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0:涅槃(四)
一个月后,林空空平稳地渡过了衰竭期,院方宣布可以回家静养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这个消息,对已经在医院住了整整一个月的两人,无疑是一件特别值得欣喜的事儿。
就连一直病殃殃的林空空,听到能出院可以回家了,眼睛都变得亮晶晶的,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为了安全起见,病人都要住在医院,但是医院确实不是一个养病的好地方,只会让人的心情变得更晦涩。
白晨风性子清冷,不喜热闹,家里佣人本就不多。如今为了能让林空空安心静养,事事都准备亲力亲为,佣人又减了一些,偌大的白宅,显得分外冷清。
林空空却不觉得闷,因为白晨曦在对着她的时候,就像个小话唠一样,一个人能赶上好几个人。
林空空在她的话语里,听出了少女初初喜欢一个人的味道,是那种甜甜的、很在意、很依赖的感觉。她没有过多的打听,因为她知道,白晨风会替他妹妹选一个最好的人,绝对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时光安然,出院后的日子愈发长久,白晨风却发现了她的一些变化。或许他的蒙蒙,因为这场手术,真的受到了很多伤害。
她变得小心翼翼、变得疏离而独立,甚至从来不会象以前一样粘着他撒娇了。她的身体真的非常虚弱,整个人都是冰冰凉凉,毫无温度的,一人的时候,她会露出那种惶然又忧伤的神情发呆。
他知道她是想孩子们了,他已经在和院方沟通,两个宝宝的情况都很稳定,最近几天应该就可以出院了。可他不知为什么,她对他总是保持着疏离,甚至有些避他如蛇蝎。
夜晚,同床而眠,却是各自睡各自的,衣角都未沾上半分。不是白晨风不想越雷池,而是自己只要稍稍靠近她,她整个人就会瞬间僵硬,变得十分不自然,他怕扰了她休息。
这晚,一如往常,月光透过纱帘清清淡淡的,给人带来一丝冷意。
白晨风小心翼翼的展开手臂,轻轻地揽了她,她似乎略有所觉,下意识的蹙着眉,迷迷糊糊的睡梦中还用手捂了自己的衣领。
白晨风蹙眉,被她的动作刺得心一疼,替她拂开额前的碎发,低头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轻声道:“蒙蒙,你乖,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也许是他的温柔软语安抚了她睡梦中的不安,她放松了下来,身子绵绵软软的靠在他的怀……
初晨,阳光明媚,林空空悠悠然醒转,这一觉睡的极沉,是手术后少有的休息极好的夜。
身边的人也还睡着,一双长臂把她揽在胸前,她轻轻动了动,想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睡醒了?”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暗哑,还有浓浓的睡意。
“嗯……”
“再陪我躺会儿。”
“你……你一个人睡吧!我去刷牙。”
白晨风微叹一声,声音还是哑哑的:“这么多天,我总算睡了个安稳觉,再陪我一会儿。”
“可是……我睡醒了,你自己睡吧!”
白晨风像是没听到她的拒绝,依然紧紧抱着她,她无奈,只能耐着性子提醒:“你能不能放开我?”
他睁了眼,迷蒙的睡意遮掩了他眼中的寒气,看起来有些呆萌,与平时清冷孤傲的人设大相径庭。
“出院后你为什么这么排斥我?”
林空空被他质问得一呆,他这跳跃的思维让人十分难以理解,前一刻还在说睡觉,后一刻就又扯到了她对他的态度上。
“我没有。”
“你有。”
“没有。”
“没有?没有你碰都不让我碰一下?我们几时生分到这样了?”
林空空一时语塞,想了一会儿才道:“医生说我们两个月之内不可以睡在一起。”
白晨风拧眉看她:“我记得医生的原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林空空知道他是故意的,可又不知自己该从何反驳,支支吾吾的道:“你……你……”
“我什么?我清楚的记得医生说的是,剖宫产后两个月之内不可以同.房,可没说不可以睡在一起,难道你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不.轨之事?”
“不是,我……”
“我现在很清楚你的身体状况,绝对不会有一点儿逾矩,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林空空不知他说这话是真是假,还是有意再试探她,隐隐觉得,自己这时候话说的越少越好。
白晨风见她不语,依然是有些赖皮的揽了她,声音低沉暗哑:“蒙蒙,我怎么惹你了?嗯?”
“没有。”
“那是我做错什么了?”
“也没有。”
“那你告诉我,你最近这样反常是为什么?”
“我只是……只是不太舒服,所以……”
林空空是个实诚的孩子,本来就不善于撒谎,想为自己找个随意搪塞的借口,竟是这么难,尤其是在他的眼皮底下。
他的眼睛一片明澈,似乎对她心里想的事情很笃定,现在不说出来,也只是等着她自己认错。她心虚了,慌乱不知所措的低头。
白晨风看着她,眸光温和,竟是很少见的温柔:“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完美或是有缺憾,在我心里,我的蒙蒙永远是最美的。
我不嫌弃你身上的疤,因为在我看来,那是勇敢的象征,就像凤凰涅槃重生,不是毁灭,而是为了可以更好的存在。我请你自己不要嫌弃它们,好么?”
林空空的心,“倏”的一动,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甜甜涩涩,又欣喜,又忧伤。
欣喜的是,她终于等到了他的这句话,自己这满身的伤口,自己都嫌弃,他能不在意,这该是多深厚的情谊。
忧伤的是,她的伤疤会永远印在她的身上,还有她这幅病体,对在意她的人来说,永远都是无穷无尽,无休无止的折磨。
“虽然渡过了危险期,可我的未来还是要面临着很多危险,我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自己是个病人的事实。”
“我不在意!”白晨风厉声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哪怕只有短短的几日,我也甘之如饴。”
“可我的心脏不会一劳永逸,我只能让你担惊受怕,让你连个安稳觉都不能睡。”
“你都知道。”
林空空鼻子一酸,眼中的泪水在凝聚,她努力压下,声音有些颤抖:“我当然,知道,从我做手术的那一刻起,你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甚至是彻夜不眠。我知道你是怕我有什么闪失,怕我在你还没意识过来的时候就离开人世,怕你不能送我最后一程,怕我孤独……”
“我很在乎你,你知道么?在乎到没了你我会活不下去,因为生活对我已经失去意义。
我一生孤独,从母亲离开那一刻起,我就失去了爱人和被爱的权利。即便找回晨曦,可这么多年来,我依然找不到归属感。
我不知是因为童年和蒙蒙相伴,还是因为我确确实实很爱你,家的感觉,从来都只有你能给我,我也只愿意你给。”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眸平静的看着前方,却仿佛没有焦距般黯淡,是与他年纪不符的孤寂和苍凉。
林空空的心脏骤然一紧,她清楚,这是心疼的滋味。她不舍得他难过,不管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也不管他对她做了多过分的事,她都希望他好好的。
想到这里,她本来僵硬的身体在他怀里渐渐柔软,十分乖巧地伏在他的胸前。
白晨风抬手轻抚着她细碎的短发,胸口那冰封多年的情感逐渐融化,化成了一泓春水,缓缓流淌,又软又暖。
“那你答应我,以后要像看待正常人一样看待我,不要总那么紧张,不要连觉都不敢睡。如果你一直这样,我会觉得我带给你的只有担惊受怕,那我就没法保持一颗平常心。”
白晨风伸手轻轻划过她的五官,眷恋又缠绵,声音也愈发温和:“蒙蒙,你在我身边,即使我睡不着却也不觉得累,内心更多的是安定。如果你不在我身边,我即使在睡梦中,也依然觉得痛苦。
现在返回去想,我都不知道你离开的那三年,我是怎样熬过来的。酒精、安.眠.药、放逐……我用了许许多多的手段,却还是忘不掉你。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深情的人,也不想成为那样的人,可心却不由我控制。
答应我好吗?
不管这颗心脏能用多久,不管我们能相守多少时光,我陪着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去数。
而且我们还有两个可爱的孩子,用不了几天他们就可以出院了,我们一家人会一直在一起。”
话都说的这样直白了,林空空已经没有了可以拒绝的理由,也不想拒绝。她伸手揽了他的脖颈,脸颊贴在他的下巴处,就像以前很多日子一样,依赖的伏在他的怀里。
“小白,我答应你,以后不再胡思乱想,和你一起,和孩子们一起,能活多久就幸福多久。”
“好……”白晨风紧紧揽了她,这些年多少个失眠的夜,他就想像现在这样,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361:放手也是爱(一)
欧阳浅夏的手术定在下周一,手术后,她就再也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又或者说是,根本就称不上是女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心情阴翳的她发现,天空都跟着她阴沉下来,也许,就连天都知道她此时是绝望的。她清楚的知道有些事情她躲避不了,有些东西也注定是她得不到的。
比如,普通人都拥有的,一个完整的家,一个可爱的孩子,还有那个挚爱的他……这些都成了她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s市的街道一如既往的热闹,她却觉得特别冷清,由内而外的冷清。她去了超市,真的已经很久没来过这种烟火息十足的地方了。
自从发现自己生病,她就把自己关在医院里,没日没夜的工作,手术更是一台接着一台。她发现只有那些冰冷的医疗器械,是对她最忠实的,不离不弃,也不会让自己变得更悲凉。
她已经忘了自己上次和他一起买菜做饭是什么感觉,只是忽然有些想念,可她住医院、吃食堂,根本就没有可以做饭的地方。
她低头苦笑,来这里也只是看看,来来往往的行人,大都是买了东西回家做饭,也大都是两个人结伴而行,一个人的,也是有人等在家里。
像她这样出来只是逛逛,进了超市却一点儿东西都不买的人,几乎是没有的。不知不觉走到了水产区,她呆呆的看着螃蟹发呆,那人最喜欢吃螃蟹。
她从小就害怕多脚的动物,这和她出色外科医生的这个职业有些不符,可她似乎天生就有障碍,对这一类总是怕怕的。
每次要买螃蟹,她总是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他就闷声笑,买了好多只,回家做成醉蟹,味道特别好。
她害怕不敢剥,却特别喜欢吃。他每次都会剥好很多让她吃,等她吃饱了,他才开始吃自己的。
这么多年,他用心经营这段感情,把她的心渐渐温热,让它只装得下他,可以后,她再也没有机会告诉他,她有多爱他了。
这段缠绵了那么多年,违背了很多人意愿的感情,不管他们曾经多坚持,终于还是走到了尽头。
最先看到欧阳浅夏的是曹莹,她费了好大劲儿,才让爸爸安排霍剑淅和她一起买些食材,回家一起给爸爸过生日。
她喜欢霍剑淅很多年了,在她心里只有他们才是最合适的。可霍剑淅对欧阳浅夏就像是着了魔,非她不可。
她不知道他们因为什么离婚,却认为这是上天给她的一个机会。她一定会努力再努力,绝对不会再错过她。
她不怕追逐他辛苦,可她怕在她还没追上他的时候,欧阳浅夏出现。没办法,虽然她曹莹素来自信,奈何霍剑淅是块不解风情的木头。
“师哥,我忘了买酒,你去帮我拿吧!”
不远不近跟着她的霍剑淅,本就有些意兴阑珊,自从和欧阳浅夏分开后,他就变得特别厌倦这种烟火气息浓郁的地方,因为这里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他,他又变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听了曹莹的话,他倒是乐意之至,准备找个地方安静一会儿,怎样都比陪着她一起买东西的强。
“那我拿了酒,就在结账口等你。”
“好的。”
曹莹今天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在他印象里,她总是特别黏人,要想尽一切办法缠着他。
人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对喜欢的人,不论她怎样缠着你,你都觉得不够,而对于不喜欢的人,稍稍缠一下,就会觉得那人异常惹人烦。
他急匆匆的逃之夭夭,所以根本就没注意到,站在自己不远处的欧阳浅夏。
能在这里遇见他们,欧阳浅夏很意外,不过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同在一座城市生活,难免会有遇到的时候。只是,她心里还是特别不舒服,伴随着丝丝疼意。
那种感觉就和小孩子的心态一样,本是属于自己的玩具,自己特别喜欢,特别珍视,有一天却忽然不属于自己了,变成了别人的。
而得到你玩具的那个人,还拿着玩具出现在你身边,你总觉得她是在向你炫耀,打击你的自尊心。
欧阳浅夏本来不太任性,她是属于那种知性温柔的女子,在家的时候就被父母教养成了千金小姐。可自从和霍剑淅恋爱后,她就被宠得没了章法,
霍剑淅年长她六岁,如父如兄,大多时候都是顺着她的意思,只有极少数触及到底线的时候,他才会出口纠正。
一些他不太赞同的做法,他也不会制止,在他的观念里,欧阳浅夏是最好的女子,他不想动手改造她,任她自然生长,才会更加难能可贵。
这也就是为什么欧阳浅夏婚后这几年,依然能像尚未成家的单身女子一般,由着心意做事情,从不用考虑后果,也不用计算利弊。
因为她身后总有一个坚实的臂膀,可以为她遮风挡雨,让她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用被现实勉强。
正因为他对她太好,所以她更不想连累他,不想让那么好的他,一生都得不到圆满。有时候放手也是一种爱人的方式,只要对他好,就没有什么是她不能做的。
如今,自己喜欢的这个人已经有了其他人,虽然这是她想看到的结果,只是当他真的属于别人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心疼难忍。
原来,自己坚持了这么多年的感情,能带给她的只有刺痛感。她发现脚下似乎有千斤重,让她只能停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许是她眼中的凄惶惊动了曹莹,只见这位一身戎装的铿锵玫瑰,已经英姿飒爽的走到了她身边。
“欧阳姐姐,好久不见。”
欧阳浅夏不语,依然神思翻飞。
“欧阳姐姐,你还记得我么?我是曹莹。”
欧阳浅夏回神,看着眼前浅笑嫣然的女子,清浅的回了句:“你好,曹小姐,好久不见。”
曹莹却不曾因为她疏离的态度而怯步,反而更加亲切,上前挽了她的手臂,熟稔着说:“欧阳姐姐,你过来是准备买些什么?需要的东西多不多?我也许可以帮忙呢。”
“不用了,我只是随便转转,没有什么要买的,先走了。”欧阳浅夏说完,拉出自己的手臂,转身就准备离开。
曹莹怕她过去碰上霍剑淅,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笑靥如花:“欧阳姐姐,今天是我爸爸的生日,师哥要在我家一起吃饭,我不知道他的口味,你帮我参谋参谋吧!成么?”
在她家吃饭,看样子他们也是好事将近了,是啊!那么般配的两个人,不走到一起,似乎才不正常。
欧阳浅夏想到这里,心不可控制的一疼,面色如常,声音却透着淡淡疏离:“如今,我和他形同路人,这种事你应该比我清楚才对,又何必来问我?”
“你比我和他认识的久,又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他的生活习惯,按理说你是最了解的。他最近太忙了,我想做些好吃的,替他养养身子。”
欧阳浅夏想到霍剑淅的模样,最近他确实清瘦了许多,又想到离婚那天,他眉眼间绝望席卷,她发现自己想讨厌他竟然做不到。
她低了头,声音平静:“他喜欢吃红烧排骨和螃蟹,他胃不好,不怎么能吃辣,可他自己却很喜欢,要记得提醒他,早餐和晚餐都让他吃些小米粥,那个最养胃了……”
欧阳浅夏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贤淑,竟然还能平静的和别的女人叙述他的饮食喜好。
她想时光留给她的就是逐渐变得残忍,对他残忍,对自己亦然。如果真能放下,又何苦执着于他有了别人?
曹莹也没想到她会真的回答,在曹莹的印象里,人们议论起这个曾经的欧阳家娇小姐,霍家长媳妇,大都说她本是天之骄女,容貌、学识、家世出身都是最好的。
婚后,平日里更是被霍剑淅呵护的不知世事,除了工作外,生活中的一切琐事都是由,她的丈夫替她解决处理的。
这样的女人,外表和心理年龄差距甚大,是地地道道的温室之花。曹莹以为自己这般向她炫耀,她一定会失了礼数,万万没想到竟然还能这么镇静大方。
欧阳浅夏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比她年长几岁,阅历自然也比她多一些。曹莹耍的都是小女孩的手段,欧阳浅夏根本就不屑和她勾心斗角。
她面无表情,一头波浪卷的长发衬托得她愈发面容姣好,有些经过时光洗礼的知性和成熟。
她自有一种高贵凛然的气质,这应该就是世人口中地女神气质,让人在她面前很容易产生一种自惭形秽的心态。
曹莹不知道,她坚强,不是她不在意,更不是她逞强,也不是她强大,无坚不摧。而是因为那个宠她的人,已经不在她身边,没有他在,这世上任何人都不配安慰她欧阳浅夏,更不配看到她的脆弱。
霍剑淅,你知不知道,除了你谁也不懂我,谁也不能安慰我,更遑论看我的笑话,或是嘲笑于我。
362:放手也是爱(二)
也许有些缘分就是命中注定的,不管你如何闪躲,都闪躲不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欧阳浅夏什么东西都没买,医院食堂这个时间也没饭了,就在路边随便找了家面馆,点了一碗素面。
她的心是木然的,胃也是,所以这个时候对吃食上什么讲究都没有。面上的很快,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热的她眼睛都有些酸涩。
她低头,用筷子夹了面条很斯文地吃,那模样十分认真,认真到对面坐了人尚且不知。
霍剑淅看她在那埋头吃面,有些无奈,伸手夺了她的面碗和筷子,熟稔的挑出夹杂在面条里的香菜和小葱。
欧阳浅夏一愣,抬头看见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自言自语的说:“好好的你怎么又来扰我?”
“你觉得我是在打扰你?”
“是啊,什么时候你都出现,最危险的就是手术前后。”
霍剑淅蹙眉,发现她是神志有些不清,大概是把他当成了梦里的人,所以一个人对着他自言自语。
“我时常出现在你身边吗?”
“嗯……”她有些失神的回。
霍剑淅现在看她就是勉强压抑着怒火,放着好好的生活不过,非要整出什么幺蛾子,弄得两人离婚。离婚若真的能让她幸福,那他也认了,可偏偏她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他知道她也去了超市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她的影子,他就沿着路边一家店一家店的找,所幸皇天不负苦心人,还真是让他找到了。
本来也没打算见她,只想着远远的看上一面就好,却发现服务生给她端上来的面条里有葱和香菜,而她竟然傻傻的在吃,完全没有发现。
要知道欧阳浅夏饮食上素来特别挑剔,一切有刺激性气味的东西都不吃,尤其是葱花和香菜。
她是医生,职业对严谨性要求极高,她始终都保持着高度警惕,即便是在日常生活中。
如今,这般失魂落魄,他不得不想到是因为,在超市偶遇了他和曹莹一起。
这种想法一出现,他的心头就隐隐燃起希望之火,之后火苗越燃越旺,他就急切的出门来找她。
在见到她这一刻他是狂喜的,也是生气的,因为她的精神状态,这种样子怎么工作,又怎么能生活的好?
他把面里所有的香菜和葱花挑干净,又把面碗放到她跟前,冷声道:“吃吧!”
欧阳浅夏这才从浑浑噩噩中清醒,发现自己不是做梦,也不是在臆想,而是他就坐在自己面前。
他们已经很久没这样,坐在一张桌子上吃一顿家常饭了,她看只有一碗面,就很自然的问:“你要不要吃?”
霍剑淅看了看她的面,正想要再叫一碗,就又听见她小声说:“面太多了,我吃不下,分你一半。”
“给我一只空碗。”他对服务生说。
服务生看着外形气质极为出色的两人,以为是情人之间的相处情趣,也不犹豫,态度恭敬的拿了一个空碗给霍剑淅。
霍剑淅接过碗,夹了欧阳浅夏碗里的面条,大口的吃,他吃的极快,可看起来还是很优雅、很斯文。
欧阳浅夏看他吃,自己也夹了一口吃,入口才发现,这个素面太清淡了,什么滋味都没有,实在难吃,甚至可以说是食难下咽。
“好吃么?”她问。
“嗯……”他应付的回。
“你确定?可我觉得这个好难吃,这种是不是信教的人吃的?”
霍剑淅本来还有些怒火,听她竟然和他说起了八卦,不由得想起以前,她也总是这般和他说着话,让他倍感亲密。怒火也瞬间消融,心头如泛起一泓春水,滋润着他干涸的心田。
“你自己点了什么自己不知吗?”
欧阳浅夏被他问得一愣,眨巴眨巴眼睛,支支吾吾的回:“我是随便点的……也没看清……”
霍剑淅不理她,继续埋头吃面。欧阳浅夏觉得他是不想理自己,肯定认为自己特别烦,只会给他添乱。
“你不是要去曹军长家吃午饭么?”
“晚点儿去。”
“噢!”欧阳浅夏看他还是要去曹莹家,忽然就觉得和他无话可说了。
她觉得自己现在还是什么都别说的好,免得说什么错什么,可又想不起自己还能做什么,只能低头开始吃面。面虽然难吃,可心里有事儿,也觉不出来,有多难以下咽。
霍剑淅蹙眉,伸手按了她的筷子,示意她别再吃了。她的倔脾气却上来了,执拗的不肯依他。
“你不是吃了大半碗么?凭什么你能吃我却不能吃?”
她明显是在闹脾气,霍剑淅无奈,纵容的语气:“这个难吃……”
“难吃你不是也吃了吗?”
“我在部队呆了那么久,于吃食上没有任何讲究,你行么?”
欧阳浅夏心里暗想:从恋爱那天开始,你就一直管着我,如今都离婚了,还管着。思绪一转,又想到,也许以后他就会管着曹莹,而不是自己了。
这个想法让她心里特别难过,可她不知自己能做什么,做什么事对现在的她来说都已经毫无意义。
因为,不久之后她就要接受手术了,他的初衷不就是不牵连他吗?如今自己这样别扭又算什么?
“那你慢慢吃吧,我要回医院了。”
她说完话,就起身准备离开。
霍剑淅眉眼瞬间冷寒,他平静的把它放在桌子上,气呼呼的拉了她的手出门。
他的步伐很快,欧阳浅夏亦步亦趋的跟着,就十分不乐意的去抓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没好气地说:“霍剑淅,你干嘛?”
“我有话要和你说。”
欧阳浅夏心里升腾起一种不详的感觉,她底气不足:“医院还有事,我还有手术要做,病人情况都很紧急,离不开我,有什么事还是改天再说吧!”
霍剑淅一看她这样,火气就不打一处来:“医院不是只有一所,医生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你到底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太反常了,我一直没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因为我相信你。但我越想你的行为越无法解释,这次我绝对不会让你蒙混过关,你必须给我解释清楚。”
“我不知道你要我解释什么?”
“你少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
“你就给我解释你为什么非要离婚,我就这么让你讨厌?”
欧阳浅夏低头,不想他看到自己的表情:“我记得离婚是你提出来的。”
“我是被你逼迫的,我不离婚,你就没日没夜的工作,折磨自己,我……为了你才不得不放手,可我从来没想过要和你分开。我以为我们的感情,不是那一纸婚书能左右的,自然也不是它能埋葬的。”
“可是我们已经离婚了,你也有了曹莹,就不该再有什么牵扯。”
霍剑淅脸色铁青,额上青筋直跳,咬牙切齿:“欧阳浅夏,你不要把我当成三岁小孩儿,可以由着你糊弄。我现在就问你,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必须给我如实交代,如有隐瞒,我就……”
“你就怎样?”欧阳浅夏看着他问,眼神清澈平静。
“我……我也不能把你怎样……”
欧阳浅夏看他一向有神的眼睛变得黯淡无光,只剩下灰败的神色,心一软,有些语无伦次:“没有,什么都没发生,是你自己胡思乱想,我真的只是太需要工作了。”
霍剑淅本是想和她推心置腹的谈一谈,却没想到她如此冥顽不灵,一句实话都不肯和他说,他语气生硬:“欧阳浅夏,不要因为我对你从来都是无限纵容,你就不知道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他从来都没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过话,除了不奈还有怒火,欧阳浅夏被他吼的一愣,只感觉物是人非。
曾经对她轻言细语,就连大声说话都怕会吓到她的霍剑淅,如今已经变成了也会对她冷言冷语的人。
鼻子一酸,眼睛也一阵刺痛,让她整个人都安静下来。苍白、无力、不知所措……
霍剑淅这样和她说完话就后悔了,不管他们之间发生什么事,他都绝对不会对她说出重话,更遑论是连名带姓的吼了她?
因为他舍不得,从初遇的那天起,他就知道他们之间是命中注定,他会守护,爱惜她一生。
可现在他们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如果他依然退缩,态度不够强硬,那他们就真的再没有未来了。所以,他就忍下内心的内疚和自责,依然是冷着声音问她:“你知道,即便你不说,我也可以去医院问,我也可以去盘查。”
“你……你要查什么?”
“就查你为什么这么反常?”
“我没有……”
霍剑淅被她狡辩的脸色都气白了,眉眼也变了颜色,声音愈发冷淡:“那你不久前做微创手术是为什么?”
欧阳浅夏听了他的话,脸色瞬间煞白,整个人都呆滞住了。她不可置信的看他,手术进行得那么隐秘,检查结果她也详细叮嘱过院方,绝对不可以泄露给任何人,他是如何知道的?
363:放手也是爱(三)
霍剑淅本来只是昨日让警卫员,去医院打听了下她的近况,正因为什么都打听不出来,他才觉得奇怪。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欧阳浅夏是市医院外科主任,全院上下大大小小的职工,没有不认识她的。
问到她近来都做了什么高难手术,或是工作上有什么调动,却口径相当一致,都说不知道。
当时警卫员回来,他还以为他是在应付,怕他动气,所以在刻意隐瞒。在他施加的压力下,才支支吾吾的说出来,自己什么都没问出来。
所谓关心则乱,大抵就是他现在的情况。因为得不到消息,心焦气躁,还惊动了自己的老师,才从市医院问到,前不久她做过微创手术的事。
但所获得的信息也仅限于此,为什么做手术,术后恢复效果怎样,他依然一无所知。
他本就打算今天亲自去找她,谁知恰逢曹军长生日,这是他没办法推却的事,所以,就把和她见面的事往后推了。
谁知好死不死的,就在超市碰上了她,更不可思议的是他还没看到她。想到她会对他和曹莹的关系产生误会,他就再也忍受不了了,巴巴的追了出来。
见她听了自己的问题,瞪着一双清澈的眼,死死盯着自己,满脸不可置信,霍剑淅就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也许她的病很严重,也许手术未能达到预期的效果。所以,她才会这么排斥他,才会毫无原由的逼他离婚。说到底,她还是怕连累了他。
“浅浅,你说,你到底对我隐瞒了什么?”
从相识开始,欧阳浅夏一直是被宠着的那个,尤其是婚后。任何人都喜欢被别人珍惜呵护,她亦然。
她的心总会因为他的一个称呼变得毫无防备,变得柔软。这深铭于心,只属于两人之间的称呼,让她瞬间回忆起从前,所有的坚持算计都离她甚远。
可她不知从何开口,要怎样告诉他自己经历的一切,如果让他知道真相,他一定不会放弃她,只是会比她更加煎熬。
“我……我……”她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紧紧抿着唇,泪水在眼底聚集。
霍剑淅心一疼,也顾不得这是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伸开手臂把她揽进怀里,低声安抚:“浅浅,别哭。”
他越是安慰欧阳浅夏越是忍不住,那么大个人,竟然哭得像个孩子,在他怀里抽抽搭搭的哭,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霍剑淅心头酸涩,除了心痛还有怜惜,他的妻素来坚强了,又时时被他宠着,如果不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又怎会哭的这般伤心?
欧阳浅夏一个人背负太多,也太久了,当被人问起,又是自己最在乎的人问起,她就再也忍不住了。
她也不说话,就是一个劲儿的哭,哭得霍剑淅实在没了办法,只能给警卫员打了电话。车子停在路边,他万般爱惜的把她横抱在胸前,小心的上了车。
欧阳浅夏哭久了,眼睛疼,人也很疲倦,迷迷糊糊的窝在他怀里抽噎。霍剑淅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轻抚着她的长发,缱绻依恋。
到了家,欧阳浅夏情绪稳定些了,整个人变得特别乖巧,不言不语。霍剑淅把她放在床上,又给她脱了外套和高跟鞋,看她躺在床上蹭了蹭,乖巧得像只猫儿。
霍剑淅坐在床前呆呆的看她,这是他们的家,床上躺着的是他的妻,本是最平凡的一切,他想拥有却是这样难。
时间过了许久,他才从思绪万千中抽身出来,看着他的妻已经睡熟,纤细的身子微蜷着,像小孩子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他微微叹息一声,去洗手间洗了条温热的毛巾,细细的给她擦脸。熟睡中的她被吵醒,不悦的蹙了眉头,红唇微撅,不清不楚的挤出了一堆抱怨话。
他听了分外亲切,低头在她的菱唇边印了个吻,语气宠溺:“傻丫头,还像个孩子……”
然后勤劳的霍参谋长就开始做饭,家里太久没人住,没有蔬菜,本来准备下楼去买些,看她睡在那里,又不舍得离开,只能打电话让超市的人把食材送来。
他的厨艺和他的身份一样,都是平常人不可触及的。也就四十分钟左右,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汤已经做好了。
他进了卧室,看着她依然睡得很熟,不禁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温和着声音叫她:“浅浅,起床了,吃饭。”
欧阳浅夏迷迷糊糊的睁眼,看见他沉在光影里的侧脸,刀削般俊朗锋利,再看看周围的环境,竟然是他们的家,一时不知自己是在现实中,还是梦境里。
“怎么了?”他问。
欧阳浅夏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揽了他的脖颈,声音又绵软又依赖:“剑淅哥哥,是你么?”
霍剑淅紧紧的揽了她,暗哑着声音回复:“不是我还有谁?哪个野男人敢收留你……”
欧阳浅夏听着他别扭的话,把自己和他的距离拉开些,仍是两手揽着他的脖颈,呆呆的看着他。
霍剑淅不知她在看什么,刚想说话,就见她忽的凑了上来,柔软的唇果冻一般印在他的唇上。
她就那样静静贴着他,一如当年,那个无所畏惧,勇敢到让所有人都黯然失色的小姑娘,第一次主动亲吻他。
霍剑淅脑海中有什么“倏”的炸开,让他所有的意志顿时消散无形,只余唇上的清香柔软。他紧紧地揽了她柔软的腰肢,让她无法挣脱,然后含了她的唇纠缠……
直到她整个人陷在他的怀里,欧阳浅夏才隐隐意识清楚些,嘟囔着说:“剑淅,你做了什么,好香,我饿了。”
霍剑淅眼睛已经不复之前的清冽,隐隐约约闪烁着一片猩红,沙哑地回:“先喂饱我。”
“不要,不要,我要先吃。”她蹬了蹬小腿,任性的像是个孩子。
除去男女力量悬殊外,霍剑淅是长年锻炼之人,欧阳浅夏的力量和他本来就没有可比性。只是,他怕自己不注意的时候,会不小心伤到她,所以,一时间竟然被她挣脱了。
霍剑淅早就想她想得厉害,这时候又怎能由着她挣脱,一咬牙,扣了她的手腕置于头顶。
这下她是怎样也挣脱不了了,只能用脚去踢他,霍剑淅被她踢到也不在意,低头含了她的耳垂,换来她的一阵颤栗。
之后欧阳浅夏的意识是不怎么清晰的,唯一清楚的是,她爱的那个男子,似乎要把她揉进他的身体里才肯罢休。
她只能软着身子跟着他浮沉,过了许久他还不好,她求着拒绝,结果她越闹腾,他越兴奋,一直到她哭了很久后,他才在她耳边低声说:“真想弄死你……”
欧阳浅夏一听他的话哭得更大声,只觉得离婚后,自己在他心里愈发不重要了。他是军旅之人,有些简单直接,情事上更甚。
可哪个女孩子不需要宠着,不喜欢柔情蜜意,所以,即便是他再急切,也总是耐着性子,很温柔的进行,怕她疼,怕她闹。
如今就变成了“真想弄死你”,欧阳浅夏气愤的捶他,她一动,他就更兴奋了,有些没了轻重。
“霍剑淅!你耍流.氓……放开我,放开我……”她任性骄纵极了。
霍剑淅伸手将她额前汗湿的秀发理回耳后,看着她蹙眉的模样,感觉自己折腾得有些狠了,就狠狠的吻了她的唇,准备暂时放过她。
最后,欧阳浅夏已经没了吃饭的心思,只昏昏沉沉的睡在他的怀。霍剑淅有些心疼,用温毛巾替她擦拭干净身子,又拿了自己的睡衣给她穿好。
她离开的时候,把属于她的日常用品收拾了个干净,如今,家里一件她的衣服都没有。
他的睡衣穿在她身上显得很大,胸前大片雪白的肌肤露在外面,看得他口干舌燥,索性直接把她揽进怀里,看都不看一下,闭了眼。
一觉醒来已经是夜半,霍剑淅动了动被她压麻的手臂,看她粉嫩的脸颊陷在他的臂弯中,透着点点潮红。
他一动,她就有要醒转的迹象,柳眉微微蹙起,他立马就不敢再动了。睡梦中的她似乎感觉到身边的热源,又往他胸前凑了凑。
他的心一动,就如空城里蓦然多了几缕烟火,温暖明亮,花团锦簇。伸手抚平她蹙着的眉,清冽的眼眸中满满的都是宠溺,无边无际,似是能将人溺毙。
她睡梦中的低喃声缓缓传来:“剑淅,别闹……”
他一怔,随即柔情爬上了他的眼眸,低头吻了吻她的唇,小声地说:“不管怎样,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这话让他想起新婚那天,她彻底成了他的,他曾许诺:“如果你的一生需要有人捧在手上
,那个人只能是我,必须是我。”
那时她才刚刚工作,眼眸中稚气未脱,清澈的眼羞涩又深情的看着他,只很认真的回了一句话,一句他永远也忘不掉的话。
她说:“入骨相思君知否,惟愿,相濡以沫共白头。”
364:亲人(一)
林空空出院后一直呆在家里,基本上没怎么出过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这日阳光特别好,白晨风也难得清闲,就带她去了不远处的一个公园散步。
她惬意的坐在长椅上晒太阳,白晨风坐在她身边,默默陪着。
“小白,我有些口渴。”她半仰着脸,逆着阳光,年轻的脸颊,美好而清爽。
白晨风看了看周围,只有公园入口处有一家规模不大的商店。他想过去买水,又不想把她一个人放在这,就低声询问:“回家么?”
林空空摇头:“我还想再呆一会儿。”
“那你就在这儿等我,不许乱跑。”
“嗯,好。”她乖巧的应。
白晨风爱惜的抚了抚她的发,又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才起身去买水。
白晨风刚走开不久,就有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儿跑到了她身边,林空空还没意识过来什么的时候,就被鹅卵石击中。
她疼的低呼了一声,转而对着小男孩问:“你是谁家的孩子?为什么打人?”
“我就是要打你这个坏女人,你是凶手,杀人凶手!”
“你说什么?什么凶手?”
“你就是害死我妈妈的凶手,就是你。”他说着又丢了几块鹅卵石。
林空空被他那句“你就是害死我妈妈的凶手”怔住,忽的想起自己的心脏。怔愣间有一块石头,丢在了她的额头上。
她顾不上疼痛,起身拉住小男孩儿,焦急地问:“你妈妈是谁?你为什么说我害死了她?”
小男孩儿开始剧烈的反抗,手术后身子虚弱的林空空,竟然被他推了个踉跄。
“你干什么?”买水回来的白晨风脸色冰冷,一手扶了林空空,一手钳住小男孩儿,厉声质问。
小男孩儿被他冷着一张脸吓到,却丝毫不慌乱,依旧睁着一双倔强的眼睛,死死盯着林空空。
“小白,你别吼他,我有话要问他。”
“问什么?跟我回家!”
林空空刚想说什么,小男孩儿就又开始大喊:“凶手!凶手!”
白晨风脸色更加难看,伸手将他推开,揽了林空空准备离开。
“小白,他是她的孩子,是不是?”他问。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他答。
“你应该让我知道,我到底是不是杀人凶手?”
不怪林空空怀疑,怀疑她得到的心脏,是白晨风用了不法手段得来的。毕竟,合适的供体很难得到,她胸膛里的这颗心脏又是健康的、年轻的。
白晨风眉眼冷凝:“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草菅人命?”
“我……”
“随你怎么想,你认为我是杀了人才为你得到心脏,这是你自己的看法,我无法左右。”
林空空的心里乱作一团,她抓了白晨风的手,商量:“我和他说几句话,就几句,可以么?”
白晨风知道自己过激的反应,已经隐瞒不住提供供体人的信息了,只是,他怕她胡思乱想,怕她觉得有负于人。
他的犹疑林空空看出来了,就伸手拉了他的手,小声商量:“小白,我不是孩子,你不能什么事都想要瞒着我。”
“好吧!”他说着话,放开了小男孩儿。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林空空试着和他沟通。
“哼!”小男孩儿把脸扭向一边,拒绝的意味明显。
“我知道你是想妈妈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心脏从哪里来……”
小男孩儿一听她的话,眼泪顿时流下来了,他指着林空空,断断续续的说:“就是你用了我妈妈的心脏,就是你,所以,她死了,我再也找不到她了。”
林空空心一疼,尤其是做了母亲之后,愈发不舍得孩子这样,声音很温柔:“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做你的妈妈。”
“不要!我不要!”
白晨风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说话远没有林空空温柔:“你怎么找到这来的?”
“是我……我自己来的。”
“谁教你撒谎了?”他眸里厉光一闪,小男孩儿顿时吓得不敢说话。
“小白……”林空空看着他摇头,低头对着孩子说:“你……怎地一个人找来这?”
“我想妈妈……”小男孩儿哭着说。
林空空想自己胸膛里的这颗心脏,应该是记得这个孩子的,不然她此时怎么会这样难过?
她强忍住要流泪的冲动,把他揽入怀里,让他听着她的心跳,温柔安抚着倔强的孩子:“别哭!你听……”
脉脉的心跳似曾相识,那是妈妈抱着他时,一样的旋律,围绕在他鼻息之间的清香,让他熟悉又陌生。
妈妈离开后,他就被寄放到孤儿院,那里有很多好吃的,也有很多好玩的,还有漂亮的阿姨。可他还是想妈妈,所以,就偷偷的遛了出来。
那个帮他逃出来的阿姨,告诉他得到妈妈心脏的女人是谁,还带他找到了她。
他还小,并不太能明白生死的定义,只是,他依然清楚,死了就是再也见不到了。所以,他讨厌这个占用了妈妈心脏的人。
可这一刻,他忽然不那么讨厌她了,因为,他让他感受到了妈妈还存在。
“你以后会一直待我好么?”他稚气未脱地问。
“会。”她语气坚定地回。
年纪小心态却成熟的孩子,就这样挣脱出她的怀,伸手牵了她的手,人小鬼大地说:“那我跟你回家。”
这之后,这个孩子就一直跟着他们,却始终未曾改口叫林空空妈妈。直到经年后的某个深夜,那个细心照看他又总是很温柔的女子,语气深长的说起他的生身母亲。
他清楚看见缠绵在她眼眸中的忧伤,也见证了她活下来所拥有的一切,更认识到了,世人口中所谓的爱情,就发生在那个冰冷的男人,和这个温柔的女人身上。
长大成人,他明白母亲为何会在命不长久的时候,选择了器官捐献,挽救了一条年轻鲜活的生命。
让两个比他还小的孩子有了妈妈,成全了一个完整的家,也让他一直捧在掌心,疼进骨血里的女孩儿,生长得美好又善良。
成了他们家庭中的一员,他更多的是感恩和珍惜。他迟迟到来的一个称呼,让她潸然泪下……
————
纪忠良被保释后,林空空就只见了他一面,还是匆匆的。只是,这一面却让她放了心,父亲的精神状态很好,比之以前,平和了许多。
对于她的病,他自然是心痛的,见到她的时候,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竟似个孩子般的哭了起来。
林空空想,母亲死于心脏病,姐姐亦然,没有人在发现自己的亲人,相继死于同一种疾病的时候,情绪还能不崩溃。
她的情绪不能激动,这些天也给自己做好了心理防线,所以,面对情绪失控的父亲,还能很坦然地安慰。
最终,她的父亲没能和她一起吃一餐饭,就回了a市。临行前,去看了两个孩子,也许新生总是能给人希望,悲痛的纪忠良看见孩子后,竟然很慈祥温和的笑了。
“你母亲没能等到今日,不然心里一定很安慰。”
纪忠良留下这句话后就离开了,她不想和他分开,可他和白晨风却永远不可能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那天,父亲走后,她一个人看着两个孩子,默默流泪。从她爱上白晨风的那刻起,很多东西就是她注定要失去的。
即便是无法割舍的骨肉亲情,也是不得不舍,都说生命美好的地方就在于它的延续。
如今,她和白晨风有了骨肉,这就是他们生命的延续,这种血缘渐渐替代了对于父母的依赖。
可世间的事最痛苦无非就是生离死别,这样看着父亲离开自己,她还是很疼。
直到白晨风大步流星的回来,脸色铁青的看着她,一边替她拭泪,一边安慰:“别哭……你若是想他,有空我带你回去。”
林空空知道他这些话,真的就是为了安慰她,随口扯出来的。他,永远都不可能承认她和父亲的关系,更不会把她推到他身边,让她去探亲。
以后,虽然父亲不用再受牢狱之灾,只怕他们父女也再难相见。只是,她已经满足了,只要父亲能过正常人的生活,她就不该再有过多的要求。
“我知道你都是随口骗我的,你不会让我回家的,对不对?”她哭着问。
“我没骗你。”
“你……真的会带我回家吗?”
“会。”他肯定的回复。
林空空眼睛红红的,似乎还是不太能相信他说的话,依旧抽抽搭搭的哭。
“我虽然不能接受他,但是也不会强迫你斩断与他之间的骨肉亲情,所以,你现在哭成这样,毫无意义。”
“你……你说的是真的?”
这种被质疑的感觉让白晨风相当不高兴,他心里再生气,脸上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因为,他实在太害怕她会有什么闪失了,只能耐着性子的回:“自然是真的。”
“小白,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宽容大度了?”
“你……”白晨风一番好意生生被人误解,他想说什么没说出来,被她气得脸色更加难看。
365:亲人(二)
林空空看白晨风真的生气了,想哄哄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眼泪还挂在脸颊上,就扯出一抹微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那模样呆萌中还带了些讨好,让人怎样也责怪不下去。明明都是做母亲的人了,却偏偏还是这样的孩子气,而自己却是喜欢得不能自抑。
白晨风无奈,自己莫不是真如秦杰所说,有些恋童癖,喜欢她这幅孩子气的模样,他叹息:“你说……磨人精,我该拿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她不解地看他。
“你这么会折磨人,是同谁学的?”
林空空思索了下,态度平静又认真,伸手揽了他的脖颈,低声撒娇,白晨风的心,软成一团。
劫后余生的他们只觉得日子平淡如水,虽然有些战战兢兢,算不上完完全全的幸福,但却也足够充实了。
白晨风只希望这样安稳的日子能够更长久一点,让他能多陪陪她,还有他们的孩子。
“睡一会儿吧!”白晨风揽着她躺在床上。
林空空被温柔的阳光照耀得困意满满,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准备小睡一会儿。
看她闭了眼睛,神态安然,白晨风心里喜欢,一时忘了闭眼,只认真仔细地看她,一丝一毫都不愿放过。
本来迷糊着要睡过去的林空空,忽的想到和他们一起生活了将近一周的孩子,就直切主题地问:“小白,轩轩的领养手续要去办么?”
白晨风蹙眉,掀起她额前的碎发,看到上面依然有些淤青,冷声道:“不办!我有儿子和女儿,这来历不明的孩子,我不要!”
听着他别扭孩子气的话,林空空无奈叹息,握了他的手小心安慰:“小白,我这里不疼了,你别怪他。”
白晨风想到她回来那日,额头淤青了好大一片,还起了一个不小的包,一动疼得直吸气。
除却她这两次不可控制得手术,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从来不舍得她受伤。膝盖碰伤一点儿,她都能闹腾很久,那时,他纵容着,却又总是挤兑她,说她矫情。
如今,她这一身伤痕,却变得愈发坚强了,竟一滴眼泪没掉,一声痛也没喊,只因为她是母亲。
他发现他不喜欢她变得成熟坚韧,在他身边,他宁愿她还是那个会撒娇、会耍矫情的女孩子。这和她多大了无关,和她的身份转变了也无关,更和她经历了什么无关。
只要她是她,他也是他,而她在他身边,就足矣。他白晨风爱着的女子,就算再任性,再喜欢撒娇,也没什么不好,只要他愿意给,就没有他给不了的。
那个小子,竟然用鹅卵石丢她,要不是她护着,他真想把他直接丢了,看他还敢不敢欺负他的女人?
“小白,我真的好了,一点儿都不疼了,你消消气,好不好?”
“不好!”他酷酷的拒绝。
“我真的好了,你就别怪轩轩了,和小孩子生气,一点儿都不威风。”
“怎么好了?你没看额头还淤青着?”
林空空想了想,终于想到了个好理由:“那是因为我皮肤白,所以才总淤青着,换做旁人,早就好了。”
白晨风知她是惦记那个孩子,其实,他的心里也不曾真的怪他,稚子无知。他怨的是他自己,是他没能保护好她,才让她受了伤。
自她手术后,他便暗暗发誓,今后一定不让她再离开自己,一定要呆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她不能再受任何伤害了,绝对不可以。
“等你额头的淤青好了再说。”
林空空看他的态度有缓和的迹象,就又抓紧了讨好:“那……小白,你就早原谅他一下吧!我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我想……是它喜欢他。”
她说着话,扶着他的手放在她心脏的位置,那里轻轻的跳跃着,是生命的律动。
白晨风莫名觉得有些心酸,语气却一如既往的生冷:“小傻子,科学研究心脏是没有记忆功能的,你休要拿这个来唬我。”
“小白,有些东西是科学解释不了的,我想,他的妈妈一定舍不得他受苦,也一定希望可以用这种方式陪伴他。谁能否认年纪轻轻的她,当初会选择器官捐献,不是为了她的儿子?”
这话让白晨风无从辩解,换作以前,他会觉得这种想法很荒谬。可自从他做了父亲之后,看着那两个软软小小的婴儿,心中总是溢满了无限柔情。
这和性格无关,和爱情也无关,似乎就是人与人之间,骨血相连的一种本能。就像父母会爱孩子,孩子也会爱他的父母,很简单的关系,仅此而已。
他长出一口气,妥协:“已经在办了,不过……”
“什么?”
“有道手续是怎样也避不开的。”白晨风说着话,伸手将她抱到了膝头上。
林空空喜欢他这样抱她,宽厚的手掌,给人无限的安全感,她将头埋在他胸前,不解的问:“什么手续?”
白晨风眼里星光浩瀚,汹涌的都是能溺毙人的柔情,声音有些像骗小孩子吃糖的坏人:“单身人士不能*。”
林空空蹙眉:“为什么?”
“因为福利院也要保证被*的成长环境,最基本的就是家庭健全,父母无不良嗜好。”
林空空一瞬间有些失神,他这是在向她求婚?只是,这男人也忒坏了些,求婚都拐弯抹角的,她不悦地瞪他。
“你瞪着我做什么?”他明知故问。
“你……”
“我什么?”他挑着眉头,痞子模样地笑。
林空空顿时觉得无力,她绞了手指,也开始装傻:“你……你领养个孩子还要这么麻烦?”
白晨风不曾想到她竟会这样回他,看样子她是也准备装傻了,他循序渐诱:“那是自然。”
“那……那你让元朗夫妻去办手续不就好了?”
这下轮到白晨风咬牙切齿:“你……”
“怎样?”她也挑了眉头,完全是学着他的样子。
“越来越伶牙俐齿。”
“那还不是你*的好?完全是受了你的真传。”
白晨风眯了眯眼眸,看着她微微嘟着的唇,神气十足的模样。觉得自己是该要振振夫纲,免得这小妮子对自己丝毫都不畏惧。
他自然是想到什么就做了什么,虽然她身体尚未恢复,不过,接个吻倒是不打紧。吻得很清浅,就是把唇轻轻的贴合在她的唇上,温柔吮吸,缠绵辗转。
他喜欢她这般伏在他的怀里,本不舍得放开,只是害怕她气息不足,就只能将就着点儿了,不情不愿的放了她。
“每次都是这样,无赖!”她娇嗔。
“你确定是这样,而不是……别的?”他意有所指。
林空空看了他的眼神,想到他过往的行为,一时脸颊像是被火灼了,又热又胀,不知该怎么回复他,索性就低头不语。
白晨风见她不说话,怕她不好意思,把自己像鸵鸟一样封闭起来,就转了话题:“好了,你不要担心,我会帮你把手续办的妥妥当当。”
林空空因为他说的办手续就是办领养手续,却不知还有另一层意思,只点头表示同意。
白晨风胸中自有丘壑,有件事他不想再等,也不能再等了。既然这一生,她注定会是他的妻,那经历什么过程,走了什么手续,相对来说也就没有那么重要。
他注重的,素来就是结果。
所以,霸道腹黑的某人在第二天下午,就兴冲冲的拿回了两个红本本。
林空空傻傻的看着手里的东西,确定那是结婚证,打开看见上面两人的合照。她还是一头长发,两人都穿着雪白的衬衫,那……好像还是他们大学时候的样子。
是的,她记得是他毕业,他的同学们说他们特别般配,特别照了照片留念。这照片她当时没注意,后来也没见过,不曾想,竟是被他洗了出来。
更让她觉得惊异的是名字,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林空空。她自从来了a市,户口和身份证都是纪蒙蒙,就连她自己都没想过,有天她的结婚证上会是自己的名字。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她问。
白晨风拿过她手上的结婚证,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语气不善:“你觉得我会拿个假.证来骗你?”
“可这个如果不是假的,那你是怎么不带我就办出来的,而且还是……这个名字?”
他睥睨的看着她,声音高冷的不像话:“我想做什么,都不困难。”
这下林空空确定这是真的结婚证了,不过心里却十分古怪。这人也太过分了,这种事情都代劳,她还有没有一点儿自主权?
“你……你这人太过分!我讨厌你!”她说完话转身就走。
白晨风一把拉住她的手,神情严肃的问:“真生气了?”
林空空别扭的要命,一点儿都不想理他,就倔强的转了头,只留给他一个侧脸。
“你不是着急的给那个小子办领养手续吗?结婚证是绝对不能缺的,所以,我没经你同意办了,再说,之前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现在才想起来生气,不会有些迟了?”
366:亲人(三)
面对白晨风连珠炮似的问题,林空空的脑袋瞬间短路,巴巴的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他确实说过*需要已婚的身份,这样好像就能说通了,一切也没那么不可理解。
“那好吧!我同意。”她这软软的一声,完全是把自己卖了,这时的她还没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什么,那是夫妻,是一生一世的守护和责任。
白晨风心一动,因为她的简单,鼻子都酸涩了,他贴着她的耳朵热热的吹气,叫着她的名,极绅士极正经的问:“蒙蒙,再说一遍你同意,好不好?”
他话语里的小心翼翼和珍惜,让林空空瞬间什么抵抗力都没了,看着他清朗的眉眼,抬头在他唇角印了个清浅的吻,柔声道:“我愿意。”
“小傻子……你怎么这么好骗?”他宠溺的问。
林空空吧嗒吧嗒眼睛,一脸无辜的说:“原来你是骗我呢,害我都当了真。”
“没有,没有骗你,让你做我的妻,是发自真心的。”
林空空不知自己等了这句话等了多久,似水流年,她的年华一点一点的逝去。这期间,她不止一次的怀疑过,也许自己永远都等不到,可最终还是凭着心中那一丝执念,坚持到了今日。
她低头浅莞,隐隐间觉得自己似乎很励志,不管生活给他们造就了什么,也不管命运替她决定了什么,她始终秉承着自己内心的想法,不曾放下,不曾丢弃。
所以,即便是命运,也不能把她怎样。心之所向,即便是弱小如蝼蚁,也会所向披靡。
白晨风看着她低着头的样子十分乖巧,雪白的颈线,颀长而美好,心里怜惜,在她颈上落下细细密密的吻,熟悉的体香入鼻,一时情难自制,含了她小巧的耳垂。
林空空感受到他炙热的气息,“刷”一下红了脸,赶紧往下钻,脸贴在他胸口一动不动,两手死死抱着他的腰。
“呵……”白晨风看了她的模样,十分喜爱,乐的笑出声来,低头在她发间反复的轻啄。
“蒙蒙……”
他低声唤。
林空空抬头,眼睛灿若星辰,白晨风还是没忍住,两手钳了她的腋窝,将她提了上来,低头在她唇上辗转。
他伸手托着她的背,缓缓的揉,吻的格外情意绵长,诱哄她酥软在他怀里。林空空被他搂得有些喘不过气,想要躲开,却被他扣了后脑,还惩罚性的咬了咬她的下唇。
“小……白……”她艰难地发声。
白晨风也觉得不能再吻下去了,不然很容易擦枪走火,她的身体现在并不适合任何亲密。想到这里,就意犹未尽的放开她,却还是紧紧将她抱在怀里,浓墨般的黑眸里,满满都是情意。
林空空有些害羞,她在情事上一向拘谨,而且,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如此亲密了。她低头不语,他则揽着她小声说着情话。
时光静好,仿佛回到了很久之前,他们还是不太成熟的少男少女,美好的年纪,恋人在侧,呼吸吞吐的都是甜蜜。
许久之后,林空空困顿了,秀气的打了个哈欠。白晨风低头用脸颊蹭了蹭她,温和的问:“困了?”
“嗯……有点儿……”
“睡会儿吧!”
“我这一天多数时间都在睡觉,你说,这样下去,我会不会把自己睡成傻子?”
白晨风一边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床上,拉好被子,一边出口挤兑:“明明就是傻子,哪里需要变?”
“讨厌!”她不悦。
“你接连做了两项大手术,身体虚弱,嗜睡一些也正常,多休息身体恢复的才快。”
“是这样吗?”
“当然。”
“那好吧,我睡一个时辰,你记得叫我。”她的声音迷迷糊糊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睡过去。
“好。”
“一定要叫,睡得久了,晚上会睡不着呢!”
“好……睡吧!乖……”
“嗯……”林空空在他的拍抚下,很快陷入沉睡。
白晨风发现自己最近越来越喜欢,就这样静静的陪着她。他甚至希望时光如果能静止,就静止在这一刻好了。
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接受爱情这种娇贵的东西的,白晨风这样的人尤其不愿意。起初,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认为她对他而言是特别的、唯一的。
可后来,渐渐的一切都变了,秦杰曾说过:“一个男人如果愿意纵容一个女人,那么肯定是与爱情有关。而以你卑躬屈膝的情形来看,你已经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那时他还有些不服气,即便他真的爱她,那也是他给的爱情,只要是他给出的东西,那他就有要回来的权利。
最后真的发生了很多事,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他想过要与她一刀两断。可是,不管他如何挣扎,如何想要放弃,如何想法这种娇贵的情感利益化、现实化,最终的结果都是徒劳。
最终,他还是放弃了,他觉得全世界最珍贵的东西,也不及她展颜一笑。为了能让她无忧无虑的生活,他宁可自己万劫不复。
他的世界里素来不揉沙子,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对于纪忠良的弑母之仇,他绝对不可能放弃。只是,如果没了她,即便他复了仇,或是得到了整个世界,那也会是毫无生气的一切,万里冰封,日月同坠……
他们走到今天很不容易,他想这个世界上,一定没有人可以既是仇人,也是爱人。老天既然给了他们可以重新来过的机会,那他就再也不会错过。
虽然已经领了证,虽然她的身体最怕操劳,可他还是决定要办一场简单的婚礼,他不能让她这样不明不白的跟了他。
既是简单,就也没有太繁琐的东西要准备,婚礼就订在三日后。婚纱的样子他都选好了,她动了手术,身上留下巨大的疤痕,只能选最保守传统的样式。
明天,会有人过来量尺寸,多个设计师一起赶工,大概两天,婚纱肯定就能出来了。
翌日,林空空在清早就被人提溜着量尺寸,她身上有疤,最怕别人看到,犹犹豫豫了好一会儿。
白晨风在她身边轻声安抚,来量尺寸的人也一再保证,他们只是量下尺寸,不用脱衣服,林空空才同意的。
她一量完尺寸,他便出去张罗婚礼的事项。孩子被保姆带的很好,无事可做,只需要安心休养的林空空,就睡到下午才起床。
午餐特别丰盛,阿香耐心的替她挑拣,保证荤素搭配。不能油腻,因为太油腻对手术后的伤口恢复不好,也不能太清淡,那样没有营养。
一餐饭竟然吃了将近40分钟,之后,一下午她都歪在卧室内的沙发上晒太阳。午后竟然下了一场太阳雨,阳光明媚,却飘着丝丝风雨,你正是她喜欢的样子。
她将窗户都开着,煮茶泼墨,倚楼听雨。这样闲暇的时光很适合她,她忽然想起一首诗,提笔写了下来:
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开落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的心如小小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我达达的马蹄是个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晚上白晨风回来时,顶着星辰,也带回丝丝缕缕的寒意。
“回来了……”她浅笑着问。
“嗯……”他低声应,没立即到她身边,先是脱了外套,微微搓着骨骼分明的双手,驱散身上的寒意。
林空空沏了杯茶递给他,看着他单薄的衬衫,蹙了秀气的眉:“你怎么穿的这么少?外面很冷吧!喝杯茶先暖暖身子。”
白晨风接过茶杯,低头浅啜了一口,看她只穿着单薄的家居服,随手拿了挂在衣架上的针织外套递给她,温声道:“离我远些,我身上凉。”
林空空也感觉他进屋时带来了一股凉气,就乖巧的把针织外套穿在身上,又坐到小桌旁,开始写字。
白晨风饮完茶,感觉自己身上也变得暖洋洋的,才缓步走近她,温和的问:“在写什么?”
林空空拿了诗稿给他,他看了看,语气淡淡的:“怎么想起写这首?”
“今天下雨了,就临时想起,这诗的意境很美。”
“我就觉得意境不太好,诗名就能看出来,错误,还有这最后一句也不好……”
林空空点头:“这本身就不是写花好月圆的。”
“我这时却只想要花好月圆。”他说着话,挽了衬衫袖,露出一截精壮的小臂,提了羊毫:
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开落
四月的柳絮翻飞
这座小小的寂寞的城
自有达达马蹄声响起
我在等的,是归人
林空空觉得他这随意一改,整首诗就变了味道,意境已经完全不同,不过……她却很是喜欢,就看着诗稿,甜甜的笑。
白晨风宠溺的看她,同她闲话家常:“今天一个人都做什么了?”
林空空侧头,模样纯真温婉:“看书写字,煮茶听雨。”
“呵……”他轻笑:“听萧萧风雨,握闲书一卷,品香茗一杯,你倒是自在的很。”
“怎么?你嫉妒?”她俏皮的问。
“说来是有点儿嫉妒,因为我在外面忙了一天,片刻都没闲下来。”
林空空听了乖巧的到他身后,轻轻替他揉按肩膀,嘴上却在抱怨:“真不知你把自己搞得那么忙干什么,事情可以一件一件的做嘛。”
听了她的抱怨,他不仅不烦,还觉得特别温暖,只低头浅莞,眉目如画……
367:生死(一)
霍剑淅的空闲时间并不多,那日后的清晨,两人尚在睡梦中,他便被军区电话催醒。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说是上面分配下来一些情报兵,让他去抢人,一定要最好的。
他大概有些无奈,蹙着眉狠狠的揉太阳穴,须臾之后,才想到她在身边,替她拉了拉被子,声音平静:“我要去趟外地,路途遥远,这一折一返,大概要一周时间,你乖乖在家等我。”
欧阳浅夏只觉得尴尬,心里就说不出的别扭,毕竟,当初斩钉截铁说要离婚的人是她,如今又和他走在一起的人也是她,这让她有些无地自容。
霍剑淅却认为他们在一起再平常不过,唯一不舍的也就是,他们的关系刚刚破冰,他此时走了,怕是回来的时候,一切又回到原点。
“浅浅,你搬回来吧!我让人去帮你收拾行李,可好?”
欧阳浅夏摇头拒绝:“住在医院上下班比较方便,照顾病人……”
“够了!”他厉斥一声,他以为他们可以重新开始,却不成想,她一清醒过来,一切就又回到了原点。
欧阳浅夏看着他清冷的眉眼,微微闭了眼,她觉得自己好累,想就这样呆在家里一天,不工作也不接触任何人。
“等我回来,出去办复婚手续!”
“为什么一定是我?曹莹不是很好么?”
霍剑淅额上青筋直跳,咬牙切齿的说:“你是要气死我才甘心吗?曹莹好不好与我有什么关系?”
欧阳浅夏想到那日在超市偶遇他们的情形,曹莹脸上温婉的笑容,心头那点类似于嫉妒的情绪正在慢慢扩散。
是吧!那个神采飞扬的女子,巾帼红妆,也只愿意在他身边时露出那副表情。说白了,他难道就不曾对她有过特殊么?自己现在如此,是不是平白断了人家的好姻缘。
想到这里,她浑身如坠冰窟,从头到脚都透着彻骨的寒意。她以为永远都不会变的东西,早已经悄然改变。
还在原地踏步的人,只有她。
也许她真的不该迷失自己,不是告诉过自己么?即便再想念,再不舍,也是要闷在心里的,永远不能表现出来,尤其是在他面前。
“曹莹喜欢的人是你,这事和你没关,难不成还和我有关?”她声音平静的质问。
“你什么意思?”他的声音也愈发冷淡,眼神也像冰封三尺的湖面,毫无情感。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她低了头,不敢看他。
“欧阳浅夏,你看着我。”他的声音越来越冷,可见他的情绪已经处于极限。
欧阳浅夏发现自己不敢看他,做贼心虚大抵就是如此了。在他的目光审视下,她觉得自己无所遁形了,有如芒刺在背。索性就躺下,有些赖皮的拽了被子,把自己紧紧蒙住。
霍剑淅目光紧紧的锁住被子,像是要把它戳出个洞来,奈何,他在那儿瞪了许久,也不见被子里面的人有任何动静。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一边扣军装的扣子,一边说:“你再睡一会儿,一周后我就回来,咱们再说这个事。”
欧阳浅夏不说话也不动,完全是在装睡,心里却没表面那么平静,波涛汹涌的,听着他收拾好出门,她才从被子里探出头。
之后的一切都很木然,她没去工作,就呆在家里,把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通通的收拾了好几遍。
她看着这一尘不染的家里,想到他们在这里生活的日子,只觉得流年似水,过往仿佛只发生在昨天,细细想来却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之后,就是她动手术的日子。任何手术开始之前都需要经过消毒,这个过程对她来说本就是稀松平常,可这一刻,她心里却生出许多厌恶。
一想到自己就这样赤.裸.裸的被剖开,拿掉一个对女人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她就觉得特别冷。
是那种整个人被丢到寒冬腊月的冰湖里的感觉,从内至外的颤抖。护士也发现了她的异常,这个医院外科手术的一把手,做过无数个大手术,抢救过多少次生死一线的患者的欧阳主任,难道自己竟然害怕动手术?
“欧阳主任,您还好吗?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小护士说起话来都有些语无伦次,欧阳浅夏性子冷淡,全院闻名,他这种新来的小人物,有些怕怕的。
“没事,你继续吧!”欧阳浅夏安慰道。
小护士犹豫了一下,继续埋头做事,她还是被推上了手术台,入目的只有墨绿色的布,和头顶上的白帜灯。
她只感觉自己很快就会变得鲜血淋淋,从此以后,她连一个真正的女人都算不上,只剩下残缺不全。
一阵反胃的感觉涌出来,不管她如何压抑都压抑不住,她从床上踉跄着爬下来,跌跌撞撞地就往洗手间走去。腿,虚软到无力,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已经洗过胃,所以,她什么也没吐出来,只是一阵干呕。干呕过后,她感觉特别难受,两手扶在洗手池上,眼泪不停的掉。
她抬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脸上消瘦,面容苍白,一双眼睛黯淡无神,这就是曾经被很多人追逐的医学院校花吗?
不是,那时候的欧阳浅夏总是神采飞扬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摧毁她对生活的乐观态度。她那么骄傲,追寻的都是人活着的价值,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完全找不到重心。
她身心俱疲,甚至忘了手术室里还有一群人在等她,去更衣室换了衣服,随手拦了一辆的士,就回了家。
家里空荡荡的,没有他的身影,可似乎只有这里才能给她一些安全感。她去了衣帽间,里面都是他的衣衫和鞋子,他习惯军旅生活,比较清减,衣服并不多。
可这里的每一件衣服都是她替他买的,每一件衬衫都是她用熨斗仔细熨烫过的。自从他们离婚后,她搬到了医院宿舍,他好像就再没添过一件新衣衫。
欧阳浅夏忽然特别难过,是那种完全控制不住的难过。她想到了他,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想到他求婚,想到他们婚礼他的许诺,想到离婚,想到那天他说让她等他……
她本拥有这世界上最让人羡慕的感情,可她却失去了拥有的资格。是的,不管她想不想承认,她都不配再和他在一起。
以前她一直以为,只要他能好好的,她便没什么不能做的。可她现在想到,以后她就要拖着一副残缺不堪的身体,离他的生活远远的,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活着是这样痛苦,要忍受这么多折磨,那她干嘛还要活着?也许结束了便不痛苦了……
衣帽间固定的地方就放着,她平时修改衣服用的剪刀,她伸手,轻轻地拿了起来。
金属的质感带来刺骨的冰冷,她不停的颤抖,却还是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将剪刀放在了手腕上面。
眼泪木然的流,她疲倦地闭了眼,左手一滑,割破了那薄薄的一层皮,鲜血,一滴接着一滴,缓缓滑落。
她平静看着,没有丝毫慌乱和恐惧,只觉得自己终于解脱了,被这一切深深困扰的这几个月,让她食不知味,生不如死,如今,终于解脱了。
她平静的坐在地面上,心底竟是从未有过的宁静,意识渐渐不清晰,眼皮越来越重,她想睡一会儿。
脑海中他的眼逐渐清晰,他说:“浅浅,莫哭,以后,我来照顾你。”
她猛地从迷迷糊糊中清醒,忽然发现自己还有话要和他说,她,总要和他告个别,不然他放不下,她走的也不安心。
她拨通了那个熟谙于心的号码,他的声音传来,有些惊喜,有些意外,甚至还有些不可置信的问:“浅浅?”
她本来干涸的眼忽然又聚集出了眼泪,瞪着迷离凄楚的眼看着前方,尽管眼睛所到之处,都是模模糊糊的一片,她为了保持清醒还是努力睁着,声音艰难:“剑淅……对不起……”
他停顿了一下,复问:“怎么了?”
“我等不到你了……曹莹很好……答应我……重新开始……好么?”
霍剑淅还在异地,正在因为情报员的事情和首长叙话,本不能接电话,是背着人小声的在说。现在一听她的声音和说出的话,心里有种不祥的感觉飞速凝聚。
“你怎么了?不许胡说……我现在就回去。”
欧阳浅夏的墨发已经被泪水沾湿,半数贴在了她的脸庞上,她闭眼,有透明的泪缓缓溢出,滑下脸庞,手机不受控制的滑落到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电话那头的霍剑淅已经猩红了眼睛,他焦急地重复:“浅浅!浅浅!”
回复他的只有空气,静默中,获过军区射击一等奖的他,一向稳健的手不可控制的颤抖着。
他眯了眯眼眸,绷紧了下巴,强迫自己保持头脑清醒,挂断电话后,又马上拨通了霍剑渊的电话,语气冷静:“剑渊,浅浅可能出事了,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她!”
368:生死(二)
接到霍剑渊电话的时候,霍剑淅已经到了飞机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人来人往的机场内,电话那头的声音,穿越了所有的噪杂声,清晰刺耳:“她自杀了。”
自杀?谁?浅浅?他的妻……
有什么东西瞬间在霍剑淅的脑海里炸开,他眼前一黑,高大的身躯无力的坐在椅子上。
他的世界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只剩下黑暗和空白交织,所有的睿智、深沉、机警、镇定,都不复存在。
他开始颤抖,像个孩子一般地颤抖,耳边的声音在飘荡,忽而远……忽而近……忽而清晰……忽而模糊……
“霍参谋,您怎么了?霍参谋?”首长派来的警卫员看他神思奇怪,接连唤了几声。
他的警卫员跟着他时间最久,算是很了解他的心思,却没见过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不过思虑着,肯定也与夫人有关。
看他变成这副样子,就自作主张的拿了他的手机,对着电话那头问:“您好,我是参谋长的警卫员小张,请问夫人现在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的霍剑渊,也不曾想自家兄长竟会如此失态,在他还没说完话的时候,就已经神思不属,知道情况紧急,就言简意赅的交代:“让你家参谋长放心,因为发现的及时,并无大碍。”
小张听了这话,心才算落回肚子里,要知道夫人可是参谋长的命,她若是有什么闪失,对参谋长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挂了电话后,小张半俯下身子贴近霍剑淅,声音徐徐缓缓,字字清晰:“参谋长,夫人没事儿,现在还在医院,您收拾一下心情,快登机了。”
霍剑淅只觉得每呼吸一口都是疼的,他的浅夏、他的妻,那么明媚耀眼的女子,能让人想到的都是阳光,如何会想到了自杀?
是他这个做丈夫的每天那么忙,不是要出外,就是要回驻地带兵,还有一系列的琐事,对她不够关心,所以,连她发生了什么事,他竟然都一无所知。
从她开始把自己完完全全的投入到工作中,不顾家庭,不顾他的时候,就已经发生了对她很有打击的事吧!可他给她的除了抱怨,竟连一点关心和爱护都没有。
即使是他提出离婚,她都很冷静的同意。那时他隐隐约约的觉得,她是在逼迫他离婚,可他以为,当他提出来的时候,她应该会挽留。即便是她不挽留,他也有了让她倾吐心事的机会。
却不曾想,他竟然觉得自己彻底解脱了。那时她的反应无异于激怒了他,他是个男人,而且是很有自尊心的男人,无法忍受自己的妻子,对自己竟是这般嫌弃。
他怄气般的和她去办了离婚手续,就连他自己都意外。他已过而立之年,带过那么多兵,遇事最是沉稳,可一到她这,就像个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有时候真的是针锋相对。
现在他除了后悔就是自责,从细微的生活琐事上,她可以说是无微不至的照顾他,宽容他,而他在这样的大事上却如此疏忽,以至于把她逼到这种境地。
在他的认知中,自杀这种事情,是黑暗、血腥、无奈的举动,永远都不会发生在她身上。因为,她总是那么美好、善良、阳光、乐观……
“各位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飞往s市的ca2316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您从02号登机口上飞机。”
机场播音员已经开始催促登机,霍剑淅却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无法抽身出来。
“参谋长,登机了。”小张低声道。
霍剑淅一愣,默默起身,大步流星的往里走。
他赶回来后已经是深夜,市医院特殊病房的走廊里,分外空旷,除了护士站处亮着微弱的灯光,偶尔人影攒动,一时竟看不到其他人。
阴森森的气息,刺骨冰冷,他的心里一片冰凉。也顾不得一路风尘,只按照霍剑渊的指引,径直往欧阳浅夏的病房走去。
病房内,欧阳浅夏安静的躺在床上,呼吸清浅,似是陷入沉睡。另一张床上,霍剑渊和衣而眠,听到他进门,利落的起身。
霍剑淅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也没看他,就坐在病床前面的椅子上,痴痴的看着欧阳浅夏。
她的脸色很苍白,长发略显凌乱的铺呈在枕头上,本是很漂亮的鹅蛋脸,如今竟消瘦的下巴尖尖,看起来有些像瓜子脸了。
露在被子外面的右手腕,被纱布缠着,他一恸,在他手腕上轻轻地落了个吻。头却始终没有抬起来,再浓烈的情感,也被压抑成了一声呜咽。
“剑淅,出来下,有些话要和你说。”霍剑渊看了他的样子,决定还是把自己才知道的真相告诉他。
霍剑淅常年军旅生涯,锻炼出了他钢铁一般的意志,除了欧阳浅夏,几乎是没有人可以乱他心神。
“什么事都放一放,让我陪陪她。”
“如果这事情就是与她有关呢?你还要放一放吗?”
霍剑淅现在迫切的想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就眸光深沉的看了一眼她,然后和霍剑渊一前一后的出了门。
“我已经到医院问过了,她前年体检发现了子.宫肌瘤,起初打算保守治疗,看发展情况。
后来她有了身孕,那孩子却是不可能留下来,这也就是你们开始闹别扭的那个*。
情况似乎特别不乐观,前不久她做了一次微创手术,今天上午,她要进行子.宫摘除术,可手术还没开始,她就出来了。我在你家找到她的时候,她一个人在衣帽间里,割了腕……”
你有没有这样痛过?就像自己的肉身被送进一个巨大的搅拌机,身体一寸寸的被绞碎,巨大的疼痛中,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霍剑淅此时就是这样的感觉,他的薄唇翕合了一下,最终一个音节也没发出,眉宇间隐隐有了颓色。
他发现自己的人生仿佛变成了一卷黑白电影,周遭死寂一片,任世事变迁,任时光沧海伤田,茫茫人海中,却只剩下他一个人,踽踽独行,无伴无友。
人生至此,当真是……了无生趣。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心结是解不开的,但是我清楚,你们能走到今天不容易。
人生短短几十载的光阴,能和喜欢的人一起,也许对其他人来说并不困难,可对我来说却是永远也达不到的心愿。
雪凌走后,我深刻的体会到了这种感觉,能相守不容易,且行且珍惜。”
霍剑渊语重心长的说出这些话,无疑是希望兄嫂能够破镜重圆,毕竟,有情人终成眷属,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我还是留在这里,可以跑跑腿什么的。”
“不用,让我和她单独呆一会儿,我也有很多话要和她说。”
霍剑渊想了想也觉得他们确实需要单独相处,自己这个外人在身边,有些话可能就没办法说。
他点了点头,嘱咐:“那有什么事情的话,你给我打电话。”
“好。”霍剑淅目送霍剑渊离开后,才回了病房。
许是相爱的人总有心灵感应,即便是他轻手轻脚的,睡梦中的欧阳浅夏依然蹙了蹙眉头,缓缓睁开眼。
俊朗的男子穿着松枝绿的军装,从清浅的灯光中,缓缓而来。欧阳浅夏刚从睡梦中清醒,有些迷迷糊糊,听着走廊里闷闷的脚步声一路而来,他进门的那一瞬间,恍若梦境。
她微微动了动,霍剑淅大步走过来,握了她的手:“我在这里!别怕!”
他的声音很嘶哑,听的人心里很难受,欧阳浅夏从未听过他如此慌张的声音,看他衣衫单薄,柔声道:“夜深寒气重,你怎么不给自己加件外套?”
她出口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霍剑淅一愣,心里愈发迫切:“我不是让你等我回来吗?为什么要这样?”他痛心疾首的问。
欧阳浅夏刚清醒,还没意识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听了他的话,才开始打量周围和自己。
记忆回笼,从要做手术到现在,一切都清晰明了。
“我……当时只是觉得有点累……”她声音沙哑,隐隐间夹杂了些许哭腔。
霍剑淅最受不了她哭,因为她不像其他女孩子那般娇气,很少哭。可她哭的时候,又很招人疼,眼泪一下来就鼻眼通红,小可怜似的。
“别哭……”他伸手擦她的眼泪,她躲,他就低头去,用嘴吮干那些泪珠,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浅浅,我不要孩子,我只要你!”
这话对欧阳浅夏来说,无疑是震撼的。一个受中国传统教育的男人,思想里根深蒂固的都应该是,那些普通人最在意的东西。
他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在安慰她?欧阳浅夏目光直直的看他,眼睛都未眨一下,仿佛要看到他的心底,看他说的话是否出自真心。
霍剑淅轻吻了吻她的额头,语气宠溺:“你自己还是个孩子,我疼你一个人都疼不过来,再多一个如何吃得消?”
369:生死(三)
欧阳浅夏静静看着他,狭长的黑眸,黑漆漆的,仿佛是被泉水浸润过的一般,一滴泪缓缓溢出,滑下脸庞。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浅浅,我真的只要你,如果说人人都有执念,那我……唯一的执念就是你。”
“可我……带给你的,只有……”
“只有什么?”
“残缺。”
“你对于残缺和圆满的定义是什么?”
“我……”
“身体残缺和精神残缺,哪个更让人无法接受?”
“剑淅,你那么好,可我配不上你了,你明不明白?”
霍剑淅什么话都没说,只一双厉眸紧锁住她。欧阳浅夏发现他的眼睛是红的,她不敢说话,有些怯怯的看他。
往常她一这样,他再愤怒,也会收敛了脾气来哄她,现在,他却仍是这样瞪着她。欧阳浅夏发现她很害怕他这副样子,可该如何让他消气,她却迷茫了。她的眼睛特别干涩,可她不想哭,不想再给他增加任何心理负担。
霍剑淅皱眉,伸手轻抚了抚她的脸颊,低声道:“要不要起来坐一会儿?”
欧阳浅夏吸了吸鼻子,委委屈屈的点头,她的眼睛红红的,有些像小兔子。
霍剑淅脱了外套,又卷了里面白衬衫的衣袖,才伸手把她扶了起来,靠在床头任她呆呆的坐着。
他去洗手间绞了条温热的毛巾,过来给她细细的擦脸,整个过程,他的动作都非常轻柔,可神情却是冰封三尺的冷峭。
这仿佛就是传说中的兵不血刃,不言不语间就让人感觉压力倍增,欧阳浅夏被他强大的气场,惹得心脏剧烈收缩,酸楚的一塌糊涂。
回忆里都是在手术台上的情景,心下有些害怕,对他又愧疚又抱歉,本是知道自己错了,可他现在这副模样,让她想道歉也说不出口。
来回纠结的情感一下子全都爆发出来,她抽抽搭搭的哭,那模样十分凄惨。
霍剑淅本是有一腔怒火不知该从何处发泄,既不想发脾气吓到她,又压抑不住,内心十分纠结。
现在看她哭得这样伤心,又实在不忍心责怪于她,就别扭着脸,替她拭泪,安慰的话就此出口:“浅浅,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你是懂我的,而我对你也十分了解,却不曾想在你心里,我竟是那般肤浅的人。”
欧阳浅夏伸手握住他的大手,抽泣着摇头:“不是肤浅,在我心里,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那你为何要替我作出选择?”
“我没有……”
“没有?”霍剑淅反问,眼里一阵墨色翻涌,是晦暗难明的怒火:“你难道不是以为,我会为了那所谓的香火问题,而弃你于不顾?”
“不是的……”她摇头,隐隐间夹杂着些哭腔。
“那就是你认为我现在身居高位,却依然还不满足,曹莹的父亲曹军长,军事背景极厚,对我的未来助益颇大,娶了曹莹,我便会前途璀璨,是不是?”
欧阳浅夏紧紧的握着他的手,剧烈摇头,情绪似乎已经处于崩溃边缘:“不是的,不是的,我真的从来没有那样看过你,从来没有!”
霍剑淅心软了,他的妻从来都是骄傲的,几时这样苦苦哀求过别人?出身名门,自小受到良好教育,让她的傲气被收敛了几分,可有些东西铭刻在骨子里,是她如何遮掩都遮掩不住的。
可她的病,无疑是她心里一个巨大的窟窿,黑暗、深邃,甚至可以说是无底深渊。如果他不狠下心,把这件事情说清楚,把她的心结解开,那么这个洞早晚都会吞噬掉他们。
“如果没有,那你为什么发生了这样的事都不告诉我?我们是夫妻,领结婚证那天一起做的宣誓,彼此坦诚、不离不弃,你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欧阳浅夏想起他们从恋爱到结婚,一路上经历的风雨,能不顾所有人的反对走入婚姻,对他们来说不容易,所以,她一直很珍惜他们之间的感情和他们的婚姻。
正因为珍惜,她才不愿意抹杀属于他的圆满,他那么优秀,不应该被她拖累。她清楚的记得他们恋爱的时候,有一次他抱一个小孩子过马路,神态温和爱惜,宽厚的背脊,给了她莫大的安全感。
那时,她就知道,不管他治军多严格,也不管他为人多冷淡,他都会是那种居家的好男人。
她从未怀疑过他会照顾好自己的妻子,守护好自己的家庭。成婚以后,她除了工作,什么事都不用她操心,他是个完美的丈夫和情人。
她总在想,她这一生所有的幸运都只是能遇见他。与他相守,嫁给他,是她最幸运,也是最明智的决定。
可是,她如何能忍受,世人会议论他,父母会给他无限压力。
霍剑渊在叶雪凌走后,情伤一直未愈。他这辈子可能都心如止水,不会再对任何人动心,也就不会成家。
他们两兄弟,外表看似铁血,内里实则柔情。对待感情专一,对待喜欢的女子也是百分之百的爱护,全心全意。
霍家一直是一脉单传,霍家人也极注重香火传承,只到了他们这一辈才有兄弟两个。
霍老爷子想的都是两个儿子,可以为霍家开枝散叶,霍剑渊不肯成婚,这压力也就放到了霍剑淅身上。
如果,她这个霍家长媳,无法为他孕育一个孩子,那剑淅要替她承担多少指责和压力?
“我没忘,只是现实已经把它消磨殆尽,有些看起来很美好的事情,做起来也是需要资格的,而我已经没有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态木然,眼睛黯淡无光,仿佛已经认命。这样的她,是霍剑淅完全陌生的,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他的妻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被疾病折磨得很灰色。
他看了看她右手腕上缠着的纱布,想到今天他差点就失去她,即便是性格坚毅的他,也感到眼睛酸涩。
“也许一辈子没法做母亲,不能为霍家开枝散叶,会是你永远的心结。只是,你想没想过,没有了欧阳浅夏,霍剑淅会变成何种模样?寂寥、落魄、还是生不如死?”
欧阳浅夏看着他眉宇间被绝望席卷,心里一阵剧痛。她何尝不知他的真心?不知他真心真意的在乎她?
可当她觉得无法承受命运带给她的枷锁,一切压得她透不过气的时候,她想到的就只有解脱,逃脱令她窒息的一切。
现在冷静下来想一想,如果她真的那样去了,对他来说,应该是致命的打击。
“对不起……我当时……”
“我不想听这三个字,也不想听你的任何解释,我唯一需要的就是,你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样荒唐的心思。此生此世,只要我活着,就一定不会让你有任何闪失。”
“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不是人力能改变的。”
“我从不信命,事在人为,浅浅,我现在只要你答应我。”
欧阳浅夏愣愣的看着他,一时竟忘了回应。得不到她的回复,霍剑淅整个人都颓废了,他很低声,很低声的问:“答应我,好吗?”
欧阳浅夏最喜欢的就是他一身军装,站在训练场上的时候。那时候的他英姿飒爽,神采飞扬,像如火的骄阳一般,让人无法移开眼神。
这样落魄颓废的他,让她的心瞬间疼了起来,她伸手轻轻捧住他的脸颊,眼泪一颗一颗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滑落,颤抖的说:“剑淅……我知道我给你添乱了,你原谅我好么?”
霍剑淅本来无神的眼睛渐渐是变得深邃,他捧着她的后脑,将她的脸颊按在了肩头上,安抚:“我从来都没怪过你,原谅二字又从何说起?”
“我是真的很害怕,起初我以为,一切都会好的。所以,连带孩子一起失去的时候,我虽然心痛,内心却还是有希望的。
我不停的告诉自己,痛苦和误会都是暂时的,只要我坚持治疗,我就会和健康人一样。可以生一个我们自己的孩子,可以和你们和好如初。
可是这一切都是我美好的想象,我的情况一直在恶化,即便是经历过很多大手术的我也不得不承认,摘除子.宫,已经是最后的方法。
你知道做了那个手术的我,会变成什么样子么?我再也不可能做一个真正的女人,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不能给你一个正常的家。
你为了我已经失去了很多,以前我不断的安慰自己,我可以加倍对你好,这样就可以把你失去的东西,从另外的地方补回来。
可这样的我,还有什么资格和能力来做这件事?而你的身边,却有很好、很好的女子,我再也不想拖累你了……”
霍剑淅面色沉静如水,拳头上却是青筋突兀,可见他在极力隐忍自己的情绪。现在的他特别想摇醒这个女人,这个爱钻牛角尖的女人。
可他又害怕自己突兀的反应,会让她心生他想,以为他是嫌弃她。所以,他只能表面上表现出来平静,私下里却不停的给自己做深呼吸,不然他觉得自己可能会窒息而亡。
370:下一站幸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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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浅夏最终也没做摘除子.宫的手术,仍是进行了微创,微创过后,面临的结果是依然下一次手术,如此反复,无穷无尽。
她的精神不太好,人也不那么喜欢笑了,整个人越发安静,除了看书种花,几乎可以说是足不出户了。
欧阳宁夏有空就会来陪她说话,不过也常常是她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地说,欧阳浅夏不语,最多也只是笑着点点头,算是应和。
欧阳宁夏因此时常打趣,说她这一生病,竟然变成了个懂得三从四德的中国传统女人,这温柔贤淑的性子,现在这个社会是打着灯笼也难找了。
欧阳浅夏并不太把她说的话往心里去,甚至可以说,截止到现在,还能让她在意的事情已经寥寥无几。
她不知自己的病几时能好,也不知会不会好,只是,他不放弃她便不放弃。再痛苦的事如果能多一个人分担,就也不会觉得那么苦了。
他们相爱这么多年,身边的人总说她待他很好,一心一意的好,其实,真正对她好的人是他。
他出面到医院替她办了停职,又到父母面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还把她的情况告诉了她最好的朋友,让她们可以多多陪伴、安慰她。
治疗的日子总是很难熬,事情多,生活也没有重心,每天除了吃药便是吃药。是他让她除了安心养病,接受治疗以外,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霍剑淅已经很少去军区,大多时候都闲赋在家,与她朝夕相伴。他几乎动用了所有可利用的资源来寻找名医,他想既然手术解决不了,不如就遵循中医的办法,内调外养。
他并不介意她是否可以生养,是否可以为霍家开枝散叶,是否可以为他孕育一个孩子,他介意的是她是否健康快乐。
她心心念念的都是可以为他孕育一个孩子,那他就一定会努力,努力治好她的病,努力达成她的心愿。
他喜欢他们现在的生活,因为,他们有更多时间可以在一起。他的妻子,该有些女孩子的爱好,不该总是那般忙碌。
亲自在厨房替她煎了药,用瓷碗盛了,端到卧室。卧室内,欧阳浅夏正拿着剪刀修剪花枝子,见他进门,冲他温婉的笑。
“过来喝药。”他将托盘放在小几上,温声道。
欧阳浅夏慢吞吞的走过来,看了眼托盘里的蜜饯,语气平静:“你到底买了多少种干果,我怎么觉着每天都不重样?”
“我自己也记不清了,只是想着常给你换换口味,你吃药的时候能乖些。”
她侧头,眉眼温和,颇有些低眉顺目的小媳妇模样:“难道我现在还不听话吗?”
霍剑淅轻抚了抚她的长发,不语,只端了药碗递给她,她平静的接过碗,屏气凝神,一饮而尽。
中药的苦涩在口中化开,又麻又辣,让人想要干呕,她连气都不敢吸,只蹙了秀气的眉。
霍剑淅拿了一片蜜饯给她,她接过放入口中,许久之后,口中的苦涩渐渐散去,她低声抱怨:“这药怎么这么苦?好像越来越难喝了。”
“良药苦口,忍忍吧!”
欧阳浅夏把空碗推给他,语气懒洋洋:“你要不要尝尝这良药?”
霍剑淅无奈的叹息一声:“这是给你调养身子的,我若吃了,哪里还能治疗你的病?就收拾一下吧,咱们该出门了。”
欧阳浅夏被他说的一愣,“倏”的想起今天是自己复查的日子。她每天都在喝药,每隔半个月都会做一次腹部彩超,上次检查结果还算乐观,并没有发展严重的迹象。
“我没什么好收拾的,咱们这就走吧!”她说着话就去衣架上拿两人的外套。
霍剑淅也不说话,任她替他穿上衣衫,又仔细的抚平衣领。看着她温柔的剪影,沉在斑驳的光影里,内心愈发平和温暖,他低声温和地说:“你现在愈发像贤妻良母了。”
欧阳浅夏面容平静如水,手指轻轻抚摸着他肩上的徽章,语气绵延悠长:“贤妻良母?贤妻,我不知能不能算得,良母,恐怕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霍剑淅不知自己该怎样接她的话,他说这话的时候只觉得是很平常的一句,确实没过脑子深思,只一双黑眸紧紧盯着她,眸光复杂深邃。
欧阳浅夏伸出如玉般白净的小手捂了他的眼睛,话语里竟难得的夹杂进了一丝娇憨:“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怪吓人的!”
霍剑淅挑了清俊的眉,探究地问:“我的眼睛怎么就吓人了?”
“你自己生的威严,不知道吗?”
“威严?”他瞥了她一眼:“你这是拐弯抹角的编排我老?”
“不是……我是说你在部队这么多年,带了那么多兵,自然比寻常人威严了些。”
“哦?”霍剑淅半信半疑的看着她。
她点头如捣蒜,那模样颇有些他不信,她便一直点下去的意思。
霍剑淅为了她那可怜的头,只能认输:“好吧!就算是我长的威严。”
公立医院永远都是人满为患,欧阳浅夏办了停职后就不想再给医院添麻烦,霍剑淅又是个不喜欢搞特殊的主,所以,两人在b超室那里整整排了一个多小时。
好在霍剑淅出门的时候,给欧阳浅夏买了报纸,两人坐在长椅上,一人拿着报纸的一头看的不亦乐乎。这样下去,时间也就不觉得有多难熬。
b超检查的过程对欧阳浅夏来说,无疑是煎熬的。冰凉的器械游走在她的小腹上,她紧张的看着做b超医生的脸,希望能在她的脸上,提前知道自己的情况。
“欧阳主任,您上次b超是什么时候?”医生例行公事一般的问。
“半个月前。”
须臾过后,另外一名医生调出了b超单,两相比较之后,医生机械的说:“恢复得很好,子.宫肌瘤非但没有增多,还在逐渐减少,看样子你的治疗方法很有效果。”
欧阳浅夏呆呆的看着她,有些不敢相信她说的是真的。人们都说中药的效果很慢,她已经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没想到她前后只吃了一个月的中药,竟然就有了效果。
“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很直白就能看出来,应该没有问题,不然我还是叫卢主任来帮您看一下?”
卢主任是b超室从业年限最长的医生,如果能听到他的肯定,那她就会更加安心,想到这里,她冲着医生点了点头。
大概十分钟后,卢主任到了,结果自然和那位b超医师说的一样。欧阳浅夏看着他眼含笑意,满嘴应着恭喜,心下说不出的激动。
同在市医院工作这么多年,如果说欧阳浅夏是后起之秀,那么卢主任就算得泰山北斗。这位年过五旬的老人,和如今市医院的院长是同一年来的,已经是这方面最权威的专家。
“如果按照这个程度恢复,我想用不了一年,你就可以和正常人一样了。”
欧阳浅夏现在什么也说不出,唯一想到的就是要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和霍剑淅分享。
她匆匆的道了谢,拿了b超单就往门外走。出门就看见了霍剑淅,他没坐在长椅上看报纸,而是神态平静的靠在墙上。
他的情绪大多时候都是波澜不惊的,对待外人除了冷静宽容,还有一丝丝凉薄。可如今他的平静下面,依然是紧张的,这一点,欧阳浅夏无比清楚。
看到他,刚才迫不及待,仿佛一瞬间被收敛了起来,她站在他身边,半仰着头,温声唤:“剑淅……”
霍剑淅从思绪万千中回神,低头看见她的笑脸,顿时眉目舒展,清朗的笑道:“怎么这么开心?是不是检查结果很好?”
欧阳浅夏笑得更明朗了,一个劲儿的冲他点头。
“医生怎么说?”他急切的握了她的手臂。
“说我的情况很好,如果这样我恢复下去,可能不出一年,我就和正常人一样了。”
他先是愣愣的看着她,许久过后,才彻底把她的话消化了,有些不可置信的问:“真的?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
他重重地喘息一声,仿佛压在心头许久的大巨石终于落下,长臂一伸,将她紧紧的揽在胸前。
也许他真是太高兴了,所以顾不到这是医院的走廊,人来人往,就低头在她发顶反复的轻啄,万般爱惜。
欧阳浅夏看了他的反应,眼眶变得酸涩,如果不是他不放弃,现在的她应该完全被绝望吞噬,生活再无一点光明和色彩。
“霍剑淅……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你没有放弃我,谢你替我找了那么好的医生……”
霍剑淅怎样将她抱得更紧,语气坚定认真:“不用谢我,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欧阳浅夏从他怀中扬起脸颊,不解的问:“为什么是我应得的?”
“你从工作到现在,兢兢业业,不曾有过一次医疗事故,救过多少人的命?你这样的人,如果都得不到苍天厚待,那人们还怎样相信这世界本是公平的?”
371:下一站幸福(二)
欧阳浅夏看了霍剑淅一会儿,忽然就笑了:“你是说好人有好报么?这理由好俗呢?”
“俗?”他挑眉,看着她明媚的笑脸,心情豁然开朗,低头在她粉嫩的唇上啄了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霍参谋长,你在这人来人往的医院亲人,你的军威何在,也不怕旁人笑话?”
“我亲的是我的妻子,旁人只有羡慕的份儿,若是想笑,就让他们笑好了。”
“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脸皮这么厚?”
“还不是被你磨的?”他反问,眸子里光芒闪烁。
欧阳浅夏挣出他的怀抱,伸手握了他的大手,浅笑嫣然:“咱们回家吧!”
霍剑淅宠溺的看着她微笑,眉目如画,声音也如春风般温柔:“先带你去个地方,有件要紧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欧阳浅夏不解。
霍剑淅不语,只目光深沉的看她,他的眼睛像黑色的漩涡,让人深陷在里面,不论如何挣脱都挣脱不出来。
“剑淅……”她低声唤他的名。
“嗯?”他淡淡的一声,尾音上扬,带着无穷无尽的柔情。
“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了就知道。”
“那……咱们现在就走吧!”
“好。”他温和的应,和她手牵着手走出医院。
民政局内人头攒动,办理结婚证的工作人员是位中年阿姨,戴着厚厚的眼镜,看了他们的信息,拉下眼镜,眯着眼睛,仔细的打量他们。
欧阳浅夏被她看得一阵不舒服,拉了霍剑淅的手,微微侧着脸,去看墙壁上的宣传画。
“复婚?”那位中年阿姨问。
“嗯。”霍剑淅十分高冷的回。
那位阿姨无奈的叹息一声,一边摇头,一边办手续,语重心长的说:“搞不懂你们现在的年轻人,总是拿婚姻当儿戏,这离婚了不久便又复婚。”
欧阳浅夏红了脸颊,不敢抬头,偷偷的打量霍剑淅,却发现他正挑着眉头,饶有兴致的看她。
她一时又羞又怒,却也不好在这发作,只能贴得他更近了,把脸颊埋在他的肩头。
见两人没反应,那位阿姨又接着说:“结婚不是只有这一本结婚证,而是夫妻两个应该同心,不论贫穷富贵,也不管生活给你们安排了多少艰难,都应该携手共进退。”
欧阳浅夏沉默,想到他们婚姻所触的礁石,想到他们一路走来的诸多不容易,想到他对她的好,鼻子一酸,只能在下面握了他的手。
霍剑淅脸色平静如初,让人看不清楚他内心的想法,抽出被她握着的手,用力的回握。
最后两人领了红本本,欢天喜地的回家。路上两人还去了超市,买了很多食材,霍剑淅麻利的做饭,不喜饮酒的他还喝了一点儿红酒。
欧阳浅夏看他喝酒也有点儿想喝,眼巴巴的看他。霍剑淅却不为所动,姿态优雅的喝酒,慢条斯理的说:“你在吃药,不能饮酒。”
“我只要一点儿,行么?”
“不行。”他酷酷的拒绝。
“那你把你的给我喝一点儿。”
“不行。”一如既往的冷漠。
“喂!你没觉得你自己有些太不近人情了吗?我喝一点儿又不会怎样……”
霍剑淅面色如常,起身收了酒杯,从厨房回来又平静的坐在餐桌前,夹了鱼眼放到欧阳浅夏的盘子里,语气温和:“喏……吃掉。”
欧阳浅夏嫌弃的戳了戳鱼眼,利落的拒绝:“不吃。”
“为什么?”
“这个不好吃,看起来还挺怕人的。”
“鱼眼可以明目。”
“那我也不吃。”
霍剑淅无奈,把鱼眼睛夹回自己的盘子:“好……你不吃我吃。”
欧阳浅夏看他好脾气的模样,心里再别扭也发泄不出来,就挑挑拣拣了的开始吃饭。
霍剑淅看着她吃药一样的吃饭,蹙眉,砸了一块红烧肉,放到她的盘子里:“吃点儿肉,总吃青菜也不行。”
“不吃,这肉油腻。”
“这个不油腻,我用橄榄油炸过了。”
“那也油呢?猪肉的脂肪最多了。”
“可人不吃猪肉也不行,营养要均衡,你成日里只吃青菜,容易营养不良。”
“我一直这样,不也没事儿吗?”
“还好意思说,以前你每周都要吃一次肉,自你搬出去后,就养成了现在这样的生活习惯吗?”
“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素食主义者多健康,而且还不用担心会长胖。”
霍剑淅瞥了她一眼,语气不悦:“你再瘦就要像白骨夫人了。”
白骨夫人?欧阳浅夏想了好一会儿,才意识过来,他说的大概就是《西游记》里的白骨精。
“我要是白骨精,那你就是唐长老。”
“我吃肉,我可不是和尚。”
“管你是不是和尚,我就是要吃掉你。”
霍剑淅微勾了薄唇,扬起一抹笑意:“噢……原来你挑挑拣拣,不好好吃饭,打的竟是这个主意。”
欧阳浅夏觉得他的眼神别有深意,因为她对他的了解,大概是在打坏主意,就低头扒饭,一眼都不看他。
看她吃的认真,霍剑淅也开始吃饭,直到欧阳浅夏放下碗筷,满足的摸了肚子,叹:“你做饭真好吃,尤其是这个虾仁角瓜。”
“吃饱了?”
“嗯,吃饱了。”
“那我去洗碗。”他说着话已经站起身,开始收拾碗筷。
“我来帮忙。”欧阳浅夏兴冲冲的帮忙。
把家里收拾干净后,霍剑淅拿了家居服去浴室,欧阳浅夏刚切了水果出来,就招呼他:“剑淅,你去干嘛?过来吃水果。”
“你自己吃吧,我要去洗澡。”
欧阳浅夏看了看天色,日头还没完全沉下去,正是夕阳无限好的时候,就问他:“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洗澡?是累了吗?”
“不是,我要把自己洗干净,好给你……吃……啊。”他说这话的时候一本正经,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胡闹开玩笑。
他把“吃”字拉得很长,让人浮想联翩,欧阳浅夏瞬间红了脸,娇嗔:“霍剑淅!你还能不能有点儿正经的?”
“什么不正经?洗澡?还是让你……吃?”
“你……无赖透了。”
“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还是一起洗吧!”霍剑淅舒展了下筋骨,趁其不备,一把抱了欧阳浅夏。
“喂!你干嘛?”欧阳浅夏在没准备的时候被腾空,紧张的两手揽了他的脖颈。
霍剑淅低声笑,最终还是半胁迫着给她也洗了澡。
人们常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个澡洗完,欧阳浅夏鼻子眼睛都红成一片,被他抱着去睡觉……
第二日清晨,晨光美好,提早醒来的欧阳浅夏定定的盯了他半晌,怎么看内心怎么欢喜。她的他总是那么好看,她轻手轻脚的掏出手机,准备和他拍个合影。
霍剑淅没有睁开眼阻止她,他喜欢她这样孩子气,每次她欢快的笑,他就觉得心里很安稳、很甜蜜。
欧阳浅夏轻轻的把头凑过来,和霍剑淅靠在一起,“咔嚓”一声,拍了一张合照。
霍剑淅有些想笑,却听到她轻声嘀咕,一副不满意的模样。他只好配合的勾起了嘴角,他的小妻子又拍了一张,满意的笑。
经年后,他们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刚刚学会说话的小儿子,拿着他的手机说:“拔拔,傻。”
他看着自己的手机壁纸,想到的就是那天清晨,她任性又霸道的让他设置。他由着她自己鼓捣,她低垂着螓首,温婉又美好,他静静看着她,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心口怦然而动的声音。
“小花痴,我是不是很帅?”他睁眼浅笑,紧紧的揽了她入怀。“
“还好吧!”她也笑着说。
他不语,她就开始絮絮叨叨的念:“明明我才是咱们家的颜值担当,谁知你怎么就那么自恋,偏要来抢我的位置。”
霍剑淅本来习惯早起,此时却一点儿都不想动,能和她这样一起赖在床上,等到日上三竿,这种感觉很美好。
忽的想起白居易的《长恨歌》中所说:“**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自己兢兢业业,早就已经习惯了军旅生涯的清苦,赖床对他来说无疑是非常奢侈的。可此时此刻,他只想这样,不管有什么紧急任务,他都想维持原状,不想离开她片刻。
“该起床做早餐了呢?”她催促。
“不要!”他执拗的拒绝。
“那我去做,你想吃什么?”
他挑眉,语气懒洋洋的:“吃你,算不算?”
欧阳浅夏脸色红扑扑的,娇嗔:“喂!霍剑淅,你个色.狼。”
“竟然都被你说成是色.狼,那我总要尽点儿本分,才不枉费夫人给的评价。”他说着话就将脸颊埋到了她的颈窝,一啄一啄的吻。
她怕痒的缩了缩脖子,不依的推他,奈何男女力量悬殊,收效甚微,最终,她还是被他剥了个干净。
欧阳浅夏身子还很疲惫,怒斥:“霍剑淅!我是你妻子,不是机器,你再这样,我会坏掉的!”
“噗!”他忍不住笑出声:“你这脑回路不一样,害的我以为自己娶了个机器人媳妇儿。”
欧阳浅夏明媚的笑,上一站离殇,下一站幸福!
372:下一站幸福(三)
林空空和白晨风的婚礼出奇的简单,偏僻的教堂内进行了一场简单的仪式,到场的人也只有几位挚交好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之后,一行人在白家吃了一餐饭,就算是这场婚礼的见证人了。
宾客散去,白晨风半揽着她问:“有心事?”
她摇头:“没有。”
他审视的看着她,拧了眉头:“你以后最好不要犯错,如果你犯错,即使别人不问,自己也会原形毕露。”
她怏怏不乐的问:“什么意思?”
“就是你这脸上都写着‘有心事’三个字了。”
她低头,语气落寞:“我只是希望这个时候,他能在我身边。”
白晨风自然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谁,其实之前,他就让李元朗去找过纪忠良,只可惜被他拒绝了。
在他心里,纪忠良永远都是和他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不对他赶尽杀绝,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退步。
只是当时他想,这个时候她肯定是希望父亲在身边的。任何一个女孩儿出嫁的时候,总是有亲属在跟前,而且,她只有这一个亲人了。
她为他做了那么多,这以后不要说让他做任何退步,即便是要他付出生命,他也会毫不犹豫。
“我想他和我一样,总要有个适应过程。”
林空空知道,两个水火不容的人即便不能割舍的是一个人,也不是一时一刻,就能让他们和平相处下来的。
人生本就残缺,能得到圆满的东西不多,也许还是她不知满足,要求的太多了。
“蒙蒙……以后,只要是我能给你的,我就一定不会舍不得,别胡思乱想,好吗?”
林空空抬头看他,眼眸温温软软,像是会咬人一般。
“你知道我最见不得你难过,给我,也给他一点儿时间。”
林空空知道自己为了等到他这句话,已经付出了很多很多,她不介意再多等,就点了点头。
白晨风看着她却越来越心疼,这么多年,她怀着一颗赤诚的心,默默的爱他。而他,做得却一点儿都不好,没能时时刻刻的庇护她,让她平白多吃了许多苦。
“对不起,以前我没能对你足够的坦诚。”
“小白,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不后悔也不会怪责别人,所以,你更不应该自责。”
他将她抱得更紧,语气里也多了几分柔情:“这蹩了脚的称呼,你还准备叫一辈子吗?”
“嗯……不然呢?”她微侧了头反问,一副纯真无害的模样。
他伸手轻抚她的长发,无奈地说:“旁人夫妻,妻子都是这般称呼丈夫的?”
她灵活的转了转眼睛,眸子里流光溢彩,调皮的说:“那……先生?老公?”
他蹙眉,不满的回复:“先生听起来太疏远,老公……怎么感觉怪怪的?”
林空空点头,义正言辞:“老公的由来,你听说过吗?”
白晨风有种不好的预感,觉得自己很可能会被,这个不着边际的小妮子摆一道,就拒绝:“我对这个不好奇。”
“你不好奇,我却想告诉你呢?所以,你必须得听。”她有些任性。
“你这是强.买强.卖。”
“那你能把我怎样?”
他无奈的叹息一声,认命的说:“好……你说……”
“古代时候,宫廷里的那些公公,不能人事,便变换着方法折腾一些青楼女子,那些女子表面上不敢违逆,私下里却把他们叫做老!公!”
白晨风脸色铁青:“你……”
“嘻嘻……好啦,又生气,今天很特殊,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可不能欺负我。”
她变脸变得太快,以至于白晨风有些措手不及,愣了须臾后反应过来,低声笑道:“你古灵惊怪的,我哪里敢欺负你?”
“那可不一定,以后我就是你妻子了。人们不是常说,没娶过门的时候总是千娇万宠,娶过来以后,就不当做好的了。”
白晨风蹙眉:“哪里来的歪理?你这都是和谁学的?”
她眨巴眨巴眼睛,脆声脆气的回:“夫唱妇随呀!”
这句话无疑是愉悦了他,他低头在她唇上浅酌,喃喃自语:“对,从此后,你就是我的妻,白晨风的妻。”
她不回复,只眉眼温柔的看他。那时,生性凉薄的白晨风,第一次有了切切实实的归属感。
这是他们的家,身边的是他的妻,隔壁的婴儿房里还睡着他们的孩子,他这一生似乎很圆满、很圆满了。
新婚之夜,他几乎彻夜无眠。微弱的壁灯光下,他呆呆的看着睡在他怀里的女子,一切幸福得有些不真实。
想到在医院的那段日子,阴郁、痛苦、担惊受怕,如今的幸福当真是来之不易。
上一站离殇,下一站幸福,他想他终于到了“幸福站”,他们以后一定会一直幸福下去……
————
时光荏苒,婚后不久s市的雨季就到了,整日里都是阴雨绵绵的,难得见到太阳,害的人精神都不好,有些迷迷糊糊。
这种天气对于做过手术的人来说特别难熬,林空空的手术伤口,几乎整整疼了一天。
她痛的东西都没吃,就窝在被子里,绵羊数了很多只,却一点儿也睡不着。
白晨风晚上回来时,也是一身的风雨,工作甚多,他清早出门一直忙到现在。俊朗的男子穿着深色的风衣,从墨黑的夜色里打伞而来,最终走到了她身边。
“蒙蒙,外面好冷,风和雨都吹进骨头缝里去了。”他低声絮叨。
林空空勉强从被子里探出身子,双手轻抚上他的脸颊,触手冰凉,她蹙眉:“怎的这么冷?”
“下了一天的雨,那几个英国佬却偏偏要参观科研部,然后还要品尝中国菜,害得我陪了一天。”
“秦杰学长呢?往常这些不都是他负责吗?”
“美人乡、英雄冢,秦杰,可能有些乐不思蜀了。”
“怎么回事儿?”
“元朗有个妹妹叫李元沅……”
他说到这里,林空空就意识到了什么,女人对八卦有着天生的敏感,这是任何男人都比不上的。
“元朗的妹妹,那年纪不是比秦杰学长小很多吗?”
“嗯,是,和晨曦同年。”
“那他就不怕你们说他老牛吃嫩草?”
“你……又说脏话!”白晨风深呼吸了下,才压抑住想要掐死她的冲动,耐着性子说:“是元沅对秦杰一见钟情。”
林空空叹息:“好姑娘都被你们骗了。”
“你又没见过她,怎知她就是好姑娘,又怎知我们就骗了好姑娘?”
“元朗的妹妹肯定特别漂亮,基因不会错,秦杰学长虽然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可是……他太花心了。”
白晨风知道她不会懂,秦杰在许晴空流产后,就已经算不得花心了。但他也知道,她就算不懂,也会希望秦杰好,因为,她足够善良。
“那他们是准备结婚吗?”
“是,秦杰已经让秦老爷子派人去提亲了。”
“按照习俗,婚前男女不是不能见面吗?他又怎么会乐不思蜀?”
“本来是不能见面的,只是元沅跳舞时候受了伤,秦杰在医院陪着。”
“看样子,这次他是认真的。”
“应该是吧!自许晴空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对谁这般用心了,即使是和左青云在一起的时候。”
白晨风说完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顿时闭口不言,一双黑眸紧紧的锁住她。“左青云”这个名字,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成了他们俩人之间的禁.忌话题。
看他突然僵住,仿佛有些东西是他想触碰却又不敢触碰的,林空空蓦然鼻子一酸,眼眶也跟着红了。
“别哭……”他手忙脚乱。
“他对你而言,终究是不同的吧!”她带着哭腔说。
“没有。”
“既然没有,那你为什么不敢说?”
“不是不敢,而是不想,我不想她成为你心里的负担。”
“她为什么会成为我的负担?”
“因为,我们因为她吵过架,弄过误会。”
“可你不是已经让她离开了吗?”
“从现实中离开不是我要的,我希望她能从你心里彻底离开。”
白晨风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特别凝重,其实,有些话他还没有告诉她。他从来没有把左青云,当成是什么特殊的人,在他心里,他只是自己的下属,自己的员工。
他不会因为莫须有的事情就让她走,因为那样仿佛是他做贼心虚,就坐实了他的罪名。
可有些事情还是被他发现了,不管左青云隐藏的多好。利用秦杰上位,手段虽然不够光彩,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白晨风对道德这种事,向来是不屑一顾的。
然而,她不该鼓动白婷,对林空空和白晨曦下杀手,她们两个一个是他的爱人,一个是他的亲人,他如何忍得?
所以,左青云这辈子都别想回国,她只能呆在非洲了。那个贫瘠、暴动、战火不断的国度,是他给她的惩罚。
至于她那个年纪不大的儿子,他有心放他一马,他却选择了和他母亲在一起。
记得那日左青云问:“我一心为你工作,为你分忧,就落得这样的下场吗?”
373:圆满(一)
白晨风却连一眼都懒得看左青云,只觉得她污秽不堪,就冷冷的对她说了一句话:“想要你死,又怕脏了我的手,你可以呆在非洲不用回来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你明知道我喜欢你,却还要这么对我,你的良心呢?”
“我从来都不承认自己是一个好人,所以,良心这种东西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我答应你,我可以永远不回s市,只求你看在我兢兢业业工作的份儿上,不要让我去非洲。那你实在太乱了,我怕自己不明不白的就死在战火里。”
“呵……如果你真的死在战火里,那我还要谢谢老天,因为,我这算是为民除害了。”
“我不要去非洲,宁死也不去。”
白晨风冷酷的笑:“那你就去死。”
左青云的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的看着白晨风。那模样像是看见了鬼,歇斯底里的吼:“白晨风!你不可以这么对我,不可以……”
“不可以?”他讥讽的勾了唇角:“那我应该怎样对你?‘擎天’以后再没有了你的容身之处。”
“我的工作能力没有问题,你这样做就不怕外人议论吗?”
“要议论也是应该议论你,以前我竟然没看出来你是这样的人,她们心地善良,却要无缘无故的死在你手里,她们何其无辜?”
左青云眼睛黯淡无光,看着白晨风忽然大笑起来,声音又尖又细:“纪蒙蒙无辜?哈哈哈……太好笑了。白晨风,你的智商都哪去了,你可别忘了,她是纪中良的女儿,与你之间有着血海深仇。”
“这是我和她的事,与外人没关系,还轮不到你来指责。”
“那是因为你不敢承认,不敢面对,总有一天,你也会看到纪蒙蒙的真面目,她不过是在利用你而已。”
白晨风本是个不喜形于色的人,此时却因为她的话怒不可竭,伸手扣了她的下巴,用力捏,语气阴狠:“你在说她坏话,我现在就把你丢下海里去喂鱼。”
“哈哈哈……”左青云疯狂的笑:“想喂鱼就免费喂吧!临死之前还能看到你们这副样子,我的心里越来越舒坦。”
白晨风觉得自己曾经欣赏过她,完全是眼睛瞎了,冷声道:“活着是我对你的惩罚,人间是我留给你的地狱,好好享受苦果吧!”
然后,他就看到了他想看到的场景,左青云脸色煞白,头发乱糟糟的,完全没了往常的坦然优雅,目呲尽裂,几尽疯狂……
“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她?”她犹疑地问。
“没有!”他肯定地回。
“我总觉得她对你而言是特殊的,你都没陪我一起加过班,现在加班后送她回过家。”她的声音闷闷的。
白晨风对女生这种吃醋的行为,实在无法理解:“也许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她有些与众不同,可能因为她的经历和我一样,一样的凄凉,所以才会有一点儿心心相惜的感觉。”
林空空觉得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如果自己依然不依不饶,就显得太过矫情,加之身体不舒服,就默默的缩回被窝里。
白晨风看她神色怏怏不乐,脱了鞋子上床将她揽到怀里,没话找话:“你这一整天都赖在床上吗?”
“嗯……阴沉沉的天气最适合睡觉了。”
“那你睡的也太久了。”他低头在她颈间轻啄,却发现她脖颈上湿哒哒的,他瞬间变了脸色,语气焦急:“怎么了?不舒服么?”
“没有……睡得久了。”
白晨风不理会她,手顺着她的衣摆探了进去,林空空拒绝,不依的挣扎:“你干嘛?”
他不语,在她光滑的背上轻抚,入手也是黏黏的,他眉头蹙得更深,说话也严厉起来:“你这满身的汗,现在怎么解释?还说你是睡觉睡的吗?”
“小白……我没事儿。”
“纪蒙蒙!”他连名带姓的叫,额上的青筋直跳,可见他此时的愤怒。
“小白,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害怕。”
“又找借口。”
“我没有,你生气的时候就是很吓人。”
白晨风无奈之下,只好把蹙着的眉头舒展开,语气也变得小心翼翼:“是不是心脏不舒服?”
“没有。”她赶紧摇头:“只是阴天刀口有些疼。”
“我看看。”他说着话就去解她的衣衫。
她生产后,又接受了换心手术,虽然白晨风很用心的在给她调养身体,可她还是很虚弱。
同床共枕,他却只是搂着她睡觉,过多的动作一点儿也没有,说起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亲密过了。林空空对他现在的动作有些害怕,就一手握了衣领,低低的说:“小白,别……”
白晨风明显正在努力压抑着怒火,说的话听起来都有些咬牙切齿的:“怎么?碰不得,还看不得?”
林空空有些怯怯的看他,她知道如果他看了她的伤口,可能又会自责,又会发脾气。
她的眼神刺得他心里一涩,声音就变得温和起来:“别怕,我看看严不严重,如果家庭医生料理不了,明天就去医院吧!”
林空空最怕他温柔的样子,让她一点儿抵抗力都没有,她犹犹豫豫的松了手,衣领被她握出几丝褶皱。白晨风动作轻柔的替她抚平,才缓慢的解了她的衣扣。
伤口比他上次看的时候略微好了些,但依然狰狞,她可能有些疤痕体质,刀口增生很厉害。
这种伤口一到变天的时候就会疼,还会带着一丝丝痒意,然后就是不抓痒痒,抓了就疼,十分难捱。
林空空刚做手术不久,这时候还是疼痛居多,疼的久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自然就不好了。
“疼得很厉害吗?”
“不怎么疼,就一点儿。”
白晨风叹息一声:“你就是这么别扭,对我还有什么好隐瞒的,承认疼我也不会笑话你。”
“哪里就疼的那么厉害了?再说了,我才不怕被你笑话。”
“我叫医生过来给你看看吧!”
林空空一把拉住他的手,拒绝:“不用了,这都是正常现象,你找医生来也不能怎样。”
“可你这疤也太厉害了,我说是像你这样,那浑身上下早就不堪入目了。”
“人和人的体质不一样,我怎么和你比,你壮的像头牛似的。”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还有些酸酸的。
“我若是像牛,那你就像猪。”
林空空不依的捶他,撒娇一般的说:“喂!哪有你这样的?说自己的妻子是猪。”
白晨风浅笑:“你还知道自己是我妻子?”
“当然知道,这不是新上任的吗?”
“那你还说我是牛?”
林空空撇了撇嘴:“你越来越小气了,一点亏都不吃。”
白晨风和她斗嘴也只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看她撇着嘴越来越不是滋味,也就不惹她了,只温和的问:“那怎样才能让你好过一些?”
林空空正在他怀里调整睡姿,调换到自己最喜欢的姿势,舒服的叹了口气,满意的说:“就这么陪着我睡会儿,睡着了就不疼了。”
“可我还没换衣服。”
“不要换了,睡醒再说吧!好不好?”
“好……睡吧!我就在这陪着你。”
林空空说睡还就真的睡着了,没有费力的数绵羊,就短短的一瞬。迷迷糊糊睡着之前她还在想,小白要比绵羊好用的多。
白晨风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安定,这种感觉只有她能给,他也只愿意她给。
替她把额前凌乱的碎发整理好,轻轻的在额头上印了个吻,宠溺的说:“傻丫头,真不知你是属什么的,说睡就睡着了,这么快。”
回答他的只有她均匀的呼吸声,他越看越欣喜,只好紧了紧怀里的人,心脏热乎乎的,像是泡在一坛子温热的水里。
他在外面忙了一整天,现在捂在暖洋洋的被子里,抱着他的妻子,幸福的都要溢出来。
自从她手术后,一直恢复良好,就连医生都说效果比预想的还要好。因为,她求生的意志特别坚定,任何人也无法动摇。
只是他仍是不放心,越幸福就越不放心,可能是因为害怕失去。他是浪子,心狠手辣的浪子,如今被她同化的,却连只小动物都不敢杀。
对于这样的改变,他不排斥,甚至可以说是特别喜欢。任何一个人都是这样,总在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上流连忘返,他每天都在平静的幸福中颤抖着。
他害怕她会出现排异反应,或是感染一类的情况。因为这种情况,最近在医院死亡的人数已经过百,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有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如果他的生活中没有她了,没有这个不管他做什么事,她都在身后默默支持,又总是一心一意对他好的小傻子。
那该是怎样的一种情况?星光黯淡,日月无光,大千世界中也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孤寂和绝望。又或者是,他会随她而去,在黄泉路上做个伴。
他们一路走到今天,有了现在的结果,不管是他还是她,都格外珍惜。可有时候命运总是那么残忍,越得不到的,就越想要得到。
374:圆满(二)
夜半,月凉如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林空空微拧身子,换了个睡姿,迷迷糊糊睁眼,发现白晨风根本没睡,仍单手拄着额头,静静的看着她。
“你都不睡觉的吗?”她迷迷糊糊的问,还带着浓浓的睡意。
“还不困。”
“几点了?”
“快11点了。”
林空空伸手揉了揉脸,让自己清醒些:“你不困,也没去书房?”
“没有。”
“那你就这样一直盯着我看,我有那么好看吗?”
他也调换了个姿势,让她能更舒适的靠在他的怀,顿了顿,才不疾不徐的说:“我就是看了你才睡不着。”
林空空刚刚清醒过来,脑袋还有些木木的,反应了半天,才发现他是在挤兑自己:“那我长得有那么吓人吗?”
“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他嘴上这样应着,眉宇间却荡漾着笑意。
“你变坏了呢?”
“哪有?”
“以前你不爱说话,虽然看着木衲些,却十分憨厚,这会儿可好,油嘴滑舌的,就知道挤兑人。”
白晨风蹙眉:“憨厚?怎么听着你是在说我傻?”
“嘻嘻……”她调皮的笑:“又被你看出来了。”
“大半夜的,你怎么还醒了?赶快睡觉。”白晨风的大手有规律的轻拍着她的肩膀,像是哄婴儿睡觉的模样。
她乖巧的闭了眼,喃喃自语般:“小白,你不用害怕,不用总看着我,我有宝宝,还有你,不会轻易离开的。”
白晨风身子一僵,拍抚着她的手也一滞,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又缓缓的拍了起来。
林空空见他不说话又睁了眼,握了他的大手放在自己胸口,柔声道:“小白,你是不是感受到了它的跳动?”
白晨风点头,一双眼眸紧紧凝着她的脸。
“我想老天既然让我活了下来,还赐予了我一颗这么鲜活年轻的心脏,那他就不会随意收回去。有生之年,我不放弃,你也不要总患得患失,可好?”
白晨风静静的看她,这几年她的变化很大,以前总是灵气逼人,明媚得让人不敢直视的少女,已经被岁月打磨得温润如玉,盘旋在她眉眼间的总是一种坦然,不牵绊,不执拗,不小心翼翼,不患得患失。
和她比起来,自己似乎变化并不大,一如既往的凉薄,一如既往的功利,一如既往的执念颇深。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就是不择手段也要得到。
和她比起来,他是黑暗的,见不到光的。这么多年,人人都道她平凡,配不上他,其实,真正配不上的是他。
皮相、金钱、地位……这些尘世中的浮华表象,经过时间洗礼,会变得一文不值。
再英俊的人,年华逝去之后,也会老气横秋;再多的金钱,到最后,也和纸片无异;别人的阿谀奉承,更是会让人感觉到无限腻烦。
可她的善良,宽容和坦然,经过时间迁移之后,也会变得弥足珍贵。岁月留给人的东西是不一样的,也许,真正让人成长的不是时光,而是经历。
她知道自己罹患重症,对每个日出日落都格外珍惜,对每个相遇的人都给出了最大包容。就是这样的她,才能接受古怪冷漠的自己,不离不弃。
一向自认为强大的他,忽然有些害怕,害怕看清楚一切的她,不在那样爱他,那样在意他。
他更怕她的心脏出现问题,触手冰凉,他再不能像现在这样抱着她,所以,他不敢睡觉,也睡不着。
最近他发现自己像个女人家一样,总是思前顾后,反反复复想的都是这些,似乎有些杞人忧天,可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些。
于是,他就这样几乎彻夜不眠,有时候睡着了也只能睡一会儿,就会迷迷糊糊的醒来。
又这样维持了一周后,即便是他有钢铁般的意志,整个人也显得很不精神,很颓废。
林空空用了很多方法,他依然睡不着,算是患了失眠症,最后她干脆给他灌起来安.眠.药。
这安.眠.药一味下去,就见了效果,白晨风夜间的睡眠质量明显提升,白天时候人也就精神了许多。
接连几天的雨终于停了,天空放晴。
白晨风在公司忙完事情,早早的就下了班,这些天,阴雨都连成串了,她的刀口每天都会疼痛,他虽然疼惜,却又无可奈何,今天准备回家带她和宝宝出来晒太阳。
进门后,她正一手拿着织了一半的围巾,隔一会儿织上一两针,抽空逗弄着两个孩子玩儿。
苏锦年正小大人似的,站在林空空身边,执拗的不准芳芷吃手指。两个孩子颇有意思,芳芷就要吃手指,而苏锦年就要把她放进嘴里的手指拉出来。
两个孩子这样折腾了一会儿,芳芷人小力气小,最终也没能把指头吃进嘴里,小姑娘顿时不乐意了,声音洪亮的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苏锦年就慌了,小心翼翼的抱起她,低声哄着:“不哭,不哭啊!手指头是不能吃的,上面好多细菌呢?”
芳芷那么小,根本就听不懂他的话,而且,苏锦年不会抱孩子,把她团得十分难受。小姑娘虽然还不到两个月,脾气却大得紧,声音洪亮的把脸都哭红了。
林空空对自己女儿的哭声无感,只觉得苏锦年手忙脚乱的样子很有趣,这个孩子可能自小就失去母亲了,所以,比其他孩子要敏感。平时总是一副很稳重的小大人模样,难得见到他这么慌乱的时候。
白晨风对于女儿的哭却远没有她那么淡定,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伸手接过孩子,抱在怀里,轻缓的拍着哄。
说来也奇怪,白晨风素来是副冷心肠,除了对林空空有些特别外,对其他人从来是不上心的。
独独对自己的女儿,十分在意,但凡小姑娘一哭,他的坦然冰冷就瞬间不见,化身成了最温柔的父亲。
芳芷也很买爸爸的面子,他一哄,她便不哭了,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打量着白晨风。
“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林空空把围巾放到沙发上问。
“今天天气好,想带你们出去。”话是对她说的,眼睛却盯着怀里的女儿。
“带我们出去晒太阳吗?”
“嗯……你不是说这些天连着下雨,你捂在屋子里,都要发霉了吗?”
林空空想到前几天晚上,她摸着有些潮乎乎的被子抱怨,没想到他还真听到心里去了。她的心瞬间变得甜丝丝的,果然被人在乎是件很让人开心的事。
“那我们现在就出去吗?”
“现在?”他把眼神从女儿身上转移到她那,从上到下把她打量了一遍。
林空空随着他的眼神看自己,发现自己穿着他的白衬衫和长裤。自从手术过后,她就在家休养,根本就没出过门,因为伤口的缘故,就喜欢穿一些宽松的衣裳。
他的一些家居服都是纯棉质地,穿起来特别舒服,刚好可以满足她的要求,所以,这段时间,她霸.占了他好多衣裳。
“我去换衣服。”
白晨风低头浅莞:“好,我等你。”
外面的阳光特别好,照在人身上绵绵软软的,保姆推着两个宝宝散步,林空空则靠在白晨风身边,絮絮叨叨的闲话家常。
“你说s市这天气怎么会这么奇怪?”
“怎么?”
“一到雨季,就难得见到太阳,就像你所说的,前几日的冷风都吹进骨头缝里了。”
白晨风伸出抚摸着她已经长到肩头的秀发,温和的问:“不喜欢待在这里吗?”
“以前挺喜欢的,可是从做过手术以后,就不怎么喜欢了。雨季这么长,整日里阴森森的,伤口疼呢。”
白晨风想到最近她确实被伤口折腾得难熬,看了看天空,很平静,很平静的说:“蒙蒙,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吧!”
“换地方?”她吃惊的又反问了一遍。
“对。”他笃定的点头。
“可是擎天总部就在这里,你怎么能离开呢?我没事的,伤口养几年也就好了。”
“总部虽然在这里,但现在网上办公也很方便,而且我可以定期过来。再说有秦杰在,我也没什么不放心。”
“可我还是觉得不太好,就因为这的雨季,我身体舒服,我们就要换地方吗?这样想来,好像有些小题大做。”
白晨风做事向来雷厉风行,不喜欢和旁人解释,此时,看着她犹犹豫豫的模样,就忍不住出声安慰:“那我们就雨季搬出去,等到天气好了,我们再搬回来,你喜欢哪里?”
林空空觉得s市的雨季确实难熬,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想来想去就想到和母亲一起生活的那个小镇。
“雾隐小镇你听没听说过?”
白晨风想到知道她不是纪蒙蒙后,曾派人查过她的资料,对这个地方隐隐约约有些印象,说不太确定的问:“你以前生活的地方?”
林空空点头如捣蒜:“是呢?那里四季如春,很少下雨,总是阳光明媚的。”
“好,那我们就去那里。”
“可是……那里交通不太方便。”
“无防,只待两个月左右而已,耽误不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