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六章 龙虎之争（大章）
……
“我们曾经有过许多非常优秀的影视剧作品，电影有霸王别姬，龙虎榜，红高粱，盗火，大腕儿……”
“电视剧有蛰伏，文景之治，沉默的证人……”
蔡盛对国内经典影视剧作品，可以算是如数家珍，他笑道：“这些作品你都看过吗？”
曹一方很想说……
还真没有。m.www.uu234.net
前世有些经典作品，这里没有，或许有所不同，曹一方来了以后又一直挺忙，不可能宅在家里把所有的经典作品都看一遍，走马观花也来不及。
但这不妨碍他理解蔡盛的意思。
蔡盛也没想让他回答，自问自答道：“我想你应该大多都看过，那你应该了解，这些作品放在如今，也无愧于经典二字。”
曹一方看他还没说完，估计还有一会儿，站了这么久，腰腿酸软，便安心坐了下来。
蔡盛向来以逻辑清晰，言辞锋利出名，他被曹一方挑起了兴致，很快也进入了状态。
一个拿过好几个严肃文学大奖的作家，自然不是泛泛之辈，就算不知道辩论技巧，但他却清楚语言之道，如何能够逻辑清晰、准确、方便理解的表达。
他此番话的节奏感也非常好，观众基本都聚精会神的听着，而且不难理解。
“这些作品就我所知，若非传统文学著作改编，便是优秀的影视剧编剧独自创作，亦或是这些文学著作的作者和编剧共同创作，加之整个以导演为中心的创作团队共同努力，含辛茹苦的把一部作品喂养成形，仔细雕琢，然后呈现到观众的面前。”
蔡盛第一个反问，其实相当犀利。
“那个时候，他们迎合市场了吗？”
这个停顿略长，林音的身子动了动，似乎要反驳。
曹一方很做作的清了清嗓子，林音不爽的看过来，只见他轻轻摇头。
林音暂且按捺下来。
蔡盛微笑问道：“曹先生有话想说吗？”
他们这些特殊嘉宾没有严格的辩论规则，可以自由发言，甚至抢话。
但没有人会傻乎乎的做这么掉价的行为。
曹一方也礼貌微笑，伸出手掌示意：“您先说完。”
“好。”
蔡盛微微点头，面上一直挂着自信洒然的微笑，如果他年轻二十岁，或许真是个贵公子型的帅哥，还带着些许羽扇纶巾的范儿。
非常有气场。
“其实我大概能猜到林小姐想说什么。”蔡盛看向林音，双眼有神，洞若观火，给人以很大的压力：“任何时期，盈利行为都会不同程度的迎合市场，但那不一样。”
“电视台会迎合市场，他们当时根据过去的经验，筛选有号召力的导演、作家、编剧创作的作品。”
“但是我可以摸着良心告诉大家，那个时期的主创人员，包括我，我们在创作一个作品的时候，只是有一个念头，有一个好故事想说，甚至只是一个美丽的画面，一个有魅力的角色，一个简单朴素的道理，我们将其编织成故事，做了一段美梦。”
“然后我们根据一定的创作基本法，将这美梦从内心深处捧到大家面前，构架情节，设置矛盾，草蛇灰线……这些创作基本法让我们很清楚，怎样可以使故事做到吸引人看下去，我们用创作技巧迎合观众，但仅仅如此。”
“作品的内核绝不脱离人性之美，这是我们希望表达的东西。”
“文字也好、影像也罢，血肉和骨骼围绕着这个心脏而生成，于是我们创作出了优秀的作品，既有足够的故事矛盾，趣味性，吸引观众，又能让他们在这样的作品里体会到不同人生的酸甜苦辣，感受到精神的满足。”
“而现在，这样的作品越来越少，为何呢？”
“因为创作脱离了内心！由心而发的文艺作品，变成了迎合观众审美的商业产品。”
“文艺作品本就是主观的艺术！”
蔡盛说到这里时，表情一肃，嗓门一提，这句话被他说得振聋发聩，震得曹一方刚刚在脑子里组织出的逻辑都涣散了。
“优秀的作家、编剧，他们本可以引导观众更高的审美情趣，但是网络文学却改变了这一点，让审美力开始前所未有的发生倒退，这是我不光反对网络小说ip化，同样也反对网络小说本身的原因。”
蔡盛说完后，恢复笑容，冲着观众席点点头，“我说完了。”
观众从专注中醒来，第一次对反方报以掌声。
蔡盛这段话，不但说得浅显易懂，而且用情至深，情绪是最容易传染的，观众们能够感受到他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于是他们也不禁反思起来。
确实如此啊，过去的好作品络绎不绝，可是近些年来，越来越低俗浮浅。
这或许就是因为网络文学的原因。
月光红尘老兄是个很单纯的作者。
他现在整个人都有点迷茫起来，满脑子都是一句话。
蔡盛说得很有道理啊！
但林音依旧一脸寒冰，不为所动，她很清楚蔡盛的论点有问题，只是不知道怎么有力的回击。
她在努力思索。
说真的，如果用英文来辩论，她或许可以发挥更多的实力……从小在国外长大，她的中文用得太少太不熟练了。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三个正方无言以对时，曹一方忽然猛地拍了一下大腿，站了起来。
“蔡老师厉害，你差点把我带跑偏了。”
蔡盛微微抬头，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
曹一方双手一掸西装下摆，也露出他标志性的自信笑容。
“你把话题的论点带到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上面，你说了这么多，从早年的影视剧质量开始，洋洋洒洒的废了许多话，其实主要目的就是说……网络小说的质量不行，现在的影视剧质量不行，对不对？”
蔡盛笑道：“难道不是？”
曹一方声音大了些道：“确实不行。”
众人哗然。
但很快，这些观众回想起奇葩们的辩论情形，知道这是一种先抑后扬的方式，顿时又起了好奇心。
月光红尘一脸震惊的看着曹一方，不知道他要干嘛。
曹一方说道：“我从来没有否认过这一点，网络小说的质量并不好，平均质量不好，单对单拿出最好的作品来对比中等水准的传统文学、短篇小说，质量还是不好。”
他转向观众席：“但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先说点题外内容。”
曹一方这个多动症又开始满场乱转，边走边说：“我问你们，古代流传下来的经册典籍质量高不高？无疑质量很高，现在图书馆你们随便抽一本畅销的成功学著作质量高不高？不用思考，我告诉你们，那都是一堆屁话，毫无质量。”
“这不是因为世风日下，仅仅是因为成本不同。”
曹一方现在用上的完全是经济学基本概念之……成本。
“那个时候，出书的成本非常高，不是大学问家没资格著书立作，而且也是因为成本高昂，他们在落笔的时候几经雕琢，有些书籍是耗尽作者一生心血写就，质量当然高。”
“现在写作成本很低，出书成本很低，网络小说更低，而且由于读者追更的需求，作者每天定额完成任务式的创作，质量不可能高到哪里去，这很合理，也很符合逻辑。”
对面的导演周宏军铁着脸道：“你说的没错，那么既然质量这么低，为什么，凭什么还要侵占影视剧资源。网络小说挥笔写就，天马行空，怎么样都行，影视剧成本可不低，这样乱来，成本不是高的可怕吗？”
曹一方迅速反诘：“周导演你买房了吗？”
周宏军皱眉：“你跳到哪去了？”
曹一方没理他：“我买了，江海市黄金地段，顶楼大平层，俯瞰浦江。”
观众发出惊叹，曹一方赶紧拱手：“抱歉抱歉，不是炫富啊真不是炫富，我只是想打个比方……我现在觉得，十年房龄以上都是老房子，老房子质量不好，有安全隐患，对我来说，还容易被骚扰；如果离市中心太远呢，交通不便，购物不便，所以那些都是质量不好的房子。”
他在质量不好四个字上咬的很重。
“按照您的逻辑，质量不好就不应该存在，因为土地资源是有限的，成本是昂贵的，那些不好的房子都应该拆掉是不是？”
周宏军闷声道：“你这是诡辩。”
“这是需求定律。”
曹一方强势回击：“需求定律，简单的来说，价格越低，需求量越多，而需求是无限的，需求会不断的滋生，增长，永不会满足，您的需求并不是大多数人的需求，懂吗？”
“过去的书籍成本高，所以质量高，现在的书籍成本低，所以质量低，但是！”
“数量是不是多了？”
“是不是更多元了？”
“是不是满足了更多人的喜好和胃口？”
“网络小说质量不高，但是不是创造出了更多丰富多彩的世界，造了更多种类的梦？”
“随着时代的发展，多元化是必然的趋势。”
曹一方辩进了状态，情绪波动起来，大脑开始疯狂的供给养分，涌出了源源不绝的思路。
甚至让他想起一首诗。
“从前书信很慢，车马很远，一生只爱一个人。”
“这首诗很美……”
“但现实不美，现在微信超快，飞机一个半小时能从江海市飞到东京，你每天都可以爱上一个陌生人，甚至在一天之内就可以完成本垒打！”
“但你们扪心自问，你们真的愿意回到过去吗？别说一千年前，就一百年！就五十年！”
他开了个点题的玩笑：“前提是你们没有网路小说主人公的金手指。”
“反正我不愿意。”
曹一方语速慢了下来，“没有抽水马桶的时代，我不愿意提着马桶每天去冲洗；没有电话的时代，一生只能爱一个人，但只要一点距离和命运的玩笑，也很容易就错过了一个人的一生，没有医疗保障的时代，一场普通感冒就可能死去，没有充沛食品的时代，一次饥荒就会饿殍遍野，满城尸臭！”
“时代发展的多元，让我们有了更多选择，尽管我们的食物可能质量不好，尽管我们的空气可能有污染，但那一定是更优的选择，因为回到远古，每个人都只能睡在纯天然的洞穴里，然后死于纯天然的野兽、瘟疫、饥饿、寒冷，最后变成纯天然的废料。”
观众开始狂热的鼓掌，他们找到了奇葩说原本的味道。
曹一方笑道：“想不到吧，我可以从网络小说扯到石器时代。”
“但就是这个道理啊。”
“人类随着发展，伴生了更多的需求，传统小说的长度、题材，满足不了日新月异的阅读需求，所以催生了网络小说；而曾经的电视剧满足不了观众更多元的需求，所以引进了网文ip，蔡老师说的那些剧都非常棒，如果现在才诞生，依然会很棒，但是不会再有当年的收视奇迹，这是必然的，因为观众的选择更多了。”
编剧秦世杰说道：“但事实证明，女性向的ip改编尚且可以接受，而男频小说的ip改编质量太差，连市场都不接受，这就不是需求的吧，而是你一意孤行的想去推进市场不接受的东西。”
蔡盛有点郁闷的看了他一眼。
秦世杰的说法，等于是赞同了曹一方的角度。
同意了ip进入影视圈，只是认为质量需要进步。
曹一方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一句话就噎住他：“仙罪商业上是成功的。”
秦世杰张口欲言，然后又闭口不言，他没想好怎么说。
曹一方乘胜追击：“所以我一直提倡的是加深专业编剧和网络作者的合作，拍出……听清楚，拍出足够优秀的，市场喜闻乐见的商业化影视剧，而不是艺术片。”
导演周宏军可能是被斗气启示录坑的不轻，吹胡子瞪眼：“电视剧不需要这么多商业化，蔡老师说得没错，我们要引导观众审美，你一味迎合，只会让国内观众的审美一直走下坡路。”
“引导审美……”曹一方嗤笑：“听起来是很可怕的你知道吗？这是一种计划思维，由社会菁英决定大多数人的需求。”
“听起来像什么？熟悉吗？计划经济。”
“2020年了，我们都知道这种思维模式有多落后。”
周宏军打断他：“正是你这种想法，才导致我们国内的文艺界提振不起来，烂片横行，优秀的艺术片在国内根本赚不到钱，商业电影又被国外更成熟的电影工业挤压的没有生存空间。”
林音终于有了发言权，她罗列的一组数据。（占字数就不写了）
“不管是欧洲、亚洲，还是美国，最初的电影市场都是以商业片为主，然后才哺育出了一批有更高审美品位的观众，这些公众再哺育艺术电影，你搞错了因果关系，商业片就像……就像面包……”
曹一方看她比方打的困难，帮她说了：“商业片就像米饭，而艺术片是佳肴，我们国家的观众就像还饿着肚子，买不起佳肴的精神贫民，只有很少很少一部分人愿意去电影院看艺术片，这是我们的国情，没什么可丢人的。”
“我们的第一步应该是把影视剧更好的商业化，完善类型片种类和创作模式，观众的需求会渐进增长，接着很快会出现一批审美标准更高的观众，他们的需求会让艺术片得以生长。”
“过去的几个导演，如今流年不利，主要是理念问题。”
“他们一边想要讨好市场，讨好观众，一边又想生硬的植入人性的探讨，故事的深度，结果搞的不伦不类，成了一锅大杂烩。”
说到底，对面最牛逼的还是只有蔡盛。
他等待了半天，沉吟了半天。
然后说道：“没有网络文学，影视业也能百花齐放。”
他已经放弃了攻击网络小说本身，转而盯紧了辩论的主题小说ip该不该进入影视剧。
“如你所说，观众有不同的需求，但是影视业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用小说ip改编呢？”
“如果说编剧没创意，那好，这也是个倒果为因的逻辑。”
“编剧的创造力是可以培养的，年纪大的或许不行，年轻的编剧，很容易就能汲取网络文学的所谓想象力。”
“而如果放任网文ip入侵，那么编剧就会有一大部分沦为二把手，只能靠改编网文过日子。”
“年复一年，他们会真的失去创造力。”
“在影视圈，编剧可以代替网文作者，而网文作者不能代替编剧，这是技术含量决定的成本。”
“你希望打题外比方，那我也说一个。我国的基建行业，世界第一，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做的多，就这么简单。”
“任何行业，积累都是第一位的，长年累月的积累，足以造就难以跨越的护城河。”
“另一个比方，很多人不知道，为什么每年美国投入巨额军费吧？如果只是保持军力领先，那就太不划算了。”
“其实道理也一样。”
“很多民用科技都是从军事领域发展而来，譬如通信，互联网……美国投入巨额经费，更多是为了从军事研发中，发掘更多的科技进步，保持科技领先，这个收益才不可限量。”
曹一方对蔡盛真是刮目相看。
老作家的底蕴就是深厚。
“我国的编剧很差，理由有很多，政策因素确实占一半……”
蔡盛跟曹一方不同，他还是很敢说的。
同样的话，他说就是公允的分析，而曹一方说出来，八成要凉凉。
“我们有很多题材是不能拍的，很多观众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我们的编剧在许多类型的作品中，都无法产生有效的积累。”
“悬疑片，恐怖片，动作片等等，前两项就不说了，后面一个动作片，涉及元素很多，譬如政治斗争，黑帮火拼，现代特工等等，这些内容都有学习的壁垒，我认识的几个国外编剧，各有擅长的领域，其中一个光是全世界各大黑帮历史文献就存了整整半间房，研究了三十年。”
“这意味着我们的编剧都被赶去了几个拥挤的领域，比如喜剧，爱情……”
他也开了个玩笑，自嘲一笑：“爱情喜剧。”
“如果有一天，我们放开了限制，编剧们重新开始学习这些类型的编剧知识，他们就得把美国编剧走过的路，再走一次，再积累一遍。”
“这种落后的差距是要靠时间来弥补的，非常困难。”
“宏观是我们必须接受的，只有微观是我们有所作为的。”
“既然政策面我们无力改变，那就在可以用力的领域，让编剧们有所积累吧。”
“这些年因为资本的原因，编剧们被明星，被投资人呼来喝去，走了很多弯路，如今资本逐渐理性，如果网络文学入侵，那么编剧们又得错失积累的时间……”
蔡盛说得恳切，观众们也听得入神。
许南和导师汤瑞恩却极为理性，他们没有被任何一方忽悠过去。
许南心满意足的点点头，小声道：“针尖对麦芒，我很满意。”
汤瑞恩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曹一方身上，“进入尾声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 大浪淘沙（稍微有点大的章）
……
蔡盛说完，秦世杰也从同样的角度补充了一句：“没错，影视剧和电影的上流产业，内容创作方面，专业编剧才是核心，我们不能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导演周宏军从现实角度切入：“现如今全世界的影视产业都没有以网文为核心的先例，文化产业最鼎盛的壕莱坞，内容也是以编剧为中心。”
曹一方本来已经想到三个攻破蔡盛论点的角度，只是还需要时间来组织语言。
对他来讲，任何论点都很容易找到辩驳空间。
难点是怎样让观众容易接受，容易听懂。
他随口反击这二位，同时还在努力构思情绪点和金句：“那是因为其他国家没有诞生网络小说，你这话特别幽默，假如这个世界上存在一个小镇，每个人出生就没有视力，结果有个孩子拥有健全的视力，他就成了异类，应该戳瞎自己？”
举例子，打比方，偷换概念，他们当然不是曹一方对手。
于是重新围绕着蔡盛的逻辑，以编剧需要积累为核心，持续输出雷同的说辞。
时间还剩十五分钟，曹一方还需要一点时间，组织好更强势的语言，进行碾压式打击，准备终结辩论。
如果继续跟这俩人消磨下去，他没办法利用一秒两秒的碎片时间组织长篇大论。
于是他递了个眼色给林音，希望林音用数据轰炸他们，给自己争取一点思考时间。
林音微微颔首，准备开口。
但这时，一直低头沉默，观众般旁听了许久的月光红尘终于抬起头。
他脸上已经没有了迷茫之色，只有坚定。
曹一方和林音没有再说话，等他开口。
之前在组织任务分配时，曹一方将辩论分为理性和感性两大模块，最优解当然是将二者结合，但曹一方自恋的认为估计只有自己能做到这一点，于是再度细分任务。
论，如何挑动观众g点。
理论严密而语言清晰的逻辑轰炸，能够带来爽快感，这个由他搞定。
爽，也是网文中的优势核心。
但观众的情绪是多样化的，爽只是其中一点。
搞笑呢？这个小队里貌似也只有他能做到。
不过他今天淡化了这个元素，因为和第一点有冲突，笑点更像挠痒，爽点如同按摩，两者力度不同，有冲突时，选择其中更霸道的一项。
剩下的还可以用悲情故事唤起观众共鸣，忧伤这种情绪比喜悦更有力更持久。
本来这个任务想交给队伍里唯一的女性林音。
林音用一个no果断拒绝。
最后只能交给月光。
曹一方告诉他：“你是这一行资深的从业者，只要说出你的真实感受就行，真实就足以打动人心。”
所以刚刚月光其实一直在想，怎么卖个惨比较适合……
但他不是表演型人才，所以越想越别扭。
直到蔡盛说完，他才找到了一种难以遏制的表达欲。
十几年来，他默默写作，将所有的误解和委屈，转化成写作的动力。
永远都低着头，做自己的事，永远不会抬起头，去辩解哪怕半个字。
但是有些话已经深埋心底，酝酿、组织了十几年。
犹如被积压在闸口的滔滔洪流，只等一个缺口。
当一个沉默寡言，藏剑在鞘的理科生作者，终于忍不住拔剑斩不平，他的亲身经历和积压的情绪，让其逻辑和情感，都无懈可击。
月光红尘放弃了几个不轻不重的漏洞，直接摧毁蔡盛言论中的核心。
“在影视圈，编剧可以代替网文作者，而网文作者不能代替编剧。”
“谁告诉你的？”
“或者说，你怎么得出的结论？”
无论是曹一方、林音，还是对面的蔡盛等人，此刻都不无惊讶的看着这个低调的网文作者。
月光红尘微长的头发，遮住脸颊两侧，他的双眼直视着蔡盛，没有什么神采，没有半点锋芒，只是像一块石头一样，生冷，粗砺，强硬。
蔡盛短暂的惊讶后，恢复了恬淡笑容：“我说了，是在影视圈，技术含量决定的，你觉得你可以替代编剧吗？你会编剧吗？”
“蔡老师，你刚刚说的意思，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说，即便网文只是局限于网络阅读，影视剧编剧也可以轻松的获得网文作者的想象力，然后用他们的创作技巧，直接将网文的优势转嫁到影视剧作品中。”
蔡盛点点头：“没错。”
月光红尘习惯性的说话迟缓，但相当有力：“你居然认为，想象力是一种这么容易拿走，习得的技能？”
蔡盛没说话，显然月光红尘还没说完。
他继续说道：“想象力就是知识。”
“知识就需要积累。”
“积累，就会产生你所说的护城河，产生壁垒。”
编剧秦世杰辩驳：“大家都知道，想象力和知识是两回事，一个幼儿园的孩子，他都能拥有比大多数成年人更旺盛的想象力，而成年人的想象力其实是在琐碎的日常生活中被消磨殆尽了。”
月光红尘面无表情：“这像是一个没有知识的人说出来的话。”
老实人怼人格外疼。
秦世杰怒容骤现：“你……！”
月光既然早已有腹稿，就不想再被打断，自顾自说了下去：
“想象力不是凭空来的，想象力建立在认知的基础上面。”
“一个孩子会想象，天边的云朵变成一辆车，一栋房子，一个怪兽，这些都是基于他见过的东西，也就是知识。”
“一个孩子会想象，外星人有三个头，六只眼，浑身都是触手，但他会不会想象，一个外星生命以硅基生命的方式存在，孩子会不会想象，外星生命可以在更多的纬度存在，四维的生命可以跨越时空，翻阅人生就像在翻阅一本书。”
“物理学家可以想象，你能说物理学家的想象力不如一个幼儿园孩子吗？”
曹一方带头鼓掌。
现场听得入迷的观众反应过来，掌声从弱到强，持续了很久。
这位网文界的资深作者又低下了头，似乎这样可以让他思考的更专注：
“想象力需要知识的积累，优秀的网文作者，大都在自己的领域深耕多年。积累多年。”
“网络小说的题材和类型，虽然受到很大限制，但是我们依然带着锁链跳舞，在有限的大类型下，开拓了许多新的子类型。”
“快穿，系统，主神……我想你应该连听都没听过。”
“所以能够想象到的元素，我们都尝试过融合……仙侠融合魔法，魔法融合金融，玄幻融合灵异……我们什么都试过。”
“你如果说，编剧可以随便学习这些想象力，那好，我打个比方。”
“你说你美国编剧朋友，对于黑帮文献积累了几十年，那我也有几个网文作者朋友，其中一个写西幻小说，他家里有三个书架的书籍，分别是关于西方金融史，全球的宗教知识记载，世界地理，神秘学研究等等等等……并不是他有多迷信，只是他想创作一个更真实的幻想世界。”
“另一个写科幻的朋友，他的学历只有高中肄业，但他自学了量子物理，一部分生物学，一部分天文学，我不知道他学的怎么样，但我知道他积累了很多年，跟我聊天的时候，满嘴都是红皇后假说，根达亚文明，超人类主义……”
“他们俩都是不疯魔不成活的人，除了吃饭睡觉以外，就是在工作和学习，一半是时间码字，一半的时间看书查资料，苦行僧一样的生活方式。”
“我的问题，如果一个编剧想要写他们类型的作品，要怎么拿走他们的想象力？”
“没有他们耗尽精力和所有时间学来的知识，一个普通编剧，只能写出毫无现实基础的童话故事。”
“我承认网络文学的质量不好，但那是因为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雕琢文字和情节，别人我不知道，但我如果要塑造一个非常宏大的幻想世界，只能把更多的精力分配到如何丰富这个世界的细节，能力的设定，职业的设定，怎么样做到平衡，这些看似小儿科的想象力，也需要持续不断的积累，还有收到观众反馈后的改进。”
“我写的不算好，有的是比我更好的作者……我只是更勤奋。”
“但如果没有这么多作者的创新，互相学习，互相融合，哪里来的百花齐放？”
“如果没有这些作者用自己的知识来合作，以后影视剧的类型片拓展，编剧哪怕只是照抄一个武力值设定，都一定会漏洞百出，平衡性破碎，观众不会满意的。”
“更别说其他需要更精深积累的领域。”
月光红尘最后一句话：“你可以说，影视剧编剧在文笔，在故事结构方面技术含量更高，但你不能说他们的技术含量绝对比网文作者高，因为专业方向不同。”
“没有网文作者的合作，以后影视剧在类型片拓展方面，至少会落后网络文学十年，因为我们已经成熟，而你们才刚刚起步，我们互相融合，你们闭门造车……最后效率会天差地别。”
洋洋洒洒一通话说完。
对面鸦雀无声。
现在论题已经非常深入，推进到了编剧和网文作者专业知识的合作。
月光红尘推翻了影视剧编剧可以轻易学习的可能性。
因为时间积累的知识，形成了他们各自的护城河。
他论证了看似平庸粗浅的网络文学，在大多都是直白的文字，低幼的情节背后，其实是巨大的信息量累积。
尤其是顶部作品，并非表面上那么毫无技术含量。
蔡盛完全听明白了这一点。
以他的逻辑甚至很快就可以倒推，如果这样看来，网文作者转型编剧，甚至远比编剧学习网文作者来得更快，门槛更低。
当然，这仅仅是在商业影视剧的领域。
蔡盛其实也有好几个论点可以反击，但那都有点诡辩的嫌疑，以他的身份，不屑去做这样不够杀伤力的争辩。
曹一方看时间还剩五分钟。
对面蔡盛等人还没想好说辞。
趁他病要他命。
先从刚刚周宏军的沙雕言论开始拆招。
他早已经酝酿好了说辞，最后爆一**招。
站起身来，做了个双臂伸展运动。
然后朗声道：“我刚刚想了想，周导演的说辞暴露了我们国人一个普遍也很大的盲点。”
“他觉得，别的国家没有诞生网文，没有用网文改编，所以我们诞生了网文，我们打算利用网文，居然是不合理的。”
“我告诉你……”
“我们自己的优势如果不利用，以后就会成为别人的他山之石。”
“没有人想过这一点吗？当网络文学发展到诞生足够优秀的作品，能够跨越文化差异的作品时，首先是不是会被壕莱坞的资本买断？”
“我甚至可以说，现在网络文学中一些西方背景的魔幻故事，完全可以跨越文化隔阂，美剧现在就可以拍，而且可以拍的很精彩。”
“日苯几十年前的动漫作品，现在成了壕莱坞攻城略地的电影新ip。”
“我们的国宝熊猫，居然成了美国动画电影里的主角。”
“漫威的漫画里早就有了中国的修炼者，功夫大师，而现在也马上要搬上银幕。”
“今天如果你们继续对我们的网文嗤之以鼻，那么这些充满想象力的ip，天马行空但又逻辑自洽的设定，以后就只能从外国电影，甚至是外国的动漫、电视剧里找到。”
“当全世界都从壕莱坞的文化版图中，了解到中国的玄幻故事，修炼体系，神话传说，并且为止痴迷时……”曹一方轻拍自己的脸颊，做出羞辱的表情：“丢人吗？我们这些中国影视人？”
“到时候我就能对你们说。”
“在座的各位，有一个算一个，你们都是垃圾。”
观众奋力鼓掌，曹一方这段话算是真正的戳中了他们的g点。
如果这算是挑拨爱国情绪……
那就是吧。
“回应蔡老师的问题。”曹一方最后总结：“编剧其实并不存在被网文作者挤掉积累空间的假设，首先，我们不可能所有的影视剧都是网文改编，编剧不会全都沦为二把手。”
“其次，对于各种类型网文的改编，同样可以让编剧选择自己深造的领域，以后在网文的引导下，会出现专业的玄幻编剧，专业的仙侠编剧，专业的创业文编剧等等！”
“合作共赢，不比单边发展更好吗？”
“如果说编剧是自上而下的创作，可以用更高层次的审美引导观众。”
“那么网文就是自下而上的创作，从市场的海滩里寻找发光的贝壳。”
“网络文学质量层次不齐，但这恰恰是因为创作者足够庞大的数量，只要足够的多元，我们就有无限的创造力，差的会被淘汰，好的会崭露头角，这就是市场的力量！”
曹一方顿了顿，辩论时间走到最后一秒。
他沉声道：“大浪淘沙，始见真金。”
第四百七十八章 分蛋糕理论
……
投票结果：
正方87；反方13.
相比最初的投票结果，正方整整增加了42票，这说明曹一方等人说动了四十二个观众转变了立场。www.uu234.net
奇葩说正式辩论的节目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大规模的碾压式胜利。
反方三人，只有蔡盛还勉强保持风度，秦世杰面无表情，而周宏军看到屏幕上的结果过，嗤的一声笑出来，随后连连摇头，满脸嘲讽，完全没有表情管理的意识。
他应当是觉得，观众果然都是脑残。
曹一方终于踏踏实实的坐回了沙发椅上，一阵满足感带着倦意袭来，满脑子陷入一片空白。
太累了。
唇枪舌剑的战争，在须臾之间就要做出最精准的应对，包装道理，寻找角度，组织金句，挑动观众情绪，大脑全负荷运转，简直崩溃。
他向来是人来疯的性格，天生做明星的料，人越多越嗨，在舞台上站得越久思维就越活跃。
饶是如此，这次也累懵了，一口仙气松口，思路直接短路。
当他回过神来时，这场辩论唯一的导师汤瑞恩已经在做总结陈辞。
汤瑞恩是个很年轻的经济学教授，他不追星，也很少看影视剧，更不看网络小说，但他往往能用自己的专业知识，从上帝视角解读人类社会的现象和规律。
纯粹的理性之光。
他微笑道：“许南跟我说，本次辩论以讨论为主，参与嘉宾都不是专业的辩手，所以现场只需要一个导师做总结就行，导师没有规定帮助正方还是反方，等投票结束后，再按照自己的理解做一些总结。”
“其实我刚刚很多想说的话，都已经被说完了。”
“那我就从这个辩论里找出最主要的两个问题来源，来解构一下好了。”
他顿了顿，说道：“这个论题的核心争执，其实就两点，一点是国产影视剧怎样才能更好，还有一点是网络小说本身好不好，能不能帮助国产影视剧更好。”
“我用分蛋糕的比方切入吧。”
“有一句话很出名，说：‘我们要把蛋糕做大，还要把蛋糕分好’，这句话从经济学的观点来看，前后逻辑是错误的。”
“应该是我们把蛋糕分好，蛋糕才能做大。”
“很多人不太理解，其实解释起来特别简单……市场是一块蛋糕，当你想要把这块蛋糕均分，或者不合理的分配时，市场不会变大，只会萎缩。”
“譬如，公司老板给每个员工开一样的工资，能者多劳却没有额外回报，打酱油磨洋工的员工也能拿一样的收入，久而久之，没有人愿意做实事，甚至优秀员工会跳槽离开，这家公司的利润蛋糕就不会做大，会越来越小，直到破产倒闭。”
“影视行业，蛋糕分配的方式显然是落后于时代了，所以造成了创造价值的优秀员工没有拿到合理的蛋糕，而拿到大蛋糕的员工却没有创造多余价值。”
“很多人抨击明星高片酬……明星高片酬本身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前提是他们创造了足够的价值。”
“打一个夸张的比方，如果一个当红演员，他拍摄一部电影，哪怕其他成本为十万，他一个人拿三个亿，最后票房十五亿，从市场经济的角度来看，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是最近影视业反应出来的情况，应该是优秀的剧本和制作，带来了远比明星效应更大的收益，而这些‘优秀员工’却并没有拿到多余的蛋糕，这个时候，明星的高片酬产生的价值就是负数。”
“直接带来的结果，会是优秀的主创人员放弃努力，反正更努力也不会有回报，甚至选择改弦更张，离开这个行业。”
“没有必要抨击他们不努力，换了你们，上班996工作制，每天可能还要无偿加班，公司收益都是你们创造的，但是收入却还远不如一些工作内容就是喝茶聊天的同事，你们也会一样消极怠工。”
“所以影视业想要更好，只要改一改分配蛋糕的方式，蛋糕自然就能做大……这是其一。”
“当然，我说的简单，但是其中阻力应该不小，我对这次辩论感兴趣，也是因为我意识到，一个争论一旦大到了舆论都在关注的程度，那么这应该就代表了两大新旧势力的冲突，算是变革的结点。”
汤瑞恩看向曹一方，微微一笑。
曹一方的脑中好像过了一道闪电，有什么认知的障碍被打通了。
有些东西他也懂，但是没有从一个这么清晰的角度去思考过，汤瑞恩这么一说，他似乎找到了未来工作室一个发展的大方向。
调整分蛋糕的方式，或许以后影视剧特效的经费都能完全解决。
汤瑞恩说到了第二点：
“其二，刚刚蔡盛老师已经说过，政策的限制有一半影响，这个影响比很多人以为的要大得多，因为限制了内容生产者的积累空间，这会产生人才流失的蝴蝶效应。”
“这个我对未来报以乐观态度。”
“因为政策会松绑的，毫无疑问。”
“我以前跟朋友们聊到中国发展的核心推动力时，很多人说是人口基数，后来说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才基数，我说了个不太准确的因素，但很能启发思路。”
“我说，核心推动力是‘松绑’。”
“人口基数我们一直都很大，那为什么改ge开放以前我们这么穷？”
“因为有各种历史遗留问题的捆绑，人口的主观能动性发挥不出来，重农轻商的时候，做生意会被驱逐，甚至面临更大的风险，这么大的成本加持，就是一种捆绑，社会商品不流通，没有利润，就没有人去从事更多的生产。”
“当松绑以后，蛋糕开始自由分配，利润驱使下，中国经济开始飞速迈进。”
“这还是我们没有完全松绑的前提，我们充其量只松绑了60%，经济规模在四十年里就几乎追平了美国两百多年的经济积累，这几乎是人类史的奇迹。”
“这么多年来，我们各行各业每一次的松绑，都会带来一次经济的飞跃进步。”
“文化产业其实也一直在松绑，最早的西游记里，妖精露个胳膊大腿就被禁止播出了……如果没有松绑，文化产业市值绝对没有如今万亿的市场规模。”
“所以纵观历史，松绑释放生产力，是个一以贯之的趋势……这甚至跟分不分级无关。”
“中国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巨人，但是一直带着万斤的重负，这是历史悠久必然带来的束缚……但是我们看到了，松绑不能一蹴而就，但这件事一直都在推进。”
“我们当有了足够经济基础，文化输出就成了必然要做的事，而这个进程的速度会比你们想象中来的还要快。”
“所以，做好准备就好，这是其二。”
“至于网络文学到底好不好……”
“好，但是还不够好。”
“因为网络文学看似百花齐放，但是市场规模小的不可思议。”
“读者规模破4亿，但是总市场规模只有100多亿……”
“这说明这个行业没有足够的利润基础……”
（据说不能深入讨论盗版问题，所以略过）
……
导师说完后，许南也发自肺腑的谈了谈感受。
“奇葩说在综艺化的道路上走得太远，今天的嘉宾反倒让我们重新回归辩论本身，让我也看到了理性争辩的锋芒。”
“最后再一次，让我们把掌声送给到场的几位特约嘉宾……”
节目结束后，曹一方没急着走。
蔡盛等人很快就撤了，连个招呼也没打。
曹一方跟许南还有导师汤瑞恩聊了很久。
他想详细的讨论一下，自己未来工作室的发展方向。
譬如是否能以网文改编为核心，然后重新分配一下影视业的利润蛋糕。
第四百七十九章 赢家
……
星光影视城，新媒体餐厅。www.uu234.net
曹一方就地跟许南还有汤瑞恩吃了顿便饭。
本来他说自己请客，结果许南居然大大方方的要求自掏腰包，说是已经坑了曹一方一把，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
曹一方还没细问，话题就又被带跑了。
结果还真的只是一顿便饭……人均消费五十多，放在他们这个收入层面，许南这只铁公鸡真是扣的拔不下一根毛来。
汤瑞恩毫无掩饰的表达了对曹一方的欣赏：“你是中戏毕业的吗？以前学过经济学？”
曹一方自报门庭，然后含羞表示：“没有，自学过一点。”以汤瑞恩的水平，放在前世课堂，他当曹一方的大学导师也绰绰有余。
“很不错，据我所知，娱乐圈的艺人大都没有什么阅读和学习的时间。”汤瑞恩笑道。
“应该说没有阅读和学习自己业务以外技能的时间。”许南补充并调侃：“曹一方还有空看网络小说你敢相信？”
几人闲聊一阵。
许南属于台上台下都很幽默的性格，大概是相声世家的底蕴和教育培养，还有他本身性格使然。
油腻，但也有趣，总让人一边嫌弃一边愿意跟他交谈。
汤瑞恩就颇有些无趣了，一个没有感情的经济学家，无论多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他都能用经济学给你分析其中规律，洞察真相，偶尔听两句还行，一直听容易怀疑人生。
几人走来的时候，路上看见有成群结队的人闯红灯。
许南眼缝看人，做作的唾弃：“悄悄这素质。”
说完后，拉着曹一方等人跟着大部队尾随了过去。
他们没开车，步行去吃饭，许南体贴的伸手捂住曹一方已经戴了口罩的脸：“当心点，别让他们看见你。”
曹一方隔着口罩都能闻到一股子护手霜的香味，嫌弃的拨开：“你怎么不捂你自己，没看见周围人都看你么，认出了你，才容易关注到我。”
“对哦，我现在也挺红的，难怪最近夜里回家老觉得有人尾随。”许南一本正经的说着，用大手捂住了自己半张脸。
曹一方嗤笑：“算了吧，脸大捂不住。”
这时，汤瑞恩却饶有兴致道：“你们知道吗？其实闯红灯是一种自发式的资源最大化现象，你们看，往往是攒够了一群人，大家就会无视红灯……”
许南被他逗笑：“闭嘴吧你。”
曹一方帮衬道：“你让汤老师说呗。”
许南试图警醒他：“你跟他呆一小时以上，你就会知道什么是生无可恋……到时候你态度不一定比我好。”
汤瑞恩自得其乐的笑着，放眼望去，观察世界。
如今饭局过半，曹一方大概体会到了许南的无奈。
有时候一个简单的话题，汤瑞恩能从开天辟地给你说起……
“很多我们本能觉得不对的事，根本上其实是有利的，比如发国难财的行为……”
“现在房地产要取消公摊面积，我看大家都很高兴，其实这和交易无关……”
许南说道：“其实就一句话能说清楚，羊毛出在羊身上。”
汤瑞恩儒雅笑道：“是，所以我们祖先总结的谚语都很有智慧，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拆开，揉碎，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这样才能知道怎么样更好的利用规律。”
曹一方忍不住把话题带到自己有用的内容上来：“汤老师，我现在自己搞工作室……”
他赶紧一口气把话说完，以免汤瑞恩一回答就是长篇大论，然后引申到太宽泛的领域，耽误工夫。
曹一方的意思很简单，他打算买网文版权，然后进行优质改编，总共的投资额度这块蛋糕，把最大的明星片酬压缩到最小，假如正常明星片酬占比50%，现在压缩到20%，甚至10%。
这样的话，他就有大把钱让制作更精良。
有点类似晗国影视公司，假如有足够好的内容生产，造星能力倍棒，那么明星就不值钱了。
自己的片酬无所谓，拿分红就行。
同时培养优秀的商业编剧，让编剧大幅度的增加收入。
汤瑞恩很严谨：“我不是你们圈内人，不太懂影视行业规则，理论上当然可行，而且这样改变分配蛋糕的方式，会让行业走向正向循环。”
他们俩聊理论上的可行性。
许南则一下子就听到现实层面的问题，他表情有点复杂，点到即止：“慢慢来，注意阻力，圆润一点。”
他们互留了联系方式，曹一方遂告离开，回去处理身后累积的一沓事。
这只是他的第一顿饭局。
后面还有无数顿。
一天后，他就回江海市请了柳盟工作室全员胡吃海喝，一方面感谢两年来的帮助，一方面也讨教一点经营工作室的问题。
柳盟工作室正式升级成了演艺经纪公司，名为海纳，取海纳百川之意。
又签了好几个刚毕业的潜力股，准备慢慢调教培养。
本来柳盟工作室三个合伙人，走了一个，现在经纪公司只有柳盟和陈娅蛮两个人合伙。
陈娅蛮最近一直在忙的就是这件大事。
柳盟似乎并不打算完全复出，伪装者之后，有许多找上门的片约他都给推了，他说：“除非有我拒绝不了的好剧本，不然我还是在话剧的一亩三分地玩玩就行……反正不缺钱。”
曹一方只觉得可惜。
柳盟是他见过最好的演员之一，拥有国际级表演水准的老戏骨。
“艺人向娱乐商人转型是趋势，但能做好的不多。”
柳盟叮嘱：“你如果要同时兼顾演员和商人的不同身份，记住得用不同的判断标准来做事，但凡用演员思维来做工作室的人，无一例外全赔光了，但是用商人思维来经营，虽然赚得不少，演员这个职业的特质却渐行渐远。”
“怎么找到平衡，这个靠你自己了。”
饭局终了，工作室的每个人都跟他拥抱告别。
罗力、陈金、米言兮三人都在，曹一方看他们一脸如丧考妣的样子，没好气道：“我跟柳老板工作室的距离步行十五分钟就到，有空一起上厕所啊。”
三人：“……”
离别情绪冲淡了不少，柳盟又补充了一句，离别情绪就荡然无存了。
“一方说了，他的工作室这个阶段主要负责内容出品，我们负责艺人经纪和投资，你们片酬这么低，以后合作的机会还多着呢。”
陈金和米言兮顿时兴致大涨，欢呼雀跃不已。
罗力捂着额头：“片酬低你们高兴个鬼啊……”
曹一方如今的车还是问陈娅蛮借的，既然离开柳盟工作室了，这种算是员工福利的东西，自然理当归还。
陈娅蛮大方的一挥袖：“等你买了新车再还我吧。”
“那怎么好意思呢。”
他决定两年内不买新车。
……
本打算请辩论伙伴也聚一聚，但是月光红尘老兄喜欢独处，不爱社交，婉拒了曹一方的盛情邀请。
林音则没联系上。
不得不说，这个长得有点像细眉毛王祖贤的女人，引起了他的好奇。
又忙了几天，奇葩说这一期的节目正式播出。
如许南所料，他安排的特别节目，蹭了网络争执的一次大热点，播放率喜人。
基本上一点儿都没剪。
网友评价，从辩论一开始的连番吐槽，困意重重，一直到下半场的口水风暴，五体投地。
【第一次听说明星是服务业】
【完了完了，曹一方又政治不正确了】
【他等于是说消费艺人**权是合理的……这不得被骂死】
【明明得靠立法解决的不正常现象，他怎么能说这是正常的】
【好好听他说啊，很有道理啊】
【不服的拿出逻辑反驳】
【哈哈哈哈，对啊，小鲜肉报废率其实超高，鲜肉果然难保鲜】
【大快人心，我真的对攻击别人性格特点的人超反感，很多看起来有点娘的男生朋友其实人都超nice的！】
【多元化的社会，要更包容】
【明星人设确实恶心】
【找到辩论的状态了！】
【蔡盛说得很有道理，当时没有迎合市场的编剧、作家，才能创造出好作品】
【曹一方也说的很有道理……其实是时代发展的变化，造成了优质作品减少的假象】
【对，其实好作品更多了，只是差的也多了】
【这个姓林的女人打辩论搬数据啊！有这么开挂的吗！这不是耍赖嘛！】
【辩论不允许搬数据的……】
【但是好强，她应该去最强大脑】
【曹一方的辩论功底挺扎实的，他以前练过？】
【嘴炮天赋】
【真的有才华，粉了粉了】
【曹公公就像一颗撒尿牛丸，只要咬一口，才华就会喷汁】
【成本的角度切入特别好，一下子就把话题抬到宏观层面】
【我还以为曹公公会一直诡辩，找对方语病】
【从前书信很慢，车马很远，一生只爱一个人】
【好美的短诗】
【没查到出处】
【原创？】
【随口原创？】
【给跪了】
【到现在还有人黑曹一方，说他剧本是别人代笔】
【有颜有钱有才华，注定一生被黑】
【我就是看不惯这么跳的人怎么了？】
【我也不喜欢他的性格，又作又张狂】
【喜欢他的演技，不喜欢他的性格，再有才也不喜欢】
【曹一方，学学人家低调的老艺术家吧】
【要你们喜欢了？抱走我曹】
【最优秀的人都有点疯】
【还有人说曹公公恶心……我不知道他恶心的点是什么？】
【曝光率太高，天天买热搜，看着烦】
【人气高曝光率大不是很正常么？等他曝光率低你们又要说他过气了】
【大浪淘沙，始见真金】
……
本来话题或许争论了几日就会渐隐淡去，但是在奇葩说的热度发酵，许南有意挑事宣传的情况下。
这个话题的辩论其实一直在延伸。
曹一方其实一直都很关注网民的评价，毕竟这代表着绝大多数人对他的看法，而越来越关注网络舆论，会不可控的焦虑。
他终于知道许南为什么说坑了他。
为什么说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
先前在中场休息时，许南忽悠他放开胆子说，告诉他，这个场合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有太多影响，因为这是一个特定的辩论场。
这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且不说奇葩说的辩论本身曾经就带起过不少网络争论，就说这次的节目本身，意义就不一样，专业辩手是没有立场的，他们只是拿到辩题去做辩论，简单的求个技术上输赢。
而曹一方和蔡盛他们本身就自带立场。
那就自然会有人坚定的站在他们各自的立场。
辩论场上，曹一方赢了。
辩论场下，争论只会被持续放大。
曹一方看着网上的唇枪舌剑，寸土必争，他的焦虑感加深，对群众心理和舆论的理解也随之加深。
虽然很多人，平时会对娱乐圈的各种现象报以抨击和疑惑。
但他们其实真的不想知道原因。
他们只是想找个人承担自己不爽的代价，找个宣泄口倾倒生活的不满。
因为要了解事情的本质，他们就需要像汤瑞恩那样学习和思考，这样太累了。
所以一场绞尽脑汁的辩论，不会让多少人清醒。
相反，会让他和那些观念相左的网民矛盾激化。
会让他和娱乐圈众多同行矛盾激化。
光是曹一方关于明星**消费的论调，就让圈内很多或蹭热点，或真心有不忿的明星发博抨击，言之凿凿。
许南说的赢家通吃，其实也没错。
曹一方的胜利，若以人气来算，帮他获得了绝大多数市场份额，所有讨论的焦点瞩目；反之去看蔡盛等人，已经寂然无声，几乎没什么人再关注他们。
在这个一切都可以数字化的时代，许多网站后台监控数据流量的工作人员，都瞠目结舌的看着曹一方的相关数据以一种比作假还恐怖的速度上涨。
各个排行榜榜单几乎都是榜首。
与他相关联的搜索信息，如同野火燎原般蔓延开去，烧红了所有媒体和网站娱乐版面。
就算考虑到四大天王的时代，整个中国娱乐圈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扎眼的明星。
面对这样的现象，著名媒体人楚君说：“曹一方最大的能力就是撬动关注度，他或许不是故意的，只是凭借性格行事。”
“但是在以中庸文化做主导的亚洲国家，这样的人几乎不可能成为公众人物。”
“我不知道他能在镁光灯下活跃多久，但我希望能久一点。”
“因为他的存在，会是一词对整个暮气沉沉的娱乐圈进行的，浩浩荡荡的鲶鱼效应。”
如今曹一方在业内人缘极差，但是资本市场疯狂的爱上了他。
钻了个牛角尖，大家给点建议……
别人都说我钻牛角尖了……
大概是这样的。www.uu234.net
小说里写到曹一方发展方向，会以网文改编为主。
那么我想，读者更想看到熟悉的、有代入感的网文。
把这些网文在小说里拍成影视剧，而且不以文抄的方式，主角只负责改编，既合理也尊重其他作者。
也就是说，现实的一些作者，在我小说里就像金庸一样，以异世界投影的方式存在。
但是很多读者说，必须拿到授权，其他作者同意了才行。
然后我意识到，这些大神作者是很难找到的……基本上qq不会回。
我问责编，责编说你写吧，人家不会在意的。
然后我纠结，让他帮我联系一下。
他反问我，你书里出现的其他作品，或者明星，联系他们了吗？
这……
然后我开始搞逻辑。
逻辑是这样的。
很多作者选择直接文抄，把现实中大热的作品搬运到自己小说里，读者没什么感觉，似乎理所当然，我也没什么感觉，所以就写了这本小说。
但是我隐隐觉得文抄不太好，而且也不合理。
那把作者和作品一起搬运进去，半架空，是不是更尊重人？
但其实是一样的，原则上都不行。
如果我写斗破苍穹改编电视剧，诛仙改编电视剧，或者搬运电影，读者往往不会有疑惑，因为大家都这么写。
但是写别的网文作品，不行。
大家觉得你侵犯了版权。
很奇怪……
其实这些小说版权都在起点……
我深究逻辑，意识到，其实我写了神雕、写了伪装者，原则上都不行。
现代诗、歌曲，也不行。
文娱小说、无限流等等……原则上都不行，不应该存在。
这个逻辑顺下来……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写下去了。==
写吧，挨骂，原创吧，也挨骂。
这小说没有系统，我不能用主观视角写一个小剧本，主角没有穿越到那个世界里，干巴巴的写会很无聊。
搬运其他读者不敏感的作品吧，我觉得逻辑上过不去。
为什么我想尊重网文作者，让他们整个出现在作品里，即便在小说世界里，作品依然是他们的，这个不可以。
但是我文抄其他更有名的作品，这个却可以？
为什么其他人抄全世界都没问题……
我很别扭，过不去。
问题的根源变成了，文娱小说原则上不应该存在……可是我已经写了。
第四百八十章 面试艰难
……
排除掉摆明车马跟曹一方不对付的公司以外，最近已经有三十二家大大小小的传媒、影视、艺人经纪公司跟他联络，预约其工作室第一部出品电视剧的投资。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m.www.uu234.net
大多是希望联合出品。
其中资本市场最大的两只怪兽，企鹅和阿狸也同时伸出橄榄枝。
然而曹一方的班底还没筹备完成，所以暂时没有确切的答复……他只知道，他起初最担心的一个问题，显然已经不是问题。
钱。
影视业的资本寒冬，大家伙都裹着棉袄揣着热乎的现金过冬，但依然有大把的土豪愿意在他身上一掷千金，赌一个最好的收益率。
“这么多滚烫的人民币，你拿得住吗？”
“别说拿，让你背你都背不动。”
“小看哥们的潜力了不是？一百公斤的砖头我背不动，一百公斤的钱我能抱着上天！”
“听说一个亿就净重1.15吨。”
苗迎松不吭声了。
许久后他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制住内心的羡慕嫉妒恨，庄重的问道：“你……第一部剧，就能拉到一个亿的投资？”
曹一方目光迷离，看着正前方的一堵白墙，默默的伸出左手，五指张开。
“五个亿。”
苗迎松眉头一颤，悲从中来。
他倒不是对这个数字本身有多震惊，而是结合实际，自己当初创业的时候，第一部剧连一千万投资都拉不上来，全靠他腆着肥脸问家里索要，贴上自己积攒多年的压岁钱，这才好不容易勉强搞定资金的问题。
这是曹一方工作室里的一间会议室。
装修还没完成，会议室内通体洁白，只有一张u字形的会议桌，后面摆了几张座椅。
会议室里暂时只有三个人。
着一身小正装，顶着一头卷毛的欧阳与墨。
她身前的铭牌写着，总经理助理：欧阳与墨。
与墨用钢笔挠了挠卷毛，皱着眉头在招聘的初审名单上又划掉了一个名字。
苗迎松是他喊来帮忙把关的场外人，穿着随意的黑色卫衣，桌前冒热气的柠檬菊花茶旁边，也有一个像模像样的铭牌：顾问苗迎松。
曹一方坐在正中，为了迎合铭牌上ceo的称谓，本来还正儿八经的穿了一身西装，但是由于室内还没有安装空调，憋闷了一个上午的他现在已经把衬衣卷成了短袖。
带着那一脸没睡好的倦容，像是搓了一晚上麻将的模样。
招聘原来是一件这么累的工作。
关键是心累。
“下一个。”歇了半晌，曹一方觉得还是得完成这个艰难的任务。
大不了明天自己不来了，全权交给与墨筛选。
随后进来一个精神饱满的年轻女孩儿，穿着打扮十分有时尚感，长相气质也不俗。
“几位面试官你们好。”
看到曹一方坐在正中央，她和前几个一样报以惊讶，然后水灵灵的大眼睛，泛着火辣辣的电光，含情脉脉的盯着他。
曹一方报以死鱼眼。
等她做完自我介绍后，曹一方翻了一下应聘名单。
“你面试的是宣传？你的简历上说你曾经在博图公司做过一年的企宣主管，我想问……”
没等曹一方说完，这个应试者便直截了当的打断。
她昂首挺胸，脆生生道：“那是假的。”
曹一方一声卧槽硬生生卡在喉管里。
他怔在当场，然后蒙逼的看了看左右的两人，他们也是同样的反应。
再回望眼前坐姿笔直的姑娘，曹一方一时间找不到合理的反应。
与墨肃然道：“假的你还这么理直气壮？”
应试者青春洋溢的脸上洒满了自信的光芒：“我如果要欺骗你们，我一直编下去就行了，但我不愿意，我知识想争取到一个面试的机会，我相信，能力比资历更重要。”
苗迎松乐不可支：“看样子还得给你颁个奖章。”
曹一方极其克制：“朱小姐，我们需要的是有经验的宣传人员，所以很抱歉。”
朱小姐据理力争起来：“曹先生，我觉得你们应该不拘一格降人才，而不是单单只看资历。每个用人单位都说要用有经验的员工，但是你们不给机会，我们哪来的经验？说实话，以我的学历和外在条件，做一个工作室的宣传工作完全是绰绰有余的……”
曹一方往后一仰：“下一个。”
下一个是个应聘财务的男生。
该男生年纪也不大，面容憨厚，回答问题也很正常。
但是到最后，与墨问他有没有什么问题想问。
他问道：“我们工作室是做什么的？”
三人陷入致命的沉默。
曹一方接下来这句话并没有装逼的意思。
他压着火：“你不认识我？”
男生憨憨一笑，摇摇头。
“你既然不知道我们工作室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会来面试？”
他答曰：“哦，跟我下一个面试地点比较近，而且收入也差不多，顺路就来了。”
苗迎松帮忙喊道：“下一个。”
曹一方觉得自己如果不是工作室的老板，看这样一场招聘面试可能会有看喜剧节目的既视感。
正常人也有，但奇葩居然占比过半，不知道是自己的原因还是助理筛选的问题。
最重要的副总经理岗位。只有三个人前来应聘。
两男一女。
这几个人能力都是有的，而且资历也没有作假，只是提出的要求也一个比一个高。
一个提出五百万年薪，还要加影视剧的分成，另一个要求必须允许他成为合伙人，问题是他们以前根本不是这个行业的从业者，曹一方询问了几个影视圈未来发展的专业问题，他们便拐着弯扯到管理学上去了。
最后一个中年女金领。
“我主要是工作时间有一点要求，朝九晚五，双休日不工作，我需要有充足的时间陪伴家庭……”
通过几番试探，曹一方他们发现了这个阿姨其实只是想找个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养老单位。
以前在互联网企业拼搏多年，现在竞争不过年轻人了，加班熬夜拼不起，所以打算换一家舒服一点的创业型工作室，觉得以自己曾经积累多年的工作经验和资历，如果降低一点薪资的要求，应当是可以舒舒服服的混吃等死。
曹一方可以理解，但不能接受。
傍晚，三人满身疲惫的离开会议室，与墨继续处理琐碎的工作，曹一方和苗胖子打算去找个会所按摩，顺便讨论一下更靠谱的招聘方式。
很多行业，重要的工作岗位其实都是靠人脉介绍，要么就是猎头挖人。
正跟苗迎松抱怨着，结果刚出工作室的门，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的来电。
“喂，曹一方吗？给你介绍个人。”
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带着些疏离感，还有这种讨人厌的语气，莫名的很熟悉。
“你是……林音？”
第四百八十一章 新一轮面试
……
“对，是我。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www.uu234.net”林音说道。
曹一方站在办公楼底的花坛边上，对身旁做询问状的苗迎松递了个眼色，让他先去把车开过来。
先前辩论结束后，他就没再联系上林音，倒是没想到这姐们突然主动联系了自己，连个正常开场白也没，就说了句不着四六的话。
做了一回战友，曹一方对这个女人倒没了之前的陌生感，虽说好感也欠奉，但至少佩服其超强大脑的数据记忆能力。
其实曹一方对有真本事的人，向来都很尊敬。
“林小姐啊，好久不见，甚是想念。”不走心的客套后，他说道：“话说，之前辩论结束后，我联系过你，但你不在服务区……”
“我回了趟波士顿参加返校活动。”
电话那头的林音语气总是很欠揍，她反问:“你如果真想联系我，给我工作室打个电话，前台就会告诉你我的行程安排。”
曹一方忍不住把手机拿开了些，嫌弃的看了看手机屏幕。
他充满恶意的想，这姐们离开美国，回母国发展，该不会是在美国得罪了太多人混不下去了吧？
谁说美国不需要情商？
三句话就能惹人发毛，八成是天生的拉仇恨的体质。
人在评判他人的时候，往往看不到自己。
曹一方腹诽完毕，暂时忍着不发作，又贴耳过去：“对对，是我没诚意了好吧，那今天你有空没空，请你吃饭表示感谢。”
“你这样显得更没诚意。”林音冷言冷语：“都是工作繁忙的成年人，约见面谁不是提前预约的？你刚刚大学毕业吗？”
曹一方忍不住了，别说是现在，以前也没几个人会这么说话刺人吧？
“嘿，你个小龅牙够了啊……”
林音的声音顿时尖利：“what？！”
曹一方仿佛看到了一只炸毛的贵宾，偷笑片刻，赶紧圆回来：“我说你别抱怨了，那你说，什么时候有空。”
林音可能也怀疑自己听错了，错愕了一会儿，闷声道：“今天晚上。”
一股邪火上脑，曹一方声音也大了点：“那你刚刚哔哔半天？！”
海归不太理解哔哔这种接地气的土话，不过结合前后文，林音至少听得懂语境，感知到曹一方发毛的情绪，林音心情好了许多：“有空归有空，礼貌是礼貌……说正事，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曹一方在花坛边踱步，手欠的摘下一朵小黄花，放在鼻尖轻嗅，“谁啊？”
“他叫白荼。”林音回复。
曹一方心想这什么蹩脚名字：“白土？做什么的？”
“荼蘼的荼。”林音加重语气，“圈内人叫他白茶，你应该听说过。”
貌似名气很大的样子。
但是曹一方仔细回忆，还是想不起有这么个人，“不好意思，真不认识。”
林音叹了口气，她没想到曹一方的人脉圈狭窄至此，“刘远阑工作室的主管。”
然后补充：“前主管。”
……
湾留国际公寓的底层大厅，曹一方拎着一小箱水果，大步流星的走向电梯间。
“曹一方。”有人喊了他一声。
他回过头，看到林音款步走来。
林音的穿着一直都很有品味，一身版型流畅的深蓝竖条纹套装，阔腿裤下是被高跟鞋撑得高高拱起的脚背，显得双腿更修长了几分。
永远都是ol御姐的套装，永远气场两米八。
曹一方视线扫过，评估了一下她的身高，不自觉的挺直了脊背，“我以为你还没到呢。”
“十分钟前就到了，等你一起上去。”
林音左手挎包，右手拎了一瓶看酒标就知道价值不菲的红酒，她带头进了电梯，然后看向曹一方手上的礼盒装水果：“你买这么多车厘子干嘛？”
“没怎么去别人家里吃过饭。”曹一方笑道：“你说你带酒，我不知道带什么，就随便买了点……”
“他不一定爱吃车厘子。”林音说道。
“没事。”曹一方无所谓道：“关键是贵。”
林音抿了抿嘴，不予置评，抬头看电梯楼层。
心声：hayseed.
六楼，602.
等门打开，门后露出一张和蔼的面庞，“来啦，请进请进，没想到你们来这么早，我都还没收拾好屋子。”
曹一方发现白荼和自己想象的不同，据说也是个奔四的男人，但是看样貌完全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充其量也就三十左右，很干净清爽的一个男人。
但等他跨入门槛，他发现这哥们干净的有点过分。
“这叫没收拾好……”
曹一方喃喃自语。
在他眼前呈现的是一个无比对称的画面。
纯白色、灰色、黑色，按照6：2：2的比例呈现，客厅和餐厅呈现一条直线。
正前方是象牙色的长型餐桌，往前同一条中轴线上，摆放着一圈圆形小沙发，左侧墙上是一台五十寸电视，右侧和电视机对应的位置，挂着一幅尺寸相当的画。
纯白色的画，这个距离看上去就是一张白纸。
画和电视黑白分明，大小同等。
房间里循环着干净舒服的爵士乐。
白荼在玄关准备的不是鞋套，而是一次性拖鞋……
曹一方一边换鞋一边小声询问：“这哥们有洁癖是吗？我等等吃饭是不是要注意点？”
“一点点洁癖，还有一点强迫症。”林音告诉他：“不用太介意，你正常一点就行。”
“好嘞。”
……
白荼自己下厨，做的是法式西餐。
曹一方很小心自己的用餐礼仪，绷的浑身难受。
白荼在做完饭后还换了一身衣服，穿着一身洁白如雪的大毛衣，看着很有暖男气质。
他喝了一口香味浓郁的法式洋葱汤，真心实意的夸奖：“我一般不爱吃西餐，不过你做得真不错。”
白荼笑意温暖：“改良过的，我这个人不喜欢在外面吃饭，所以就对厨艺有点小研究……毕竟不能亏待了自己馋虫嘛。”
林音点头道：“我也不喜欢在外面吃，所以我请了个厨师。”
曹一方点头：“我也不喜欢在外面吃，我喜欢点外卖。”
冷场。
他干脆直入主题：“话说……你为什么不在刘远阑的工作室干了？待遇不好？脾气不投？”
第四百八十二章 确定性就是黄金
……
很多人不习惯曹一方的单刀直入。www.uu234.net
要是把他扔到国企或事业单位，他这种草莽的处事方法和聊天习惯，一定会被环境盘得溜光水滑。
要么就直接三振出局。
不过好在国内娱乐圈是个更适合野蛮生长的环境，而且美国长大的林音和这位强迫症患者白荼都不介意。
白荼闻言后咧嘴笑了起来，满口白牙，异常鲜亮。
“待遇不好，脾气也不投。”
曹一方这才放松了一些，人跟人相处确实有气场作祟，话不投机半句多，笑点不同不相为谋都是如此……白荼的反应，让他感到挺舒服，应该不是很难交流的那种人。
一放松下来，话痨本质就开始暴露。
曹一方一脸促狭的问林音：“那你有没有跟他说过我的脾气？”
林音安静的用刀叉分割开肉汁丰溢的红酒牛排，优雅的递进嘴里，无声咀嚼，慢条斯理的拿餐巾擦嘴后，才奇怪的回复：“我怎么知道你的脾气？”
曹一方贼笑，眼睛忽闪忽闪的发光，“之前仙罪的事忘了跟你道歉。”
吕惊蛰接拍仙罪，一则靠曹一方关系，二则靠低价竞争，当然，主要还是靠关系。
“别。”林音伸出一只手掌，隔绝了曹一方的虚情假意，随后正色对白荼说道：“他脾气很糟糕，比刘远阑更糟糕。”
白荼在说话的时候不喜进食，他放下刀叉，笑意盎然：“那你还把我推进火坑里？”
林音看样子跟白荼接触过不少次，两人还算熟稔，但她还是没个笑脸，只是公事公办的说：“只要利益足够，些许成本是可以接受的……譬如一个讨人厌的老板。”
曹一方郁闷：“她总这么当着人的面说人坏话的？”
白荼像是看两个孩子吵架的家长，温煦的笑道：“一贯如此。”
优质的气氛往往只要采用最简单的互怼和自嘲来活跃，曹一方堪称此中高手。
一番插科打诨后，他很快就把大致情况搞清楚了。
刘远阑曾经给吴玉打下手的副导演，后来不忿得不到重用，单干后撑起了自己的一片天，其中半片是白荼的功劳，只是他习惯隐于幕后。
曹一方没听说过他，纯粹是因为他孤陋寡闻，或者说他被艺人的视角限制，圈内人其实都很佩服白荼的能力，方方面面的能力。
刘远阑实际负责的内容主要是导演，部分编剧，炒作策划，从某种程度来看，曹一方无比讨厌的这个人，和他其实十分相似。
而刘远阑目前是国内电视圈商业上最成功的导演，没有之一。
林音和刘远阑一直都有密切联系，在她回国以后，刘远阑的每一部戏几乎都有她的投资在内，于是理所当然的，她也结识了幕后英雄白荼。
英雄惜英雄……
最近白荼终于跟刘远阑闹翻，她又早就看中了曹一方的某些能力，于是她很大度的不技巧曹一方多次将其气炸的罪过，牵线拉桥让他们二人见面。
白荼原先是刘远阑工作室的主管，现在的目标是曹一方工作室的副经理或是总经理，总之就是要管事，管所有曹一方能力范围外的事。
这也正是曹一方目前亟须的人才。
但他们俩都想搞清楚一些事情。
曹一方需要人才，他甚至不介意挖墙脚，但他要知道白荼和老东家之间到底为什么闹掰，万一其中矛盾是白荼的问题，或者他有一些自己接受不了的要求，就没必要浪费时间。
白荼首先说了说薪资方面的不满，曹一方听着觉得没毛病，确实是刘远阑太抠门。
从学历上来看，这哥们自称毕业于五道口职业技术学校（清华），专业学的就是管理；从能力上来看，刘远阑跻身电视圈顶级导演，工作室收益率无可争议的第一，无论如何都不能抹杀总管家白荼的功劳。
以他的资历，跳槽到其他大企业少说也是六十万年薪起步，还不算股权激励之类的额外收入，但刘远阑硬生生的在四十万年薪这个普通金领的收入水准，卡了他这么多年。
“我有时候跟他争执一些问题，理念不合我也能接受，但他动不动就否认我做的所有贡献，说真的，很难受。”
白荼笑容里带点苦涩：“最初他紧盯女性市场，拍各种类型的大女主剧，这其实就是我的策略，白袍将军是他自己的决定，结果失利了以后，我跟他分析利弊，他却骂我什么都不懂，说工作室做到今天的规模都是他的功劳，让我安心做好本份就行。”
“当时我已经想走了。”
“最近有个网络作者闹到我们工作室，律师函都发了，抄袭的问题。”
“我建议他培养一些更专业的编剧，尽量杜绝这些事，这其实不光是道德问题，我是从长远发展，实际利益的角度出发……他听不进去，骂的话越来越难听。”
“我两年前还有个建议，让他尝试着关注男性观众市场，他没有理我，仙罪收视成功后，我再次提出这个建议，又被他一顿好骂，他认为仙罪的商业成功是你炒作能力厉害，跟其他无关……”
看来白荼实在气得厉害，这么绅士的男人也忍不住摇头，爆了句粗口：“我他妈真是醉了。”
曹一方越听越中意，越看越喜欢，他现在转变了身份，大致了解求贤若渴是一种什么感觉。
尤其是对方跟你的理念一拍即合，酒逢知己千杯少啊。
端起高酒杯，曹一方二话不说：“干。”
白荼微笑举杯。
曹一方赶紧询问：“那你觉得我打算用网文为核心，多出品一些面向男性观众的纯商业电视剧，这条路没问题吧？”
“想法没问题，只是技术难题不少。”
白荼对这类疑惑大概早已了然于心，他简明扼要的说了说技术难题，包括制作成本的转移，题材改编难度，审核标准等，然后道：“而且你要面对长期挨骂的心理准备。”
“你之前说的yy美学，假如不参杂更深的内核，的确是一条新出路，但是早期这样的改编剧肯定不成熟，浅薄，没有营养，别说跟国外优质剧相比，就算跟国内一些老导演的手笔并论，口碑也肯定天差地别。”
曹一方也纠结，随着在圈内的地位和知名度增长，他不可避免变得在意更多东西。
既要收入增长，也要名气不掉，更要口碑优秀，还想得奖。
“那我能不能同时出品商业剧和口碑剧，两开花？”
白荼蹙眉：“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点一点干，你现在最好单线发展，口碑剧完全可以等到根基深厚了再去做……在这个不确定的时代，确定性比黄金还贵。”
曹一方笑着往后一仰：“那你跟我干就充满了不确定性，我现在主要目标是男性市场，但过去已经证明，电视剧去迎合妹子和阿姨才是确定性最大的路。”
林音冷冰冰的开口：“确定性是黄金，不确定性是核武器。”
曹一方伸出手：“英雄所见略同。”
……
“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吧，接下来很多招聘工作要不也你来负责？我今天看到那些来面试的熊孩子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用餐完毕，曹一方难得礼貌而热情的帮着一起收拾餐具。
白荼系上围兜，穿上一次性手套，家庭主夫一样熟练的收拾桌面，笑道：“行啊，初创公司嘛哈哈，总得多做点琐事……哎你放着我来。”
林音蹲在一旁帮忙打开了扫地机器人，她多少算是有些了解白荼的洁癖，知道吃完饭他肯定又要全面清扫。
“没事没事，我就帮你拿到厨房。”曹一方热情洋溢，一手捏三个盘子：“我这人生活简陋，做事粗糙，我看你跟我完全不一样，估计以后我们还有得好磨合，你要是有什么意见，以后你一定要跟我说……你办公室的装潢有没有要求？现在还没开始装，你可以提意见啊。”
“好说好说。”白荼把剩菜都倒进垃圾袋里，转身往厨房走去：“其实我这人很好相处的，没那么多矫情的毛病，只要……”
圆盘形的扫地机器人，转转悠悠的盘桓到曹一方脚下。
他一个不留神，踩了上去。
“哎哟卧槽！什么玩意！”
曹一方差点没摔倒，但是手上一个带着浓郁肉汁的盘子倒扣在了地上。
盘子落在软和的地毯上，发出闷闷的一声咚。
厨房门口的白荼浑身一震。
曹一方赶紧捡起来，看到洁白的地毯上沾到了一丢丢咖啡色酱汁，他对林音道：“这扫地机器人不长眼睛啊……你拿张纸巾给我。”
林音却不理他，只是担忧的看着厨房方向：“白茶你没事吧？”
曹一方转头看去，只见刚刚还温文儒雅的白荼，此刻脖子像是上了发条，僵硬的一格一格往回转，眼珠子瞪大，目不转睛的看着地上那一点点污渍。
然后身体也慢慢转过来。
不可抑制的浑身发抖。
曹一方懵了：“这……你别吓我，有这么严重吗？”
白荼慢慢走过来，神情凝重，走了两步，忽然腿软，曹一方赶紧冲上去搀扶。
“兄弟！兄弟你没事吧！”
“说话呀兄弟！你别吓我！他不会是犯癫痫了吧？”
“林音你要不给他摁摁人中？我去拿勺子塞他嘴里？”
第四百八十三章 手贱真开心
……
一周后。www.uu234.net
白荼风尘仆仆的从外面回到家，公文包里装着鼓鼓囊囊的一堆文件资料。
强迫症的生活都很有仪式感。
他一丝不苟的在门外地垫上跺脚十二次，进门后脱鞋，放在鞋柜第二层第三格，然后脱去外衣塑封装袋，塞进壁橱等待处理，紧接着放下公文包，便进洗浴间洗了个澡，换了一身棉质居家服。
然后进书房工作。
片刻后，门铃响起。
他在电脑上调出楼下门禁监控，看到自己新老板探头探脑的张望，叹了口气，他远程遥控开把楼下大门和自家的电子锁房门都打开了，不多时，曹一方就捧着一盒披萨容光焕发的走进了书房。
“知道你还没吃饭，饿坏了吧，来来，垫吧一口。”
白荼从下往上打量了曹一方片刻，看到他外套上沾满了外头飘飞的柳絮，眉头微微颤抖，眼神凝重。
“呃……”
曹一方现在知道了，这哥们一旦强迫症发作，就会发出这种无意义的呻吟。
他无辜的看了看自己的脚下，回顾四周地面：“我没弄脏呀，也换你家一次性拖鞋了。”
白荼喉结耸动，艰难道：“以后进来，先把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行吧。”曹一方虽然觉得很麻烦，但还是听话照做了。
他本来想在书房边吃边研究工作，被拒绝，于是端到了客厅里的大餐桌，又被拒绝，白荼表示：“这张餐桌是正餐的时候才用，平时要用厨房里的小餐桌。”
曹一方隐隐抓狂。
白荼还不喜欢吃披萨，尤其不爱用手抓，一定要装盆才肯服用。
曹一方这人近则不逊，充满恶意的在他面前把自己盆里的披萨切得乱七八糟，第一刀就把自己三角形的披萨生生切割成了梯形图，歪歪扭扭的梯形。
他看到白荼纠结的眼神时，莫名舒爽。
由于工作室还在装修，眼下临时办公地点就在白荼家中。
他跟林音一样，现在喊他白茶，估计是荼蘼的荼从小一直被老师念错……久而久之白茶就成了他的外号。
“白茶，你看看我今天去找人设计的工作室logo.”
曹一方坐在书桌旁边的小板凳上，递过去一张印着logo设计样图。
白荼瞄了一眼，上面的logo样式简约，只是把曹字扭成了一个圆形，黑色偏赭。
“挺好。”白荼只瞄了一眼，便继续看向自己电脑屏幕：“工作室logo怎么样其实不重要，不用耽误太多时间在这上面。”
“好。”曹一方也爽快：“那就这个了。”然后观察白荼反应。
白荼不自觉的皱了皱眉，然后又看向那张纸，“字体加粗点，细线条加上圆润的logo形状显得很轻浮，像一片镂空的树叶，字体颜色很有质感，但是不符合你的个人风格，不醒目，换成深红或者暗金吧。”
曹一方笑了笑：“那我跟设计公司说。”
“放着我来吧，我回头挑个间色给他们发过去就好。”白荼说道。
“我发现了，你个强迫症说是不在意，其实什么都想管。”曹一方拍拍手站起来，他很难一直坐着不动，又在书房四处转悠：“也好，这下我就轻松了。”
白荼微微笑了笑。
他们沟通了一下工作室当前主要的一些问题，主要是白荼给方向，让曹一方拿决定，剩下的就是曹一方询问，白荼再给方向。
“经纪人和经理人以后你都要再请，但是现在不必要，节省开支吧……给与墨加点加班费好了。”
“财务我选好了，本周就能入职，但是暂时没有办公场所，你可以临时租一个场地，我让与墨筛选了几个地方，或者直接让她在家办公也行。”
“工作室装修完还要空置一段时间，现在一边装修一边通风，我买了个净化器除甲醛，但至少还要等三个月才能正式进去办公。”
“化妆师和公关之类的，直接跟你原先的那几个工作室合作，能打包的都打包出去。”
“编剧比较麻烦，你的想法很好，但最好不要急着开另一个编剧工作室……我们第一步是选择项目，今年你如果不是很缺钱，别接其他戏，就专注搞一部出来，做实事，用事实证明，现在舆论对你的担忧和不看好是错的。”
他飞快的敲打着键盘，皱眉盯着电脑，然后拉开抽屉，拿出一个薄薄的文件夹，递给曹一方。
“你看一下，我筛选过了，这些网文类型比较多样化，后面标记的是版权报价，以及我认为最后能谈下来的实际价格，最后两页是我个人的备注。”
曹一方接过，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如今舆论是给了他不小的压力，之前的争论并没有完全停歇，而又因为他只出道两年便自己成立独立工作室，本身就不被人看好，演员和明星是不同的物种，而娱乐商人和明星又是不同的物种，思维模式和盈利模式相差极大。
更何况，曹一方的工作室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个人独资。
在之前的辩论中，他透露出自己的工作室方向，居然打算改编和出品，已经被市场证明效益很差的男频网剧……
无论辩论的输赢如何，人们总是看过去的历史来分辨风险，没有几个人能看向未来。
未来总是不可知的。
在圈内人看来，他这一步走得简直摇摇欲坠。
曹一方现在表面看起来该吃吃该玩玩，实际上他内心的惴惴不安跟每一个初期创业者没有什么不同。
他站在那里，无声的看了几分钟，便重重的吐了一口浊气：“看你后面的备注分析，突然发现实际问题好多啊……”
白荼在说话的时候从来不停下手头的活，“问题总是叠着问题，你把他们分开来，一个一个解决就行，缓解焦虑的最好办法，就是不停的工作。”
“是啊。”曹一方愁眉不展：“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转移焦虑，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白荼这才忍不住抬头，不安的看了他一眼。
他身旁的书柜有很多中外著作，按照大小厚薄和颜色排列，排列模式似乎很复杂。
曹一方贱嗖嗖的抽出一本，看了一会儿就塞了回去。
黑色和灰色的厚书中间，突兀的多了一抹明黄。
白荼强迫自己不要扭头去看。
他知道曹一方最后还是会帮他整理好的，但……忍不住。
书桌的桌角有一副小而美的渐变色拼图，是落日下的一片海洋。
曹一方扣了一块出来。
然后又扣了一块。
接着交换位置。
白荼听到那动静就受不了，看都不敢看，眼皮子狂跳，喉咙里发出不受控制的痛苦呻吟，半晌后，终于忍不住：“你不要这样……”
“好了好了，不闹了，我就是想给你试试脱敏疗法。”
曹一方放弃了自己的恶趣味，本身就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于是拿起这一板拼图，坐下来安安心心帮他拼回原位，半晌后，他起身离去：“我先走啦，这份单子我拿走，这两天我争取能筛选出来我想要的。”
“好的，再见。”
等这个欠收拾的新老板离开后，听到关门声，白荼才松了一口气……果然家里还是不适合让外人随意进出……
白荼无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桌角那块小拼图。
他呼吸顿时有点急促……
映入眼帘的一块方方正正的五彩斑斓，还有曹一方写的一张小纸条。
【越拼越乱，拼不回去了哈哈哈……】
……
4月12日，第三十二届飞天奖颁奖典礼。
万众瞩目中，曹一方一身黑亮西服，神完气足的往舞台上走去，他顶着精心打扮过的偏分背头，接过沉甸甸的飞天奖奖杯。
笑容略微有那么一点点的尴尬。
“嗯……万万没想到。”
曹一方与奖杯的“飞天小仙女”对视，一半欣喜，一半遗憾：“我会拿到优秀编剧奖。”
第四百八十四章 冷处理
……
苍穹如墨。www.uu234.net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飞天奖向来辉煌，本次宛若金锭的颁奖舞台露天搭建，两层楼高的屏幕往左右延伸，形状宛若一对翅膀。
一身黑色西装的曹一方瘦长而挺拔，他站在大舞台的中央，从远处看去极其渺小，但又让人觉得，他如同站在世界中央，傲视群雄，桀骜狂狷。
这是他一贯给人的刻板印象。
实际上，曹一方虽然确实是习惯性的高姿态出境，但今时今日，此时此刻，他的感觉并不好。
从他的名字出现开始，他就能隐隐感受到那种不受待见的氛围。
上了舞台，接过奖项，说了几句话以后，黑压压的嘉宾席发出似有似无的丁点掌声。
舞台上的灯光太炙热，后背微微有点发烫出汗，从他的视角看出去，完全看不清楚台下众多嘉宾的面部表情。
抒情的轻音乐在场间飘荡。
主持人和两个颁奖嘉宾，还有舞台上作为陪衬的人形道具远远的站在两侧。
他忽然就觉得索然无趣。
方才因为些许激动而涌现的所有话语，此刻都随着心情的平复而渐隐散去，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简单的表示了一下感谢，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最后唯一说的一句真心话，“谢谢老田，谢谢田安邦老师，没有你夙兴夜寐的帮助，伪装者剧本一定是青涩的、稚嫩的，一定没有机会得奖，这个奖项是我们共有的奖项，感谢你的帮助。”
说完之后，他便微笑挥手，走下了舞台。
主持人似乎有些诧异，没有料想到曹一方今天说得这么简短。
但女主持还是感情丰沛的背着稿子。
全场看起来最热情的莫过于主持人，她用抑扬顿挫，感情丰富的播音腔，面对着镜头继续感慨：“从来没有什么简简单单的成功，创作是艰难而孤独的旅程……”
男主持用同样夸张的腔调附和：“是啊，文学创作也离不开师长，前辈的指点和传承……曹一方如此年轻，第一部创作的影视剧作品就能斩获编剧奖项，我相信他未来一定能给影视圈，能给广大观众朋友们带来更多的优秀作品！”
曹一方在台下经过众多艺人，大都态度冷淡，只是面对镜头，微笑以示礼貌。
入围艺人里也有他的老相识，傅翰林一直低调拍戏，如今实力渐长，虽算不得当红明星，但也是年轻一辈的实力派演员，他坐在后排，满脸兴奋的冲他招呼，使劲鼓掌。
飞天奖是政府奖，现场气氛庄重，领导排排坐，他不敢放肆喧哗，倒是曹一方看到他后，心底一暖，凑过去捏了捏他脸：“又瘦了。”
傅翰林嘿嘿一笑：“为了拍戏减的。”
曹一方竖起大拇指。
等他坐下后，左右两边的同行跟他礼貌道喜，然后便也不再言语。
曹一方安静的看完了这一场颁奖仪式。
视帝和视后都是资深老演员，获奖的题材也都偏向现实、历史、抗战类，这都没什么好说，曹一方当然也不会有什么愤懑不满。
他最想拿的奖项当然是优秀男演员奖。
但是演技就像水，需要影视剧的好容器去盛，能盛多少取决于容易的大小和形状，况且所有的电视电影节，颁奖典礼其实都不可能完全公允，其实都是有所偏好的。
神雕和龙门之类的武侠影视剧，几乎不可能得飞天奖，伪装者里他的戏份张力也不足以获奖，但是同期对比下来，伪装者的剧本的确堪称优秀，而且政治正确，另外几部颇有竞争力的影视剧，给他们分了视帝视后，优秀导演等分量更重的奖项，伪装者拿个优秀编剧奖，倒也很符合分蛋糕的规则。
唯一不符合规则的只是他而已。
一个当红演员。
一个太过年轻，性格乖张的当红演员，拿了优秀编剧奖，只怕又要挨骂。
……
咚！
沉重的金属奖杯，重重的在木质写字桌上，把伏案读书的田安邦吓了一跳。
老头摘下老花眼镜，瞄了眼面色不善的曹一方，“吃枪药啦？”
曹一方往床上一坐：“这奖项送你了。”
“哟哟哟，得了便宜还卖乖。”田安邦吃力的收拾掉桌上书籍和手稿，拿过一张报纸，抖开一看，津津有味的念叨：“飞天奖历史上最年轻的优秀编剧，标志着政府奖论资排辈的时代结束……”
“又不是最年轻的视帝。”曹一方哼哼唧唧。
田安邦知道他的不快来自哪里，“挨骂是正常的，挨骂说明你红啊。”
曹一方掏出手机给他看网上评价：“关键是这都骂的什么鬼……有人说我感谢你的时候，说的是你，不是您，这个细节说明曹一方没有礼貌不懂感恩……”
“还有人说，我发言太简短，搞的好像很不重视奖项的样子，让其他没得到奖项的老编剧更难受……卧槽，之前说我话太多，作来作去搏出位搏曝光的也是他们，我说多说少都是个错呗？”
“还有还有，之前就有人说我不是自己写的，是别人代笔，现在我感谢了你吧，好了，他们干脆直接说是你帮我写的，我就挂个名。”
田安邦乏力的笑了笑：“那这么滴，我再发表个声明，告诉大家伙，我只是负责部分修改，大体还是你自己的功劳？我可不乐意抢你一个小屁孩的功劳。”
“有用吗？”曹一方郁闷道：“别人想泼脏水还不容易，现在还好，我之前搞过一次大规模的自黑炒作，算是有一定的免疫力，换了别人，但凡有个屁大点的权威抹黑你，说你是代笔，怎么都洗不干净，永永远远多个污点。”
“知道没用还自己气自己干嘛？”
田安邦笑道：“把你焦躁不安，暴跳如雷的力气剩下来，做实事不更好？而且你别老是看谁骂你，夸你的你怎么不看？”
曹一方道理都懂，只是意难平，“我当初拿白玉兰奖的时候，虽然我还是个刚出道的新人，虽然也有人看我不爽，但是我能感觉到，大多数人对我还没有太大的敌意。”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觉得整个圈子都有点排挤我……多少有点不舒服吧。”
飞天奖是政府奖，历史最悠久也最具有权威性，通常来说关注度比白玉兰这个地方属性太重的奖项要低一些，颁奖仪式也更枯燥乏味，现场气氛本来就不太会很热烈。
但曹一方这次可以很直观的感受到，在他拿奖和别人拿奖的时候，那种氛围是完全不同的，其他人是礼节性的鼓掌，而对于他，多数人似乎能不发出动静就不发出动静。
这是一种刻意的冷淡，为的就是让他感觉到。
你，不受我们欢迎。
在他获奖以后，舆论汹涌，这个他都可以暂时不去理会，但是整个娱乐圈都十分安静，安静的诡异。
曹一方以当红演员的身份，获得了飞天奖的编剧奖，这么大的事件，除了寥寥数人表示恭贺以外，居然是死一般的寂静。
如同一个几十斤重的石头狠狠的砸进水里，结果只蹦起了米粒大小的一点水花。
娱乐圈的人们似乎学聪明了，连蔡盛辩论都输给了曹一方，他们理性的选择了不再硬碰硬，而是冷处理。
我们不认识你。
我们看不到你。
第四百八十五章 圆桌会议
……
抱怨解决不了问题，充其量只是转移焦虑。m.www.uu234.netwww.uu234.net
老田可是佛系的很，随口开导几句，也不指望有成效，很快就不耐烦了，催促曹一方交作业。
曹一方的作业本来是一篇短篇剧本，老头子说让他喜欢什么题材就写什么题材，也不用完全遵照严格的剧本格式来，先按照小说笔法写，然后他再找出问题，重点解决问题。
剧本基本功方面，田安邦已经在伪装者剧组指点了许多，剩下的靠他自己消化便可。
接下来是晋升课程，精准打击。
于是田安邦低垂着脑袋，静静的翻阅曹一方打印出来的文稿，先是一目十行的看完，然后再细细琢磨。
老头阅读时十分安静，一点儿气息也没，一旁的多动症儿童还在叨逼叨逼，进行自我排解。
曹一方在狭窄的走廊来回踱步，奖杯抛来抛去，左手倒右手，低声喃喃：
“不行，这心态不对，不能太在意别人的看法。”
“别看就好了，不要在意别人的评价，你越红，负面信息就越多，道理你都懂，不可避免，不要被影响自己的状态……”
“完全不看是不是不太好？”
“我总是需要外界反馈的，不然闭门造车，自己的判断总是有偏差。”
“痛苦使人清醒。”
“焦虑让我成长。”
“这是必经之路，接受吧，别逃避。”
“但是崔观海好像说她也不敢经常看舆论评价……怕影响工作状态……”
脚步声从后而来，似慢实快。
曹一方回头。
啪的一声！
老头握纸成卷，捶了他一脸！
“叨逼叨逼的念咒语呢？！给我过来！”
如同打嗝者受惊即可复原，曹一方被吓了一跳，顿时精神好了不少，“呃……看完啦？”
“嗯。”老头子鼻孔里出气，似乎看得不顺气。
田安邦一本正经教书育人的时候，模样还是很严肃的，让曹一方想起曾经被中学班主任老师支配的恐惧。
他悄咪咪的坐在一旁，田安邦开始指出他的些许错漏之处。
这篇小说是曹一方饭前便后抽时间赶制出来的，模仿美剧的剧情节奏，写的是一个国产青年教授接触到了灵异世界，然后以科学思维方法论，理工男大无畏精神，跟鬼怪领域摩擦产生的化学反应。
借鉴康斯坦丁，邪恶力量等美剧的氛围。
田安邦问：“你本身喜欢奇幻的故事剧本？”
曹一方点头：“是……准确来说，魔幻，奇幻，科幻，玄幻，我都喜欢。”
田安邦高冷说道：“幼稚……”
曹一方不忿：“你说让我喜欢什么就写什么的！”
“不说这个，我就说你故事本身的问题。”
田安邦正色道：“你想学美剧节奏，但是又被网络文学影响，造成结构松散，节奏缓慢。”
“故事开头很重要，美剧的魔幻剧开头一定是切入正题，拉开悬念，这个你勉强过关，你用小说对话式开头，主角听到了一个都市怪谈，然后用自己缜密的逻辑去反驳，并且尝试求证，不但引发了悬念，也同时塑造了出了主角傲慢自负的性格特点，读者会想象，期待他被未知世界修正认知的事件。”
“但是后面节奏就不对劲了，主角在尝试玛雅文咒语后，自己身上出现了纹身，然后就去酒吧泡妞一夜情？这对事件的推动有帮助吗？我本来以为这个女人对情节推动有作用，但是我看到现在，她没有再出场。”
曹一方尴尬解释：“呃，设定主角前期是渣男，这个剧情只是为了凸显人设。”
田安邦怼道：“你在引出了巨大的悬念后，却花了这么多笔墨去写了一个无用的事件，只是为了凸显主角的性格特征？你脑子被门夹了吧？”
老头用红笔把这整段情节框起来，“这段剧情如果拍成电视剧，至少占用二十分钟的时间，但是和主线没有任何关系，如果这真是美剧剧本，你都没机会给电视台阐述，制片人直接就毙了你！”
“所谓情节紧凑，就是要在限定的时间里，浓缩尽可能多的信息量。”
“主角和女人上床可以，但是在这个阶段，一切行为都不要脱离主线，不然就是纯粹的卖肉剧情……你可以设定这个女人是个灵媒，甚至是个鬼魂，但是不能是完全无关的局外人！”
“你要记住，影视剧不是长篇小说，你不能画太多笔墨去用无用情节勾勒主角形象，配角也一样，你要用故事剧情来造就角色，角色在故事里的行为就足够了，同样长度的一段剧情，只有这样你才能做到高密度信息量。”
曹一方连连点头。
说白了，一根绳子上本来串了两个蚂蚱，现在只要尽量做到一根绳子上串更多的蚂蚱就行。
不知怎么的，他分神想到了烧烤摊上的一系列黑暗料理。
“美国编剧在编织故事情节的时候，以情节吸引力为主，魔幻类故事甚至会放弃很多逻辑，造成漏洞百出……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他们特别清楚这一点。”
一边听，曹一方一边结合现实情况思考。
国内影视剧其实不遵循美国编剧的准则，他们非但不浓缩信息量，反而要稀释信息量，毕竟一个普普通通的故事得拍好几十集。
得水呀。
随即思维发散，想到网文严格的升级体系其实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就算集数需求很大，用升级体系串联起一个个小故事也可以圆满的完成凑集数的任务。
这又让他想到了日苯超长的少年漫。
这些不同的载体都有异曲同工之妙。
等等……我为什么开始研究怎么水集数了……
曹一方顿时又清醒过来。
这是学习时间！好好学习！
苗迎松从曹一方写作中与美剧的共同优点，说到了他没学到的缺点，继而又开始说他跟美剧所犯的同样错误……
譬如。
缺少完整大纲。
“你这里写了三个故事，借用的是一些都市怪谈的模板，但是主线模糊不清，一看就是临时写来糊弄我的，你根本没有提纲。”
田安邦一针见血，指出曹一方的偷懒，“这也是美剧最大的缺点之一。”
他严肃说道：“据我所知，美剧比电影要粗糙很多，他们编剧通常是有了个大概的想法，然后就给制片人和影视公司做口头阐述，有兴趣再加工这个想法。”
“事先没有完整的故事提纲，边拍边写，这样可以解约成本，收视率不佳就砍掉，损失不大……所以通常美国编剧不会殚精竭虑的先把提纲写好，这就导致美剧在几季之后，质量飞快的下降。”
曹一方补充：“这就是所谓的挖坑不埋……”他义愤填膺的吐槽：“万恶的资本主义啊，一切只像利益看齐，完全不顾追剧观众的感受。”
“憋废话！”
田安邦不满道：“你现在的问题太多了，编剧的能力各有所长，但是你呢，鼯鼠五能无一而精，说你严谨不够严谨，氛围塑造也一般，人物塑造也不过尔尔……”
曹一方郁闷：“我就没优点吗？”
田安邦思考片刻，决定还是给予少许鼓励：“也就人物对话还行，对白没有一些编剧书面化的毛病。”
这被轻描淡写带过的优点，其实是曹一方除了文抄和魔改前世作品以外，编剧方面最大的能力所在。
不管怎么说，其实大多创作者都是相对缺乏生活的人。
御宅族居多。
就算是国内最优秀的编剧，他们创作的故事也总会有人物不鲜明，对白书面化的疑难杂症。
没办法，一个人，终究只是一个人，所知所学限于他的认知环境。
平素不爱说话，UU小说的人物也难有鲜活对白……抛开细节描写以及多余的语气助词和口头禅，看很多编剧UU小说的人物对白，很容易就发现，这几乎就是一个人的口气。
而且说话的方式根本和现实八竿子打不着，颇有舞台剧的风格。
而曹一方除了比同龄人多出来的几十年生活经历，本身还是个演员，琢磨过无数角色的深层构造，将他们变现为角色时，鲜活程度的确要比其他编剧高出一截。
“给你布置个作业，你先训练，补足你的短板。”田安邦最后疲累道。
曹一方问：“什么短板？”
老头就说了两个字，掷地有声：“大纲。”
……
最近他可能没时间去完成田安邦交代的作业。
回到江海市，曹一方要迅速的找到工作室的第一个项目。
正巧，奇点集团来了个副总裁。
负责版权营销的副总裁李易铭，带来了满怀的诚意和一堆网文ip的推荐。
曹一方租借办公楼内一个闲置的会议室，召集核心创作团队，召开了一次圆桌会议。
“白茶给筛选过的小说我大致看了一下。”
曹一方从文件夹里拿出皱巴巴的几张a4纸，看上去就像被他从废纸篓里捡起来的一样。
他皱着眉头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我不可能有时间全部看一遍，所以我筛选了一下，我们先定个方向，接下来到底是接着拍仙侠，还是玄幻，或者相对在影视圈更新鲜的游戏题材。”
他战术后仰，大大咧咧道：“大伙请发言。”
场间只有七个人，除了曹一方以外，还有此刻已经从老东家离职，准备挂靠到他工作室的吕惊蛰，工作室总经理白荼，共同出品方苗迎松和林音，他手下唯一的编剧郝韵莱，还有奇点集团副总裁李易铭。
第四百八十六章 先行者
……
“我有个疑问。m.www.uu234.netm.www.uu234.net”
场间看上去年龄最小的女生郝韵莱第一个开口，不解道：“为什么要在玄幻、仙侠、游戏的类型里做选择呢？曹老板你刚刚因为伪装者获得优秀编剧奖，无论是从商业角度，还是电视艺术的角度，谍战类似乎都是更好的选择，主流认可，光电支持，而且谍战类ip本身就故事性更强，需要改编的更少。”
郝韵莱是老田的学生之一，这个脸上有些许雀斑的瘦小美女，算是个比较严重的理想主义者。
她的终极梦想可是拿诺贝尔文学奖来的……
曹一方拨着身前盘子里的小白兔奶糖，往嘴里塞了一颗，砸吧着嘴看向自己收的新男宠。
白荼习惯性正襟危坐，三七开的发型梳的一丝不苟，他微微一笑，回答道：“这是我们工作室第一阶段的发展方向，我们要做的尝试就是增加编剧和网文作者的磨合度，将奇幻作品的想象力拿过来，增加国产影视剧稀缺的特效投入，试着生产成熟的“爽剧”，抢占年轻男性观众市场，形成差异化竞争……”
曹一方对郝韵莱态度一直都很倨傲，他认为理想太远大的孩子都欠教育，太宠溺了不好管，偏头看去，“理解吗？”
郝韵莱只能点头，“好吧。”
奇点副总裁李易铭，这是个被社会盘得珠圆玉润的中年男士，微微有点发福，但还收的住。
他哈哈一笑，“其实曹先生的想法我们也研究过，他说的那几个类型，都是把所谓阅读快感和故事爽点推演最好的类型，yy美学最契合的类型。”
曹一方歪头看向林音：“音音，你觉得我们选择啥类型更合适？我们先选大类，再细选作品。”
林音被恶心到了，险恶的看他：“曹一方你正常点。”
“ok.”曹一方从善如流，“miss lin，saysay你的看法。”
林音决定排除干扰，她冷着脸反问：“我比较好奇，你怎么不按照作品人气来选择？”
“以往大家买小说ip的时候，确实是只买贵的不买对的，但我们不能再犯傻。”
曹一方这个环节想的很清楚：“我们不要用流量逻辑来思考，一本小说读者多，转换成电视剧观众就没那么多了，这个数量无所谓，我要看什么样的作品拍出来，最能让人上瘾。”
林音注意到他用了“上瘾”这个词。
她暗暗点头，至少曹一方知道他要搞的东西核心是什么，这样她就不用太担心投资的钱会不会打水漂了。
重心不歪，亏也亏不到哪儿去，何况还有苗迎松这个联合出品人把关。
苗迎松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这根本没什么好纠结，最佳选择路线只有一条，“老曹，你是拍仙剑奇侠传起家的，仙罪也很成功，既然你要搞一个爽剧的路子，在同一个类型里搞不行吗？就仙侠剧呗，而且你在这个类型积累的经验相对多，市场认可度高，这不就风险降低了很多嘛，哪怕和仙罪差不多，我们也都有得赚。”
白荼说道：“其实我也是这个意思，仙侠剧稳妥，而且你们现在都没考虑拍摄难度……”
他顿了顿，等所有人都看向他，继续说道：“仙侠剧我们可以沿用现有的影视基地仿古建筑，唐宋元明清一应俱全，服装、饰品等等都是现成的，除却额外的特效比较烧钱，其他成本都可以降得非常低。”
“没错。”林音赞成道：“玄幻据我所知很不一样，有些世界架构太乱，并不都是中式古代的风格，如果拍摄场地有很多都需要额外搭建，费用特别高昂，纯特效制作就更别提了。”
白荼继续补充：“服道化也是，小说可以靠想象，但是你落实到实处，有些人物造型会非常难看，斗气启示录就是这样，明明砸了很多钱，但是怎么看怎么廉价，如果要服道化精美，还要额外高价聘请合适的艺术指导，甚至还要请漫画师帮忙。”
曹一方一听，合着都是钱的事。
倒不是说没钱，他现在可以拉到很多投资，林音和苗迎松要是跟他没点关系还抢不到投资机会呢。但是拉得到投资不代表赚得到利润，慢点拉个五亿投资，然后营收两个亿，这不是搞笑吗？
他沉默不言，看似在思考，实际上开始走神。
有时候一个概念挺好，譬如他很清楚，男频网文改编会是一个影视剧方向的大趋势，但是排头兵容易挨枪子啊。
第一个吃螃蟹的没事，但第一个吃河豚的壮士流口水的样子一定特别美……曹一方有时候想想，如果等别人趟出一条路来，自己再亦步亦趋的跟上，说不定收益率反而更高，毕竟可以省掉那么多摸着石头过河的成本。
吕惊蛰对仙侠剧兴趣不大，他是乐于炫技的浮夸派导演，觉得游戏这个类型挺新鲜：“游戏类的不好吗？以前国内都没拍过正儿八经的游戏类影视剧，如果我们能解决特效经费的问题，拿出来可就是开天辟地的传说啊，一枝独秀啊！”
白荼双手交叉，冷静道：“我做过粗略计算，如果特效要过得去，哪怕其他方面的经费压缩到最小，我们可能也只是刚刚好收回成本而已。”
“能收回成本就行！”吕惊蛰兴奋的摩拳擦掌：“让我来给业界树立一个典范，让那帮老头子看看，年轻人能把电视剧玩出多大的花儿来！”
“侬脑子瓦特了？”曹一方回过神，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把自己气得够呛：“工作室现在本来就被很多人质疑，只有资本爱我，如果第一部剧就扑街，以后再拉投资哪还有这么容易，肯定要赚钱！”
吕惊蛰讪讪道：“行行行，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圆桌会议开了一个上午，曹一方听他们头脑风暴，列出种种疑难杂症，然后就在做减法，一点一点的把可以现阶段改编的作品缩减到六部，其中四部是仙侠，既有都市背景也有古代背景。
还有两部玄幻，也都是中式古代的背景。
“我回去想想，明天决定，散会吧。”
……
回去的路上他还接到俩电话，都不是好消息。
去年年底拍摄的两部剧，基本上都确定不会上电视台播出，全都降格变成了网播剧。
曹一方在这方面的思路还没有转变，他跟其他人一样，刻板印象就觉得电视台播出的电视剧格调比较高，制作更为精良，而网剧依旧是粗制滥造的代名词。
况且这两年来，曹一方自己出演的剧，除了第一部仙剑没打出名气，所以首播平台不是一线电视台以外，其他的剧部部都上星，这几乎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
骤然之间，坠落凡尘。
心情当然好不起来。
他回家以后，尝试着把筛选出的六部小说姑且看一看，今年眼看着就要过半，他不能再拖了，工作室必须尽快搞出一部作品。
第四百八十七章 无限乐园
……
墙壁上悬挂着的电子时钟，显示时间为21：50.
湿度45%，温度26°。m.www.uu234.net
还算适宜的居家环境里，如果有人看到曹一方这几个小时间的工作状态，大约会怀疑他身上发生了某种神奇的返祖现象。
就像是一只刚被关进动物园里的野生狒狒。
捧着电子书阅读器，曹一方时而出现在马桶上，时而游移在客厅里，时而倒立在卧室中。
抓耳挠腮，坐立不安。
看小说居然变成这样一件令人痛苦的事。
他以前是个看书挺慢的人，若非如此，也培养不出相当优秀的写作能力；而今时不同往日，看这些小说是为了尽快做出筛选，他要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做出抉择。
火烧屁股的看书，感觉很焦躁。
看得太快，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怕会错失卖点；看得太慢，一晚上能看十万字就顶了不起了。
他不断的调整着心态，找到速读的分寸感，从字里行间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客厅里电视墙边，地上铺设着一条绿色的仿真草坪地毯，这是他买的室内高尔夫球练习垫。
他弯腰撅臀，安静的推杆，然后眼看着白球滴溜溜的在洞口打转，死活不进去。
卧室边，如今已经成长得极为强壮的傻狗驴肉火烧，做贼似的探出半个狗头，偷窥着主子的一举一动。
曹一方一边练习，一边分析：“升级打怪换地图，套路太雷同，故事性太弱……”
挥杆，白球滚出了练习垫。
他揉了揉头发，走过去捡球：“这几本书其实已经落后时代了，但是更好的几本早就被买断了版权，而现阶段人气最高的小说，却又不适合改编。”
“目前政策不允许穿越，不允许修改历史，纯架空……纯架空真实感很差，电视剧最好有点真实感。”
“就仙侠吧，应该是稳赚不赔的。”
“但是这几本我自己有点看不下去……比仙罪好点，但也有限，主角的特点模糊。”
“模糊，平庸，这样的角色有代入感。”
“代入感……”
“可我看着也没代入感，小说的代入感和电视剧的代入感能共通吗？载体不同啊。”
“角色还是鲜明点才吸引人。”
“我要是把这些角色修改太多，又得挨骂了吧。”
“骂就骂吧……”
“可是这么大的升级体系，得拍多少集？现在限制集数了，这就又不能循序渐进，要是把升级体系也浓缩了……”
“啧，真麻烦。”
再次挥杆击球，这次用力大了些，球出溜远了，滚到了茶几底下。
曹一方心累万分，不想再玩了，他回身看到自己捡的那条傻狗直愣愣的看着桌底，他尝试着说道：“去！捡起来！”
驴肉火烧没有反应，只是歪了歪头，表示费解。
曹一方拿出手机，找了一个驯犬的小视频，给驴肉火烧看了一会儿，然后又拿出一个球，轻轻的扔到桌子底下。
“去！给我捡过来！学学这只牧羊犬哥哥！”
不知是不是听懂了，驴肉火烧犹豫不决的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还回头看。
曹一方微笑鼓励，蹲下地上伸手往前虚推。
“对对对，真聪明，去吧。”
驴肉火烧的狗头塞进茶几底下，鼓捣了一阵，片刻后，便叼出了一颗高尔夫球，转过身来，冲着曹一方一阵猛摇尾巴。
要不怎么说犬类是治愈系好伙伴呢。
曹一方看到这傻狗的“笑容”，整个人都舒缓了不少，虽然平时经常嫌弃它又笨又莽，日常不认识主人，出去喜欢疯狂追逐女孩子，不爱吃狗粮和火腿肠，酷爱苦瓜和香蕉，但是当它偶尔表现出聪慧的一面时，谁都不忍心再苛责它的二。
看到主人笑着走来，驴肉火烧也很开心。
它关上了嘴巴，狗头高高昂起，似乎要把球吞下去。
曹一方脸色瞬变，赶紧俯冲过去！
……
“嗷呜……”
笼子里的驴肉火烧发出哀鸣，幽怨的看着狠心把它关禁闭的主人。
曹一方此刻光着膀子在床上盘腿打坐，嘴里念叨着“莫生气”的口诀，顺便尝试着瑜伽呼吸法，平复大脑，准备睡觉。
他最近稍微有点睡眠问题。
耐不住性子，很快他就放弃了，然后又看了会儿小说，越看越烦躁，基本上每本书都只看了十万字左右，一目二十行的看法。
十一点时，曹一方决定睡觉。
拿出手机，按照谢妍婷定的规矩，平时再忙，每天睡前至少要发个晚安，以示健在。
刚打好字，还没发出去，谢妍婷就发过来了一条：
【睡了吗？】
又发了个自己蓝猫的表情包，虎头虎脑的蓝猫喵呜的叫，然后伸出小爪子去挠镜头。
第二个表情包，对应蓝猫的样子，谢妍婷自己鼓着腮帮子，瞪大了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口型也喵呜了一声，然后伸手握拳，猫爪一样的挠了一下前方。
萌得一脸血。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脸上，曹一方温柔微笑。
随着工作压力渐大，他如今倒有点像最初的谢妍婷，多思多虑，郁郁难安，而大小姐至少在他面前显得越发开朗，而且腻腻的……
他回：【还没呢，你到迪拜了？】
柏林电影节一行，项华清带领的队伍颗粒无收，按理说谢妍婷也不应该太高兴……她现在其实位置是很尴尬的，她起飞的比曹一方早，无论承不承认，电影公认比电视剧逼格高，电影明星比电视剧明星地位高。
只是谢妍婷被空拉了档次，实力并没有得到认可，现在戏路狭窄，身价又摆在那里，所以暂时都接不到什么好剧本。
不过曹一方没有想到，相比国内影视界更苛刻的国际时尚圈似乎很欣赏谢妍婷。
这不，又受邀去迪拜参加先锋时尚展。
她貌似也对时尚圈更有兴趣。
【方便视频不？~】
【可以丫，我没穿衣服哦。】
【神经！】
视频打开，手机里嘈杂的声音顿时伴随着画面传来。
画面中，首先出现了一只粉嘟嘟的嘴唇。
亲了一口后，她拿开了一些镜头，清汤挂面的谢妍婷穿着清凉，站在一个颇有异域风情的店铺前。
她蹙眉：“怎么黑黢黢的。”
曹一方开了灯。
谢妍婷眯眼：“你居然真的没有穿衣服！”
“昂，我喜欢裸睡。”曹一方笑道。
“把镜头转一圈！我要看到你房间里没有别人！”她半开玩笑的说道。
“神经。”
“快转！”
曹一方依言行事，“放心了吧。”
“嘿嘿嘿嘿，真乖，摸摸头。”
谢妍婷接着很热情的扮演起了远程导游，“我刚从外面回来，我先去了酒店外的公共沙滩，没有国内那么多人，不过人也不少啦……还有人认出我了嘿嘿嘿……嗯……对，国内来旅游的。”
“然后就去了朱美拉酒店的私人海滩，风景真的很美，海水比那边公共海滩干净很多，沙子踩着很舒服，我不敢多晒，不然回头你就认不出我来了。”
“酒店背后有很多游泳池，下次一起来吧！”
“我背后是酒店里的市集……”她拿起一个靛青色花样繁复的大盆，手挡在嘴边，小声道：“很贵的，买不起，溜了溜了……”
随后一路带着曹一方到了帆船酒店的卧室，让他看了看传说中的金马桶，墙壁上的名画，还有走到哪都能触手可及的挂壁电话机，看了看窗外落日余晖中的海滩。
两人有时差，迪拜这会儿七点不到。
最后她把自己的爱宠蓝礼抱了出来。
曹一方惊讶：“你居然把猫也带去了。”
谢妍婷抓着蓝礼的爪子，向曹一方挥了挥，该猫咪一脸生无可恋，但依旧温顺，“是啊，宠物要一直陪着跟它玩才行，不然会傻的。”
曹一方忍不住回头，驴肉火烧正在歪头啃咬铁笼。
他深以为然：“有道理。”
然后他下床，把笼子拎到了客厅里，眼不见为净。
“你好像精神不太好？”谢妍婷敏锐的发现曹一方不在状态。
“是啊，感觉最近要操心的事太多。”曹一方简单的说了说自己最近忙碌的内容。
“网文啊……我只看过一些二次元相关同人。”谢妍婷慵懒的躺在了大床上：“要不我给你推荐两本吧，不过你不一定喜欢看。”
曹一方本来想说同人文没有必要看，反正也不能改编，但是他念及女票一片好心，便道：“行啊，一会儿你把书名发给我。”
“那我去洗澡啦。”谢妍婷捧着手机，依依不舍：“你睡不着随时骚扰我哦，反正我这边还早……明天也没什么事，下午才试试时尚展的衣服，总之不用早起。”
挂断之后，谢妍婷发来了几个书名，曹一方一看就没兴趣。
她从小追动漫，算是半个活在二次元的宅女，看小说也看相关题材。
他挑了一本书名倾向性没那么严重的。
无限乐园。
反正一时半会睡不着，随手翻看起来，算是了解一下女朋友的阅读品味。
结果这一看就是一个通宵。
……
翌日，曹一方黑着两个眼圈再次找到奇点集团副总李易铭，他当时已经打算去机场飞外地出差。
曹一方非常热情的跟他一起到了机场，就在机场谈这本书的版权事项。
星巴克里，李易铭不可谓不吃惊，他纠结半天：“卖是可以卖的，而且这书的版权还很便宜。”
第四百八十八章 历史性的一步
……
“有多便宜？”
“白菜价。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www.uu234.net”
“白菜价是多少？”
“三四百万吧，这本书的影视版权本来并没有打算出售，我要回去跟版权运营的人再商量一下具体价格……你确定要买这部？”
“还不确定，先来砍个价。”
面对曹一方刻意施压的眼神，李易铭低垂下视线，无奈的笑了笑，他倒是有点搞不清楚这位名声在外的当红明星到底是聪明还是算傻了。
无限乐园这部作品包含得元素较多，勉强算是游戏类的小说，主要内容是讲未来网游进入了游戏仓时代，只要躺在游戏仓内，甚至可以一边睡觉一边玩游戏，游戏者等于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游戏世界中，有无数故事副本，无限元素，海纳百川。
李易铭这么个忙碌的贵人，自然不可能完全看过这小说内容，但大致了解，这种小说由于元素太多，对特效要求极高，别说国内影视界，土豪如壕莱坞，该类型作品也少之又少，通常也只有a类电影才有足够的资金量去拍摄。
而且自家情况自家了解，这种类无限流作品，往往饱含了国内外众多经典作品的元素，如果要拍摄影视剧，这些元素有许多都是要做出修改的，不然就算人家告不赢你，影响也不太好。
奶精在咖啡中荡漾开，李易铭还在想要不要提醒一下曹一方。
但是对他来说，究竟是低价卖出一个本来永远不会卖掉的版权更好，还是高价卖出一些本就不会滞销的版权呢？
可惜这是个伪命题……市场瞬息万变，他也搞不清楚该怎么办，原本以为不会滞销的，现在都开始滞销，有的影视公司打算违约，还有的互相转让热门ip。
而且他这个职位当然不单纯是个推销员，他本来是要找到合适的长期合作伙伴，为公司的发展战略做出坚挺的实验。
眼下看来，曹一方还是太嫩了。
“一百五十万？”曹一方见他发呆，继续试探。
“嗯？！”李易铭蓦然抬头，刚刚他有点分神，加之曹一方声音太小，这会儿才听到他说什么。
他果断拒绝：“不可能！现在但凡有点名气的ip价值都远远不止这个价格！”
曹一方大概心里有数了，闭了闭眼，身体放松下来，成竹在胸的笑了笑：“卖不出去，就是沉没成本；沉没成本，不是成本。”
李易铭皱了皱眉。
他决定摆清楚自己的定位，大家要共赢。
“曹先生你先别急，回去跟你的团队好好商量一下，你要清楚这类小说改编的各种问题，不光是技术上的问题，还有审核层面，然后确定了，我这边也跟作者讨论讨论报价。”
曹一方知道李易铭觉得自己太急了，并没有考虑清楚。
其实自己也只是先来试探一下改编报价，从他的角度看来，喜欢归喜欢，但是成本控制也非常重要，这类ip如果在特效上需要增加支出，那么在其他方面就要尽量减少。
“行，那我们尽快确定。”
两人握手，曹一方匆匆离去，李易铭也收拾资料，准备飞往鹏城的企鹅总部开会。
他们会议的相关论题已经讨论了很多年，但这次可能真的要确定执行。
“不知道曹一方敢不敢做第一个螃蟹……”
“啊呸……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遥想一下未来影视业因此产生的革新，李易铭略有些激动。
“等等，我激动个屁啊。”
“直接受益的是视频部门那帮人……”
……
“老板，你不能用一晚上时间就做出这么不靠谱的决定。”
虽然曹一方把小说内容说得新奇勾人，**迭起，但是白荼在认真听完之后，忧虑更甚，凭借他多年丰富的经验，他立刻就判断出这个决策完全是扯淡。
白荼试图打消他的想法：“游戏类的版权一直没人买，这是有道理的，尤其是这种阿凡达一样的创意，人类意识直接进入游戏？我们哪有足够的特效支持这样的想法，呈现不了。”
曹一方沉默不语，眉头紧锁。
“我觉得吧，这个动漫改编可以，影视剧改编绝对不行，你不要乱来，我可以帮你去问问，按照电视台和网络视频收购的价格，推算一下制作成本，分摊到每一集大概多少，你再拿这个报价给特效公司，问问看制作出的效果如何。”
曹一方还是不说话。
他焦虑的时候，手脚都不老实，白荼终于忍受不了：“你别玩我的混沌摆了！”
曹一方收起了手，办公桌上那个他一直叫不出名字，不停顺时针转悠的小玩意终于又恢复了它的一贯节奏，运动不止。
“我知道了，我再去问问别人。”
他疲惫的站起身来，往书房外走去。
白荼深深的叹了口气。
然后起身，把自己办公桌上的馄饨摆，小拼图，地球仪等等都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接下来曹一方又去找了很多人。
跟之前的情况不同，曾几何时，曹一方的决定也有很多人反对，但他总能说服别人……至少说服一部分。
但这次几乎是全票反对，无人赞成。
龙王、林音、苗迎松等人，都从各自的角度提出难以克服的问题，曹一方并没有办法解决。
他看中这部小说的原因很简单。
新奇，多元，简单，符合yy美学，拥有一切他想要的爽剧的特质。
昨天晚上筛选小说的时候，他秉持了一个简单的方法。
首先扔掉脑子，然后试试看哪本书能够让他一鼓作气看得最多，哪部就最符合要求。
只有无限乐园让他能够通宵看了大半。
其他小说都看得很艰难，一部分可能是文笔问题，但更多的是因为无趣。
曹一方浏览的类型越多，他就越觉得无趣，脸谱化严重，套路单一也就算了，太多小说没有故事，只有升级带来的简单快感，缺少世界观的神秘吸引力，让人懒得看下去，不想去探索究竟……反正看前十章就能猜到后续发展，后面看目录都能脑补剧情。
他想要新奇。
哪怕在网文圈已经不够新奇，但至少要在影视圈绝对新鲜。
曹一方自己都没发现，他就是一个做事要求很极端的人，明明可以有更稳健的选择，但他不喜欢。
其他影视公司选择ip的方式都跟他完全不同。
可惜他这次的主观和现实矛盾太大，曹一方也很清楚不可行，大大小小的问题无数，其中终极问题依旧是成本太高，按照他想要的效果来拍摄，开播即亏本，若是降低成本呢，看起来就跟闹着玩似的，质量太差，保本可以，赚钱无门。
又纠结了两天，他连吴玉等人的意见都去参考过了，最终还是只能选择放弃。
……
第二次圆桌会议，林音、苗迎松、吕惊蛰等人都到场。
林音开嘲讽：“放弃啦？早告诉你行不通。”
曹一方嘴硬：“有时候放弃也是一种获得。”
只有吕惊蛰低声呢喃：“太可惜了。”
白荼将他制作好的预算表分发给每一个人，“大家看一下，目前决定还是这部仙侠类电视剧，如果林小姐和苗总的投资预算不增加，我们还要引进另外五家资方，广告植入的话我们选择用小剧场……”
没有推进自己想要的项目，曹一方今天浑身都没有干劲，半瘫不软的靠在自己座椅上，随手刷着朋友圈。
忽然一个电话来了，跳出李易铭的名字。
曹一方接起，“老李，我们决定了……”
“嗯？”他神情一动。
与会众人都有些疑惑的看向他。
曹一方挺直了身子，蹙眉道：“你接着说，我在听。”他食指放在唇前，示意大家先别说话。
一时间，会议室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林音等人面面相觑。
这一通电话打了十分钟左右，曹一方无比反常的安静，几乎没有开口打岔，只有在电话的最后，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可以，我接受。”
挂断，他把手机轻轻放在桌上。
曹一方目光转变，惫懒疲累一扫而空，有神的扫了一圈在座的各位。
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他双手交叉，放于身前，开始说道：“原计划变更，拍摄项目改为无限乐园。”
“总投资暂定2亿，总共拍摄10集，作为第一季试水，收视情况不乐观就砍，奇点视频买断独播，不上电视台，不植入广告。”
“这部剧是奇点视频第一部正儿八经收费播出的电视剧，跟我签的合约是买断加分成，分成周期为一年，分成比例是70%，平台参与投资比例为5%。”
“我工作室出资四千万，剩下的林音和苗迎松平摊。”
“演员片酬现在普遍占30%到50%，我们改一改规矩，反正我个人不要片酬，我拿分成就行，其他演员片酬控制在总投资的18%以内，这个没得商量。”
“我们时间很紧，拍摄周期暂定五个月，我希望五个中旬可以开机，留三个月时间后期制作，也就说今年我们工作室就搞这一部片子了，希望明年年初可以上映。”
曹一方噼里啪啦的把话说完，众人似乎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他们都在消化刚刚那段话里巨大的信息量。
都是圈内人，所以心底越发震惊。
曹一方的视线从左到右，等了片刻，“我的话说完了，谁赞成，谁反对？”
第四百八十九章 火一样的女孩儿啊
……
曹一方工作室的官方微博迄今为止，只发布了一条信息，就是宣布跟柳盟工作室合约到期，庆祝工作室正式成立。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www.uu234.net
数量惊人的东厂粉丝们心心念念又等了两个月，才终于等到工作室的新动态。
一经发布，集体高朝。
暗金色的曹字圆型logo就像一展高调的旌旗。
【工作室已经获得知名网络小说《无限乐园》长期影视改编权，并将与企鹅影业共同开发系列网剧，第一季即将拍摄，正在做剧组筹备工作，预定明年年初上映。】
这条信息可以说是相当一目了然，清晰而又实在。
多数长期关注工作室号的都是铁杆粉丝，他们的反应完全合乎想象，清一色的喜闻乐见。
【等到泪奔，去年拍的两部剧到现在还没上映，眼看着今年就要过半，曹公公终于又要拍新剧啦！！！】
【剧荒到啃泰剧的我满眼都是渴望】
【果然要拍网文ip吗？！我先去补一下原著！！】
【劳动节还在家里加班痛不欲生的我终于听到了一个支撑我活到明年的好消息……】
【我男神拍什么我都看！鼎力支持！】
【说支持男频网文就支持男频网文，真的开干了，不光是说说而已，就冲这一点，绝对挺你！】
铁杆粉的友好在意料之中，但是其他平台的呼声却更为真实，混战不休。
星浪网转载这一消息的娱乐版新闻评论区，显然要比暂时还没有太多人关注的工作室官博热闹得多。
原著粉的二元对立，曹一方的粉丝和黑粉日常撕逼，还有各类键盘侠、杠精，以及其他明星的粉丝，理智中立网民等等，都在发表意见。
【十天一觉你良心不会痛吗？真的要让辣鸡电视剧毁了你的作品？钻在钱眼里了？】
【又要毁一部神作，你们这些废物不会拍就别拍可以不！！看看斗气启示录，真他吗的恶心死我了，国内娱乐圈就是一群煞笔】
【有曹一方就不看，只会炒作的跳梁小丑】
【版权在奇点网……又不是作者说了算，骂作者干毛】
【曹一方也没拍过烂片吧？给他一点信心不行吗？】
【吕惊蛰这个新人导演还是有点水平的，他们合作的仙罪不也是男频的网剧？特效巅峰啊。】
【可别提仙罪了，剧情都篡改成什么b样子，曹一方不好好演戏，改你妹的剧本啊】
【非原著粉觉得仙罪很好看！】
【一群柠檬精，你行你上】
【出现了，你行你上怪！老子评论个电冰箱还得自己制冷？】
【曹一方先死个妈】
【卧槽什么素质？】
【暴躁老哥在线骂娘】
【？？？？什么鬼？曹一方刨你祖坟了？】
【整天买热搜，跳来跳去搏关注，不恶心？】
【你们的关注点好诡异，戾气太重了吧】
【才高于众人必非之，你们怎么喷，曹一方都是这一批出道的男星里最牛x的存在】
【你们没关注企鹅影视和奇点视频的消息吗？？？这部剧要收费！！！！！！！！真的收钱的那种！！！！！！！】
【啥玩意？收钱？！电视剧还敢收钱？】
奇点视频是企鹅的子公司之一，全面贯彻母公司的战略意志。
其实在曹一方工作室出公告之前，他们就已经说了即将开始独播剧收费的尝试……但没什么人太关注这个消息。
如今看市场反应激腾，企鹅影业和奇点视频便又发布了一项更具体的通知。
总结一下，便是无限乐园这部独播剧会开始收费，费用根据免费的第一集播放量决定，会员可以打折，全季购买也可以打折。
很快，业内立刻就放出了消息，各种解读。
然而中立客观的解读是没有流量可言的，所以各大媒体顺应民意，开始各种带起了节奏，各大标题《追网剧你愿意付费吗？》《终于，连看电视剧都要花钱了》核心论点就两个字。
圈钱。
如果只看评论，真觉得这叫一个民怨沸腾。
【资本都是吸血的，真不要脸】
【想钱想疯了，还不是垄断害死人！现在好多人吹私有化等正真私有化后也会变成十亿牲口养一亿人的印度！】
【网络变现咯，刚开始什么都免费，等大家用惯了，就开始剥削你们的钱包，啧啧啧……都是一个套路】
【抵制奇点视频，抵制企鹅公司！】
【不爱看你们可以不看啊，干嘛搞的杀你们全家了一样】
【奇点会员可以取消了】
【劳资终身vip你告诉我看一部剧还得花钱？？】
【其实会员付费的这点钱根本不足以让网站盈利……早晚要来的，不然网站就得一直烧钱】
【记得最早优库，奇点视频全部免费，资源还多，后来搞会员制，电影就开始收费，又过几年网剧开始流行，开始也是免费，一两年后就开始收费，再这样下去，怕是连电视台播出的电视剧，动漫都要会员，成了全面收费制】
【那是你们不会找盗版资源，就是难找一点，总还是有的】
【其实资源收费是好事，这才能优胜劣汰】
【穷人连看剧都不能看了？还有教育片！特别是抗战类！警察一类的！干嘛还要收费啊！不是为人民服务吗！希望得到国家领导重视！】
【都团结一点，别花钱去看！他们就不收费了！都是有钱人惯的！】
【充其量一集几毛钱……至于吗】
【看电视剧都收钱，逼我们穷人只能看小说娱乐了】
【现在连听歌都要收费，已经是资本主义了，无**说】
……
舆论风起云涌，纷纷都在痛恨时代的变迁，奇点视频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娱乐圈的业内人士，则各怀心思，一双双眼睛都盯着站在风口浪尖的曹一方。
厌恶他的人真的太多太多了。
这个消息一出，很多人其实都松了一口气，感觉曹一方的报应终于落在头顶。
碧空如洗的戛纳小城，高大的棕榈树伫立在洁白的楼房旁，翠绿树叶在微风中摇曳。
莫山导演一行人心情舒畅，在这个青山向阳脚下的旅游胜地浏览风景。
身在戛纳，心在国内，光头莫山带着墨镜，笑意盎然：“还是太年轻啊。”
“没有经验，没有资源，仗着一点点人气，年少轻狂，与虎谋皮。”
“是啊。”他的副手笑道：“听说他自个要拿五千万投资，老本都拿出来了……本来企鹅影业是不投资的，但是听到消息以后，苗公子和那个林音都不敢跟他玩这么大，缩减了投资额度。”
“呵呵。”莫山负手前行，抬头享受着阳光的沐浴：“我也不知道他拍的那什么玩意，就冲着这份风险转嫁，甭管什么题材，有脑子的人都不敢陪鹅场玩，网络平台出多少钱来着？三千万保底是吧，其他的都得靠观众付费……时机未到啊，中国人哪有这个觉悟，国产电影都不愿意买单，电视剧，还是网剧，得了吧……到时候，亏得连他妈妈都认不出这龟儿子。”
女明星陪笑：“让他长长记性，资本市场哪有这么简单。”
莫山智珠在握，搂过女明星肩膀：“对咯，钱是好东西，但他拿着钱，却不会用钱，他要压缩演员片酬……哈，我不说别的，他现在连二线明星都请不到……”
……
“这个价位，三线明星都请不到。”一头碎卷发的与墨苦着脸汇报：“我按照白经理的指示去问过了，人家找各种理由推辞，其实就是钱不到位。”
临时租用的办公室里，除了曹一方以外，还有编剧郝韵莱，以及无限乐园的原作者十天一觉。
他比曹一方想象的要年轻很多，而且幸运的是，他本人就住在江海市。
商量着制定第一季的大纲和改编方向，辛苦了一上午，这会儿正在打哈欠犯困，看到曹一方他们在聊选角的问题，他踌躇要不要出去避个嫌。
或者回家睡个午觉先。
曹一方问：“杜若找过了吗？”
“找过。”与墨说道：“她已经接了戏了，没档期。”
“薛梦蛟找过了吗？”
“找过，她经纪人正在跟刘远阑谈新剧的角色，可能是女二。”
“这样啊……”
其实他有个角色倒是觉得薛梦蛟很适合，但是无论他怎么不爽刘远阑，事实却是拍刘远阑的剧，基本上都能火，大火小火而已，而且人家出的片酬肯定比自己要高。
本来想帮衬她一把，如今既然已经有了个不错的机会，那便算了。
“那这样……”
外面忽然响起一阵狂乱的脚步声。
几个人还来不及作出反应，一个风风火火的女子便撞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