道：“抓错人了。”
邱山淇最大的优点就是皮厚，不慌不忙调整方向，她努力的睁开眼睛，透过朦胧的画面寻找曹一方的身影，就着这股芥末的劲儿，情真意切的飙台词：“师兄，打从你来到我们学校，把我们从人海里挑选出来，给了我们真正演戏的机会，我，邱山淇，我就认定了要跟着你混”她梗咽着疯狂抹泪：“其实我吧，在这之前，根本没想过真能走演艺的道路，我喜欢表现自己，但不是那么那么热爱表演事业，本来就想混个师大表演系的录取分数线比较低。”
“但是无限乐园这部戏，你真的教了我很多，我就好像突然找到了人生的目标，努力的意义”
“只有在你这里，我才有可能做一个真正的演员，而不是单纯的偶像明星，你就我人生的灯塔，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缘分这东西吧”
曹一方满脸懵比。
她这是什么失心疯？
直到邱山淇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啊啊啊阿嚏！”
芥末的劲儿来得快去得也快，邱山淇嗓子眼里直冲天灵盖的辣味散了些许，眼睛终于能好好的睁开了，明眸含秋水，我见犹怜，正要继续掰扯，曹一方眼尖，忽然说道：“你你鼻子下面有东西。”
邱山淇抹了把，看了眼手指上的绿色，不以为意：“哦，鼻涕。”
“你鼻涕这色儿的？那你这孩子病得不轻啊。”
曹一方觉得自己真的有点老了，尽管他今年的身体年龄也只有二十七岁。
看到邱山淇全无诚意的表演和幼稚的自白，他不但不嫌弃，反而觉得很逗趣。
年轻真好啊，蠢得有活力。
见邱山淇一时无言以对，曹一方掏出纸巾，怼在她鼻子上，她赶紧接过。
“吃芥末，真有出息。”曹一方好笑道：“学校里怎么教的表演？真听真看真感觉，邱山淇你从头假到脚了，你哭也要有哭的时机吧？还有啊，你以后演戏哭不出就打算吃芥末？”
邱山淇见反正穿帮了，也不以为意，这女孩最大的优点不是腿长也不是跆拳道，而是脸皮厚，嬉笑着擤鼻涕，闷声道：“不是还有眼药水吗，吃芥末副作用太严重，我有脑补过，万一吻戏和哭戏要一起演，吃芥末太伤害对手了。”
曹一方懒的理她，等白荼解释，一旁沈遇安垂着脑袋不敢说话。
白荼清了清嗓子，“咳咳，是这样的我确实打算让他们俩，来跟你说说自己的情况，两个孩子一直都没有签约其他经纪公司，就是在等你，今天就把话说开，如果我们确定不打算成立艺人经纪部，那我也不拖着他们了。”
曹一方没好声：“合着是你拖着他们？”
白荼尴尬：“也不能这么说吧。”
邱山淇还想插嘴：“其实是我们自己决定的，我们俩吧，都被师兄你的实力和人格魅力折服了”
曹一方：“边儿呆着去！”
邱山淇：“好的呢。”
“沈遇安你说吧，你靠谱点。”曹一方重新坐下，他看到两个孩子的时候，真的是很心动，谁想把自己培养出来的新人拱手让人呢？而且自己培养的人，哪怕像邱山淇这样不靠谱都嫌弃不起来。
他平心静气的说：“刚刚我跟白荼说得你们也听到了，我们工作室刚成立，现在的发展方向，决定没有太多资源培养你们，这是摆在台面的事实，这种情况唉，我也想签你们，但我要是耽误了你们怎么办？我不认为现阶段，我的工作室比其他经纪公司更适合你们发展。”
沈遇安张了张嘴，半个字也没说出来，一脸犹豫。
曹一方道：“想说什么直说。”
“我我不像山淇那么会说话所以”沈遇安小声说道。
“你管她那样的叫会说话？！”曹一方气笑。
沈遇安腼腆的笑了笑：“我有时候不知道怎么表达比较委婉，那我就实话实说吧，就是师兄你想错了。”
曹一方感兴趣道：“怎么说？”
沈遇安搓着手：“其实我们想要被你签下来，不是被你的魅力折服”
曹一方黑脸：“这个我知道，跳过。”
“我们是经过认真的考量，现实逼迫我们，只有这一条路可能是最好的。”
沈遇安认真的说：“师兄你以为我们有很多选择，其实真的没有，想要签我们的那些公司，给出的合同条件非常苛刻，而且跟以前不一样，他们没有再合同上写明，每年给我们上几部戏，演多重要的角色，拍多少杂志，都没有，条件非常模糊，我们没有任何保障，但是他们公司要求的分成却非常高。”
曹一方皱眉：“怎么可能呢？你们不是纯粹的新人了，你们现在人气不低啊？”
“师兄，时代不同了。”
沈遇安说话那真的是相当直接：“你那个时候，拍仙剑一炮而红，你选择余地就变得非常大，但是现在不太一样，这几年有很多新面孔一炮而红，然后又飞快的沉寂，市场变得特别浮躁，我们现在的人气一点儿用也没有。”
“如果我们签了其他公司，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连拍戏的机会都没有，全是各种各样的综艺活动。”
“而且”沈遇安偷瞄了一眼邱山淇，憋笑道：“我跟山淇不一样，我真的喜欢演戏。”
第五百三十二章 这混乱劲儿
这是曹一方搬进新家后睡得第一夜。
前一晚他工作到凌晨四点，然后吃了褪黑素虽然这玩意屁用没有，但千万别当糖豆论斤吃，躺在新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好不容易熬到东方破晓，拉紧窗帘，终于入眠。
高压工作使人头秃，不秃已是万幸，变得像中老年人一样失眠多梦就在所难免啦。
曹一方做了几个连环嵌套的梦中梦。
前半截跟工作相关，相当于把新剧剧情预习了一遍。
创作者都有类似毛病，一个剧情反复咀嚼，在脑海里被动上演，根本控制不住，他的梦境里，同时用第一人称视角和第三人称视角，不断的翻新花样，看用什么场景，怎样的台词，如何装比才最亮堂。
后半截就跟心境相关了。
又是那个似曾相识的梦境。
舞台高筑，他华服登场，却见暗红帘幕拉开，前方一片断壁残垣，尸骸遍野，仿佛古战场再现，回望眼，剧院空无一人，却莫名还有空落落的掌声在场间萦绕徘徊。
他明知道在做梦，还是忍不住的心悸和压抑，匆忙前奔，忽而一脚踩空，落入冰池。
水里不见天日，窒息，漂浮，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仿佛永恒的悬停在宇宙中央，四周全无引力，更听不见半点声音孤独。
那么真实的体验，让曹一方不禁怀疑。
梦境或许连接了另一个平行世界，在那里还有一个自己。
他真的淹死了。
骤然间，头顶浓稠的黑暗被光芒刺破，突兀的像是一粒浓缩的光芒在水里炸开，瞬间白茫茫一片，同时他听见一道熟悉的女声，宛若天降。
女神？
“这傻儿子怎么还在睡呢！”
“拉了窗帘还戴什么眼罩，脱裤子放屁嘛不是！”
“起来啦快起来！”
曹一方恍恍惚惚的感觉脸颊被一阵揉捏，起床气隐而待发，一阵狂躁人和人的悲喜从不相通，失眠者共勉。
“谁啊？！”他皱眉睁眼，被光晃得半睁不闭。
一张跟他有四五分相似的脸庞闯入视线，美眸含笑，带着些许眼纹，嗓音依旧嘹亮：“你妈！”
曹一方看清了，“卧槽妈？”
曹妈的旁边，居然又探出两张熟悉的脸。
傅翰林面目呆板，却笑容灿烂，像个瓜皮：“曹兄早啊，其实也不早了，日上四竿了吧，我个人是不提倡闯入你私人卧室的，但是阿姨”
祁岩打扮得特别可笑，留了一嘴络腮胡，戴着一副搞笑用的马赛克墨镜，嘴里叼着小丑哨子卷，冲着自己前脸使劲吹“！”
曹一方那叫一个狂躁啊！
眼看着还有更多人挤进他的卧室，谢妍婷于后方手足无措，心焦无比，在场众人可能就她清楚曹一方失眠严重，这会儿可能还没睡多久，本来她还能含蓄的控制场面，但当曹母出现，带头杀入后，她就无能为力了。
爷爷仙风道骨的扇着折扇飘进来，昂首四顾，满意点头：“还行，新房子不小。”然后同跟在后头的曹父说：“估计这孩子又浪费钱了，我看少说也要三四百万。”
曹爸爸嗤之以鼻：“爸，怎么可能呢，市区里房价贵，这里不花个一千多万下不来。”
爷爷暴怒：“放屁！什么房子要一千多万！黄金屋嘛？！你不懂就不要顶嘴！”
奶奶在外头被与墨搀着参观，传来惊叹：“这马桶我不会用啊怎么还跟我说话呢”
曹一方的暴脾气刚浮起，瞬间就被阵阵熟悉而嘈杂的动静压下去，一直压到前列腺。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梦里带出来的糟糕心情，一下子就被冲刷得七零八落。
看了眼床头闹钟的时间12：08
“是我睡过头了”曹一方脑瓜子还嗡嗡的，抬起鸟窝头，问道：“与墨带你们进来的是吧？这个，外面自助餐摆上了吗？中午来了多少人？”
乔迁宴嘛，曹一方通知了不少朋友，但是圈内好友就很难说，祁岩和傅翰林是早就答应来的，吴玉导演也有空，还有些人在忙着工作或者干脆不在国内，剩下的不确定是中午到还是晚上到，反正曹一方为了省事，就直接雇人在家里摆了自助餐。
就是没想到他妈这么不留面，就这样把人带进来了。
“我也不清楚，反正吃的喝的都有了，还有两个厨师在厨房里忙活哎你快起来，你是请客当家的主人，宾客都来了，你一个人还躺在床上像话吗？！”
曹妈走开了几步，把窗帘完全拉开，这个距离让曹一方看清了她此刻的扮相曹妈今天风姿楚楚，仪态万千，不但铆足了几十年功力给自己化了个港风妆容，还穿了一件红艳艳的高开叉旗袍，女神范妥妥的。
曹一方目瞪口呆：“妈”
曹妈回首：“干啥？”
曹一方：“你干啥，你又要出嫁了？”
曹妈作势要打，“说什么呢！我这不是得穿件像样的嘛，你乔迁之喜，我算过了，你是木命，乔迁呢我得穿一身红的，火旺木！”
“妈这个不虽然不是太懂不过五行相生相克你估计背错了”
门铃又响，曹妈妈赶紧道：“别扯这些没用的，快起来！”
曹一方看她要过来掀被子，急忙拽进：“知道了知道了！我没穿！你们先出去！容我更衣！”
祁岩贱嗖嗖的过来：“要帮忙吗？”
曹一方正经脸：“我真要你帮忙你怕不怕？”
很快他们被赶了出去，曹一方穿好衣服，都来不及洗漱，先到客厅里瞅了一眼，看看家被拆了没有。
他看到的场面特别混乱。
祁岩在玩那扇合金门，他试图把自己的头卡在那里，测试这门的感应装置好不好使，傅翰林可能给他开了个直播，正在拍摄。
谢妍婷好像心情极佳，牵着薛梦蛟的手坐在飘窗旁边，正在给她看手相算姻缘曹一方感到头冷。
陈玄祎就住在本市，他能来非常合理，他看到曹一方后，微微一笑算是打过了招呼，然后继续蹲下，十分门儿清的给那只叫做驴肉火烧的哈士奇喂食苦瓜他哪儿来的苦瓜？！
吴玉和他媳妇儿正在玄关穿鞋套，曹妈妈殷切的过去阻止，意思是把这当饭店就好，反正已经够脏了。
吴玉看到曹一方后，表情极其反常的抽动了一下，像是在极力忍笑，他走过来后，第一句话就是：“我有了。”
第五百二十九章 签约新人
“我跟山淇不一样，我真的喜欢演戏。”
话音刚落，刚抹干净眼泪的邱山淇就炸毛了，伸出手流氓似的抖着手指，“哎我说你这小伙子怎么回事！说话诛心啊！排除异己是不是？！”
曹一方头也没回，随手把她摁到椅子上，定睛注视着沈遇安，注视着他眉目疏朗的脸。
从试戏那天开始，他就发现沈遇安极有表演天赋，对角色代入感极佳，天赋和努力并存，罕见的好苗子。
他喜欢演戏。
喜欢演戏。
时至今日，曹一方不知道听多少人说过这句话，就好像每个参加选秀歌手比赛的孩子们，也都口口声声说音乐是他们的梦想，卖着惨，拄着拐，包装得千姿百态，然后声嘶力竭的为生命歌唱。
后来呢？能转型的都往死里转型。
演员也一样，说是喜欢演戏，大都只是喜欢名气。
曹一方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遥远到了上辈子的记忆，得到个活不过三分钟的角色，将那寥寥几句台词声情并茂的演绎百遍，自己感动自己，还觉得满足得无与伦比。
现在呢？好像时间总会把简单的东西变得复杂。
收起多余的感慨，曹一方笑道：“喜欢演戏是什么感觉啊？”
沈遇安由衷说道：“就好像平时自己的生活特别无聊无趣，嗯怎么说呢，大概就是平时总是饿着肚子的感觉，演戏的时候，拿到一个角色，哪怕只是学校上课的那会，全情代入另一个人格，就像是享受一道美食，不同的角色有不同的滋味，有的像奶黄包，有的像麻辣火锅，无限乐园里的王叹之是我最长的角色，刚开始吃起来比较类似特别清淡的阳春面，虽然面上飘着的葱花也挺香的，但多吃就饱了，可是随着我去想象了他的整个人生，我就发现碗底还铺了一层虾仁，虽然还是清淡为主，但滋味一下子就丰富了起来，每演完一场都很满足，吃饱的感觉。”
类似的感觉曹一方也有过，他吃得多，口味重，印象里这辈子只有两个角色让他有满足感，一个是杨过，另一个是以演员之名时，自己“创造”的曹操。
说起来，杨过真是一个被小觑了的角色，越真实，越复杂，越有可挖掘性他太真了。
沈遇安说的话，让曹一方有共鸣。
随之而来的就是为沈遇安的担忧。
当下的影视圈环境，不适合纯粹的演员。
“如果你连小叹这样一个比较单薄的角色，都能补充到这种程度，那你以后演其他更复杂的角色，你一定会更享受。”曹一方说。
沈遇安低头笑了笑，“有得演就行，我要求不高。”
曹一方回头嫌弃的看向邱山淇，这小妮子又在蹙眉深思怎么扯淡了。
“你呢，邱山淇？你喜欢表演吗？”
“那必须的呀！”邱山淇果断道。
曹一方刁难，“演戏的时候什么感觉呢？”
邱山淇大心脏怦怦跳，感觉这就是面试啊！还是要回答得正经一些，她严肃认真的说：“我感觉吧就是特别爽！尤其是角色装比的时候！我把台词的节奏和表演的节奏，有机结合起来，就像是玩密室游戏找到解题线索的那一刻！哇！豁然开朗。”
曹一方、白荼、沈遇安，全体默然，面无表情。
曹一方无奈的想，现在的年轻人真的胆子大，说话完全不过脑子，想说就说，也怪实在的。
难道这&p;r;就是代沟？
“好啦好啦我承认。”
看他们每个人都不满意的亚子，邱山淇举起手做投降姿势，表情垮下来，“我肯定没有沈遇安这犊子这么喜欢，也没他有天赋，人跟人没法比，但演戏已经是我最擅长的事情之一了，开心的时候真开心，累得时候也真累，我就想，既然我兴趣爱好有限，演戏又还算擅长，现在又有一个这么好的机会，做明星诶，赚大钱诶，我一定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见曹一方还是没反应。
她又补充：“而且我抗压能力强，天生就是做这行的好苗子！”
还是没反应。
她一咬牙，“还有啊，其实师兄你刚才说的我也都听见了，我从一个普通人的角度跟你掰扯掰扯其实你想太多，真的，想太多，你现在市场会压榨我们的价值，可能几年后，榨成豆腐渣了，我们就不红了，以后可能也没戏拍了，那又怎么样呢！”
“哪怕就这几年时间，您使劲榨！只要给我留一口就行！”
“对一个普通人来说，几年的时间，在娱乐圈已经能赚到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不是人人都想把演员作为终身职业的，可能我就是个俗人，有了钱，有了经济基础，再去丰满理想嘛。”
这段长篇大论的自白说完，曹一方咬着下唇有点想笑，白荼已经笑了起来。
邱山淇不安道：“我说错话了是吗”
曹一方拍拍沈遇安的肩膀，调笑道：“以后跟她搞好关系，这个圈子她应该能混下去她脸皮厚。”
沈遇安怕怕的看她，邱山淇一脸喜色，见小弟望来，赶紧露出小块肱二头肌表示威胁。
白荼看时机已到，问：“怎么样，决定了吗？”
曹一方去给自己倒了杯温茶，一饮而尽，“签呀，这两个宝贝肯定签。”
空气在刹那凝固，凝固的还有两个孩子的神情。
邱山淇瞪大的眼眶里，亮晶晶的眼珠子一顿一卡的转动，看向右侧，问沈遇安：“说什么？签了？”
沈遇安胸膛猛烈起伏，用力点头：“嗯哪！”
“啊！！”
曹一方和白荼果断捂住耳朵。
邱山淇兴奋到脱相，大大的张开怀抱，沈遇安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腼腆的展开臂弯走过去。
下一刻，沈遇安被她拢住双腿抱了起来。
邱山淇兴奋的高喊：“老娘终于名花有主了！”
沈遇安被颠得花容失色。
艺人经纪部成立，特别草率。
白荼早就已经拟定好邮件，一键群发工作室所有人，宣告了这件事，同时宣布签约两名新人，普天同庆。
签约的条件在曹一方看来已经相对苛刻，至少放在他刚出道那会儿，绝对不会在人气正盛的时期签订这样的卖身条款。
签了五年，基本上沈遇安和邱山淇两人以后所有的收入，包括演戏综艺广告，甚至如果有直播活动收入的话，全部要跟工作室五五开，就白荼所言，这个条件其实对他们已经相当不错。
限制非常多，为了保证艺人的形象设计，他们是完全没有自主选择权的，譬如现在拍摄无限乐园期间，如果曹一方认为，邱山淇的定位不能偏离角色太远，那她就不允许接卫生巾之类的广告。
时代真的变了，短短四年多，当红的新人居然不值钱。
从某些方面来看，市场恶化得非常迅速。
第五百三十三章 乔迁礼物
“我有了。”
说完这句话，吴玉这么沉稳的性子都没憋住笑，嘴角被巨大的张力扯开，憨憨的：“嘿嘿”
“你有”曹一方刚睡醒，脑子不太灵光，一时间都没反映过来。这“大清早”的突然有一中年老男人对你面含娇羞的说一句我有了，这是何等的卧槽。
他太太酆立笑着走过来，在吴玉胳膊上拧了一把，曹一方见过酆立，记忆里她比现在要消瘦许多，如今看起来红光满面，腰身颇有些丰腴，登时明白过来。
“吴导你有了？！？！”
这一喊把其他人等的目光也吸引了过来，曹一方的心情一飞冲天，看着比自己有了还高兴，激动不已：“看着有三四个月了吧？”
酆立年纪比吴玉小了不少，但肯定也三十有余，算是大龄产妇。
她笑容越发明媚，摸着肚子：“一个多月，就这几天有孕吐反应，我们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去了趟妇产科唉，等了这么多年，这倒霉孩子可算是来了。”
曹一方高兴之余，颇有些疑惑的看她腰身，“那这孩子个头窜得挺快啊”
酆立低头浅笑。
“老娘只是胖。”
果然胖纸更容易怀孕！
就这片刻功夫，其他熟悉吴玉的小伙伴们也都簇拥而来，纷纷道喜。
“恭喜吴导，贺喜吴导。”傅翰林：“皇天不负苦心人，努力果然就有回报。”
曹一方喷笑，单臂锁住他脖颈，“会说话你就多说点。”这努力二字，让他脑子里满满都是画面感。
薛梦蛟：“男娃女娃？”
谢妍婷：“起名了吗？”
祁岩出主意：“吴敌这名字怎么样？霸气侧漏，大吉大利！”
曹妈妈也赶过来凑热闹，曹一方见状，只能让开身：“你们先聊，我赶快去洗漱一下。”
客厅里热闹得宛如过年，曹一方匆匆忙忙去换了身衣服，灌了一口漱口水，牙都懒得刷，迅速回到了组织的怀抱，跟大家聊天打屁，回顾往昔。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种跟朋友在一起的感觉了。
吃饭之前，门铃又响。
“您的快递请签收。”
“什么东西这么大只？”
曹一方不记得自己最近有买什么东西，门口伫立着一人高的大纸箱，看尺寸说是里面有个人藏着他都信。
不禁回想起曾经把自己装在大礼盒中，打算给谢妍婷一个惊吓的那天晚上
那一夜，谢宇的眉宇相当凝重。
今时不同往日，曹一方身价水涨船高，说不定是某个有钱的变态奇葩类似苗迎松给他快递一个穿着客气的兔女郎，以恭贺乔迁之喜，他赶紧低头看了看，好在快递箱上没有透气孔不是活物。
“还挺沉铁头娃大学士，过来帮把手！”
正忙着越俎代庖帮吴玉孩子取名的两人走过来，合力将箱子往里搬，祁岩问道：“什么玩意儿啊这么死沉？”
曹一方道：“不造啊，搬进去开箱看看再说。”
轻拿轻放搁在玄关边上，陈玄祎悄默声的冒头，阴恻恻道：“不明来历的东西，你就这么往家里搬？”
曹一方刚抄起美工刀，闻言停下，转身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可知的危险？”
“亏你还红了这么久。”陈玄祎嗤笑，“没有收到过黑粉送的大便吧？”
气氛一时凝滞。
吴玉很没义气的默默带着媳妇儿往里退了五六米。这房子真大
曹一方也没胆子下刀了，他求助似的将目光递给祁岩。
祁岩脖子一冷：“看我干毛！”
“你头铁，酷爱冒险。”曹一方递给他：“是兄弟就帮我验货。”说罢飞速退到了吴玉身边。
祁岩素来以硬汉形象混娱乐圈，最近为拍新片还蓄了络腮胡，加之健身勤勉，恤紧贴鼓胀肌肉，整个人看上去n爆。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
祁岩退无可退，气压丹田，面容肃然，一声断喝，“呔！”
一刀下去！
刀片折了。
“现在这快递包装真难拆”祁岩求助：“给我换把菜刀。”
“你们真够闹的。”谢妍婷看不下去了，走过去，素手如电，只听胶布砰砰砰的连声炸响。
成功开封。
“徒手拆快递！”
众人齐声惊叹，目瞪狗呆，柔弱的大小姐竟也能恐怖如斯。
她打开看了一眼，吓得一声惊呼。
薛梦蛟也凑上去，哇的一声，“这什么鬼？！”
看来不是大便，曹一方等人按耐不住，顿时围拢过去
三人同时：“哇！”
“吊炸天！”
“酷！”
这是一只头颅。
一只龙头。
准确的说，这是一只模型应龙的头颅。
曹一方知道这是谁动的礼物了，当时拍摄仙罪的时候，那只遮天辟日的远古巨兽应龙，不但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也记忆犹新，后来他们还出品了周边，只不过钱都让盗版挣去了，况且软萌的应龙公仔也不可爱。
这玩意就不该可爱。
除却特效制作外，其实当时他们还制作了好几个模型，其中就包括了这枚活灵活现的龙头。
百分之百是胡悦龙送来的祝贺他乔迁的礼物。
他们把龙头取出来，摆在地上，但见龙头乌沉沉的，角如羚，喙如鹰，遍布黑色鳞片，一双龙眼仿蜥蜴，细看还有复杂纹路，中间一条细长竖瞳宛若发出猩红的光。
胡悦龙适时的打来了电话。
“喂，一方啊，东西送到了吗？”
曹一方兴奋道：“到了，你怎么会突然想到送我个头？”
胡悦龙：“片场的时候你提过，你说特别喜欢那种把狼头熊头挂在家里的猎人做派，而且你又很喜欢这个龙头，虽然我对你的审美品味表示惊悚你开心就好。本来早就打算送给你的，就是前段时间央视拍一个关于国产影视特效的纪录片，我就留着先让它上镜，现在用完了就送你呗。”
顿了顿，她又说：“谨以此物，纪念我们第一个像样的国产怪兽。”
胡悦龙走不开，就只把礼物送到，类似她这样的情况还很多。
娱乐行业很看大环境，环境相对宽松的时候，大家伙都能挣到钱，环境缩紧了点，那就要很努力才能存活下去，国产特效公司更是举步维艰，最近大把大把的破产清算。
其他还有很多人来不了，曹一方本来就有意分为午宴和晚宴，午宴最好都是家人和拍摄仙剑时认识的朋友，这些人相比较而言，情感连接更纯粹，晚宴则请一些如今和未来利益关联紧密的朋友。
曹一方现在特别开心，就这一个龙头，就能看出自己身边终于有品味相投的人。
傅翰林和祁岩在跟他商议，这么吊的装饰品，到底应该安置在哪里。
“肯定挂在墙上啊！”祁岩理所当然道：“曹公公家就应该有这么狂野的墙饰！”
“太大了。”傅翰林建议：“要不物业同意的话，放在门外行吗？”
曹一方拍板：“可以！在龙脖子上挂块牌子，写内有恶龙。”
祁岩：“6666666。”
薛梦蛟在一旁吐槽：“你说他们男人的脑子是不是都有毛病？他们是不是少了一根叫做审美的筋？”
“幼稚病吧。”谢妍婷无奈的看向一旁的金属双开门，中间有个掌纹认证的开关，这就是曹一方对装修唯二的坚持，另一个是会说话的马桶
“不过说真的。”谢妍婷看着嬉笑打闹的曹一方，欣慰道：“他好像很久都没有真的开心过了。”
薛梦蛟说得更直白：“这男人啊，说老就老了，一入江湖岁月催啊。”
第五百三十四章 昨日之日不可留
曹一方怀疑自己有点老了。
他们三人先是在门外将龙头固定在墙上，他自己兴致勃勃的弄了一块牌子，写上内有恶龙四个笔走龙蛇的大字，然后挂上，心满意足的审视平白无故变蠢了三分的龙头。
傅翰林觉得还少了什么，于是又加了一块，他写：曹公府邸。
连起来读作：
曹公府邸，内有恶龙。
他们三人无视吴玉等长辈的风水建议和女生的吐槽，笑得欢实，曹一方说感觉像在过节贴春联。
从前曹一方最烦过节。
他现在却有点期待，这么跟朋友们一起安安分分的过春节，要是大家伙能一直这么在一起闹腾就好了。
这算是老人心态吗？
“我说，曹公公啊你见过乔迁宴，家宴诶，搞自助餐的吗？”
祁岩端了一盘生鲜，一股脑的扔进面前的番茄小火锅里，一脸不爽的吐槽：“为表诚意，你好歹自己下个厨啊，不是说江海市这里通常都是男人做菜么？你应该厨艺也不错吧？”
曹一方反唇相讥：“我没记错的话，铁头娃你是n蒙人吧？”
祁岩：“嗯哪，请指教？”
曹一方问：“你会玩套马杆吗？”
祁岩：
薛梦蛟好心提醒祁岩：“你刚刚怼进去的那盘好像是刺生。”
“我知道啊。”祁岩混不吝的用鼻孔看人，“我怕有寄生虫，还是高温杀杀菌吧。”
曹一方自以为是的嘲笑：“海里的鱼没寄生虫的，不然日苯人早就灭绝了。”
祁岩听啥信啥，“原来如此。”
“别听他瞎说。”谢妍婷科普道：“主要是低温杀菌过，而且养殖的三文鱼之类饲料都处理得很干净不过我也觉得煮熟了再吃更好味。”
曹一方把家里人和朋友们放在一起吃午饭，本来也略微有过些心理斗争，怕气氛太尴尬，他妈却坚持要见见这些小伙伴们，尤其是说要对吴玉导演表达感谢。
屁类，她就是想看明星。
曹妈妈今天全程嗨翻，在场每个人她好像都再熟稔不过，把他们从仙剑后到如今拍摄的每一部作品，上过的每一档综艺，甚至花边新闻都如数家珍。
连陈玄祎她都认识，不但认识，而且还是丧神早期小迷妹。
“陈老师，待会儿给我签个名呗？”曹妈妈如是说。
陈玄祎只当她客气，微笑：“阿姨，现在您儿子可比我红啊，签名就算了吧，我在您面前不是什么明星，就是个小辈。”
曹妈妈喜笑颜开：“一码归一码，说出来你都不信，一方的签名我都跟他要过亲戚朋友需求量大，但他打死都不给，你说这孩子”
“你要拿我签名照卖钱，我能给吗？”曹一方闷闷道：“而且居然只卖十块钱一张”
曹妈妈不理儿子，满脸都是昔日追星族还未褪色的热情：“陈老师你可得给我签，我海报都带来了，我发誓，绝对绝对不卖给别人，我自己珍藏。”
陈玄祎脸色一变：“什么海报？”
“等等哦。”
曹妈妈离席，不一会儿从里间拿回来了一卷海报，不等陈玄祎阻止，她已然铺开。
“算算有十多年了吧，绝版珍藏海报，你刚出道的时候买的。”
曹一方本来想笑自己妈居然还特意拿古董海报过来要签名，这么土鳖的行为然后他不经意看到了海报上的陈玄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薛梦蛟抢先一步，放声狂笑，捂着肚子道：“陈老师你当时好青涩好摩登啊！”
摩登这个词就真的很符合当时陈玄祎的年代感。
曹一方憋笑：“妈你是个黑粉吧。”
海报上陈玄祎留了一头顺滑中分长发，神情桀骜，比神情更桀骜的是他那一身破洞白色背心，能露的都露了。
陈玄祎养气功夫了得，脸都快涨成猪肝色了，依旧神色如常，只是声音递了几度：“阿姨，我给你签，但你答应我，以后好好珍藏，藏得越严越好，千万别拿出来我复出不易。”
场间顿时一片欢声笑语。
气氛非但不尴尬，反而有了曹一方家人的存在，越来热闹，近乎失控。
曹一方的爸爸和爷爷都有劝酒的恶习，口口声声说要感谢吴导演的知遇之恩。
吴玉也馋酒，反正眼下孩子都有了，他就想放纵一下体内被封印多年的酒鬼尾兽。
酆立赶紧劝说：“糖尿病不能喝酒。”
吴玉反劝：“医生说少喝一点是可以的。”
他们就在那打太极推手，最后拗不过吴玉，还是让他美滋滋的喝上了一杯傅翰林当乔迁礼物送来的勃艮第蒙哈榭产的霞多丽白葡萄酒。
自助餐就是得慢慢吃，边吃边聊，各种追忆仙剑拍摄时的轻松时光。
说来也怪，当时也不轻松，拍摄档期也很紧，除了谢妍婷以外，其他人也都没有助理伺候，但每个人回想起来都觉得那已经是最轻松日子。
薛梦蛟感慨：“当时好开心啊，什么烦恼都没有，我那时候还觉得吴导特凶特严厉，现在想想，当时太不懂事，你们真不知道我遇到过多少奇葩导演，剧组也都乌烟瘴气的。”
曹一方深有所感：“还有个原因，我们当时都是萌新，剧组无大牌，投资也不大，吴导一人说了算。”
祁岩问：“你们都遇到过哪些奇葩？”
曹一方摇头：“说出来不太好，会传出去。”
祁岩刚想拍胸脯保证不泄密，曹一方就冲自己妈努了努嘴：“娱乐圈的人她都门儿清，我们今天说的话，就是明天的新闻。”
最后他们决定不聊郁闷的事。
饭后先是在曹一方的带领下参观了一番他都不太熟悉的新房各处，性冷淡的客厅和暖色调的卧室装修风格都饱受好评谢妍婷负责的领域，通常大卧室的掌纹锁金属双开门和会说话的马桶饱受恶评曹一方坚持的品味。
下午大家都没急着走，甜点饮料下午茶应有尽有，娱乐活动也不少，娱乐室里不但有一张桌球台，甚至还有两架全方位的游戏跑步机。
跑步机还没有普及，价格昂贵，而且应用的游戏也很少，基本都是射击类单机游戏，现在只有少数类似曹一方这般的年轻土豪才会花冤枉钱买，而且一买就是两台否则没人联机打。
戴上眼镜，抄上步枪，曹一方和祁岩两个荷尔蒙最旺盛的男子进入游戏一通厮杀。
杀完后头晕目眩的下来，互相搀扶着，两人相互欣赏不已。
曹一方：“我杀了你三次，总分高一点，但你居然能用吊索空降我爆破，牛逼啊。”
祁岩：“你更牛逼，你到底躲在哪儿？我前两次连影子都没看见就被你爆头了。”
曹一方：“这个地图有一把93，藏在区阁楼上，你拿步枪肯定突突不到我，地图显示我们有六百米距离。”
祁岩：“那你老是躲在那也不行，刚刚我没经验，等会儿我就直接钻隧道，开局就冲你，你不刚枪就死路一条。”
曹一方：“不服再来。”
祁岩：“来呀！刚我啊！怕个卵！”
过了一阵，谢妍婷过来喊他们吃水果。
祁岩刚刚出局，很愤懑的让她来。
谢妍婷对这新玩意束手无策：“我没玩过啊。”
曹一方摘下眼镜：“我们也是刚玩，很容易上手的，我教你。”
二十分钟后，曹一方三杀，谢妍婷十杀。
换人。
四十分钟后，祁岩二杀，谢妍婷二十杀。
两人勾肩搭背灰溜溜的离开，嘴里还兀自不服输的说：“就不爱跟女生玩游戏。”
谢妍婷：“辣鸡。”
曹一方没有开心太久，他跟吴玉聊天的时候，得知了一个消息。
吴玉暂时要把手头的工作放一放，说得好听叫做休息，直白点就是退出娱乐圈。
傅翰林也已经打算改行。
第五百三十五章 等一等
驴肉火烧长得很快，又缺少运动，像发面馒头一样膨胀，肉球似的堵在玻璃移门上使劲抓挠，想让曹一方开门。
吴玉来到景观阳台抽烟，打开移门作势踢它，“去去！”
驴肉火烧丝毫不慌，还努力的把狗头挤进来。
曹一方蹲下来摸摸它的脑袋，轻声“汪”了一声。
它偏了偏头，甩甩尾巴走了。
吴玉和傅翰林再看曹一方时，目光仿佛在看什么奇行种。
曹一方正烦躁呢，吴玉和傅翰林两人都表达了改行的想法，而且听他们的语气，绝不是一时冲动的抱怨，而是在深思熟虑后做出了决定。
吴玉递烟给他。
曹一方摆摆手：“早就戒了。”
“戒了好，身体是底线。”
吴玉持烟的手悬在栏杆外，镜片后的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沉凝而深刻，看着垂头丧气的曹一方，叹声道：“你这几年很累吧？”
曹一方凭栏远望，从这个角度看，浦江对岸的几栋地标建筑似乎连成了一座人造的山峰，擎天而立，仿佛亘古长存。
其实浦东的繁荣不过是二十年的事，二十年前，那里还是一片滩涂，破败晦暗。
人力真不可思议。
人类只争朝夕。
吴玉简单的一句问候，不知道怎么的，尤其能戳中心扉。
他竟有些鼻酸。
“还好。”曹一方眺望下面忙碌的车流，“上头衮衮诸公，下面碌碌百姓，谁不累呢？都是为了活得更好，累点也值得。”
说到这个，曹一方真觉得有话可说，他骤然转身，很不理解的问：“如果说累，那大家都累，我们这个圈子却累得更值得，看看对面金融中心，各行各业的顶尖人才拼了命996，807，716，很多人都累死在电脑桌上和健身房里，他们能挣多少？年薪二十万？三十万？我们累点也比他们划得来吧？干嘛要离开？”
傅翰林默然无言，曹一方盯着他，问：“你不做演员了，打算干嘛去？”
“回老家开一家书店。”傅翰林颇有点不好意思的说。
“书店？”曹一方难以置信。
“嗯，书店。”傅翰林解释：“现在实体书店转型的很好，不是你想得那种，我打算做那种书店类似融合咖啡厅和主题餐厅的书店形式”
曹一方才懒得听他哔哔书店的规划和前景，他只想自私的劝傅翰林回头是岸，打断道：“大学士，你喜欢陶冶情操没问题，但我冒昧问一句，这几年下来，你有多少储蓄了？”
傅翰林对收入倒是坦荡：“省吃俭用，省下来一百多万吧。”
曹一方：“一百多万，在这里连一套像样的房子首付都付不起。”
傅翰林笑道：“所以我没打算在江海市混啊，我要回老家。”
曹一方一口气憋在胸口。
他知道傅翰林从小家庭环境不好，眼窝子浅，本以为这小子在名利场混了这些年，眼界大开，雄心也自然见涨，结果他还是这么知足常乐，这怎么整？
好比望子成龙的家长，堆上毕生资源培养孩子，苦口婆心劝他上清华北大哈佛麻省，可孩子就是胸无大志，觉得摆个摊或者开个出租也挺好，都是为人民服务，为社会创造价值嘛。
你还不能说他不对，三观哪有对不对。
吴玉也笑了，“一方，是你想要的太多啦，人生有时候退一步海阔天空。”
曹一方还不死心：“你再演几年，多赚点钱再去做生意也行啊。”
谁知傅翰林淡然道：“我赚不到。”
“哈？”曹一方不解。
吴玉转身背靠栏杆，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一方。”
曹一方回头，“咋？”
吴玉问：“你多久没有关心过别人了？”
曹一方：
“这个世界分了很多战场，各行各业都是一个局部战场，资源有限，大浪淘沙，始见真金当然，大学士我不是说你的沙”
吴玉苦笑终于忍不住用这个词道：“我是说，合适的才能留存下来，万里挑一啊。”
傅翰林接口道：“现在行业巨变，大环境越来越差，影视城蹲活的都没了，不是只有我要离开，其实很多人早已经离开，只是你看不到”
大环境的问题，曹一方才刚具体了解过。
资本冷静期上头管制期，双核打击。
可惜，至少他觉得，劣币在更有利的驱逐良币。
“我其实刚入行就知道自己不适合。”傅翰林道：“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对表演领域，没有太大追求，我是个没有理想的人，我只想要赚点钱，然后过自己的小日子。”
“我也曾经被你，还有其他人激励过，好像很多人都特别知道自己要什么。”
“我努力去适应，去学习，我可以安安稳稳，扎扎实实的好好演戏。”
“只是这样还是不够的，我一直在挣扎，公司给我包装的形象和行事我也无法接受。”
“我太累了，不是身体的疲累，是心理承受不了，我不属于这片大海，我要回到我自己的小池塘。”
曹一方很想扛一记，说单纯好好演戏也是可以赚钱的。
随即他就回想起了自己的上辈子。
扎实演戏，安稳做人，也可以赚钱，甚至可以大红大紫。
骗人的啦。
永远不要拿万里无一的大幸运去规劝普通人，这是做人基本的善良。
曹一方放弃了，整个人又疲惫了几分。
“那吴导你呢？你导演做得好好的，怎么就放弃了，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所以说你很久不关心别人了，我哪里就做得好好的？”
吴玉偷瞄了一眼室内，见酆立不在，又偷摸了根烟叼上，他锤了锤腰杆，笑道：“我合资的小世界工作室已经关门大吉啦，连续两部电视剧不火，后来又有两部中途夭折，撑不住。”
曹一方完全不知道这事。
吴玉打心底里欣赏曹一方，目光里满满都是慈爱和温柔，语气里却有一丝告诫。
“一方你比我强，你年轻，有手段，看得懂市场风向，我其实很反感选择网络改编电视剧，没想到你选了这么一个奇怪的题材，还那么成功，了不起，这不是幸运，这是真本事，也是你们年轻人的优势你们更了解年轻人。”
“但是接下来你不要投资太大，分散一下风险知道吗？我听说你第一部几乎是n，太冒险了，后面一定要考虑变数，开工作室是做生意，做生意不能像赌博一样。”
曹一方点点头，换了从前，吴玉这么夸奖他，尾巴早就能翘上天，可现在半点也开心不起来。
吴玉过去拍了拍他肩膀：“我以后打算在母校任个职，表演系的系主任虚位以待，校长对我可是朝思暮想，早就盼着我去。”
“校长朝思暮想的是你能在娱乐圈风生水起，这样可以多捧红几个学生，比如我这样的你去做系主任完全是浪费资源。”曹一方无力的坐下，缩在藤椅里，毫不客气的揭穿了吴玉的假话。
吴玉做出恶狠狠的模样，手上却没使劲，轻轻的拍了下曹一方头顶，“你现在真难忽悠。”
曹一方笑了笑：“你什么时候忽悠过我了？”
吴玉和傅翰林对视一眼，都看出曹一方状态不好，知道了他们二人打算转业后，整个人像个泄了气的烂皮球。
曹一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难受。
按理说，人来人往，人聚人散，再正常不过，以后又不是没机会再联系。
但感觉就是不一样。
“走啦，进去啦，里面好热闹，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呢。”吴玉开门，傅翰林先走了进去。
曹一方缩在圆形藤椅里动也不动，有气无力的说：“给我根烟吧。”
吴玉看他：“不是戒了吗？”
曹一方道：“偶尔。”
吴玉连着盒子和火机扔给他。
青烟升起，江风吹散。
吴玉打算进去，让他自己一个人晾一会儿。
却听曹一方轻声吟诵：
“志之所趋，无远弗届，穷山距海，不能限也。志之所向，无坚不入，锐兵金甲，不能御也你说的，我还记得你当时忽悠我咯？”
吴玉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好半晌后，才说：“我想种一棵树，现在没有适合的土壤我可以等一等。”
第五百三十六章 取舍
兴致索然。
曹一方这栋江畔豪宅的大阳台是一条带边角的长廊，他闲得蛋疼甚至可以在这儿跑步，从东南跑到西南再跑回来，除了不能装晾衣杆晒衣服，感觉做什么都行。
这条景观长廊，他还没有做什么摆设，仅仅在西南角放置了一张半圆形的藤椅，悬挂着的那种，看起来特别舒服惬意，可以摇啊摇，摇啊摇，摇啊摇
其他地方太空旷了，导致两边看起来就像无限延伸的白线。
像过去与未来，空得茫茫然。
他想一个人呆会儿，但又不想真的一个人呆着，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作。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是什么呢？
他又不是文艺青年，他其实只是个俗人，俗到他想要的东西，就是人人想要的东西。
原来俗人也会怅然。
曹一方真觉得自己有点老了。
这涉及一个科学与哲学并存的问题穿越者的年龄如何计算。
他努力的回想自己死的时候几岁，遥远得仿佛像是上辈子诶还真是上辈子的记忆。
想起来了，四十三。
如今二十七。
如果简单相加，那他现在足足有七十岁高龄。
那这算法就摆明了是扯淡。
认真琢磨起来，他觉得这又涉及另一个哲学与玄学并存的问题。
灵魂和**之间的影响关系。
他最近看网文发现十本里有九本必须穿越，这是个基本设定，而主角穿越以后呢，为人处事基本按照过往的习惯，也就灵魂主导**。
他自己的感觉不是这样。
灵魂和**呈相互影响的复杂关系，他带来了自己的记忆与经验，但四十多岁老男人的性格却发生了很大畸变，年轻身体分泌的各种激素在影响他的心智与为人处事。
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假如他上辈子花丛一生，阅女无数，到了看异性如看异形的境界，那么穿越以后，哪怕灵魂说不要，身体该有反应还是有反应，而身体的冲动，也同时会影响他的想法。
所以他从来没有去试图扮演一个年轻人，他就是一个年轻人，连带着灵魂也年轻了起来。
刚来的时候，他真觉得年轻啊，朝气蓬勃，一切皆有可能。
现在，望着落日，格外疲惫。
怎么比郁郁不得志的上辈子还疲惫。
明明得到的足够多了。
人真贱。
他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房间里头那些如今最亲近的人都不合适。
他打给田安邦。
过了许久，那边接起来，田安邦发出中气十足的问候：“有屁快放，我在打麻将。”
曹一方没好气道：“打麻将那么安静？”
田安邦说：“手机上玩啊！企鹅欢乐麻将！”
“你今天怎么不过来啊？”曹一方扣着嘴唇死皮，没话找话：“我乔迁大喜，不来看看我新买的豪宅吗？我还想跟你显摆显摆。”
田安邦敷衍道：“来日方长来日方长，改天再看，我不在江海市，这边老朋友来找我，走不开。”
“你那三国剧本怎么样了？能不能拍了还？”曹一方就是不给他挂电话。
电话那头顿了顿，“哎呀正在筹备正在筹备，这种历史大剧很麻烦的你小孩子不懂”
曹一方：“现在这个环境，哪还有什么资方愿意投历史大剧你别是被蒙了，说说看，出品方哪家啊？”
田安邦不耐烦：“哎我说关你啥事啊我正忙着呢”
曹一方笑道：“你不是让我演重要角色吗？大坏人司马懿？”
“历史角色哪能以好坏来分”田安邦略微有了点兴趣：“哎，你愿意演啊？”
“不愿意。”曹一方随口扯道：“这种角色吃力不讨好，我要诸葛亮。”
田安邦斩钉截铁：“你不配。”
曹一方又转了话题，“话说，我过几天新戏开拍啦，剧本还有点问题，我发你你帮我参考参考”
“别别别，我一把年纪了，你拍的那玩意我真看不明白，看不明白怎么参考？”
“瞎看看嘛。”
田安邦沉默了片刻，语气缓了下来：“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到底想说什么？”
曹一方长出一口气：“我不知道啊，我就是唉，吴导不打算干导演了你知道吗？我记得你们关系挺好的。”
田安邦：“知道啊。”
曹一方：“你不劝劝他？”
田安邦：“关我屁事啊”
曹一方：“还有我一朋友，叫傅翰林他也打算退出娱乐圈了，回家养老。”
田安邦：“那关你屁事呢？”
曹一方：“老头子，这样就没法聊天啦。”
“唉”田安邦叹了口气，他拽文的时候显得尤其不正经，偏生语气又很深情，嗓音掺着把岁月的沙砾，端得诡异：“我知道你感觉不好，故人渐次退场，宛若一曲终了孤独是人类永恒的命题。”
曹一方其实没想用脑子跟他聊天，完全是排解情绪。
凝望着天边云卷，那云镶了金边，美得很单调他觉得能发呆看上一小时。
“教授就是教授啊说话有水平”
然后就是久久无言，很奇怪，田安邦没挂电话，也没出言打扰，曹一方也不觉得尴尬，不觉得必须说点什么。
他是个奇怪的长辈，有口臭，更自有其智慧。
“你说人是不是犯贱？”
曹一方忽然就说：“我买这房子前就在想，我住进来以后得多高兴，浦江之侧，俯瞰魔都，居高临下的审视众生，嚯，多有征服欲，现在也就这样，最开心的时候，大概就是签合同决定买的时候我说句臭不要脸的大实话，我怎么觉得，我穷的时候，比现在开心呢？”
“跟钱没关系，只跟时间有关。”
田安邦几乎在顷刻间就做出了回答：“你活得越久，得到的越多，想要的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你现在想要什么你自己知道吗？”
曹一方扯扯嘴角：“你想说不忘初心？”
“不忘初心说的好听，没有意义。”
田安邦道：“饿肚子的时候要馒头，有了馒头想吃肉，吃着肉最好来杯酒，酒足饭饱有个女人就更美了人寿有尽，**无穷，没有**，怎么前进？”
“那不都是废话吗？”
“你不就是想说说废话吗？”
“有道理。”
“曹一方，我跟你说几句心里话。”
“你说呗。”
“你跟我很像。”
“滚。”
“你是个病人。”
“嗯？”
“最优秀的人都有病，你得先接受这一点，然后终身和痛苦作斗争。”
“你说什么呢？”
“最顶尖的人才，跟大多数人真的是不一样的，你知道什么是庸人吗？”
“你说，我听着。”
“庸人就是快乐的时候一般快乐，痛苦的时候也不那么痛苦。最优秀的人则反之，我们的快乐和痛苦都很强烈痛苦会居多。”
“这不是矫情吗？”
“人与人的悲喜不相通，你能理解强迫症的世界吗？”
“呃不能。”
“那你同样就要接受，大多数人都不能理解你。”
“不对，我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我是俗人。”
“你不是不喜欢人设标签吗？干嘛非得给自己套个俗人标签，感觉怕死了与众不同。”
“我会怕与众不同？！”
“我记得你说你想在颁奖典礼穿白西装，你喜欢纯白色的西装，但你从来没有穿过，为什么？”
这个问题居然把曹一方难倒了。
对啊，为什么呢？
仔细的想了想，他觉得实话实说也没什么，分明是田安邦想多了。
“我在时尚这一块拿捏不好，我只是觉得，纯白的正装，我是说没有什么乱七八糟其他元素的纯白正装，感觉很沉闷，反正服装师都不建议我这个年纪穿这类西服，不住”
田安邦笑道：“你看，谁想的到，天不怕地不怕的曹一方，在这一件小事上，不经思考的就决定不冒险，决定从众人多么矛盾，大家都以为你什么事都要做得特立独行，显摆自己。”
曹一方揉揉额头，“你把我绕晕了快。”
“道理无用啊，喂你鸡汤你也喝不进去，我就算知道你的毛病，我也帮不了你，人生没有弯路，每一步都必须走我就随便说说我自己想说的废话。”
“要不你试试？你给我说说道理，说不定我能悟呢？”
“你毛病很多，但只有一个是必须要解决的，不解决你成不了事。”
“什么？”
“不能取舍。”
“什么鬼，我怎么就不取舍了。”
“你就算知道自己要什么，也舍不得付出代价。”
“这又是啥意思？！”
“要不你看看三国演义吧。”
“那算了，最近没空。”
“我要去搓麻将啦！挂啦！”
“再见！”
曹一方真的只是想找人聊聊，聊聊就好多了。
田安邦的话总是让他觉得很有道理，但又懒得真的费心去理解。
不过回头还真是打算买本三国演义和三国志对照着看看，最近网文看得太多，得换换口味。
回里间的时候，除了家人以外，陈玄祎等人都要告辞，戳在门口互相道别。
他们现在也都知道吴玉和傅翰林要改行，看起来都很能接受，至少比曹一方的接受程度大得多。
只是也都有些怅然，薛梦蛟看起来甚至有些怎么说呢，兔死狐悲的样子。
这个发现让他很慌。
他先是就近拽着祁岩谈心：“你最近怎么样，还是只拍电影？收入够不够？”
祁岩被他突如其来的关爱整得发懵，“还、还行吧”
“做得开不开心？”曹一方连珠炮似的问：“未来有什么打算？继续拍商业片还是走艺术片路线？电视剧考虑吗？我们在这行当混，能互相帮衬的尽量互相帮衬。”
祁岩明白了，他憨憨一笑：“放心，我其他啥也不懂，就干这行，不转业。”
薛梦蛟开玩笑道：“这画风太诡异了，祁岩一电影咖，需要曹公公你一网剧咖关照咩？”
祁岩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拍电影说起来高大上，其实名气不够响，还是没有里子，我挺穷的，真的未来打算其实公司是打算要我接拍一些电视剧。”
曹一方对祁岩还是比较放心。
薛梦蛟就更危险一点。
他看着笑笑，认真的说：“笑笑，你跟着哥好好混，我一定能把你捧成电视剧一姐。”
第五百三十七章 我，曹妈妈，审讯专家
“得了吧您勒，网剧你也没给我女一啊！”薛梦蛟没好气的吐槽他。
曹一方赧然，想想也是，古小灵在剧本中他虽然有意加戏，也尽量让角色更讨喜更有魅力，但终究不是女一，对薛梦蛟的人气提成有限。
他只能说：“等有合适你的角色。”
薛梦蛟干脆的问道：“那我合适什么样的女一角色？”
话一出口即刻后悔，拍无限乐园本来就有帮曹一方的心思，雪中送炭，现在剧火了，她其实也沾光，还咄咄逼人的要女主角，显得有点过分换了从前，跟曹一方怎么开玩笑也不会担心他介怀，现在却不一样了，刚入行的时候薛梦蛟没心没肺，总是大大咧咧的说话，无意中得罪了不少人，踩了许多钉子，这也让她顾虑得更多。
她尤其不想跟曹一方心生芥蒂。
曹一方倒不觉得有问题，理所当然道：“打女啊，你上学那会儿拿过全国武术锦标赛季军，这是你最大的优势，现在还有同龄人里哪个女演员能比你打得更好看？”
薛梦蛟松了口气，看来曹一方这么多年下来，还是个憨比，不会那么容易生气于是想要以退为进的谦虚一下，狡黠道：“太夸张了吧，同龄人比我厉害的海了去了！你最近收的那个叫邱山淇的女孩子就很能打啊。”
曹一方纠正：“她是打人很疼，你是打人很好看，两码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了一阵停下来，要不怎么说人总是会成长的，薛梦蛟想了想，说：“我总觉得你夸人的时候带着损人的心思，你是不是同时嘲了我们两个？一个打得丑，一个花拳绣腿。”
曹一方没想那么多，怎么女人到了一定的年龄思路都九转十八弯的
“你想多了，要的就是花拳绣腿。”说到这，想起薛梦蛟后来拍摄的那几部完全没有记忆点的剧，他奇怪道：“你现在好像接得都不是打戏啊？你签约的公司怎么回事，仙侠剧不让你动手就算了，还演什么宅斗，放着金矿不挖刨什么屎坑，他们不知道你技能点加在哪吗？”
“接不到好剧呀，不够红呀，打戏现在都完全用替身，所以哪个女演员红就哪个上，我能打也没用。”
薛梦蛟说起就来气：“而且要红太累，我经纪人整天逼我笑，说这是我的记忆点，越笑越红，他拼了命给我接综艺，让我上去无脑笑，嘎嘎嘎的笑我的人设是傻缺吗？我只是笑点低而已！”
陈玄祎好像在安慰：“有记忆点就是好事，很多女星为了能有记忆点，宁可天天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曹一方听听就心酸，又不好直接唾弃她的经纪人和经纪公司，那纯粹站着不说话不腰疼，大环境如此，搁在十几年前影视剧还是蓝海的时期，随便拍什么都能火，随便演什么都能霸屏，上至九十九下到刚会走，几乎都只有同一个娱乐活动看电视。
现在不同，信息大爆炸的年头，能让人眼熟你就得费尽全力，海量影视剧，大把艺人，凭什么记住你？
“没事，有我呢，我罩着你。”
曹一方给她吃了一颗半真半假的定心丸：“我跟我的经理人白荼商量过，接下来我们会趁网文便宜，多买一些，重点买类似无限乐园这种因为没人敢拍而特别便宜的，到时候合适你的剧本一定会很多可我不保证一定是女一啊。”
连薛梦蛟都看穿了他的担忧。
“噗”
她忍俊不禁：“行啊，我就先不退圈吧。”
这颗定心丸曹一方吃得很舒服，转而望向陈玄祎。
陈玄祎面无表情道：“看我干吗？我一直都是在娱乐圈边缘徘徊试探的男人，我进来，出去，进来，出去，进来，出去自得其乐。”
又看向吴玉和傅翰林二人。
他们俩比较坚持。
曹一方叹了口气，“你们总会想开的，到时候，回来，我一定倾力相助。”
等把人都送走以后，他才想起婷婷来。
回到客厅，茫然四顾。
人呢？
她人呢？
走了？
餐桌有外聘的专人收拾，厨师在厨房准备晚宴的食材，爷爷奶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们俩不会用这个家庭影院，老爸正在极力的尝试教会二老。
我妈呢？
十分钟前，曹妈妈要去清洗果盘，谢妍婷追过去告知有洗碗机可以用，然后就被拽着一路追问畅谈娱乐圈八卦消息。
其实与其说是谢妍婷回答，倒不如说是曹妈妈单方面灌输八卦信息，她只消在专业领域答疑解惑，并且澄清一些太过扯淡的八卦。
最后他们俩还是一起把果盘手洗了。
谢妍婷全程紧张到手抖，好在一个盘也没摔，刚想松口气暗自退下，曹妈妈却忽然小声问道：“你们现在感情稳定吗？什么时候结婚啊？”
谢妍婷如遭雷殛。
什么？！
纳尼？！
？！
&p;;&p;;
曹一方什么时候跟他妈妈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啊他没说。”曹妈妈观其神态，查其气息，随随便便读了个心，“但我记得你呀，你来过我店里。”
谢妍婷死机：“呃”
曹妈妈露出一个贼有数的表情，显得很险恶，压低声音道：“当时你们是刚开始约会吧？刚拍完第一部戏，都没什么感情经验，因戏生情？我懂的。”
谢妍婷的头顶心几乎要冒险：“呃”
“那现在怎么样了？这臭小子什么也不跟我说，全靠当妈的自己推理。”
曹妈妈试探性的问：“是我误会了？还是分手啦？还在谈？”看她表情变化，曹妈妈点点头：“哦，还在谈。”
谢妍婷崩溃，这什么异能？！
她恢复一点理性值后，其实理智告诉她，最好不要在曹一方没吭声前，给阿姨确定的回答。
因为曹妈妈貌似真的嘴巴很大
然而谢妍婷沉吟再三，还是点了点头，用细若蚊音的声音说：“嗯，一直谈着呢。”
曹妈妈惊喜不已：“真哒？那”
话题回到最初。
“啥时候结婚呢？”
第五百三十八章 拉帮结派的姐妹俩
当时吴玉等人聚在玄关前，曹妈妈尼基塔附体，先是机警的从厨房探出头观察，见没人注意到这边，匆匆的拽着谢妍婷的手，一溜往里窜去，随便开了房门便藏身进入。
“这房间干什么的？空落落的。”曹妈妈奇怪道。
谢妍婷算是曹一方新房的主要设计师，自然清楚，“健身室，有时候他懒得出门的时候，在家里就可以锻炼锻炼。”
健身室还没有好好归置，正对着落地玻璃的位置就放了一架跑步机，墙壁上有液晶电视，整个房间都铺设了防滑地垫，上面基本上空无一物。
“这孩子太浪费空间了。”曹妈妈埋汰道：“这么大的地方，完全可以再改个小卧室。”
谢妍婷也不好说什么，除了娱乐室、书房、健身室以外，还有两个卧室，曹一方自己一个人住，要那么多房间干嘛？金屋藏娇啊？
曹妈妈作为个体户，宠物店老板，惯会察言观色，直接就着谢妍婷心里所想回答：“别以为两个房间就够，以后还有孩子呢。”
谢妍婷原本是很慌张，长辈催婚这么大的事她可从来没遇到过，好在她本身家底殷实，不管她自己有没有意识，老爸有钱，底气就是不虚而且曹妈妈不是那种婆媳剧里恶婆婆。
就是有点机智的过分。
曹妈妈这人脾气率真，聊起来不生分，谢妍婷胆子大了些许，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有孩子也够啊。”
哎呀这话题，聊起来怪开心的。
这年头，女生向往成立家庭，愿意早早结婚生子成了一件特别不酷的事情但谢妍婷真的想。
曹妈妈扛道：“万一双胞胎呢？小孩子还是要有自己的空间，到时候还得再腾出一个房间。”
谢妍婷忍笑：“阿姨你想得太远了”
想得太扯蛋了，双胞胎说来就来啊？
反正有地垫，曹妈妈席地而坐，谢妍婷也坐了下来，她知道这番盘问少不了。
曹妈妈拉着她手，正色问道：“你们恋爱谈了有四年了吧？”
谢妍婷天天算着日子，当即点头：“再有两个月满四年。”
曹妈妈着急道：“你跟阿姨说实话，现在有没有结婚的计划？”
谢妍婷双眸略黯，随即又提振了些精神，扯起笑容：“这个得问一方。”
“什么意思？”曹妈妈捕捉到了一丝线索，“他没有提过吗？”
谢妍婷咂摸了一下自己的话，总觉得有甩锅嫌疑，赶紧解释：“不是不是，还没到谈婚论嫁的时候，阿姨您这么了解娱乐圈，您应该知道，艺人结婚年龄普遍比较晚”
“你们京城的孩子说话老是您啊您的，别跟我这么客气。”
曹妈妈笑道：“不要把我当长辈，你看，我瞧着岁数大吗？”
谢妍婷赶紧道：“不大不大，阿姨看起来好年轻啊！”
曹妈妈道：“那就别叫阿姨了。”
谢妍婷更放松了，很不淑女的咯咯笑起来，“那怎么办，我叫您姐啊？”
曹妈妈很开心：“就叫姐也行啊。”
谢妍婷内心：各论各的辈分嘛
曹妈妈见气氛哄得差不多了，趁其不备，单刀直入，“谈了四年，你们怎么还不公开？”
“嗯要考虑很多因素。”谢妍婷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双腿并拢抱着膝盖，“一方还有我，都年轻，还在事业上升期，这个时候公布恋情影响很大，最糟糕的情况，很可能双方的粉丝掐起来，这样我们都难做。”
曹妈妈问：“我儿子有没有主动提，什么时候打算公开？”
还真没有。
谢妍婷心想。
见准儿媳犹豫，曹妈妈低声自语：“看来是没有，他整天瞎忙什么呢”
谢妍婷赶紧道：“他现在也没办法”
话还没说完，曹妈妈就接口，语气不善：“他怎么会没办法呢？我看他办法可多了。”
环顾四周，曹妈妈感慨：“短短几年时间，一方白手起家，挣下这么大家业哦，我知道，你家业更大。”
谢妍婷赶紧摇头：“没有没有，一般啦。”
曹妈妈继续道：“几年时间挣到这么多钱，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一方他是有办法的人，公开恋爱这点小事，我相信他只要去想办法，一定能处理得妥妥当当。”
谢妍婷沉默下来，这么多年下来，她多少也有怨怼，只是一直安慰自己，曹一方是真的太忙，顾虑不到这点小事。
曹妈妈又一把握住她手，掌心温暖，温声道：“婷婷，我看得出来，你们相处的过程里你付出的肯定比他要多得多。”
谢妍婷强笑：“还好啦。”
“他傻的！他好像都意识不到是自个高攀了！”
曹妈妈好似站在谢妍婷这边，同仇敌忾：“你家世好，相貌好，脾气又好，随随便便都能找个比我儿子好上百倍的人家，他充其量就是占了个先手怎么不懂珍惜呢？”
谢妍婷一脸懵逼，曹妈什么心态想给自己介绍个更好的吗？
“到时候我要好好骂他一顿！谈恋爱不结婚就是耍流氓，谈恋爱不公开更是流氓中的流氓！渣男！”曹妈妈狠声道。
谢妍婷已经放弃为曹一方开脱了，应声道：“嗯！渣男！”随即又赶紧说：“不过阿姨”看到曹妈妈的眼神，谢妍婷只好道：“姐！姐你别骂他不然感觉我催婚似的。”
“我不骂他可以。”曹妈妈好声劝慰：“但你要催他知道吗？结婚是大事，由不得一直拖下去，你看，你们都谈了四年了，听说过七年之痒吗？”
谢妍婷现在彻底觉得曹妈妈站在她一边，不禁惆怅道：“那怎么办呢？我不能真催他呀，他现在上升期，催他公开恋情，催他结婚，搞的我好像在拖后腿了姐，我不想拖她后腿”
“哎哟我的傻闺女！”
曹妈妈心疼的伸手帮她顺了顺长发，“你不能老为他着想，你也要为我为你自己着想，知道为什么我看起来年轻吗？”
谢妍婷猜测：“您很会保养？”
曹妈妈道：“不，主要是因为曹一方他老爸顾家，听话。”
谢妍婷不禁想到自己亲妈和老爸这一对，再看曹妈妈，羡慕之情油然而生。
“男人是应该有事业心，但要是只有事业心，那我们女人就苦了。”
曹妈妈说话间仿佛有一种魔力，特别能蛊惑人心，拉拢同盟，“你和曹一方在一起的时候，看中的是什么？是他长得帅？多有事业心？肯定不是吧？”
“嗯说句大实话，我跟他也说过。”谢妍婷犹豫道：“我不希望我的男朋友像我爸一样，但是最近几年，一方跟我爸越来越像了，我确实有点担心。”
曹妈妈早就了解过谢妍婷的情况，知道她母亲早就过世了，明星没有**但是对她家里的具体情形并不知情，观其言察其行，却很容易就猜测出，至少不算是个幸福的家庭，曾经不是，现在也不是。
她便这么说：“你觉得你爸爸，幸福吗？”
谢妍婷摇头。
“所以呀，无论是为了你，还是为曹一方，你都要努努力，让他早点结婚，生孩子，成立家庭。”
曹妈妈说到最后，“就我看到的男人们，事业有成却不顾家庭的那些，没有一个是不后悔的，反倒是事业一般般，但家庭幸福美满的那些人，都活得很开心，身边的人也都很开心。”
“姐你说得对啊！”谢妍婷小拳砸掌心：“我也觉得一方太魔症了，最近他睡觉都睡不着。”
“失眠啦？”曹妈妈紧张道：“严重吗？”
“严重啊！”
“就是操心操的，我们得挽救他。”
“怎么救啊？”
“来，我教你，首先你要有话语权，让他在意你。江海市这边，女人为什么有地位？因为会作。不是作死啊，是会闹和发嗲，然后呢，你要记住，男人都是一根筋，你得把他们当儿子教育这事很复杂，我慢慢传授你。”
曹一方在客厅里问：“爸，我妈呢？”
他爸瘫在沙发上摆弄遥控器，“不知道啊，上厕所呢吧？”
正说话间，只见曹妈妈和谢妍婷有说有笑走出来，关系好的跟亲母女俩一样。
曹一方心里咯噔一声。
难不成暴露了。
算了，暴露就暴露了吧，但他得提醒老妈别到处乱说。
于是扬起一脸孝子的笑容，走上前去：“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结果两人看到他，一起没了笑意，曹妈妈板着脸，搂着谢妍婷肩膀，“我们姐妹俩聊点女生的话题，没你的事，该干嘛干嘛去！”
谢妍婷有了靠山，吊得一批，双手连甩，傲娇不已，“就是，走开走开！”
曹一方一愣。
姐妹俩？
姐妹俩？？
那我是什么身份？？
而且
为什么感觉她们俩要谋害我
第五百三十九章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到了傍晚五点多，曹妈妈他们随便又吃了点就离开了，一大家子人也不要曹一方送，下一站要去他的姑妈家。
虽然崇安岛名义上在江海市，但着实离市区遥远，来一趟市区比从市区飞一趟日苯还久，既然路途艰难，他们就要回本，打算在这边住几天，把住在市区的亲戚都骚扰一遍，该玩的地方也去玩玩。
其实曹一方的亲戚不少，像爷爷奶奶他们听说孙子在新家请客吃饭，差点没把七大姑八大姨都请过来富在深山有远亲，他出名后，平时也经常有些亲戚朋友增加了跟他们家的往来，并且提出各式各样的请求。
曹妈妈曾经传过话，曹一方都毫不犹豫的拒绝。
结果大家反而关系也都不差，只是背后腹诽肯定少不了。
无所谓。
人生在世，能奋斗好自己的生活已经拼尽全力，哪有余力讨所有人喜欢。
谢妍婷跟自己老妈前后脚离开，他们走的时候，白荼等人正好提着礼物上门来了，他又没来得及问她们姐妹俩什么情况。
晚宴和午宴的感觉不同。
白荼、与墨、吕惊蛰、苗迎松、林音，全是近期有直接利益关联的朋友们。
这种感觉的不同，大体类似于：
同学同事。
“同事们”相对来说要客套许多，礼物带得也贵重，比如苗迎松送得大黄鱼金条，一整盒，十二生肖。
按照价值来看，其次应该就是海归土豪林音。
她相比之下肯定比苗迎松有品味，一块小小的墨玉虎手把件。
白荼送得是一盒武夷大红袍。
与墨了解曹一方的现状，送了安神的熏香。
只有吕惊蛰是介于同学和同事之间的人，他送的也最扯淡，一罐来历不明的药丸，据说是从某世外高人那高价买来的，三无产品，强肾健体。
曹一方让他自己先试吃一个疗程以观后效。
客套了一阵后，这伙人当然只能聊工作，顺理成章且理所当然的聊工作。
本就让吴玉和傅翰林搞得有些低落的曹一方，接下来就听到了许多让他更低落的坏消息。
苗迎松先是揉了揉自己的胖脸，然后放下筷子，连他都压根没吃多少，可见心中烦闷。
“我妈刚给我透了个消息。”
他说：“上面的意思，文化产业亟须深度改革净化，具体行动还不清楚，确定的是这次力度非常大，只要是传播范围广泛的文化媒介，从影视剧到、漫画，甚至是微博、直播，短视频自媒体等等，全部要清理一遍。”
曹一方心里头一紧，他最怕的就是这类消息，结果怕什么来什么，苗迎松的老妈有关部门制片处的主任，正的，她的话当然不可能是来风，绝壁妥妥的死亡预言。
“什么”曹一方本来想问什么尺度，想想也是句废话，直接问道：“还有三天，无限乐园第二季就要开机，你直接告诉我，对我们这部剧影响大吗？”
“你听清楚了啊，我妈原话。”
苗迎松尽力瞪大眼睛以示严肃，加重语气道：“网剧！也不是法外之地！现在上头认为，网剧一直没有办法跟电视剧进行同样规格的管理，导致乱象频出，许多电视剧不能拍摄的内容，网剧还可以拍摄，而且粗制滥造的极多，有些打的擦边球，有些宣扬怪力乱神，传播负能量比如很多低成本的恐怖片，虽然最后都没有鬼，可是在影片过程中已经制造了迷信，最后纯粹是为了过审才解释为精神问题，这就很不利于精神文明建设”
吕惊蛰早前就是拍网剧烂片出道，一听就明白了，“哦，就是说，国产恐怖片没鬼的烂片也不准拍啦？以后这个分类彻底消失？”顿了顿，笑道：“对广大观众来说，也是好事一件。”
随即他才想到，无限乐园也有超自然的剧情，脸色顿时有些色变。
曹一方相对而言更清楚这件事的可怕，两世经验，前世又学过经济学专业，他尤其清楚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
他经常泡在网上，看到网民的各种讨论和骂战。
有一个特别有意思的现象。
大家在看到喜欢的动漫和影视剧或剪或禁，纷纷吐槽神秘力量的介入，他们这个时候认为，神秘力量不该介入自由市场。
但是下一个版面，如果是某部天怒人怨的烂剧被禁，大家又纷纷拍手称好，觉得就应该禁这类侮辱人民智商且三观不正的烂剧，对神秘力量的介入大快其心。
这种矛盾的政至思维浸透在每个人的血液里。
其实所有文化产业发展蓬勃的地方，神秘力量通常只需要画个圈，圈外是禁地，在大圈内可以自由创作，由市场进行淘汰，这个圈必须得足够大，而且不频繁干涉。
当然，管得严有管得严的道理，可惜这种环境下，整个产业蓬勃发展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曹一方犹如在法庭上等待宣判，忐忑的问：“无限乐园的故事里，有有超自然力量，有国外名的神，是不是肯定不能过？”
曹一方曾经要求所有相关工作人员都去看原作，再没耐心也要看，这是对网文改编最基本的负责态度。
苗迎松只是投资方，肯定没看过，不过在先前几次会议上了解了故事大致内容，深思熟虑过后，他说：“我个人建议，涉及超自然的部分，全部，全部删除。”
曹一方还来不及做反应，一直在沉默的白荼也开口了，“企鹅方便的副总今天也亲自联系了我，他们可能也知道了一些消息，跟我说的一点也不委婉他给了我剧本修改方案，就像苗总说的，超自然的内容全部删改，一点擦边球也别打。”
吕惊蛰作为导演，他也相当震惊：“这么突然？还有三天开机，来得及吗？”
与墨担忧的看着曹一方，闷不吭声。
冰山似杵在那的林音这会儿看向白荼，似乎有些内容不想自己开口，要等他来说。
白荼只好低声道：“现在资本市场非常敏感，投资方包括企鹅在内，也包括苗总和林总，他们都要减少投资额度。”
曹一方觉得脑子嗡嗡的响，好不容易缓解了一天的焦虑感，宛若泄洪，瞬间就有些手抖。
眼看林音也要开口，他一只手摁着额头，另一只手挡在面前，“等等，让我缓缓一样一样来，我理一理。”
在那一瞬间，曹一方的脑海瞬间填满，许多声色画面闪过，不光是对完不成这部剧本身的焦虑，还有对金钱亏损的恐惧，对观众失望的恐惧，曾经看过的好评和第一季高高在上的评分，现在山一样压在心头，喘不上气。
他从来没有创业过，而这种焦躁若狂却是创业者必须经历的过程，两世的经验没办法帮他缓解。
田安邦很了解他，他想要的太多，无法取舍。
第五百四十章 这一口气得撑住
失眠焦虑的恶果，逐渐体现。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饭桌上的曹一方用手掌覆盖额头，手肘撑着桌面，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他没办法快速理清思路，只觉得头脑一片混沌。
有效的信息被庞杂的情绪冲散，日积月累的疲惫就像不断撞击的冲车，破开了意志的城防，让他的思绪无法有效组织。
在座几个人，其实都特别能理解曹一方的状态。
林音难得的起了善心：“要不然这样，你休息一下，我们明天再谈这件事。”
与墨赶紧顺着她的话说道：“对，让他早点睡觉吧，明天白天再谈工作的事，身体是底线，他最近太累了。”
曹一方只觉得浑身难受，胸闷恶心，太阳穴胀痛，大脑被垃圾塞满，他们说话的声音根本听不清，如同广播电台的杂音。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无比后悔。
老老实实当个演员不好吗？
做自己最擅长的事，在自己的舒适区里活着，当然也能偶尔探出头，在学习区拱一拱，让艺业精进，从好演员，变成更好的演员，边拿荣誉边挣钱多舒服的路。
我自己搞制片干嘛？
宛若一梦。
平素里最温和的白荼，此刻却最强硬，他摇头：“没时间，我们现在要争分夺秒的处理问题，不然处理难度和风险都会呈系数提高。”
白荼的话，曹一方听见了，这话把他拉回现实。
他的手还捂着额头，嘴角却笑了起来，语调尚算轻松，“没那么夸张。”
几人看向他。
曹一方终于拿开了挡住脸的手，露出一副熟悉的笑意，他一向都是把自负和自信统统写在脸上的人。
端起杯子喝完最后一口果汁，擦了擦嘴，笑道：“不好意思，我最近睡眠不足，间歇性头晕，缓了一缓，我想清楚了，其实问题不严重，甚至不算是坏消息。”
吕惊蛰茫茫然：“这还不算坏？”
“不算坏。”曹一方不慌不忙的将自己小锅里食材捞出，蘸了蘸酱，趁热乎囫囵吃了几口，然后又把面前所剩不多的扇贝和鱼片下了锅，这才说道：“白荼这人哪里都好，就是喜欢把小事说得特别可怕，他就属于那种人家倒车碰了他一下屁股，就跟我说他出了一场车祸的角儿。”
“首先啊，这件事，不是天降横祸，不是毫无防备，我们本来就一直有考虑，一直有预案。”
曹一方笑道：“我们想一想，我们一方面有苗总为内应，一方面背靠企鹅大山，什么风险，我们都已经降到最低了是吧？现在一看，果不其然，苗总和企鹅两方面的消息都来得够快够及时，至少，来得及作出调整。”
吕惊蛰和欧阳与墨都是最信任曹一方的人，一看到他恢复状态，提起的心基本就能完全放下。
尤其是与墨，她一路见证曹一方打拼到今天。
如果问她那个曾经很火的问题：这个世界上有哪个人，一旦出场，你就觉得眼下这事稳了。
那毫无疑问就是她老板。
吕惊蛰隔着距离观望，看得不真切，倒是更觉得自己这同学牛逼，短短几年间，轻描淡写的就赚了大钱，自编自演还能拿奖，声名鼎盛，与积淀深厚的大佬们分庭抗礼，简直不可思议。
或许是强势的形象根深蒂固，连一贯玩世不恭的苗迎松，自以为聪明绝顶的林音，看到曹一方的态度，下意识的就放松了不少。
在座的人里面，能看得出曹一方虚张声势的大概只有白荼一人。
曹一方一边有滋有味的吃，一边嘴里含混说：“其次，企鹅没有撤资，说明他们的预判没有那么悲观当然，你们也没有，难度无非在我这里，说白了，改剧本嘛，对比一下业内同行，我们改剧本说不定是改得最少的啦。”
他越说越轻松：“而我现在不是孤军奋战，我手下有两位兢兢业业，凌晨三点也能一个电话摇醒起来工作的苦逼小编剧，还有一位教授级别的外援，如果还不够，市场上廉价劳动力数不胜数。”
他放声笑道：“毕竟我的编剧是最贵的哈哈哈，其他的花不了几个钱。”
苗迎松知道他有意缓和氛围，敬了杯酒，也笑道：“谁不知道你曹老板最大方！前台的年终奖都上了新闻！”
曹一方摇摇手指：“我不是大方，我只是把演员的片酬分摊给了其他职位，效益最大化。”
林音问道：“那么，怎么改你得有数，时间来得及吗？”
“有数啊，所以我说不算坏消息。”
曹一方匆忙的在脑海里组织语言，即刻就把思路趁热拿出来忽悠：“你们不知道，网文改编网剧有很多麻烦，这本身的超自然设定，说实话，不是卖点，它的卖点是主角的人格魅力和不同副本带来的新奇感。而超自然设定呢，为主线而主线，非常薄弱，影视化更难拍得好看，所以我一直都很纠结要怎么改，又怕得罪原著书迷现在挺好，我有了一个强有力的理由，让整部剧作为剧本身，变得更紧凑更有可看性。”
吕惊蛰一拍桌子，激动道：“我也这么觉得！只要时间来得及！去掉更好！”
曹一方腹诽：
沙雕，合着书迷骂得不是你。
这部剧拍得好吕惊蛰有光，拍的差，吕惊蛰也不背锅，曹一方是个盛大的光源，吸引一切蛇虫鼠蚁和明刀暗箭。
“时间更不用担心，第二季的剧情里面，本来就很少会出现违反规定的超自然剧情，修改起来非常快，相关内容本来就计划在第三季集中爆发所以，人力，时间都没问题。”
曹一方自信满满，竖起三根手指：“第三点啊，也是当前最重要的一点，资本问题，投资额度要减少是吧？”
苗迎松有点不好意思，林音却处之泰然，两人神色各异，规避风险的想法却很一致，都点点头。
曹一方偏头，咂咂嘴，然后狐狸似的笑起来：“这个我先不能跟你们直接谈，给我点时间，我跟我的经理聊聊私房话。”
他站起身，给白荼使了个颜色，随后对他们说：“你们慢慢吃，我一会儿回来。”
白荼跟他走到健身室，曹一方关上门。
然后就像被抽走了膝盖骨一样，整个人直接软下来，躺在了地上，有出气没进气的平躺，双眼无神看着天花板。
从喉咙里发出无力的：“嗬嗬嗬嗬呃呃呃”
第五百四十一章 盛大开机
白荼毫不奇怪，他知道曹一方没有开工作室的经验，别说动辄上亿的资本运营，就连流水百万的小生意他也没做过，对这位老板的表现，目前为止白荼都很满意，尤其是他当着投资人的面，拒绝直接谈违约事宜，私下把自己拉过来。
谨慎又大气。
虽然眼下的样子，像个重度偏瘫。
白荼说话喜欢正视对方的视线，于是他走过去，弯下脖颈，抻出头，“老板，你振作点。”
从曹一方的视角看，整个天花板被替换成了白荼寡淡的脸。
曹一方收声，无力道：“你干嘛用鼻孔瞪我。”
白荼动也不动：“我说话喜欢看着人的眼睛。”
曹一方觉得头更疼了，捂着额，“这也是你的强迫症之一？”
白荼：“是吧。”
片刻后，曹一方贵妃侧卧，胳膊肘撑着脑袋。
他对面，白荼也侧躺，正视他的双眸。
“说吧，情况有多糟糕。”曹一方道。
“企鹅影业投资减少过半，28亿变成12亿，林总和苗总都缩减30，他们本来共计投资五千万，减去了一千五百万。”
白荼面色沉重的说道：“我们工作室拿得不少，预计投资五千万，但即便我们不变，总投资额本来有38亿，现在还剩下205亿，跟上一季基本持平，可是，这一集的集数翻倍了。”
“哭着喊着要投资挣钱的他们，现在哭着喊着要撤资的还是他们。”
曹一方长叹出一口浊气，转而说道：“不过相比之下，苗迎松他们还算够义气？撤的不多。”
“你可以这么想。”白荼说：“不过我觉得更多是因为他们本来就违约在先，况且70的款项已经打入制片账户，这笔钱早就动了起来，摄影棚预定，剧组人员调用，服道化的定制等等等等，这钱不可能再让我们吐出来，所以干脆做个人情。”
“企鹅呢？”
“那边合同拟定的是在拍摄前三十天内汇款总投资款的30”
“那他们都违约了是吗？”
“企鹅没有，你忘了，我们是制片方也是出品方，而他们是联合出品方，投资金额本来就有很大自由裁定的空间，合同上写的投资额度也是一个区间，只要不低于一亿的底线就没有半点问题。”
“搞不过他们。”
“这事本来就没办法。”
“按理说，那苗迎松和林音违约了，违约金有多少？”
“总投资额的10。”
曹一方对合同所知不多，跟律师或者白荼都没法比，只能说大致了解，他就清楚一个违反合约的免责条款是不可抗力。
白荼说了，“不算不可抗力，他们现在充其量是提前预判风险。”
曹一方好歹在圈里混了这么久，没吃过猪肉看过猪跑，他也就是问问，知道这里的责任很不好追究，跟感情无关，纯粹算是一个业内潜规则。
投资就投资，撤资就撤资，通常都是协商，不会真的追究这么大笔违约金，因为你也没造成什么实质损失，最烧钱的特效这不也没付钱呢嘛。
如果真的诉诸公堂，打不打得赢两说，关键是以后没人敢投资你家生意了。
国内文化产业，最大的风险和市场无关，就是神秘力量，大家心知肚明，趋利避害是投资人们的刚需，大把大把的影视剧都因为类似原因流产。
这些剧是深海下的冰山，看不见，所以很少听说。
数量极其庞大。
在这种不可明说的环境里面，投资撤资必须自由，否则没人敢入场。
曹一方只能接受这种情况。
“有什么解决方案？”他翻了个身。
“两个办法，一个是就拿这么多钱拍。”白荼帮他翻了回来，“另一个，甲乙丙三方都可以寻求第四方投资，追加投资，甚至可以寻找散户投资人，热钱并不都那么聪明，或者有些人就甘于冒险，你的名气就是最大的招牌。”
曹一方也有强迫症。
他没办法接受，一部比一部差这件事。
他追名逐利，在乎钱，更在乎名声。
或许曹一方很少去看微博底下的评论，但几乎每天都会去翻阅自己过去的影评，看到那高高在上的评分和褒奖，由衷的感到满足。
他的完美主义并不局限于作品本身，而是极其在意市场，认同市场，非如此，很难创作优秀的商业剧。
脑洞剧本身主打一个新鲜感，谁都知道，无限乐园第一季的评分有很大一部分是新鲜感撑起来的，要一季比一季更好，理论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毕竟主线薄弱，故事和人物命运的交织远不如传统。
美剧韩剧也一样，一季比一季烂，一集比一集水，直到砍掉。
曹一方可以呕心沥血，想办法不断增加新的刺激点，那需要特效支持，需要钱。
“问问他们的意见，再找找其他投资方。”曹一方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不存在的灰尘：“我们边拍边找也来得及，大的支出主要还是在后期特效方面，前期特效部门的合作拍摄还是按照之前预计的投资规模。”
“行，那先这样。”白荼点头同意。
两人出去，回到餐桌，他们早已吃饱，就等着曹一方回来。
曹一方落座，沉默半晌，开口道：“你们打定主意了是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提出个要求：“那能不能利用二位的人脉，再想办法找找其他投资方？我们也找，企鹅那边我改明儿也去问问情况，但估计是不用指望。”
林音一口应承：“可以，分散风险嘛，但不保证。”
苗迎松笑道：“我也试试看吧。”
曹一方没有傻里傻气的跟他们吵，甚至把合同拍在两人脸上，他们都重重的松了口气。
三日后。
无限乐园第二季与东都开机。
开机当天，因无人闻讯而冷冷清清的东都，迎来了媒体与粉丝的大军。
曹一方如今坐定了人气最坚实的90后男演员宝座。
或许不局限于90后。
他即便几个月闭门不出，人气也不会衰减，反而愈久弥坚，娱乐圈里的相关话题总会提到他的名字。
甚至也衍射到了其他圈子，譬如他曾为止辩论的网文圈。
奈飞拿了无限乐园第一季的播放权后，他在国外已然也有了一些知名度，其中反响最好的都在东亚文化圈里，日韩为最。
开机仪式流程相当不符合曹一方向来高调的性子，简单到极致，1摄影棚外搭建了个小台，曹一方和一众主演带妆上阵，随便烧了几炷香，拜八方仙佛，除此之外一切从简，直接就接受媒体采访。
场面对行内人来说其实很惊人。
由于是网剧。
网剧而已，产业鄙视链的底端。
拍摄的剧种也没什么宣传价值和内涵，所以没有什么领导到场，没有众多抬头的人物发言的环节。
舞台搭建得也很小。
可是。
舞台两侧延伸出去的三百花篮。
舞台前十几家媒体。
安保拉起的安全线外，乌压压千人的探班粉丝。
这一切都很矛盾。
曹一方只是个没有逼格的电视剧演员，他们正在开机的只是一部没有逼格的网剧。
这大场面多吊诡。
第五百四十二章 媒体转捩点
剧组开机这种小事，一般不会有记者自发前来采访，通常都是主办方邀请。
场间的记者也大都是曹一方的新宣传经纪人找来的，他们对邱山淇与沈遇安两个新人兴趣不大，甚至半红不红的薛梦蛟也提不起他们关注。
所有采访问题，基本上一股脑的都砸向曹一方。
曹一方原本心情还不错，他们今天开放了一小时粉丝探班的时间，所以来了很多各地粉丝，就连祝福开机顺利的几百花篮也都是粉丝出钱送来的，场面让他很有面子。
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到他们拿得手幅和一些统一的东厂卫制服，竭力控制保持安静的自制力，都让他深感安慰。
但记者一提问他就头疼。
“听说你的工作室有了艺人经纪的事务，沈遇安和邱山淇两个新人你已经签下了，是吗？”
曹一方一左一右，搂住两人，笑道：“是啊，他们俩都很优秀，我舍不得放走。”
“有传闻说，你是因为给到演员的片酬太低，所以没有多少演员愿意接你工作室出品的剧，不得不自己包装新人，曹一方你怎么看这种说法？”
别管明面上什么态度，正常艺人都讨厌娱记，这是有道理的，他们必须提出犀利的问题，并且希望找出你的语病，甚至主动扭曲言论，刊登劲爆的新闻，这是人家的天职和使命，艺人一旦说错话，演艺生涯就宣告结束，但又离不开他们的宣传，永恒的矛盾对立又依附。
曹一方目前是最敢说话的男演员，直言不讳：“预算有限，确实给演员的部分比较少，许多知名演员我们肯定用不起。而且启用新人也有很多好处，虽然演技还需要雕琢，但只要他们愿意用功，这不算大问题。”
记者继续问：“新人演技能没问题吗？”
曹一方有点呛声的意思，“第一季你看了吗？你觉得他们有什么问题？”
这个记者有点耿，硬说：“我没看，不过很多观众好像说他们的演技还是很生硬，不自然。”
曹一方一边嘴角翘起，带着些嘲讽的意思，懒得跟他再说。
两个孩子先前的表现他看在眼里，绝对够用，绝对高于年轻演员平均水准，这记者具体问题又说不出，就是硬扛。
另一位男记者接过话头，“我本人看过，他们虽然是纯新人，但演技还是很不错，至少不让我出戏，听说你在帮他们排戏方面下了不少功夫？”
这人说得比较温和，曹一方就比较有耐心：“我有下功夫，不过更多还是他们自己努力，其实科班出身的演员都一定在水准之上，不然学不是白上吗？”
这男记者思考速度极快，跳出了自己准备的问题，套住话题迅速找爆点：“那你说，为什么其他科班出身的演员，甚至都是更好的名校出身，他们却经常被诟病演技，沦为男女花瓶？”
这类问题，其他人一定会带过，避重就轻。
曹一方却直来直去惯了，老实作答：“你问问沈遇安拍戏前一晚准备多久台词，每场戏要拍几遍，再问问也不用问，你就看看你说的那些演员，他们每天行程有多满，就知道差别在哪里了。”
记者兴奋了起来，这话题好做文章啊。
“所以你是觉得某些演员的态度配不上高片酬？所以你才不愿意给他们高片酬？”
曹一方听出来这是个坑，他虽然不在乎，但他不想径直跳进去，于是稍稍转了个弯，“我们主要还是看谁创造了最多价值，譬如我们的编剧和特效部门，在这部剧的创作里，他们更应该拿得多一些。”
该记者已经很满意。
另一个女记者抓紧机会举手，被曹一方指中，她便立刻兴奋道：“有人说你从只拍上星剧，变成了只拍网剧，其实是越来越走下坡路了，这个你怎么作答？”
曹一方看了眼自己的新经纪人，程媛却没注意到他，只是美美的站在台下，保持着职业微笑。
也没什么反应。
他只好笑着答道：“随便怎么说啦，走下坡路就下坡路吧，我只专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呈现最好的作品。”
心里即便有点介意这样的看法，嘴上还是要做足胸怀。
“所以你觉得要呈现最好的作品，网剧是更好的选择是吗？”
“也不能这么说，只是目前我拍的东西比较适合网剧，一来成本高嘛，以直接收费的模式来盈利更合理，二来创作空间大一些。”
这话曹一方说完就有些后悔。
正值风口浪尖，会不会被解读成网剧更能打擦边球？
经纪人程媛还是没表示。
一路询问下来，记者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曹一方到后面便越来越小心，也越来越不耐烦。
说来娱记圈其实公认曹一方是他们最喜欢的男艺人之一，可他们喜欢的也不是曹一方这个人本身，而是他带来的好处。
所以该下笔的时候，也绝不会留情。
到最后程媛也没说话，曹一方只好自己说：“差不多了，各位媒体朋友辛苦，采访先到这里吧。”
程媛这才客客气气的迎上来，领着记者往回走。
刚跟柳盟又吵完一架的陈娅蛮气呼呼的又来到一家熟悉的夜店，卡座里有两名圈内比较熟稔的女艺人正在等她。
3s野格下肚，打扮颇有夜店女王范的陈娅蛮拒绝了一个陌生男人的搭讪，开始倒苦水，“我也是合伙人啊，怎么我一点决定权都没有？柳盟他其实真的只适合搞点小投资，要不就是自己拍戏，我自从跟他合作后，钱是越赚越少，架是越吵越多，现在环境这么差，多元化的经营方案提了几次，都被回绝我太难了。”
“你赚的还少啊？”其中一个短发三线女星恶狠狠的推搡她：“你丫赚得比我们都多，豪车一辆接一辆，多少所谓的明星都羡慕你的吸金能力！”
还有一个微胖的女星看样子已经喝了不少，半歪着身子看手机：“小蛮最近几年确实赚少了，她手头经纪人的事务才是赚钱的大头，哎，我就觉得你放掉曹一方太傻了，你看看他现在多红。”
陈娅蛮扫了一眼她手机上的娱乐新闻。
眉头微微一蹙。
第五百四十三章 煎熬
那名女星正在看的一条，标题名为无限乐园第二季开机，最贵的网剧，最盛大的开机仪式。
陈娅蛮接过来，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
这篇文整体写得尚算中肯，表面上只是平铺直叙，然而暗地里也藏了不少机关陷阱。
譬如里面写道：
“哪怕是在两年前，也没人会想到网剧收费模式的成功，更没人想到，一部网剧得到了38亿的巨额投资。”
“上百记者，上千粉丝，无限乐园第二季的开机仪式，营造了凌冬中唯一的一处绿洲。”
“在中国编剧缺乏创造力和想象力的今天，电视剧同质化严重”
“曹一方认为网剧可以有更大的创作尺度，因此无限乐园第一季便火爆了市场”
“曹一方认为业内明星配不上高片酬，必须重新划分蛋糕，让编剧为中心，提高制作经费”
这是比较大的网络新闻端，内容经过了相对比较严密的审核。
陈娅蛮又用自己的手机上网搜索相关信息，各种牛鬼蛇神的恶意加工就比比皆是，如果说刚才只是文章内不明显的陷阱，这些便是明火执仗的刀枪剑林。
所有爆点直接体现在标题上。
片酬上亿的曹一方，直言其他演员不配高片酬
科班出身的演员演技甚至不如素人，听听曹一方怎么吐槽
曹一方一贯高调发言，笑称他的剧不担心提高收费会没人看
38亿制作费，一季网剧真得值吗？
盘点那些小成本的经典之作，导演无奈表示，投资人更青睐某些内涵肤浅，迎合市场的网剧
曹一丽转身，从偶像演员到明星商人，商业化的道路还能走多远？
“他麻烦大了。”陈娅蛮喃喃道。
“怎么啦？这不如火如荼呢吗？”短发女星奇怪道。
陈娅蛮转而问那个微胖女星，“，你跟我说实话，你对曹一方这人观感怎么样？”
“不怎么样。”懒洋洋道：“本事呢，是有一点的，但有本事的人多了，就他话多，老是站在道德高地批判这个批判那个，现在搞得我们都赚不了钱，现在投资人都觉得艺人要价高，片酬一压再压，就他一个人吃饱喝足，我们不要恰饭哒？”
“格格，你呢？”
外号格格的女星笑道：“刚出道的时候还好，觉得挺可爱的，现在越来越烦他，一天到晚买通告买热搜，谁不觉得烦？而且不合群啊，整天搞特立独行，你们朋友圈里也都有这种特的人吧？”
说：“有啊，问题是那种特的人都被各种排挤，混得很差，曹一方怎么就越来越火看不懂这世道”
陈娅蛮轻笑着摇头，五指梳理自己的长卷发，然后捻着分叉的发梢忧愁的盯着看，“你们还是圈内人，你们都这么看，那吃瓜网友们就更别说了。”
她随口说道：“我以前老觉得他像江琛，聪明，有主见，也有本事，现在看来差别还是很大的都说他商业化，其实我觉得倒相反，他在作品上用功太多，在自身的商业化上经营太少。”
做了一副你逗我呢的夸张表情：“他还不商业化？”
陈娅蛮道：“据我所知，曹一方除非为了宣传作品，基本从来不买通告给自己宣传，完全是观众关注度高，媒体爱写，生生把他推上去了。”
陈娅蛮在业内口碑极佳，尤其在自己朋友圈子里，属于见人说人话，见鬼还是说人话的性子，稍有些棱角，却颇为让人信任。
格格信她的话，于是便很疑惑：“你说那他凭什么这么火？他真就跟别人不一样？”
“确实不太一样，有本事通常不高调，高调的通常没本事。”陈娅蛮追忆当初，自己跟曹一方合作的时候，完全没有什么主导权，只能一路跟着跑，他还跑得贼快，然后自己一路给他擦屁股。
“曹一方是又高调又有真才实学，这多要命。”
陈娅蛮叹气，“现在他的转捩点到了，曹一方红不了多久啦成于个性，败于性格，枪打出头鸟，锋芒毕露就是找死。”
山中不知岁月过，剧组便也是这样一个封闭空间。
半个月一闪而逝。
道具组正在1区搭建里世界场景，像素垃圾场为了有真实质感，并不能都通过后期特效合成。
曹一方刚刚拍完披风争夺战的最后一场戏，累得直不起腰来，就在自己专属躺椅上晾着，在摄制棚外面，晒晒太阳。
闭起眼睛就想睡觉。
大脑一片空白，只想要休息。
睡到地老天荒。
一到剧组工作就变得蓬头垢面的吕惊蛰走过来，拿个马扎坐在他边上，顺手递上一根棒棒糖：“含有浓缩，提提神。”
曹一方闭着眼：“能不提神吗？”
“那绝壁不能啊。”吕惊蛰帮他拨开包装纸，塞他嘴里，“你是团魂！”
曹一方被逗笑，闭着眼睛笑：“团你妹啊”
吕惊蛰坐了会儿，忍不住道：“我想问你个事”
“别，别问。”曹一方捂住脸遮挡阳光：“让我的脑子腾出点缓存，我剧本还没折腾清楚呢那么多人工智能和神魔的铺垫，后面怎么删才能不影响剧情？要么把铺垫也删了？我得快点想清楚，等把这些情节拍了以后，再删改损失太大，也耽误时间我们没时间了知道吗？”
因为某些原因，企鹅影视方面希望他们缩短拍摄周期，最好能三个月搞定拍摄任务，腾出时间做后期，然后在明年四月前后上映。
吕惊蛰想了想，看兄弟苦逼的样子，用力点头：“好吧，那我就不问你新的投资方有没有找到的事啦！”
曹一方缓缓睁开眼，斜睨他，说出了一行敏感词。
随后回答：“还在找。”
吕惊蛰也烦躁的挠头，站起身来，“行吧。”如今剧组资金短缺的时事早已不是秘密，道具制作部门的材料费只付了三成，而这方面开销巨大，甚至隐隐有透支的迹象。
不光定制道具的乙方担心到时候收不回尾款，其他工作人员也有类似的担忧。
吕惊蛰作为导演，他敏锐的发觉了剧组整体氛围的焦躁。
缺钱，赶工，改剧本，舆论隐隐还有批评的迹象。
当前整个影视业极其凋零，风向开始往一条直线吹，那条支线叫做主旋律。
娱乐至死的态度已经被批评到死，纯粹娱乐性质的影视剧很难获得认可，整个一急拐弯。
他私下里甚至听到几个群演担心这部剧别压根上映不了。
曹一方心里都有数，他当然更着急。
又熬了一周，苗迎松拉到两个投资方，他们的意愿不强，曹一方只能抽身前去碰个头，试图说服他们。
第五百四十四章 都是金主爸爸
“这个投资人的情况你帮我讲一下，方便我待会儿忽悠他。”
中午十点半，曹一方带着贾潮上了苗迎松的车，后座的白荼正在啃三明治，他跟曹一方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黑眼圈惺惺相惜。
他是昨天晚上回的江海市，因为苗迎松找到的其中一位投资人今天会到这里，据说人家行程很忙碌，用完了午饭后马上就要飞去埃塞俄比亚，不知道他飞去干嘛，反正就是忙。
金主爸爸都很忙。
苗迎松简单的介绍了一下那人的情况。
“他姓季，是我表叔同学老板的合作伙伴，做外贸生意，人特别有钱，少说资产十几亿，现金流尤其充沛，这几年行情不好，他到处做投资居然还小赚了一笔，现在打算在影视业也小试牛刀，我表叔给我介绍了过来”
曹一方：“我就问你，他打算投资多少？”
苗迎松：“不知道，没说，要跟你见面聊过以后才能考虑清楚，我估计几千万应该是有的。”
白荼细心的把三明治碎屑捡起来包好，闻言抬头：“个人投资者？以个人名义投资吗？”
苗迎松：“对，我找了两个都是个人投资者。”
曹一方跟白荼交头接耳，他小声说：“个人投资者应该比较好搞，也不会来影响我们拍摄行程，没有什么决策权，纯粹就是塞钱拿收益。”
白荼摇头：“根据我一点点的从业经验和微不足道的判断力，我的愚见是影视投资与个人投资者谈拢的成功率很低。”
曹一方没接触过这一块，只好道：“见见再说，反正不耽误功夫。”
他们来到一家僻静雅致的私房菜小馆，开始等待，并且筹划待会儿的说辞。
结果左等右等，人就是不来，都给他们倒了好几轮茶，除了自己去吃饭的贾潮和偷偷吃了三明治的白荼还好，曹一方和苗迎松都饿得够呛。
曹一方看他，苗迎松有点挂不住。
曹一方最近脾气见好，软声道：“打个电话问问吧。”
苗迎松这么暴脾气的人，刚抄起手机，想了想还是说：“先发个信息吧，打电话显得太打扰。”
继续等，三个人也不点菜，大眼瞪小眼。
看白荼安之若素的模样，估计他早已预见到了这一幕，不然不会在午饭前先吃个三明治垫垫肚子。
又过了二十分钟，曹一方又问：“回了吗？”
苗迎松一直低头看着手机，目不斜视，“没。”
曹一方建议：“还是打一个吧。”这种感觉隐约有点熟悉，记得上辈子刚开始跑龙套的时候，联系群头便是如此，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人。
当然，今非昔比，曹一方现在面对动辄几千万上亿的投资，依旧比较坦然。
只是气焰已然压下了三分。
苗迎松点头，打过去等了片刻，那头终于接通，他瞬间堆笑，毫无二世祖包袱，“哎季先生啊，我们已经到了，您过来了吗？噢噢，好的好的，不急啊？可能要下午两三点？”
他递了个眼色过来。
曹一方一口气差点就窜出了嗓子眼。
然后咽下去。
默念久违的清心决。
然后神情缓和了不少，比了个的手势。
他默默的问自己，为什么要生气呢？只是多等一会儿，别人等自己的时候也不少。
世界如此美妙，我却如此暴躁。
这样不好。
“那我们先吃一点吧，等他们来的时候，我们再点一轮，别饿着等。”曹一方做主，让过来点单。
苗迎松无所谓，他纯粹是帮忙。
他自认是个很讲义气的人，拍摄前撤资了30是为规避风险，这是利益，没得说，但是终究有点抹不开面子这点他不如林音，林音超冷酷的。
他们吃饱喝足玩游戏，如今手游花样不断翻新，现在最火的是一款策略型攻城游戏，游戏里有个国家阵营。
曹一方心思不在，玩着玩着就被打得原地爆炸，他发现自己现在玩游戏特有罪恶感，完全体味不了游戏的快乐。
浪费时间啊
“不玩了。”他放下手机。
白荼用他特有的乌鸦嘴说：“那你干嘛？估计接下来还有得好等三点也不一定到。”
“我看会儿书吧。”曹一方蓦然想起田安邦的三国那茬，本来说要看看三国演义，结果一直腾不出功夫，现在想来，看书哪需要刻意腾时间，拉屎的功夫也能看。
他就打开浏览器，搜索三国演义，嘿，不收费。
想了想，顺便给贾潮打了个电话过去，“小眼睛没好呢，人都没来，我们估计要等很久，你自己找个按摩的地方放松一下废话，当然正规的那种！”
看书看书。
包间里还有个可疑的隔间，隔间里有电视有沙发，他往上面一躺，打开手机。
打开第一回。
入目即是：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调寄临江仙
嚯。
豁然开朗。
这首词的意境之萧索，之大气，之深远，让人顷刻间从蝇营狗苟的凡尘俗世中脱离出来。
比清心决好用十倍。
曹一方记得，上一次有类似感觉，是在看完三体三部曲之后。这是他最爱的，没有之一。
三国演义第一回就是刘关张桃源结义，很显然这本书就是以他们为主角的视野写的。
曹一方以前没有好好看过三国演义，前世的老版三国和新三国电视剧倒是都看过，两相对比起来，觉得很有意思。
时间平稳流逝，他的心境越发平和。
三点已经到了，这次不用他问，苗迎松又电联过去。
隔音不好，曹一方听得很清楚。
苗迎松语气也有点不太好，“来不及？那怎么办？那，那我问问。”
随即隔间门打开，苗迎松捂着手机，小声问：“姓季的沙雕说他赶飞机来不及，过不来了，要么我们去机场跟他碰面，要么就等他下个月过来再见面。”
曹一方平和的心境瞬间崩溃，胸口平白的生出一股洪荒之气，当即就要破口大骂。
“那好吧。”
话一出口，气全蔫了。
三个人蔫头巴脑的出去，贾潮神清气爽的迎接。
看到他们脸色，贾潮小意问询：“怎么了啊三位爷？吃到蟑螂了吗？”
“更难受。”曹一方没好气道：“就像是三块肉被一个射手放了四小时的风筝。”
“那是够惨的”
他们最后在机场出发大厅的甜品店里，从三点四十生生等到了五点二十，季先生一行人才姗姗来迟。
“不好意思啊，迟到了。”
话虽如此，这个平头黑脸的中年男人看上去丝毫没有歉意。
他身边还有两个衣冠楚楚的西装男，正好三对三。
曹一方很难强迫自己笑出来，只是点点头，与其握手，“没关系，季先生吃点什么？”
“不用了，刚吃完，直接谈吧。”季先生做了个介绍，旁边是他的副手小五和一名投资顾问鲍先生。
季先生先发制人：“情况我大概都知道了，包括小松在内，三方都适当的撤走了部分资金，我没做过影视投资，但有调研，这行当回报率非常低，逐年递减，不是的话，现在很少有人愿意投资影视剧曹先生你是新秀，一路顺风的新秀，资本市场很喜欢你，可是你自己做工作室，到目前为止只做了一次投资，制作了一部哦，是一季网剧，成功率100，可惜只有一次赌注，那成功率也没什么意义。”
曹一方没有自己寻找过投资人，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商谈，暂且听下来，总有种对方要砍价的既视感，就好像自己是服装店老板，这顾客上来就说，哎你这衣服料子不行啊，款式也很鬼畜，我不买没人要，那我帮帮忙，一口价二十块钱吧。
作为位输出，输人不输阵，气场不能垮。
“我不光是制片人，我也是演员，同时还是编剧。”
曹一方不卑不亢的说道：“影视剧投资不是赌博，它有可控性，虽然我的工作室只制作了一季剧集，可是我个人参演了很多电视剧，其中有些我还参与编剧，根据我个人参与的程度来看，我插手得越多，回报率就越高因为我懂市场审美，我能控制质量。”
“影视剧只要有质量，就有收益，至少不会亏本。”
可能是经常去非洲的缘故，季先生脸特黑，活像个亚非混血，他笑了笑，“曹先生有点个人英雄主义的意思啊”
不等曹一方接口，他又说：“我跟你谈的目的是要让你给我更确定的东西，我知道你过去都很成功如果我没有继承我姥爷的十个亿，那我肯定没你成功，你从入行到现在，吸金的能力真的是不可思议。”
“可是。”他转而道：“你之前也没人撤资啊，这说明大家都嗅到了风险。”
曹一方笑：“投资怎么可能没有一点风险，别说没有风险，就是风险小一点，基本上也不会有给个人投资的机会。”
有点呛声的意思，不过这回连白荼也没觉得不妥。
“有道理。”季先生拿出一个小本本：“现在的问题就是我要评估风险，然后决定投还是不投，投多少，所以接下来，我和我的顾问有些问题要问”
白荼道：“没问题，知无不言。”
一问就是一小时，几十个问题，曹一方听得满脑子都是问号的形状。
白荼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临走的时候，双方还是友好握手，季先生却没给准信，一丢丢准信也没透露，只是说：“我们考虑一下再回复你。”
曹一方忍不住道：“大概多久？”
他知道这么说会显得自己很着急。
没办法，真的很着急。
“一个月吧。”
就这样，这次会面告一段落。
下一个投资人在佛山。
曹一方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坐飞机赶到羊城，再转而坐车来到佛山。
刚听到苗迎松说有投资人消息的时候，他曾经本能的认为，是他们过来找自己谈，结果
好日子过久了啊
走过污水横流的石子路，他们来到一家器械加工厂的厂长办公室里，见到了另一位金主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