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三件事情
自去年太平道祸乱中原以来,郭斌率军南征北战,虽立下了赫赫战功,却一直未曾得空回阳翟看一看,即便是得任颍川郡守后,也多是忙着带领一众属官下乡考察去了,回来呆了月余,在阳翟县中却愣是只呆了几日。
一地父母守土有责,非奉诏不得擅自离开属地,这既是为了防止各地的官员私自串联,竭力防止地方势力坐大,犯上作乱,也是为了可以更好的管理地方。一般说来,作为领导者是不能离开自己的下属太久的,否则官威官体便难以深入人心,若是不立下个体统来,治理地方便是难上加难。
所幸郭斌本便是颍川郡中本乡本土的后起豪族,颍川郡各地豪族本便是伏龙山庄合作的重要对象,也是郭斌一直以来着力团结的力量。尤其是塞外三城的建设,更是整个颍川郡共同投入,共同努力的结果。再加上郭斌虽是从越骑营统领任上升任的颍川郡守,却也曾任过阳翟县令,他在阳翟县中折冲樽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几万流民安置得妥妥帖帖,其理政的能力固然是众所周知,在颍川郡中的威望也极好地立了起来。
再加上郭斌功勋卓著,武功赫赫,是天子亲封的可开帐设府的破鲜卑中郎将,又有钦赐的尚方斩马剑,极得天子信重。故此,他虽极少有时间回阳翟,其威名却只有一日日愈发强盛的。况且,几个属官之中,无论是戏志才、荀故切焓峭纺粤榛睿?惺挛戎兀?诤耗┒际嵌ゼ舛?哪背迹?芾硪桓鲂⌒〉尿4ぷ匀皇谴麓掠杏唷t谥谌伺?o拢?4ぞ?醚刈殴?蠊婊?牡缆费杆俜17梗??沟抿4ぁ15绕涫茄舻韵刂械木用穸运?粗嘏宸?h缃窨凑庋舻猿峭馊松饺撕5募苁疲?垂?蟪鱿趾蠹ざ?娜巳海?坪鹾苡型?鋈顺绨莘17沟那魇啤?/p>
郭斌不在颍川的日子里,赵云一直坐镇阳翟,将家中安置得妥妥当当,使得郭斌能够安心在外征战,算得是幕后英雄。若说郭斌立下的这赫赫战功,其中便有赵云一半的功劳。因此,在城外迎接郭斌一行的人中,自然是以赵云为首。
郭斌双腿一夹马腹,胯 下战马倏地加速,等驰到了赵云等人面前,方一个甩尾停了下来。那战马尚未挺稳,却见他右手一撑马背,已然翻身跃下马来。一年的东征西讨,郭斌骑在马背上的日子大约便要有十个月,再加上他一直勤修武艺,无论是内家功夫还是轻身功夫,都有了极大的提升。因此,如今的郭斌在骑术一项上也有极大飞跃,早非吴下阿蒙。赵云见状,双目一亮,知道郭斌这一年多来武功进境可观,心中也暗暗替他高兴,却早已带着众人拜倒在地,口称主公。
随着赵云拜倒,前来迎接的士民百姓自也不会傻站着了,一时间矮下了一大片身子。郭斌忙上前将赵云扶住,口中道:“师兄快快请起,师兄拜师弟,断没有这个规矩。”
赵云虽知道郭斌最不耐烦这些,却坚持行完礼方起身,口中轻声道:“礼不可废。”
要说这既是为人谨慎守礼的赵云的一贯作风,更是戏志才出的主意。盖因场中非但有郭斌亲近的下属,还有颍川各地的豪族代表,郭斌在颍川郡中的地位还是要彰显一下的。郭斌虽为天子亲封的颍川郡守,然毕竟时日尚短,又不常在郡中,于颍川郡中的一干豪门大族自然便不是那么熟悉。迎接的人群中非但有阳翟县学中的学子、阳翟县的百姓,还有颍川郡中各地豪门的代表。如今搞了这么大的阵仗,作为郭斌的首席谋士,戏志才自然要帮着他在颍川豪族面前树立威信。
经过近两年在官场中的摸爬滚打,郭斌如今也成了官场中的老油子,看着站在赵云、戏志才等人身后衣冠楚楚,气度不凡的一干人,他心中了然,想来这些便是戏志才在飞鸽传书中提起过的颍川各族的代表了。
当下,他也不打话,飞身一跃上了一个临时搭起来的土台子上,团团作揖后,方朗声道:“在下便是郭斌,场中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未免有人觉得郭斌是否是三头六臂?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两个膀子扛着一个脑袋,没什么稀奇的,大家伙儿可要瞧仔细了!”
话音方落,原本紧张静谧的人群中爆出一阵哄笑声,众人顿时觉得这位不太常见面的主公似乎也不是那么高高在上、遥不可及了。
见气氛热烈了不少,郭斌面色稍缓,随即沉声道:“我此次北上京师,所为者,不过三件事情。第一件,我南下交州之时,曾将林邑国王范熊擒获,此次是要将其押送进京。林邑国本是中国之象林县,当年伏波将军标铜立柱之所也。奈何与中国距离遥远,朝廷天威难及,故自归汉以来,屡屡反叛,更有名区连者,杀害县令,自称林邑国王。”
这些消息在出版发售的《九州舆图》中早有记载,因此众人却也大多并不甚惊异。如今的阳翟县中,除了阳翟县学中给适龄儿童提供系统而科学的教育之外,图书馆与阳翟县学还给愿意学习识字之人开设了夜学,部曲之中更是很早便有教授人识字的夜学,郭斌的部曲中识字率甚至高过阳翟县中的平民百姓。
因此,这本新近出版,内容浅显的《九州舆图》大受追捧,阳翟县的识字之人大多看过这本书。况且,无论是阳翟县还是长社城,商品经济之发达直追临淄、洛阳、番禺、长安等几个古来便极有名的大城市,前来贩运货物的各地商人更是如过江之鲫。如此庞大的客流量使得这两地的服务业极是红火,酒楼、饭庄、茶馆更是一家挨着一家。
这些地方为了招徕顾客,便雇了人在大堂之中大说“脱口秀”,其内容除了流言八卦,喜剧笑话,便是这《九州舆图》的内容了,阳翟县中甚至出现了以编写“段子”谋生之人。市井文化的兴起,丰富了阳翟县人民精神文化世界的同时,也使得《九州舆图》名声大噪。阳翟县中,上自白发老者,下至垂髫幼 童,对《九州舆图》中的许多内容都是信手拈来。交州情状在《九州舆图》中虽算不得多大的篇幅,可此地远离中原,又是珍珠、犀牛角、象牙、玳瑁等贵重奢侈品的产地,在商业文化发达的阳翟县中,自是极受欢迎,也是茶馆、酒楼中说得最多的段子之一,故众人对此多是颇熟悉的。
只听郭斌继续说道:“林邑国自立国之后,便屡屡北上侵犯,我中国入南海之渔民更是屡遭其迫害。”说到这里,下面的听众已多愤愤不平之色。人内心之中都是划分内外的,远古社会,同一部落的便是自己人,其他部落的便是外人;如今出了阳翟县后,阳翟县的老乡便是自己人,其他人便是外人;去了京师后,颍川郡乃至豫州的老乡便是自己人,其他人便是外人;出了国后,中国之人便是自己人,其他人便是外人。如今民族主义虽还没个谱,可内外之分却是自部落出现伊始便深深植根于人心的。
通过这种一层一层的内外之分,中国人这种世界上社会感情最为深厚的物种便寻找到了自己的社会归属感,也由此在这个巨大到骇人的世界上,得到了心理上的安全感,身后有人嘛!大汉朝廷虽也有贪 官 污 吏,如今朝中的政治也不甚清明,可是听到郭斌这话,大家自然而然地便在脑海之中将内外之别划分得明明白白。
“我此次南下擒林邑国王进京,便是为了昭显一件事情:朝廷管不到的地方,我不能不管。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郭斌挥动着手臂,扬声道。
他习武经年,其内家功夫已自有不浅的根基,如今这一番话说将出来,那是中气十足,虽然场中几千上万人,却将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送进了每个人的耳朵之中。一旁的樊阿见状,亦不由暗叹郭斌武功进境之速。
听了郭斌的话,台下群情汹汹,戏志才瞥了赵云一眼,赵云会意,右拳紧握,直指向天,朗声道:“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一时间,人群中爆出了同样的呼声。先自维持秩序的部曲之中,再到阳翟县学的学生,逐渐蔓延到了围观的群众,就连颍川各地前来围观的豪门大户的代表们,在这种气氛感染之下亦是不由得振臂高呼。无论是军中还是阳翟县学的年轻人,对郭斌这位主公那是发自心底的崇拜之情,听了郭斌这极提气的话语,人人胸腔中便仿佛一团火在燃烧。
郭斌赞许地瞥了戏志才与赵云一眼,微微点头。
见现场气氛差不多了,郭斌双手下压,示意众人停下,待声音渐渐停息,方道:“此次进京的第二件事情,是为了最后送别一位忘年之交。”
郭斌在京中久负盛名,非但中原士林之中对其推崇备至,便是弘农杨氏,关西孔子杨震嫡孙,当今天子的老师杨赐,对他也是念念不忘。两人年纪相差虽大,却常常有书信交通往来,乃是忘年之交,这事情很是传为士林中的一段佳话。
因此,对于这第二件事情,阳翟县学中的学子和郭斌的部曲虽都不大听得明白,前来观礼的颍川各族代表却是心知肚明。司空杨赐去世,在朝中也是掀起了滔天巨量,这些名门大族自然要多加关注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第三件事
在重生之前,郭斌一直是一个极低调的人,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大概是他几乎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自也没有了高调的资本。久而久之,便也被迫养成了低调的性格。自从重生到东汉末年之后,在经历了许多挑战之后,他也意识到自己似乎亦有了高调的资本。
从第一次与管亥交手时,他扮猪吃老虎,利用革 命先烈们用生命摸索出来的拼刺术将管亥放倒,既得到了众人的投效,又获得了河朔神枪童渊的青睐。后来,他利用人类社会两千年发展充盈的技术与知识发家致富,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郭斌在取用人类经过两千年发展所获得的智慧时,那可是毫无底线,毫无罪恶感的。他所面对的都是这个时代最优秀的人才,若不拿出全身的力气,他这个主公怕是会立马便要露怯。不过,他虽不会假惺惺地说自己在内心深处觉得有什么心理负担,可却也不会因为自己这一套拿来主义的做法而沾沾自喜。
无论是牛顿力学三定律还是流水化生产的工业生产模式,亦或者是香皂、美酒、水泥的制作方法,都不是他自己研究出来的。因此,当人们拿这些东西来拍他马屁的时候,他却丝毫觉不到一丁点儿骄傲。就为这,司马徽还专门在戏志才面前夸过他,说他“亲贤远佞”,是难得的一代英豪。
虽然如此,郭斌毕竟还是养成了不太爱咋呼的性格,属于不叫的狗系列。不过,经过这两年来的历练,他也逐渐悟出了有时候也应该适当高调一点儿的道理。当然,并不是如铁头娃、愣头青一般蒙着眼睛往前冲,搞什么鬼扯的“看不见走位”,而是在恰当的时候适当地展示肌肉。而且他也悟出来了一个道理:在恰当的时机展示肌肉,可以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也能够省却许多口舌。
就像郭斌在塞外三城将和连南下大军尽数歼灭一样,经过这一次展示肌肉,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便将围攻塞外三城的两路鲜卑人的偏师收服,也可借此震慑草原上其他蠢蠢欲动的野心家们。
如今郭斌特意将参加杨赐葬礼的事情拿出来说事儿,目的就是要展示肌肉。要知道,杨赐可是人称“关西孔子”的杨震的嫡孙,也是当今天子的老师,是辅佐天子坐稳皇帝宝座的砥柱中流,便是因此,弘农杨氏无论是在天子眼中还是在天下人眼中,都是明明白白、最坚定牢靠的帝党。这也是弘农杨氏虽一直居于党锢之祸漩涡中心,却依然能够屹立不倒的根本原因。
党锢之祸表面上看来是宦官蒙蔽圣聪,迫害道德高尚、一心为民的党人,可实际上不过是皇权想要借着宦官的手收拾一下遍布朝野的中原豪族的力量罢了。因此,宦官尽可以折腾那些盘踞中央、把持外朝大权的党人,却动不得与天子关系亲厚的杨家。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因为结党历来是各个君王最忌讳的事情。试想一下,中央政府中的大多数官员一旦联合在一起,尽可以将天子架空乃至彻底抛弃,近代历史上所谓的君主立宪制说到底不就是这个道理么?
因此,杨家虽是诗书传家,却是正正经经的西北豪族,与中原豪门之间联系不甚密切,反而成了他们自保的武器。就在党锢之祸最惨烈的时代,杨赐官至司空,其父杨秉则官至太尉。
由此可见弘农杨家在天子心目中的地位,郭斌此时提起这件事情,也是为了敲打敲打颍川各地的豪门大族。伏龙山庄与各地豪门的合作已经近两年了,颍川但凡说得上字号的豪门大户,大多都跟着郭斌赚了不少,那些当初以实际行动支持郭斌建设塞外三城的颍川豪族,更是获得了源源不断的稳定收入。
御下之道,讲究恩威并施。对谁都客客气气的老好人断然作不了好领导。所谓“近之则不逊”,只说好话,只懂得说“好好好”、“是是是”的人,威望不好立起来。面对如今的情况,郭斌倒是将好处给了颍川豪族了,却也需要不时敲打一下。展示肌肉,昭显天子刘宏对郭斌的看重,便是郭斌的手段。
果然,当他说完之后,在场的颍川郡中豪族代表们一时间作声不得。戏志才、荀??12焓?热思?耍?挥砂蛋档阃罚?闹卸怨?蟮氖侄我布?桥宸?r?倒?笳飧鲵4な兀?忝辉趺丛隍4u?嗑茫??灰?涤敫鞯氐暮烂糯蠡y赝飞呙歉愫霉叵盗耍?挠心歉鍪奔洌恳虼耍??剿湟恢北3肿牌牧己玫墓叵担??笕创游丛隍4u俪÷豆?妫?庖菜愕檬且桓銎孑饬恕?/p>
这么做的后果便是,各地豪门虽大多支持郡守府中的各项政令,却总是未曾交心。严格来说,颍川的豪族与郭斌的关系只是经济上的来往与合作,却并非政治上更为牢固的盟友关系。不是郭斌不想,也不是各地豪门大户仗着地头蛇的关系故意拿捏,实在是双方关系没到那个地步,官场上的许多事情便也不能如自己人一样说得那么明白。
因此,如今郭斌终于回到了颍川,其首要任务便是在全郡之中树立威望,只有这样才能尽快将颍川郡的力量整合起来,在经济上互相扶持、相互依靠,在政治上共同进退、祸福与共,才能真正发挥出庞大规模的集团优势,在最大程度上赚取政治和经济利益。
见了众人的反应,郭斌心中大乐,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沉声道:“我此番北上京师,第三件事情,也是最重要的,便是要迎接中陵侯刘子奇先生的灵柩回乡。”子奇是刘陶的表字,中平元年(184年),他被封为中陵侯。
“刘公为人平易,不修威仪,不拘小节,沈勇而有大谋。所交朋友,则必定志同道合,虽贫贱而不能移。数次为国是上书,因此得罪权贵、宦官亦在所不惜。就在一个月前,他被宦官诬告与张角勾结,遂投入狱中。刘公威武不屈,终于绝食而死。”郭斌语调沉重,听者感同身受。
在郭斌此次北上京师之前,早便让戏志才于阳翟县城西南处大兴土木,兴建了一处祠堂,专门用于陈放英烈的牌位,此次北上迎接刘陶灵柩回来后,便要将其衣冠葬于祠堂后面,并于祠堂之中供奉其牌位。与刘陶的灵位共同进入祠堂的,还有历次战事之中牺牲的将士。因为将会有这个大动作,戏志才早便吩咐下去,在郭斌北上之后,就在茶馆、酒肆、夜学之中大肆宣扬刘陶的事迹,故此如今在场之人,对于刘陶的事迹那是知之甚稔。
如此空旷广大的环境,上万人的听讲规模,在没有扩音器的时代,对一般的演讲者来说简直是个噩梦。所幸郭斌修习内家功夫已有根基,中气充沛。当下以胸腹发力,气息通过口鼻喷薄而出。
只听他悲怆苍莽地声音笼罩在阳翟城西南上空:“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这一段诗的意思是:“天地之间有一股堂堂正气,它赋予万物而变化为各种体形。在下面就表现为山川河岳,在上面就表现为日月辰星。在人间被称为浩然之气,充满了天地和寰宇。国运清明太平的时候,它呈现为祥和的气氛和开明的朝廷。时运艰危的时刻义士就会出现,他们的光辉形象一一垂于丹青。”这是文天祥兵败被擒,关押在狱中所作《正气歌》的一部分,其人敦敦醇醇,为世之君子,其诗则大气凛然,浩浩汤汤。
“郭某不才,欲以陶先生端正爱民之心自况,以天下名教是非为己任,事不辞难,罪不逃刑,驱除外侮,共振华夏。遂欲广募同心共志之辈,但有能耐艰苦劳顿,不惜己身而为国家者;修远求索,上下而欲觅同道者,皆吾之所求也。故曰:愿嘤鸣以求友,敢步将伯之呼。”
这番话再次将场中众人说得热血澎湃,所谓“以天下名教是非为己任”,是世人对党锢之祸中党人魁首李膺的评价;所谓“事不辞难,罪不逃刑”,也是他果断处决中常侍张让弟张朔之后,有人劝他逃去时所说的话。在这个场合,郭斌以阳翟县侯、颍川郡守、破鲜卑中郎将的身份,说出这么一番话,不得不叫人深思。
在以往,郭斌虽也曾帮助过党人,曾上书天子求开党锢之禁,也曾私下里营救惹上了宦官的王允,却从未如今日这般堂堂正正地宣之于口。搞政治就是如此,态度越是晦暗难明,讲话越是云山雾罩,便显得越是有水平,这也是政客们的自保之道。然而,郭斌如今竟公然将党人首领李膺的话讲出来,并声明“愿嘤鸣以求友”,那便算是真正对宦官开炮了。
所谓“愿嘤鸣以求友”,出自《诗经小雅,伐木》,原文是:“嘤其鸣矣,求其友声。”但凡学字之人,《诗经》自然是入门的必修科目,因此这典故场中之人倒多是知晓的。而正是这句话,将场中气氛燃爆了。
郭斌这是对着场中众人说的,也就是说场中之人都是郭斌要“征友”的对象。不要说这些对郭斌崇拜敬重的学子了,便是颍川郡中各家来的代表,一个个自也是激动不已,能与郭斌这种文武双全,“破夷狄于北疆,扬国威于天南”的英雄豪杰做朋友,自然是求之不得啊!
在后面扶着刘陶灵柩的刘陶的长子,听了郭斌对乃父的评价,亦是激动地泪流满面,痛哭失声。
第三百六十三章 民族国家
汉代私学遍布中原各地,尤其以颍川最盛。如今最为显赫有名的,就有颖阴荀氏、长社钟氏、许昌陈氏三家。
这三大家族世代以诗书传家,三大家族中的俊杰:钟皓、荀淑、陈??,与韩韶一起,以清高有德行闻名于世,被称为颍川四长,是东汉一朝同郡的鼎鼎人物。其中许县陈氏的陈??,与子陈纪、陈谌并著高名,时号“三君”,更是党锢之祸初起时的党人领袖之一,另外颖阴荀氏,也有荀俭、荀绲、荀靖、荀焘、荀汪、荀爽、荀肃、荀?辏?怀莆?魇习肆??/p>
在颍川的三大家族之中,颖阴荀氏与刘陶是同乡,因为当初黄巾之乱时荀乓徊糠肿迦死吹窖舻韵兀?艿搅斯?蟮谋踊ぃ?虼嗣挥惺艿交平砭?墓?稚?牛?鹇肴擞胂溉聿莆锸潜wx恕3ど缰邮显蛞蛭?ど缡悄下饭倬?钥够平碓艨艿闹行模?竿蚬倬?急焕г诔侵校?炊?挥惺艿教?嗟挠跋臁o啾绕鹄矗?聿?率鲜艿降挠跋烊雌拇螅??页ど缰?胶蠊倬?科?绾纾?率现富蛹叶∈匚雷?埃?挂布岢至讼吕础?/p>
待到黄巾之乱基本平定后,颍川郡中人口数量虽有减少,但土地还在,豪门大族们自然也依靠着累年的积蓄和在地方上崇高的声望,重新过上了原来的生活。这个时候,地方豪门大族对地方重建与维持稳定的重要作用又显现出来了。
颍川郡中这么多诗书传家的豪门大族,其门中子弟多入仕为官,其中门生故旧遍布天下,若是能将其力量整合起来,则其强大程度是可以想见的。以郭斌行事的作风,摆了这么大的阵仗虽是为了进行颍川郡的“精神文明建设”,可若只单单有这么一个好处,那可就太“浪费”了。
因此,郭斌想要借着刘陶的事情为契机,逐渐将颍川的政治力量整合起来。颍川郡中荀氏自不用说了,有了荀??诖耍?亲匀皇桥懿涣说模怀ど缰邮希??笕丛缫延胨?怯辛思??酌艿暮献鳎?ど绯峭獾穆胪酚胱?暗慕ㄉ瑁?羰敲挥兄邮系闹c郑?胍?ㄆ鹄醋匀灰?喾岩环?ζ??銮遥??蠼?ど缱魑??ㄑ舻韵氐奈佬浅牵?蛊涑晌??有熘荨13镏荨14┦Α13舻缘慕煌ㄊ嗯Γ?渤晌?椴疾挚獾纳堂持行某牵?邮弦彩谴蟠蟮爻5搅颂鹜返摹r虼嗽隍4ぶ校??擞币踯魇希?邮嫌敕??阶?暮献髯钗?芮校?浠窭?彩羌?帷h缃竦闹邮希?渚??嘶平砭?钠苹担?浞17谷锤?友杆伲?涫盗?现?平碇?仪吧踔粮?性龀ぁ?/p>
而相比起来,许县陈氏与郭斌的交往自然便不是那么密切了。想要将颍川郡真正地掌握在手中,郭斌非得将三大豪族尽数折服方可,否则便是一句空话,而在三大豪族之中实力居于首位的许县陈氏,目前看来自然是重中之重。
陈??的官位虽不甚高,可其在士林之中名望极高,德行高致,又会做人,被称为“陈君可谓善则称君,过则称己者也”,算得是士林之中泰山北斗一般的人物。也就是说,这个陈??一旦遇到好事,便将功劳推给别人,一旦做错了事情,便将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这样的好人,谁不喜欢呢?而具体到颍川郡中,争取陈氏一族的支持,便显得愈发重要了。如今郭斌摆明车马地抬高刘陶的声望,与宦官过不去,向当年第一次党锢之祸中的党人领袖,年已八十二岁高龄的陈??示好,自也是一个重要方面。
只见郭斌说完那番话以后,便亲自上前抬起盛放着刘陶衣冠的棺椁,与赵云、戏志才、荀??12焓?9赜稹17欧伞11浦摇3碌郊溉艘煌??湓崛腱籼煤蟮哪寡ㄖ?小4?陆u哪寡ㄌ钌贤粒??蟊闱资址钭帕跆盏牧槲唤?腱籼弥?校??涠硕苏??匕诜旁谥骷牢簧稀?/p>
待郭斌怀着沉痛的心情将其摆放好后,主持仪式的荀??笊?溃骸盎平碇?壹叭?庵?街校?15戮鸵逯?17槿腱簦 ?/p>
这时,便见几十个人各自捧着灵位依照顺序进入祠堂,待将木制的灵位摆放在配享的位置后,方依次走出祠堂。郭斌在中原剿灭黄巾的几次大战中,手下伤亡虽极少,在这冷兵器作战的战场上,却也极难做到零伤亡,这些捧着牌位进入祠堂的,都是随着郭斌南征北战牺牲之人的家人。
随后,戏志才命人将早已写好的牌匾挂在了祠堂正门,便是端庄中正的“英烈祠”三个字,祠堂正门两侧也挂了一副楹联,便是“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这句林则徐的诗放在后世来,可能已经被说烂了,可让如今的人看了,却是振聋发聩。这些,自然又都是出自郭斌的手笔了。
西方民族国家的出现,是一个团体,一个地区,经济、政治、军事等方面的因素共同作用产生的结果。社会经济的发展造成了社会阶层的多元化,社会阶层的多元化则必然会引起各个社会阶层之间利益的冲突。因为各个阶层都无法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另一方,也都无法独占政治权力及经济权力,无法否定他人的利益。为了不同归于尽,他们便只好采取妥协、协商的办法,只好求助于一个相对超然而又强大的公共权力。
而这些在15世纪17世纪间成型的西欧民族国家,一经建立便面对着无休止的外部威胁和冲突,便处于不断的战争之中。因为那时候正是大航海时代 开启,欧洲各国忙着探索大海,忙着寻找新的陆地,忙着占领殖 民 地,忙着争夺海上霸权的紧要时刻。为了应付战争,它们需要增加税收并将其更加制度化,需要建立完善而系统的官僚体系,以治理内政、动员兵力,需要在民众中唤起爱国主义情绪,需要建立一支强大的常备军。
然而,中国则颇不相同。
说到底,民族国家的形成是因为整个社会的共同需求,这个社会需要凝聚力量共同面对危机,共同进行大规模的公共设施建设。
与西方国家不同的是,中国地形复杂,地势西高东低,长江大河自西向东汇入大海。而受这种大的地理形势的影响所形成的农耕经济,使得中国人民对于长江大河极为依赖,同时也极为头痛,所谓痛并快乐着。
水从来都是生命的源泉,也从来都是人类选择聚居地的重要考量之一,无论是游牧民族的逐水草而居,还是中原农耕民族旁水而居,其生产和生活都离不开水源。对于游牧民族来说,有水源的地方便可以放牧,这水源既可以生产野草,也可以饮马饮牛,更可以提供生活用水;对农耕民族来说,在河边居住可以更加便利地获得浇种耕地所需的大量水源。因此,在中原地区,大城市大多是要建设在江河附近的,因为江河可以为密集的城市提供足够的水源。
夏朝都城阳翟,紧邻颍水;商朝的都城商丘,则临近黄河;西周国都镐京,就在今天西安市长安区西北,紧邻黄河支流渭水;东周国都洛邑,亦即如今的东都洛阳,则是处于黄河南岸。便是东周时期列国的都城,也大多分布在河水边上。
齐国临淄,紧邻淄水;楚国的几个国都,大多在长江沿岸;燕国都城蓟城,有潮白河、拒马河、永定河等流过,当年太子丹送别荆轲的“易水”,源出易县境,入南拒马河,“荆轲入秦行刺秦王,燕太子丹饯别于此。”
韩国初都阳翟,后来迁居新郑,新郑也是在黄河南岸;赵国都城邯郸,紧邻滏阳河;魏国都城大梁则紧邻黄河,秦始皇二十二年(公元前225年),王贲攻魏,曾决黄河及大沟水灌大梁,城毁魏降;而秦国的都城咸阳,则是紧邻黄河支流渭水。
之后的前汉国都长安、后汉国都洛阳、隋都大兴城(即唐代的长安)与洛阳、唐都长安、北宋都城汴梁、南宋的临安、元朝的大都、明朝的南京及后来的北京,清朝的北京,乃至后来共和国的北京,都在河边。丰沛的水资源既可以供应越来越庞大的城市,供给越来越多人口的饮用,又能够加强都城的物流速度,比如北宋的都城汴京,漕运的便利性便是当初重要的考量因素之一,京杭大运河的开凿也是为了增强南北之间的联系。
因此,水资源的重要性在古代中国以农耕为主的社会中,绝对是最重要的生产资源之一,也是形成人口聚居地的重要条件之一。然而,中国境内大江大河贯穿的地形使得水利设施的建设尤其重要,著名的“三过家门而不入”,说的便是大禹治水的故事。
正是这种在深层次的经济原因,使得中国早早地便形成了国家的概念,因为只有统一的国家才有能力形成强而有力的公共权力,只有强有力的公共权力,才能保证诸如治理黄河、兴修水利这样庞大的工程得以顺利实施。再加上北方遍布着野蛮而凶狠的游牧民族,时时要南下中原抢掠一番,因此,中原大地上早在两千多年前便形成了强而有力的统一国家。
而欧洲则因为降水丰沛,自然环境较之中原地区要好得多,境内又没有如黄河一般需要经常治理的地上河,因此他们在根子上便没有形成统一国家的动因。而直到新航路开辟后,欧洲各国需要在世界各地瓜分殖民地,需要争夺利益,各国方真正形成了现代意义上的民族国家。
单从这个方面来说,正是相对恶劣的生存环境,使得中国民族国家的形成早了将近两千年。
各位大佬对不住了,今天停电,刚来电潜阳便火急火燎来发新章了,不到之处,请各位谅解。
第三百六十四章 阳谋
在将刘陶的衣冠与目前为止所牺牲的士兵的灵位奉到英烈祠后,郭斌自然要发表一番讲话。
“秦失其鹿,英雄群起而逐之,而汉高祖独得头筹,至今四百余年矣。”见就连前来观礼的各家代表也听得入神,郭斌很是满意,继续道:“四百余年间,虽不乏王莽之辈窃据九重,天下纷乱后仍归于一统。”
“大汉王朝驱匈奴于漠北,逐百越于天南,天之骄子狼奔豕突,南越诸王抱头鼠窜,奄有中原数百年之太平。天下万姓同声一呼,四方夷狄共来朝贺者,以历代士人煌煌之文治、前辈英烈赫赫之武功也。所谓‘维天有汉,监亦有光’,你我皆为炎黄子孙,是华夏一族,如今四方夷狄仰慕而称汉人者也。”与西方人不同,中国人历来都有祖先崇拜的传统,对于自己祖先所建立的赫赫功业,亦会听得热血贲张。其实何止是这些汉朝人,郭斌又何尝不是热泪盈眶?
因此这一番话,重新将现场气氛点燃,下面的关羽、张飞、陈到自是激动得热泪盈眶,便是赵云这极稳重的方面大员和黄忠这年纪稍长之人,亦是抑制不住地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而文臣之中,戏志才收起了浪荡不羁,徐庶与荀??蚴呛粑?贝伲?艚裟笞湃?贰n浣?杂诮ua14怠13锿?煊虻氖虑楣倘患?侨戎裕?某济歉惺艿礁?嗟娜词枪?笳庖环?爸姓瓜殖隼吹钠?呛鸵巴??/p>
只听郭斌浑厚中正的声音平和却有力,回荡在祠堂外的空地上:“北疆有匈奴族、鲜卑族,今又有乌桓族。山东原有东夷族、南有百越族、西有犬戎族、今有羌族。而我等中原之人亦有一族,便是汉族。所谓汉人万姓之兴衰者,亦即华夏国族之兴衰也。”众人听了,不觉纷纷点头。
“天子者,以天授之权护佑华夏国族者也;士民者,以圣人之教化育万民百姓者也。然天道无亲,世事无常。勾践有卧薪之厄,耀夜有囊萤之光,岂独我华夏一族乎?为百姓万民伸张,替华夏国族正名,信大义于天下者,即得天道。”
“吾虽鄙陋,亦常慕不食周粟之伯夷、叔齐之高义,恐先贤遗志难现于圣朝。及至延熹年间,党事大起,天下纷攘。凡党事始自甘陵、汝南,成于李元礼(即李膺)、张敦朴(即张俭),海内涂炭,二十余年,诸所蔓衍,皆天下善士。以天下名教是非为己任,不顾利害生死,不变其节,毁家纾难、激浊扬清,撩虺蛇之头,践虎狼之尾,虽湛宗灭族,有不顾焉。今刘公陶所为,不令先贤专美于前也。玉可碎而不可损其白,竹可破而不可毁其节,其刘公之谓欤?故,今立此英烈祠于阳翟,上则追慕先贤之遗志,下则规劝后辈以奋勉也。”
在东汉一朝,因党人一直占据道德舆论的制高点,所以党锢之祸一直饱受天下士民百姓的质疑。然而,人类总是倾向于趋利避害的,在党锢之祸后期便出现了许多以隐居之名,沽名钓誉的小人。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评价他们为“饰伪以邀誉,钓奇以惊俗”。因此,不得不说,两次党锢之禁敲断了许多东汉士人的脊梁,“名”、“节”相离的颓废气象如今也逐渐显露出来。
因此,郭斌此时这一番行为,既是为了颍川郡进行精神文明建设,使大家有一个可以为之奋斗的共同目标,也是为了借机整合整个颍川郡的政治力量,努力扩大自己的实力,使得颍川在即将来临的乱世之中获得生存的砝码,自然也有重新提振士林气魄的愿景在里面。当然,在长远来看,激发民族意识,使天下人都具有身为华夏国族的自觉、骄傲与责任心,才能在即将到来的五胡乱华之中站稳脚跟,乃至彻底将这种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
中国虽然早在公元前三世纪便形成了统一的庞大帝国,也在某种意义上形成了一个概念模糊的民族,可是其与现代意义上的民族国家却并不相同。其中最大的差异,便是民众效忠的对象不同。
现代意义上的民族国家,成员效忠的对象乃有共同认同感的“同胞”,以及其共同形成的体制,其认同感的来源可以是传统的历史、文化、语言或新创的政体。而两千年前中国所形成的尚处于初级阶段的稚嫩的民族国家,其效忠的对象则是君主,亦即所谓的忠君,即便是有思想先进者所提倡的“爱民”,也是建立在忠君的基础上的。
孟子所谓民贵君轻,不得不说已经有了建立民族国家的苗头,可是囿于时代的限制,他的继承者们又不得不受到忠君思想的影响。董仲舒提出天人感应的思想,便不得不通过“天能干预人事,预示灾祥,人的行为也能感应上天”这种蒙昧而带有迷信色彩的说辞,通过上天来巩固天子地位的同时,也通过上天来限制天子无限的权力。因此,董仲舒的天人感应思想,虽然为国家大一统和天子独揽大权的理论提供了依据,在某种程度上却又限制了天子的无上权力,为普通士民百姓限制君权开了一个口子。
可以说,董仲舒这种深据“买一赠一”特点理论的提出,既为汉武帝时期提高国家凝聚力,全力以赴进行对外战争,攘除塞外匈奴的大政方针提供了坚强而有力的支持;又使得儒家自此成为汉朝的一门显学,更为东汉朝士人团体反对外戚、宦官专权的斗争提供了理论依据。
在党锢之祸中,士人阶层大致代表了社会良心,是一股蓬勃向上的积极力量。郭斌的打算是,借助并扶持这股积极力量,使得其不会如历史上那般在党锢之祸中便将尊严丧失殆尽,最终在五胡乱华中被完全摧毁。因此,如今郭斌建立祠堂祭祀刘陶的做法,既有立足于当时环境中的功利性地考虑,又与为了保存民族脊梁的长远目标相互切合,是他在汉朝一步步建立更确切意义上的民族国家的大方针所必须要采取的措施。
郭斌说完这一番话,下面一片寂静,待过得片刻方暴起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即便是以戏志才的放 浪不羁与司马徽的淡泊静远,面上虽不曾变色,拢在袖子中的双手却均是激动得不住颤抖,想来是听懂了。
这一番话,口口声声是夸耀汉朝的丰功伟绩,一口一个要为了华夏民族不惜己身,说的却全是党人,一句忠君的话都没有。对于党锢之禁的根本原因,士林中绝大多数人都只是看个大概,很多人更是为了好名声而投身进去。然而,这表象却骗不过像司马徽、戏志才、荀??12焓?庋?亩ゼ饽笔咳ァ?/p>
这几位跟着郭斌时间都不短了,尤其是戏志才,与郭斌关系最为紧密,是最早跟着郭斌的谋士。一般的文臣武将跟定了主公,是要给人出谋划策,鞠躬尽瘁的,可郭斌倒好,在大事情上那叫一个拿得定主意,手下的人大约只要照着他划定的大路子走,工作便基本不会出现大的差池。即便是以戏志才、荀??12焓??牛?膊坏貌怀腥希?源痈?殴?笠院蠓堑?y搅诵矶嘈露?鳎??创?澜绲难酃夂透窬忠哺吡诵矶唷?/p>
官场上的那些弯弯道道郭斌似乎压根儿就不在乎,可是他越是如此堂堂正正地横冲直撞,越是没有人敢给他耍阴招、使绊子,便是以十常侍之首张让的嚣张跋扈,在郭斌面前亦只有唯唯诺诺的份儿。
仔细想来,郭斌从未用过什么险计,即便有时候看起来险之又险,却是计算妥当之后再做的。当初长社之战,郭斌率领六百骑兵冲击二十万黄巾大军的连营,将南路黄巾主力的作战意志摧毁得七零八落。这听起来似乎是险之又险的一战,却是郭斌算定了黄巾大军规模过于庞大,各部之间联络既不顺畅,军令不通,军事素质又是良莠不齐,难以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再加上黄巾大军联营连绵广大,处处都是破绽,波才便是想要组织精锐兵力防御,那也是防不胜防。
再说广宗之战,郭斌之所以敢于只身入敌营,是算定了这些黄巾军精锐早已走投无路,投降官军是他们唯一的出路,况且又有褚燕知晓他与张角的关系,因此郭斌是官军之中最适合前去招降的人。况且,以他与张飞的功夫,若是真的出现意外也自可脱身。不要说小小的广宗城,便是京城大内亦可来去自如,更不要说当时城中的百姓里还有许多关风龙的弟子在其中呢。
要说郭斌使计的战斗,怕只有当初在塞外伏击鲜卑大单于和连的那一次。双方实力相差太大,若不巧施奇谋,怕也难以胜得如此干脆利落。郭斌年纪虽不大,在战场上却足够谨慎,他所坚信的战争原则便只有一条,那便是以多胜少。即便是在全局上兵力少于敌方,也要在运动中撕扯敌方阵型,以期在局部形成压倒性优势的时候一举获胜。
正是因为郭斌这种战略战术思想,使得他手下的文臣谋士也都受到了影响,凡事都要站在高处,在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摸清楚后,有了高屋建瓴的认识,再做决定便会大大提高获胜的几率。
显然,如今郭斌这一番话的意思,戏志才等人也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这一章却是要了潜阳的老命了,古文果然不是潜阳肚子里这点儿墨水能驾驭得了的。贻笑方家便贻笑方家罢,就当是抛砖引玉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适当放纵
适才郭斌所讲的那么一大坨东西,就是在说一件事情:我们是一个民族,我们要爱我们的民族,只有为了民族的兴旺发达无私奉献,英勇付出的人,才值得人的尊重,刘陶如此,那些在英勇奋战中逝去的英雄亦是如此。
古人所谓忠君爱国,忠君永远是要排在爱国之前的,因为国家是一个宏大而看不见摸不着的概念,君王则是一个看得见摸得着,活生生的一个人。在这个时代,你爱不爱国很少有人能意识到,自也不会有人出来干涉你,可你若是不忠君,那便乖乖不得了,等着查水表。
举个例子来说,北宋年间出了一个以刚直足智著名的参知政事寇准。在宋朝,这个参知政事便相当于副宰相,当年王安石主持变法之初,所任便是这么个官职。景德元年(公元1004年)九月,辽圣宗耶律隆绪和他的母亲萧太后,率20万大军,从幽州出发,浩浩荡荡,向南推进。大辽军队兵锋所指,北宋朝廷一夕三惊,便有人提出要迁都南下。这时候寇准就不同意了,他极力反对南下,反而应当积极备战。
这个寇准很能干,为人也真是刚直,就在他获得朝堂上斗争胜利,朝廷定下要应战的策略后,竟“丧心病狂”地督促宋真宗御驾亲征。
御驾亲征这个词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它指的是皇帝亲临前线、指挥军队、征伐敌人。可以说,除了在马上打天下的开国皇帝,御驾亲征的例子是极少的,当然如唐太宗李世民、明成祖朱棣这样的特殊情况要排除在外了。
因此,一般来说御驾亲征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大局已定,天子御驾亲征是去走走过场,激励一下士气,也为自己积累一点儿光辉、伟大、正确的资本,提升一下自己的威望。不要以为这是虚的,不起作用,天子本身便具有政治上的优势,天生便是整个帝国的统治者。这话没错,可是正因为天子是天然的统治者,他才更加需要稳固政权,要不断敲打臣子,因为臣子们都是从亿兆子民中拼杀上来的人精,而天子大约除了在出娘胎的时候努力哭了两声便没做过更难的事情,他们所以能继承皇帝位,靠的是血缘。
御驾亲征的第二种情况,则是情势已经极其危急,非御驾亲征则国破家亡在即了。在这种时刻,天子上了前线则能极大地鼓舞士气,士气提振起来之后,战争的胜率自然要大幅度提升嘛。
然而,御驾亲征一旦失败,其后果是没有人能承担得起的。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御驾亲征便要面临着失败的风险,这是将天子逼在墙角了嘛!若是胜了,那是应当的。天子嘛,人中之龙,永远伟大、光明、正确。若是败了,威望受损都是轻的,天子死社稷的事情都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发生的。
当时的大宋朝,可以说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了,一旦真的迁都避战,那民心士气就散了。因此,寇准便极力促成宋真宗北上御驾亲征,甚至逼着天子由汴京而韦城,由韦城而澶州,甚至逼迫着天子从相对安全的南城行宫,渡过黄河到北城巡视了一圈。果然,此时宋军士气大振,战斗力直线飙升,再加上辽军先锋萧挞览在澶州城下被宋军以床子弩射杀,辽军士气大沮,被逼签下了澶渊之盟。
此后宋、辽之间百馀年间不再有大规模的战事,礼尚往来,通使殷勤,双方互使共达三百八十次之多,辽朝边地发生饥荒,宋朝也会派人在边境赈济,宋真宗崩逝消息传来,辽圣宗“集蕃汉大臣举哀,后妃以下皆为沾涕”。当然这事儿不知真假,若是真的,宋真宗这种与邻国后妃“结下深厚情谊”的本事倒真的令人敬佩了。不过,因为寇准使得北宋国祚延长了一百多年却是事实。
如此看来,既然立了这么大的功劳,身为天子的宋真宗应当真心感谢他了吧?然而事实上却没有人说寇准好话的,就连真宗对他也是心有芥蒂。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因为天子总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即便是再高明的政治家也无法完全掌控自己的感情。寇准确实立下了大功,保住了大宋朝的江山,可事情过去之后,一旦没有了切肤之痛,当年朝廷中的恐慌便没有人记得了,当年的千钧一发事后想想也不过如此了。这时候天子就会想,可能他不用御驾亲征,事情也不会太过糟糕,即便要御驾亲征,不用到达澶州北城那真正的战争前线冒险,作用也是一样的嘛。
再换个角度想想,你寇准将天子顶到墙上,逼着天子到前线去,说得好听是为了国事不顾己身,换一个说法的话分明就是不将天子的安危放在心上嘛!你这是为了国事,爱国算是没错,可是否忠君却值得商榷了。因此,即便是曾经立下了汗马功劳的人,在面对站队问题的时候,也是错不得分毫的。
如今的郭斌,摆了这么大的场面,请了这么多人,吧啦吧啦说了那么一大坨话,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可是单单落下了“忠君”一条没说。在许多时候,不表态便是表态,他既然没有强调要忠君,便大致可以解读为“不必忠君”。要知道,如今郭斌的地位提高了,俨然成了天下间权位最高的几个郡守之一,他的一言一行都有无数人瞧着,甚至连他放个屁都要被人过分解读。
要说以郭斌以往表现出来的政治智慧,这个事情自然不会想不到的,可是他还就这么说了,甚至还堂而皇之地建了一个祠堂,将刘陶的灵位供奉在里头。要说刘陶是什么人?宦官将其下狱的事情或许私自妄为的可能性居多,可他毕竟是死在狱中的,虽然没问出什么罪过来,可怎么也算是个“犯罪嫌疑人”了吧?至少对于他的事情,就连天子都尚未表态呢,你郭斌这里就供奉上了?
至于适才的一番言论,确实有被别人拿做把柄的危险,可就算是把柄也要分人的。郭斌可是天下皆知的帝党,而且看天子对他的看重,似乎更不在十常侍之下,谁敢随意拿着他作筏子?更重要的一点是,郭斌身为天子刘宏布在距离京师洛阳极近的一个棋子,极既拱卫京师的一股极强的军事力量,也是他考虑到万一天下有变,为太子刘辨安排的一个可以放心的后盾。
刘宏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前些年倒还不显,如今却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按说如今的刘宏年纪不过二十九岁,该是正当年富力强,精力充沛的年纪,可他非但脱发严重,体力也很是不济,便是在宫中,也极少靠着双腿走路,不是坐马车就是乘肩舆,而立之年的好汉子竟搞得跟个小老头也似。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刘宏心知肚明,可在他看来,既是做天子,便不正是要如此享受生活吗?否则人生还有什么意义?若是做了天子反而要处处受到约束,还不如回去做他的解渎亭侯呢。
不过,刘宏始终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他坐在天子的位子上自也看得长远,因此他早早地便立下了太子,也在暗中给太子刘辨安排嫡系人马。何进升任大将军是一桩,郭斌以颍川郡守领破鲜卑中郎将,并得统领两千护卫是一桩,黄巾之乱前默许汝南袁家的长子袁绍护卫刘辨南下阳翟,曹操屡屡升官,又是一桩。甚至将皇甫嵩这个在黄巾之乱中屡立大功的功臣一再贬谪,收回他的左车骑将军印绶,削夺封户六千,也有这个意思在里面。
刘宏的这些安排是极有深意的。在东汉一朝,大将军这个位子位高权重,极为敏感,因为历来兴风作乱,祸乱超纲的都是以外戚升为大将军的。刘宏将何进封为大将军,无疑是要借着何进的手来稳定朝中局势,帮助刘辨稳定地位。毕竟何家是太子刘辨的外家,何进不支持这个亲外甥还能支持谁去?可是刘宏此人也不是初登皇位的小白了,大将军之位固然可以帮助刘辨站稳脚跟,可若是何进借此机会将自己这个天子之位架空,那便是作茧自缚了。想来刘宏也是看出何进不是眼光长远、格局宏大之人,即便要作反怕也没有胆子,没有能力,因此他才能放心将大将军之位封给何进。
然而,若是何进因为才学不足而难以稳定朝局,那刘辨有朝一日若要登上帝位,怕也是不稳当的,因此刘宏又把袁绍、曹操、郭斌几个后起之秀提拔起来。袁绍是汝南袁家的大公子,虽未出仕,却一直与京中权贵文人交往,又很受何进看重;曹操的祖父曹腾曾侍奉大汉朝四位天子,对大汉王朝可谓忠心耿耿,其父曹嵩则依靠买 官升迁为太尉,很是支持了一把刘宏的小金库,因此曹操也算是自己人,也就借着何进之手将曹操逐步升迁;郭斌就更不必说了,以他在黄巾之乱中立下的功绩,不要说中郎将了,便是直接晋封个正儿八经的将军那也是绰绰有余,刘宏一直这么压着他,还不是为了给刘辨留下施恩的机会?否则郭斌年纪轻轻便赏无可赏,不是逼着他造反吗?
再说皇甫嵩,与前面几位不同,皇甫家族乃是西北著名的豪族,如今的皇甫嵩又是名满天下的堪战之将,可谓大汉朝的中流砥柱。如今若是不敲打敲打,将他冷藏个几年,等异日刘辨登基却如何制约得了他?到时候功高震主,朝廷内外必又会引起一场龙争虎斗、血雨腥风。因此,刘宏冷藏皇甫嵩的行为,很大程度上倒是为了保护这位国之栋梁。况且等到刘辨登基后,若是有需要,只要一纸诏书便可令得皇甫嵩官复原职,那他还不得对新君感激涕零?
到时候,内有大将军何进坐镇主持大局,外朝中有曹操、袁绍等一大批后起之秀在外呼应,军方又有皇甫嵩坐镇,足以控制西北的局面,外面又有如郭斌这样的地方实力派引为奥援,刘辨的帝位便可做得稳稳当当。
照说历史上的刘宏大约也是这么个安排,只是没有郭斌这个穿越者搅局罢了,可是何进这个草包愣是拿着手中这一副绝佳的好牌给董卓点了炮,那却是刘宏始料不及的了。
正是大约摸清了刘宏这个安排背后的意思,郭斌才拿得定主意。刘宏既然不会轻易动自己,这又是不得不做的大事,郭斌便也毫无顾忌地做了出来,况且他又没扯着嗓子喊要推翻天子刘宏的腐 败统治,潜规则毕竟只是潜规则,拿不到台面上来的。反而,适当放纵一下,偶尔出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失误,让天子刘宏看到郭斌的不足之处,也容易让人放心不是?否则郭斌以尚未及冠的年纪便得任高位,还要像油滑得紧的老头子们一般每一步都中规中矩,毫无差错,反而要让人放心不下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政治
果然不出所料,郭斌在阳翟县西南祭祀刘陶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可朝廷之中依旧风平浪静,愣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无论是天子刘宏,还是将刘陶投入狱中的宦官们,都仿佛没有听到消息一般。
朝廷里面虽没有什么动静,可这事儿在士林之中却是传得沸沸扬扬。平心而论,刘陶虽屡次上书,切中时弊,名噪一时,可若说在士林中的威望,差得却不是一星半点儿,非但与党锢之祸初起时的党人领袖、如今硕果仅存的陈??相去甚远,便是较之卢植、蔡邕等人亦是拍马难及。
可就是这么一个并不是那么名声在外的人,竟因反对宦官弄权而被陷害进入狱中,最终为表忠贞而自杀身亡。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在他身亡之后,非但有同乡为其收殓尸身,有郭斌这位文武双全、名震天下的颍川郡守亲自护送其灵柩回乡下葬,更是在颍川郡治所阳翟县城外专门建了个祠堂供奉,享受万世瞻仰,这简直就算得上一个传奇了。
对于一般人来说,人生一世所求不过名利二字,而对于士人来说,有的时候名声比利益要重要得多,流芳百世则更是士人们所梦寐以求的。大汉天下十三个州部,一百零五个郡国,如郭斌这样看重士人的着实不多,而能够如郭斌一般,说出“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郡守更是凤毛麟角。
即便是在两千年后,中国人注重地域出身的特点仍然没有改变,对于“同乡”的认同感在世界上亦是名列前茅的。崇拜祖先的中国古人们极端注重家族,同时对于生长于共同地域的同乡亦抱有极高的认同感,同乡之人若是在旅途中相遇,多半会互相帮助扶持。
在古代社会中,同乡一直是人脉的重要组成部分,同乡之间互相提挈也一直是社会的风气。比如朱?y与孙坚,当年黄巾之乱初起时,朝廷拜朱?y为右中郎将,统领大军与皇甫嵩一道剿灭南路黄巾军。此时的朱?y算是发迹了,因此他向朝廷举荐有江东猛虎之称的孙坚任佐军司马,朝廷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自此以后孙坚便算是出仕了。朱?y与孙坚二人在行政区划上虽非同乡,可其故乡相距极近,在地理位置上却又算得上同乡了。
然而,同乡之间的互相扶持虽颇常见,能如郭斌这般以郡守之尊做到这个份儿上的却是不多。人们纷纷议论刘陶的事迹,而更多的人则是在啧啧称赞郭斌虽身居高位却仍是谦虚谨慎、礼贤下士,又会不无羡慕地将其亲自北上迎接刘陶灵柩回乡的事情拿出来议论一番。就这样,郭斌一不小心又成了京师之中的风云人物了,结果就是他在英烈祠前的讲话被以太学生为主体的士人团体纷纷传抄。
这也难怪,郭斌那一番话意蕴虽不甚深远,遣词也不够精当,可是胜在气势恢宏,格局极大,受到以年轻人为主的太学生们的追捧,也算是合乎情理。只是朝中的大佬们对于此事却是三缄其口,就连蔡邕、卢植这些与郭斌交好之人,也没有公开表明过对这个事情的态度。
然而,远在阳翟的郭斌对京中之事虽不甚在乎,近在眼前的颍川郡中却有了一个让他喜出望外的变化,颍川四长之一,党锢之祸中党人领袖之一,大鸿胪陈纪之父,德高望隆,年逾八十的许县陈家耄老陈??,竟然亲手书信一封,令其嫡孙陈群亲自送来位于阳翟县中的郡守府,拜谒郭斌。
陈??在信中对郭斌提携同乡之事表示了赞赏之意,并对郭斌立祠堂祭祀刘陶一事给予了高度评价,对郭斌为护卫汉家江山奔走征战、为绥靖地方不遗余力之事高度赞扬,最后在结尾更是点明了自己年事已高、精力衰退,于教导子孙一事颇有不逮之处,特将嫡孙陈群送到阳翟县学之中游学,希望郭斌能够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不吝教导。
陈??如此作为,是郭斌始料所不及的,实在是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他有点儿不知所措了。郭斌之前在英烈祠外搞那么大排场,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交好党人,将身为党人领袖的陈??拉到自己这一边。而只要获得了陈??的认可,陈氏一族便算是站到自己阵营之中了。届时,颖阴荀氏、长社钟氏、许县陈氏站到了自己这一边,那么整个颍川郡便算是握在手中了。
然而,世上不如意事十之**,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人立定目标是一回事,能不能达成,什么时候达成,却不是自己说了算的。郭斌虽也想要借着刘陶的事拉拢陈家,实际上打的却是持久战的主意。这么大一个家族,这么一件关乎家族前途命运的大事情,其态度的转变又岂是朝夕间就能完成的?
若是依照常理,怎么着也要相互通通书信,等时机成熟了郭斌少不得还要登门拜访一下陈??这位名著海内的党人领袖,待就一干大事达成默契之后,才是高层之间人员的交流。想来以郭斌在颍川郡中通过广结善缘、共同开发、合作创业等一系列动作所形成的,颍川郡中日渐密切的经济合作与一体化进程,与陈家的合作用不了一年半载便能有实质性的进展。
在当初郭斌与戏志才的谋划之中,事情的进展应该是这样的:由颍川郡中的经济一体化推动政治乃至军事一体化,逐步整合颍川郡内力量,从而使之逐渐完全归拢在郭斌的领导下。而在这个进程中,陈、荀、钟三家的态度至关重要,只有将这三家牢牢地掌控住,颍川郡内其他的豪门大户方会舍弃顾虑,安心跟着郭斌。治理地方与带兵打仗完全是两码事,能够以一年的时间将颍川郡整合起来,便要算得郭斌精明干练,手段高超了。
可是谁成想,陈??竟如此上道,单单是主动亲手给郭斌这个后生晚辈写信的事,传出去便足以震动士林了,更不要说将陈群这个年纪不过十七岁却已经小有名声的才子,许县陈氏无可置疑的第三代家主放到阳翟县,交给郭斌管教了,这个面子给得可就有点儿太大了。陈??如此作为,无疑是向外界明明白白地宣誓,我许县陈家已经完全认可的郭斌在颍川郡的地位,这算是明明白白地站队了。
后来,郭斌与戏志才坐下来仔细分析一下,却又不得不佩服陈??的老谋深算与高明手段。
与长社钟氏、颖阴荀氏相比,许县陈氏与郭斌虽确有合作,却毕竟要隔得远了不少。颖阴荀氏在黄巾之乱前便已经与尚在阳翟县令任上的郭斌搭上了线,荀氏的杰出子弟荀??牍?蟾?窃诰┏潜阍缫严嗍丁:罄椿平砺移穑?币踯魇峡梢运凳呛献迩巴?舻员苣眩?愎?嘶平碇?抑凶畈伊曳杩竦哪嵌问奔洌?骷业募胰恕2莆镆驳玫搅撕芎玫谋;ぁu庖痪俣?堑?沟密??谲魇献逯械匚淮蟠筇岣撸?脖3至塑骷业脑平碇?掖蟪备展??魇媳惴祷赜币踔亟?以啊r虼耍?骷沂球4ㄏ执嫒?蠹易逯性诨平碇?抑惺艿接跋熳钚〉募易濉?/p>
再说长社钟氏,因为长社城在黄巾之乱中是南路大军的指挥中心。在黄巾之乱中影响极大的战略大战长社之战,是朝廷由守势转向战略反攻的标志性战役,这朝廷南路军的成名一战,便是在长社城外发生的。几万装备精良的官军被二十余万黄巾大军围困在长社城中,双方谁都拿谁没办法。对于钟氏一族来说,城外的产业虽定然不保,可城内钟府里的粮食、珍宝、一应财物等却得到了极好的保护。
就算以皇甫嵩与朱?y南路大军统帅的身份,也要与钟氏打好关系方能稳守长社城不失。因此,钟氏的损失虽比荀氏要大不少,可毕竟实力仍在,待长社之战结束后,城外的产业便也可以重新稳定运转。
谁成想,长社战后作为安置二十余万黄巾降卒的黄巾军旧军营也并没有被废弃,而是在大营空出来以后被郭斌盘了下来。此后,这处营寨开始大兴土木,原来的几处由原木制成的寨墙被拆除,代之以一座极速兴起的砖石建筑庄园。庄园之中不事农业生产,反而建得到处都是仓库、酒楼、茶馆,临河之处还建设了一处规模极为庞大的码头。这还不算,与此同时动工的还有从阳翟县到长社城的新式公路,借着这条“高速公路”,阳翟与长社的联系日益加深了。
当然,因为荀??谥屑渫?幢甲撸?沟檬虑榻?辜??忱?u馕卉魇弦宦鲎罱艹龅哪昵崛斯?环峭?】桑?堑?诩?痰氖奔淠谧鐾?蓑4衬诟鞔蠛雷宓墓ぷ鳎?怪?度肓甘匙魑?煞荩?餐?私?4?馊?牵??窃诔ど绯峭饽谴ψ?暗慕ㄉ柚蟹11恿思?蟮淖饔谩6?邮献魑?ど绯悄谧畲蟮暮烂牛?獯ψ?暗慕ㄉ栉抟傻玫搅怂?堑陌镏??ど绯亲魑?舻韵匚佬浅堑牡匚灰彩沟弥邮嫌敕??阶?牧?涤?13裘埽??胶献鞯拿芮谐潭冉龃斡谲骷摇?/p>
因此,相比较而言,原本在颍川郡中实力最强,影响力也最大的许县陈氏与伏龙山庄郭斌的合作反而要等而下之了,这在某种程度上无意中形成了陈家被颍川各大豪族政治孤立的现象。想来陈家也一直在等待一个与伏龙山庄加强合作的合适的机会,因为若是贸贸然靠拢过去,则要显得自己不够矜持,也很难得到相应的尊重。直到如今,在郭斌继续支持和声援的关键时刻,陈??毫不犹豫地抛出橄榄枝,并将陈群也送了来,毫无疑问地展示了全面合作的决心。
既然陈??已经展示了全面合作的意向,郭斌便是只为了树立正面典型也要给陈群安排一个好前程,让颍川郡乃至全天下的人都看到,但凡是自己人,我郭斌就会不遗余力,下死力气提携。自此以后,许县陈家与伏龙山庄的合作势必更加紧密,陈家也通过此事正式登上了郭斌的大船。这就是陈??的手段,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又不容得人反对,乃是实实在在的阳谋。
有时候政治就是如此,双方不需要见面,不需要说话,一个动作就完成了一场双方得利的交易。当然,陈??为人谦虚谨慎,郭斌自也不能拿大。亲自前往许县拜访他老人家,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第三百六十七章 天子的意思
陈??的表态,昭示着许县陈氏对郭斌的认可,尤其是在这个朝廷态度暧昧不明的微妙关头,陈??的支持使得郭斌获得了士林中极为广泛的认可,原本便是士人阶层“自己人”的郭斌,在士林中的号召力无疑会获得极大的提升。因此,整个颍川郡的豪门大户对郭斌的态度也愈加恭顺服帖,自此整个颍川郡中绝大多数县城都表示了对郭斌建设祠堂的支持。
支持的方式很简单,无非是县令亲自前来阳翟拜会郭斌,聆听教诲,表示恭顺之意,然后大多又会去城西南祠堂中上一炷香,明确表明对郭斌此举的支持。不得不说,这样做确是显得有点儿官僚了,可官场上生态如此,郭斌又如何能够免俗?况且这方法虽俗,却极有效,因为表了态便算是交了投名状,自此这些大大小小的县令都要唯郭斌的马首是瞻,那便都是自己人了。
郭斌自然也想要从小培养完全忠于自己的手下重臣,可是这样一来成本太高,周期也太长。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无论是阳翟县学还是伏龙山庄学堂,其中毕业的学子处理政务的能力甚至要高于许多县令的水平,因为他们的教材本就是以训练人的逻辑思维能力为重点的嘛。可是,他们毕业之后大多只能担任具体做事的低级官吏,想要担任县令这种独当一面的“高官”,至少在近期内是痴心妄想的,原因很简单,县令的任命是要经过中央政府批准的。
因此,尽力拉拢现有的地方官员,并借助他们的力量管理地方,便是目前郭斌的最佳选择。
对于郭斌私自建设祠堂祭祀刘陶的行为,让许多人不明白的是天子没有反应也就罢了,因为天子知道刘陶的名字,刘宏本身也是极看重刘陶的直言敢谏的,因此郭斌抬高刘陶的行为应当是天子默许的,可诡异的却是就连将刘陶投入监狱的宦官,也没有一个出来作妖的,这就有点不同寻常了。
要知道,这些宦官仗着天子的宠信,那可真是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不要说惹着他们的,便是毫不相干的人只要让他们瞧得不顺眼,便会如疯狗般扑上来咬上几口方才罢休,不要说郭斌这种新贵,便是皇甫嵩这样的宿将,惹到了他们都要在西征羌人时被陷害贬官。如今的明眼人谁不知道皇甫嵩的左车骑将军之位所以被夺了,是因为当初曾惹上了张让和赵忠?
然而,这么想的大多都是位份低微的升斗小官,他们揣摩圣意靠得大多是官场上流传的小道消息,对官场中的人事变更与内幕的分析,靠得则多是揣摩与臆测。因为低级官员位份还太低,不能切身了解高层政治的奥秘,许多简单的事情不免过度解读,很多看似简单的事情却又因为不知内幕而疏忽过去,因此这些所谓的“业余组织部长”看高层政 治,多是云山雾罩,瞧得不甚真切。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在政治上同样适用。最广为人知的便是清朝末期,低级官员乃至尚算不得官员出身的康有为等维新党人,判断慈禧太后要软禁光绪帝,便想着先下手为强,最后却反而害的光绪皇帝真的被软禁起来,其中各种曲折在此便不一一细表了。
真正对朝局洞若观火的高官,却都明白郭斌如此作为却仍能安安稳稳当他的颍川郡守的,是因为郭斌是帝党,是天子的人。
宦官所以能够乱政,靠的都是天子的宠信,说白了宦官就是依附于君权这棵大树的藤蔓,若没有了大树,那这藤蔓便只能在地面上爬,屁都不是。因此,与其说人们怕的是宦官,不如说怕的是天子。
朝廷中外朝的官员都是读圣贤书,一步一步做官爬上来的谦谦君子,做什么事情讲究个官威官体。况且这些人大都是各地豪族之中的佼佼者,是其各自家族着力培养的精英人才,他们的身后都有自己的利益诉求的,因此就算是偶尔做点儿出格的事儿,那也是有底线的。
可是宦官则不同了,他们大多出身贫寒,许多人是实在没有出路了才想着入宫做了宦官。中国有句古话叫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也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因此如宦官一般“去势”之后,非但是将受自父母的躯体破坏了,更没有了结婚生子的可能。因此,许多宦官在宫中若是混得好了,便大多会在宫外成家立室,领养或过继个孩子为自己传宗接代,曹操之父曹嵩便是宦官曹腾的养子。
因此,宦官作为身体残缺又受人歧视的团体,虽然并不排除个别优秀之人,可大多数人其心理是与常人有异的。所以他们行事便愈发无所顾忌,缺少底线。况且,既然有了天子的撑腰,他们自然也会时常夹带一点儿私货,诸如将得罪过他们的人投入狱中折磨,在普通官员看来就极难准确地知道这到底是天子的意思还是宦官自己的意思,天子每天日理万机,又怎么可能事必躬亲?
刘陶入狱这件事情,便是宦官擅自做主的结果。如今黄巾之乱虽基本被平定了,可是各地盗贼蜂起,天下还是极不稳定的。想要维护大汉王朝的统治地位,天子便需要借助各地豪族的力量,镇压各地的乱匪,以免其成燎原之势。陈胜吴广殷鉴犹在,不由得人不重视。
各地豪族势力在朝中的代表便是文官阶层,天子想要笼络中原豪族便需要安抚中原的大小官员。解除党锢之祸是一桩,这帮助大汉朝廷渡过了黄巾之乱初起时最危急的时刻,将黄巾之乱中的有功之臣提拔做官,也是一桩。
所谓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给压抑了几十年的士人阶层两颗甜枣吃了后,适当的敲打自然也是少不了的,比如尽力抬高关西出身的杨赐的葬礼规格,使其备极哀荣。然而,刘陶定然不是合适的打击对象,因为他在士林之中名声极好,将其逼死势必会引发不可预测的政 治 风 波,这在如今朝局动荡的时刻是朝廷要极力避免的。况且朝廷对于中原豪族的敲打,主要还是旁敲侧击,搞出人命官司来是为哪样?
因此,天子刘宏这几天正为这事情着急上火呢,连中常侍张让都不大受待见了。
而郭斌如今的这个祭祀刘陶的行为,却是正对了天子的心思。对于刘陶的死,天子下旨平反势必要先承认自己的错误,否则至少也要推出一两个宦官来平息众怒,这样做的缺点很明显,面子丢了,威望受损嘛!这个威望看不见摸不着,却是身为一个领导者所必须要的东西。
既然郭斌专门立祠祭祀刘陶,那么天子对此事不闻不问,其中的意思便深了。因为郭斌是帝党,因此他的作为在外人看来便是有天子属意的。况且郭斌离京前还受到了天子的召见,这便更加坐实了天子面授机宜的传言了。这样一来,在世人眼中,刘陶的事情更大的可能便是宦官自作主张的行为,天子是不知情的,因此天下人的怨恨便都冲着宦官们去了。这是转移仇恨的一个妙招,这在党锢之祸中刘宏便用得炉火纯青,刁难党人的罪过、士人的仇恨,都是冲着站在前台的宦官去的,在后面扯线操纵着木偶的天子自然便摘干净了嘛!
另外,天子对刘陶也确实是颇看重的,否则便不会在去年将其封为中陵侯。因此郭斌祭祀刘陶的行为,也算了了天子心中的一点小小的心结。
况且郭斌是帝党,是自己人,在天子的掌握之中。刘宏自问对郭斌很了解,从这个事情当中,愈发显现出郭斌真性情、重情义的一面,这看在天子刘宏的眼中,反而觉得郭斌此人不做作,行事率性,为人真诚,是个实实在在的性情中人,虽然有时候行事有欠考虑,却都不是什么大事,至少与宦官这些“小弟”相比起来要省心多了。而这样的形象也与数次召见郭斌时天子刘宏对他的印象是一致的,因此他对郭斌自然也就愈加放心。
至于郭斌在演讲中没有强调“忠君”,反而算不得什么事情。因为郭斌虽然没有强调忠君,却提出了“汉族”的概念。这个概念一旦得到推广,那么中原大地上凡是遵从大道礼法的人便都可称为汉族,可以极大地提升全国百姓的凝聚力,对于破除地方割据势力也有一定作用。因为民族的概念既然提出来了,家族的概念相对来说便会受到弱化嘛!
在天子刘宏的心目中,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忠于这个民族,忠于这个国家,便是忠于我这个大汉天子,这是一而二、二而一的问题。身为天子,这点儿自信心还是有的,所谓朕即国家嘛!因此,对于郭斌在祭祀刘陶时所说的那番话,他总体上来说是颇欣赏的。
而至于宦官也在保持沉默的原因,却是因为郭斌是帝党,而且比他们更受天子信重。别看郭斌入仕时间短,却是极得天子看重,首次觐见便给天子出了个博览会的主意,非但使天子很是赚了一笔,也在朝中得了好大彩头,歌功颂德之声那是响彻云霄。
后来,郭斌又是东征西讨,在剿灭黄巾的战斗中屡立战功,昭显了天子的识人之明,更是在南宫被烧的危急中勇挑重担,主动承担起了南宫重建的工程,更是天子心中默定的给太子刘辨留下的股肱重臣,因此在天子的心目中郭斌的位置是很重要的。
而宦官即便做到了最高,便是十常侍,其最大的作用也只是为天子出头,是天子为下面的人发泄愤怒所树立的,是吸引火力的靶子。刘宏贵为天子,许多脏事儿便需要有心腹之人去做。这种事儿,饱读诗书的士人是做不来的,没有尊严,行事没有底线的宦官则正正合适。况且宦官的根本便是皇权,即便是天下人都拿他们没办法,天子的一纸诏书便能将其拿下,他们跑不出天子的手掌心里去。
因此,宦官这个靶子是天子可以随时丢弃的木偶,其地位较之郭斌这样的朱紫重臣来说,自然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十常侍终日在天子身边侍候,对于天子心态的拿捏最是熟稔,又岂敢随便拿着郭斌作妖?
第三百六十八章 变法之法(上)
郭斌不是愣头青,自这事儿考虑好了以后,他便一直关注着京中的动态,一旦有消息便飞鸽传书到阳翟,是他在京中之时便早已嘱咐郭全的。伏龙山庄内部有独特的信息传递方式,经过一年多的发展,飞鸽传书所用的鸽站这种基础设施,已经初步形成了一个不小的网络,至少伏龙山庄与京师、塞外三城这三处之间的直接通信已经基本实现。另外,连通番禺的鸽站正在建设之中,当初郭斌在番禺与伏龙山庄中交流信息用的虽也是飞鸽传书,采用的却是流转各地的商队的鸽站,这虽也是伏龙山庄设立的,却要靠着手下骑快马去很远的地方传递消息。
自从连通番禺的打算确定后,郭斌便命戏志才着手建设连通到番禺的消息传递通道。无论是在什么时代,信息传播的速度永远是社会发展、抢占先机最重要的指标之一,这种优势在战争中体现得尤其明显。因此,在黄巾之乱与塞外三城之战中尝到了甜头的郭斌,在鸽站建设一事上愈发上心。
除了经济和政治的一体化,颍川郡中思想的统一与军事一体化便也提上了议事日程。
对于军事一体化,郭斌在很早以前便开始着手实施了。自从在阳翟县令任上时,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黄巾之乱,郭斌便着力培养自己的军事力量,让关羽在阳翟县北面山中以后世训练特种兵的方式训练江湖好手,这是他的准备之一。另外,让伏龙山庄中的成年男子五五一组去山中狩猎,也是为了训练他们的技巧和胆量,每日一早的晨练更是为了提高众人体力所进行的必修课。
要说这些都是虚的,那么实在的便是伏龙山庄中部曲的食物了。因为当初为了解决伏龙山庄中人们的吃饭问题,郭斌方带人进山打猎,而打猎所获得的皮毛在鞣制好后被卖掉,所得肉食自然便摆上了伏龙山庄的饭桌。肉食的介入,带来了伏龙山庄治下百姓饮食结构的改变,充足蛋白质的摄入使得伏龙山庄的部曲一个个身体素质有了极大的改观,配合着极大的运动量,他们非但在体质上有了很大的提高,不再容易生病,体力上也有极大进步。几个月过去后,这些人身上的衣服也被撑了起来,面色红润,说话声音中气十足,再不复当初满脸菜色、皮包骨头的丧气样子。
要说这打猎所能提供的肉食,是颇不稳定的,因此为了提供足够的肉食和满足生产香皂所需,郭斌便开始从阳翟县中购买猪肉乃至家禽、牲畜。养殖业所获得的肉类和蛋类较之打猎自然要稳定许多,自此伏龙山庄中即使是普通百姓,其饮食中肉、蛋的比例也逐渐稳定提高,伏龙山庄中众人的饮食结构较之此时的一般水平方算得真正获得了稳定地提高。这表现在外,便是伏龙山庄中每一个成年男子都是肌肉鼓鼓的,孩子们的平均身高较之此时的平均身高也多有提升。
然而,随着郭斌就任阳翟县令,粮食的问题又重新成为笼罩在郭斌心头的最大难题,尤其是在招募了阳翟城内外流民之后,粮食从哪里来,成了阳翟县是否稳定的关键所在。后来,郭斌虽然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粮食问题解决了,可如何提高阳翟县中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水平,如何改变他们的饮食结构,便成了摆在郭斌案头的新难题。
伏龙山庄百姓不过几百数千,可整个阳翟县中老百姓的数量却是以万计的。凭借着几项生意收入,满足伏龙山庄的要求不难,可要惠及整个阳翟县,那却是痴人说梦了。况且郭斌的官越做越大,手底下所掌管的人数量自也会越来越多,情况也越来越复杂,要为民造福,要提高他们的生活水平,只靠他那几个“小生意”,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发展地方经济则更不可能长久采取这样慈善式的方式。
郭斌是一个崇尚规则与制度的人,他认为无论是为了维持社会稳定还是促进经济发展,制度建设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在他看来,只有完成一整套完善的制度,才能保证一个团体按照领导者的设计前进。当然,这套制度可能并非写在纸上,挂在墙上的明文,更多的制度反而是人们如常生活中自觉遵守的社会行为准则,事实也确是如此。除非是圣人,否则人为地创造制度,所带来的反而是制度的毁灭。
就拿北宋年间矢志不移、力行变法的王安石为例。
王安石此人私德极高,清廉朴素、不迩声色、不拘小节,常常囚首丧面而谈诗书,亦即不注意自己的饮食和仪表,衣裳肮脏,须发纷乱,仪表邋遢。可是他文才极好,朱熹曾评价他说:“以文章节行高一世,而尤以道德经济为己任”。即便是他的政敌,司马光也说:“人言安石奸邪,则毁之太过;但不晓事,又执拗耳”。正是因为他才高当世,德行著于四海,才使得他养成了目无余子,固执而执拗的性格。当然,变更国家法度,便要有一股钻的精神,要有一股不惧险阻,奋力前进的精神。
然而,这种精神却又成了阻碍他成功的绊脚石,因为任何制度都不可能是完美无瑕的,任何制度都要经过反复锤炼,不断修正,才能最终确立。而王安石这种执拗固执的性格,使得他极难听得进去反对批评的声音,试想一下,即便是自己人想要给他提意见,想想这个顶头上司固执的性格,谁不害怕?那么,谁还敢真的提意见?这种因绝高才学和德行所形成的超乎寻常的自信,使得王安石被封闭在自我臆想的环境之中,无法自拔。
先不分析他改革的具体政策,单看看他改革的步骤。
熙宁二年(公元1069年)二月,宋神宗任命王安石为参知政事,王安石提出当务之急在于改变风俗、确立法度,遂提议变法,神宗赞同。 为指导变法的实施,设立制置三司条例司,统筹财政。同年四月,遣人察诸路农田、水利、赋役;七月,立淮浙江湖六路均输法;九月,立青苗法;十一月,颁农田水利条约。
单从这一年的记载便可以看出来,王安石确实为了改革国家制度费尽了心血,定也为了这几项法案的实施准备的若干年,否则也不会提出这么多制度出来。可以想见,这些制度定然是早就存在王安石心中的,也定然是早就放在他抽屉中、案头上的。
然而,若再具体分析,自从宋神宗任命王安石为参知政事,设立制置三司条例司,统筹财政,到王安石派人实地考察诸路农田、水利、赋役,过了不过两个月;自此,至于在淮浙江湖六路设立均输法,不过是在三个月后;而到青苗法的实施,则又过了两个月;再过了两个月,农田水利法便颁布了。
平均每隔两个月时间便颁布一条足以改变国计民生的改革法令,这种频率着实使人惊骇,非有大才、有大气魄者是断然做不到的。然而,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从王安石这一年的动作中,潜阳只看到了四个字,那便是“急功近利”。
再看看王安石下面的动作:熙宁三年(公元1070年),颁布募役法、保甲法;熙宁四年(公元1071年),颁布方田均税法,改革科举制度;熙宁五年(公元1072年)三月,颁行市易法;熙宁六年(公元1073年)七月,颁行免行法。也就是说,王安石利用五年的时间,颁布了大约九项改革制度,平均每年颁布两项,请问这不是急功近利是什么?
王安石所颁布的制度,每一项乍看起来都是利国利民的好制度,也都是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制度,其改革的指导思想,大约便是富人多交税,穷人少交税。不得不说这个指导思想具有一种普适性的善良,可是同时也自己给自己树立了极为强横的敌人。他的政敌文彦博,便说了一句大实话:“为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也”。
在那个年代,士大夫所代表的社会力量--地主无疑是整个社会的支柱,将天下的地主都得罪光了,还会有谁支持变法?支持变法不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句话的事儿,而是要真心实意地拿出实际行动来的。
王安石虽出生于官宦人家,却绝非天下知名的豪族,其祖上也不见有什么位列三公的厉害人物,父亲王益,在他出生时任临川军判官,也不过是个中下层的小官罢了。因此,像汝南袁氏这种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的优越条件是不存在他身上的,这虽然证明了王安石确实是凭借着一身的才学混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同时却也证明了他在朝中并没有多少根基,换言之,就是助力太少。
再看王安石的履历,虽说他曾历任扬州签判、鄞县知县、舒州通判等职,而且“政绩显著”,可这也都是中下级官员罢了。由这样一个没有中央政府任职经验,家世不显赫的人担任参知政事,主持关乎国运的变法,虽证明了北宋朝廷任用年轻官员的胆量和决心,同时也证明了当时的天子,宋神宗赵顼在政治上的不成熟。
以急功之君而御执拗之臣,行事操切便极难避免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变法之法(下)
变法分为许多方面,有经济制度的改革,也有政治制度的改革,当然还有军事制度的改革。相对于政治制度与军事制度,经济制度的改革所涉及的层面往往更加广泛,对社会所产生的影响也愈发显而易见,其一旦出现失误所造成的影响自然也更加恶劣。
相较于经济制度改革,难度更大、风险更大的则是政治与军事制度的改革。因为军事改革直接涉及国家存亡,其中人事的任命还会影响到朝廷中最核心的斗争和天子乃至皇族的人身安全问题,直接关系到政权的存续,而且军事主官又是极具专业性的职务,其改革存在特殊性,难度之大也自不言而喻。
而政治制度改革中,所要面对的反抗力量则是朝廷上上下下的各级官员。体现在外,普通人能看得见的大约便是反腐倡廉的问题,而其与老百姓的日常生活反倒关系不大。不过,政治改革的风险之大,丝毫不下于军事改革,因为要改革的是朝廷中的政治制度,其所要触及的是既得利益的高官显宦与各级官员的利益,而若是想要施行政策,当政者却还要用这些人,又要利用、又要打击,局面便不可避免地复杂起来。
例如西汉景帝时期的七国之乱,不就是汉景帝想要削弱藩王的实力,加强中央集权的措施引起的吗?说到底,不过是想要将当初汉高祖刘邦定下的郡国并行制废去,而一律改为郡县制嘛,这是实实在在的政治改革。
在王安石变法中,主要有三大块,即富国之法、强兵之法和取士之法,涉及到政治、经济、军事三个方面。
王安石目光如炬,所改革各项也可谓是切中时弊,然而正是因为这几项改革力度太大,所牵扯的面太广,各种矛盾骤然爆发出来,才给改革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巨大阻力,其改革失败也就不难推测了。
其实,就按照王安石改革的办法,三年之内能将一项法案推广施行得彻底了,都是利国利民的大好政策,可是这么多政策在几年之内便全部推出,又哪里有时间好好深耕某一项?这就是典型的管杀不管埋嘛!
改革固有制度,最重要的是要有一个稳定的政治环境,只有政局稳定才能保证各项政策的实施,两千年后前苏联戈尔巴乔夫的改革所以失败,极大的原因便是执政党地位不稳导致政局混乱,其结局是苏联解体随即东欧剧变。
就以郭斌目前的情况来看,因为身处乱世,郭斌手握重兵,反而可以杀伐果断,能够依靠强大的军事力量保证颍川郡中的政局稳定。而且郭斌也从未说过所谓改革的提法,他所有的新制度都是在不知不觉中提出来的,也都是为了解决日常工作中的实际问题而提出的。
以粮食入股的方式组建阳翟建筑股份有限公司,是为了解决阳翟县粮食短缺的问题;实行新的户籍制度,是顺势而为,解决了当初三万多流民的管理问题;在阳翟县学中推行新式教育,以伏龙山庄学堂中毕业的学子作为教员,是为了提高阳翟县中居民的识字率,是为了文化传播;在塞外三城乃至颍川郡中推行抵用券,表面上看是为了方便结算,降低交易成本,往大了看则是为了使塞外鲜卑人形成对中原经济的依赖,从而彻底解决北方游牧民族的侵扰。
可以说,郭斌通过一个个“新点子”,解决实际工作中遇到的一个个新问题,最终却捎带手地形成了一个全新的制度,是极聪明又省力的做法,既解决了问题,又夹带了“私货”,可谓一举两得,很是符合郭斌一贯的行事风格。
要说他所以能想出这么个办法,却也是借鉴了后世改 革 开 放的做法。那位伟大的总设计师说,我们的改 革 开 放就像是摸着石头过河,可谓是极其精当的比喻了。因为河中不知深浅,摸着石头便需要用手一点一点去试探,而当石头摸准了,再迈开步子走路便极稳当。
改革中是允许犯错误的,因为既然是试探,便总要有摸不准的时候嘛,只要摸准了石头,后面的步子能够迈得稳健,便算是成功的改革。人力总是有时而穷,一个人的见识总是不可能涵盖社会的方方面面、角角落落的,因此想要大笔一挥创立一套完善的制度,则无异于痴人说梦,其设计的制度也无异于纸上谈兵。
在我们后世的改 革 开 放之中,领导人从来都是指明方向,然后让下面的人去尝试,去自己探索,成功的就形成制度,失败的就立即取缔,整个社会十几亿人口一起伸出双手探索改革的道路,一起为了改 革 开 放出主意,找路子,焉有不成之理?因此,可以说后世的改 革 开 放在伟大设计师的掌握下实施,虽是自上而下发起的,却是一场实实在在的自下而上的改革。这种遵循事物自然发展规律的改革之路,才是真正正确的道路。
伟人就曾这样评价过王安石在熙宁年间的变法,说他“可谓有专门之学者矣,而卒以败者,无通识,并不周知社会之故,而行不适之策也”。由此可知,一个人的经历是有限的,其所能掌控的政治资源也是有限的,故规则的确立,若是由一个见识超卓的伟大人物来事无巨细地包打天下,终于会脱离现实。
如今,有了许县陈氏的支持,颍川郡政治一体化的进程已经基本走上正轨,剩下的,便是思想的统一与军事一体化的进程了。
庄园经济的模式,使得地方豪族能够在庄园之中自成一体,许多规模庞大的庄园,除了盐、铁这样朝廷管理极其严格的生产和生活必需品外,关起门来甚至可以自给自足。而这种庄园经济的模式,正是天下大大小小的庄园可以在黄巾之乱中有自保之力,能够长期抵抗盗匪、乱军骚扰的根本原因。
庄园中为了维持秩序、抵抗外来入侵,大多有数量不等、装备不一、训练程度参差有别的武装力量,这些武装被称为部曲。在黄巾之乱初起时,朝廷明发诏书解除党锢之禁后,鼓励天下豪族地主征募部曲,协助官军剿灭黄巾乱军,所用的除了临时征召的民军,就是这些部曲了。
郭斌深知,在如今庄园经济为主体的经济模式下,作为在一地有一定实力的豪门大族,势必要维持一定数量的军事力量。这既是为了抵御随时可能出现的黄巾余孽,也是维持庄园内安定秩序的保证。
就这个问题,郭斌曾与戏志才进行过深入的探讨。如今的戏志才较之刚刚追随郭斌时也获得了极迅速的成长,非但在处理地方庶政时愈加得心应手,处理问题时所站的高度也获得了极大提升。
看来无论是在历史上多么出名的谋臣,想要避免眼高手低的毛病,都要经过实际的锤炼。想要真正发挥其全部能力,便需要在日常的行政工作中磨砺锻炼,非但戏志才,荀??12焓?际侨绱耍??伪硐衷蜃钗?飨浴1闶枪赜穑?缃褚餐嗜チ舜蟛糠值慕?谡?紊显椒3墒欤?诰?轮富幽芰i弦灿兄实奶嵘?r虼耍?缃窆?篦庀碌闹疃辔浣??校??苏栽浦?猓?芄欢赖币幻娴乃p牛?椭挥泄赜鹨蝗肆恕v劣谡欧桑?谖溲?铣删退涓撸?谥喂?碚?矫嫒词切巳と比薄?/p>
对于各族部曲的问题,戏志才对郭斌道:“如今黄巾虽平,然战乱未消,各地盗贼蜂起,为祸地方。阳翟、长社附近因有我大军坐镇,自没有敢于前来立足之人,可其他地方却总是有黄巾余孽流窜作恶。故此,目前情况下,绥靖地方实为至关重要之事。”
郭斌道:“志才所言甚是,不过各庄园蓄养家丁部曲,违抗朝廷法度,却终是一大腹心之患,日后天下安靖,怕又会成为祸乱天下的一颗毒瘤啊!”
戏志才点头赞同道:“主公所虑,正是忠心中所想。只是若要使得各地豪族解散部曲,非得从内外两个方面入手方可。”
郭斌喜道:“哦?却是哪两个方面?”
戏志才道:“外则剿灭黄巾余孽,使颍川境内再没有盗匪为乱;内则发展经济,彻底破除如今各处以庄园为基本之经济形制。”
郭斌听了,心中暗赞:“好一个戏志才,不愧是历史上曹操看重的智谋之士,看问题果然是高屋建瓴。”仔细分析一下戏志才这两个方针,第一个是要剿灭流窜在颍川各地的黄巾余孽,使得地方没有山贼盗匪为祸,那么各地庄园便没有了非聚集起庞大部曲武装的理由,虽不可能完全消除部曲的存在,却可以将其控制在一定范围内。而第二个,要彻底破除以庄园为主体的经济形式,才是真正从根子上杜绝地方武装存在的根本手段。
“想要破除庄园经济,难度不小,志才可有什么好办法?”郭斌问道。
戏志才看了看郭斌,一笑道:“主公明知故问,你不是一直在这么做吗?”
郭斌老脸微红,与戏志才对视一眼,朗声大笑。
第三百七十五章 地方官吏
为了加强对于颍川郡治下各县的掌控力度,郭斌也有自己的打算。在目前的情况下,以郭斌的权位,想要动各县的县令难度不小,因为他虽确是颍川郡守,对各县令长的任命有很大的话语权,可是最终的决定权毕竟是在朝廷,不是他这个郡守能够一言而决的,若是一定要将颍川郡各城的一把手都换上自己的人,看在别人眼里确是有点儿跋扈了,而且朝廷答应的可能性也不大。
县令的任命权既然是在中央,郭斌如此僭越自然是要惹得朝中大佬们心中不快,就算是看在郭斌往日的情分上勉强答应了,怕也会留下芥蒂。本来嘛,对于官员来说,其权势与利益的来源在于权力,无论是谁,只要对其权力产生了威胁,那就是死敌,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说得就是这个。况且,天子刘宏如今卖 官 鬻 爵搞得如火如荼,正想着将各地因在黄巾之乱中立功而授官的各级官员拿掉,再拿出来卖个好价钱,哪里会给郭斌去做这个人情?
因此,除了戏志才、荀??12焓?溉说墓傥唬??蟛19挥泄?窒虺?14?蠊?裁础1暇拐饧肝坏墓傥凰淙灰??4蚊??词贾帐枪?蟮氖艄伲?勒展呃笥刑岚稳蚊?仔胖?宋?艄俚娜?Γ?杂谡庖坏悖?闶窃俨煌ㄇ槔淼某?14捕嗷嵬?狻r坏馗改傅拿孀踊故且??模?銮叶郎砀叭蔚幕懊挥屑父鎏?奶?蔚淖蟀蛴冶郏?ぷ髋乱膊缓谜箍?1鹂纯な鼗蚴窍亓罘绻馕尴蓿?湮恢萌匆财霓限巍?/p>
郡守还要好一点,毕竟是一方大员,可以直通中央朝廷的,无论是朝中还是地方上都颇有威望,门生故吏也不少。因此各地的豪族地主多要给他们一点面子,要好好配合他们工作。况且郡守所能调动的军队数量已经颇可观,若真的闹掰了,小小的庄园只要没想着造反,那便只有待宰的份儿。尤其是距离京师远一点的地方乃至边地,郡守手中实际掌控的资源,那可是极大的。
而县令则不同,大致算得上两头受气。向上,不像郡守一样天高皇帝远,毕竟一个郡的面积是极有限的,县城距离郡治所在地要近得多了。因此,顶头上司就在眼前,县令哪个敢炸毛?从督邮是由郡府派出,负责监察县中官员的职责便可看出,郡中对县令的任命是有很大话语权的。
对下面,县令是最底层的亲民官,可是如今的世道,各地豪门大族势力庞大,又多是以诗书传家,指不定哪个家族中便有个外地任职的高官。这事情一旦牵扯到官场,马上就要变得极复杂了,因为无论是在什么时代,官场中总是要分成一个个小团体的,这些团体中或者是政治诉求相同,或者是政治理念相近,总之都是自己人。然而,这些小团体并非泾渭分明,非此即彼的,各种关系错综复杂,即便是政见相左的两个团体都有合作的可能。因此,非到万不得已,官场上轻易是不会得罪人的。在老百姓眼中所谓的官官相护,正是这么一种政治生态的表现。
因此,对于治下的豪门大户,这些县令也不大敢得罪。况且,县令手中所掌控的资源有限,若是遇上实力极丰的地方豪门,甚至可能直接危及自己的官位,谁还会傻乎乎地去坚持原则?故若是再没有几个亲信幕僚,下面官员的工作还要不要做了?况且官员上任,本便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事情,安排几个亲信做官,也算是此时做官的特 权之一了,故此朝廷多也会给这个面子的。
在汉朝混了这两年多,郭斌越来越体会到顺势而为的好处,就像雷军说的那番话,只要是站在风口上,一头猪都能飞上天。郭斌所以能够在两年的时间内从一文不名的傻小子,一跃而成为天下间几百个最有权势的人之一的颍川郡守,靠的是对此时天下大势的了解,是顺势而为的结果。
只是,对手下诸城的掌控力是一定要加强的,郭斌与戏志才合计了一番,想出的办法是从下而上,既然各县中的一把手和二把手动不得,那下面的吏员总动得吧?只是下面的吏员多是各地豪门大户的人,这也是他们扩大在地方上影响力的惯用手段之一。因此,若想要动他们,却还需要动动脑筋,好好思索一番。
郭斌一行到司马徽的研究室后,身为主人的司马徽自然要将他们让进一旁的小会议室中。郭斌虽然甩手掌柜做惯了,戏志才与荀??词怯忻?拇竺θ耍?认屑?坏降摹r虼耍?缃袢?司剐?掷创耍?匀皇怯惺虑橐?塘俊k韭砘昭?首龅霉倘缓茫?淳?遣恢?渫u母?澹?率抵っ魅粽媸撬枷虢┗?母?澹?蔷?呀??首龅郊?叩某潭鹊摹r虼耍?韭砘漳且彩鞘朗露疵鳌4饲榱反镏?恕?/p>
众人坐定,郭斌先就向司马徽介绍了一旁跟着的陈群给他认识,道:“老师,这位姓陈名群,是许县陈太丘的嫡孙。”
所谓陈太丘,指的就是陈群的祖父陈??。陈??曾任太丘长,故人们多以陈太丘称之。
陈群忙重新起身,恭恭敬敬地向司马徽行礼,口中道:“后学晚辈,拜见水镜先生。”
司马徽笑眯眯地看着他,微微点头,道:“陈太丘德冠当世,声震海内,我也是仰慕已久的,不知他老人家身体可安好?”
陈群站着,垂手听了,方恭敬地道:“小子代家祖多谢水镜先生垂询,祖父每日里悠游林下,读书下棋,身子倒是颇硬朗。他老人家常说水镜先生清高拔俗,学识广博,非但于古文经学有极高造诣,在新学上更有极高创建。因此此次小子前来,家祖便嘱咐小子多多拜见水镜先生,若能得先生指点一二,必能受益终身。”
既然说到陈??,在座之人包括司马徽与郭斌,便都坐直了身子,静静地听着,待陈群说完,司马徽方叹道:“陈太丘当年为党人领袖,我也是极佩服的。恨不早生二十年,与他老人家同进共退,共抗宦官。”说着,司马徽出了一会儿神,方满意地看着陈群道:“陈太丘不愧士林魁首,果然是家学渊源。”
陈群忙连声逊谢。
司马徽为人豁达,见多识广,又是世事洞明之人,故跟谁都能聊得上来。如荀??獍惴缍若骠妗5滦懈咧粒?形?婢兀?Υσ雷爬穹u氖兰夜?庸倘荒芰牡蒙侠矗槐闶窍分静耪庵址趴醪活浚?痪行诘慕??媸浚?材芟嗵干趸丁?墒钦饫鲜ψ鱿肮吡耍?匀桓?不度绯氯赫庋?麓贾?竦哪昵崛恕?/p>
只是郭斌一句话便阻住了二人的寒暄,只听他道:“老师,政令不行,该当如何?”
司马徽道:“申明政令,行止有法,严定赏罚,则政令自行。”他的意思是,将法令三令五申,使人的行为有成法可依,还要要建立明确而严格的赏罚制度,这样一来,政令自然就通了。
郭斌道:“豪门大户,把持地方,该当如何?”
司马徽瞥了他一眼,道:“哼!你早有主张,如何却来问我?”
郭斌嘿嘿一笑,却是面不红心不跳,道:“就怕老师舍不得你手下的那些优秀学子嘛!”
陈群听了二人的对答,自是一知半解,可他为人聪明,知道此时只要耐心听着,努力学习便可,不当插话的时候不要插话。
其实郭斌此来就是为了解决各地吏员的问题。
因为但凡是能做得长久的吏员,大都有地方豪族势力的背景在,即便本非豪族,吏员做得时间长了,自也成了豪族了。如今的吏员,实行的多是世袭制度,多是父死子继的规矩。老子死了,将这做吏员的法子传给儿子,儿子再传给孙子。因此,在王朝的末期,吏员的家族往往也发展成了在地方上影响力极大的豪门大户。
正是因为各地吏员的这个政 治 背 景,使得他们非但对于地方上的熟悉程度极高,处理政务的效率也很高。而县令多是流官,很多人都是任满之后便要调任别处,在一地连续为官多年的情况是极少的,因此许多能力不是很强,靠山不是很硬的官员,甚至会受到吏员们的欺辱。
倒不是说吏员敢于指着官员的鼻子骂街,而是对官员的政令阳奉阴违,使得县令的命令连县衙都出不去,这在他们来说却是易如反掌。官员为了政令通行,也为了完成朝廷交给的任务,尤其是为了收缴赋税,面对吏员们的下马威,许多时候便不得不放低身段,对此慎重处理。因为他们即便是朝廷任命的官员,若是没有地方豪族和衙门中吏员的支持,也是毫无办法。若是发脾气,这些积年老吏能想出一万种方法将你顶得嘴都张不开,还没办法定他们的责任。
况且,这事儿也不好去跟上司反应,否则堂堂一个朝廷任命的县令,竟然给吏员欺负了,不正说明了你自己没有能力吗?只要一顶无能的大帽子往你头上一扣,那么把你安排到这个位子上,到底是不是正确的,便要颇受质疑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教育(一)
自从今日郭斌带着戏志才与荀颂と胙芯渴遥?韭砘毡阆?盟?忠?写蠖?髁恕?/p>
戏志才是最早便追随郭斌的谋士,可以说见证了郭斌一步一步从一文不名的穷小子变为如今叱咤风云的官场红人的全过程,也是郭斌最为看重的左膀右臂。而荀萑牍?竽恢兴洳皇亲钤绲模?现?焓?踔炼家?砹诵砭茫?匆布?霉?蟮木粗亍?/p>
荀苏?保?从志?遣幻魇朗隆3醭雒┞?你锻非啵?币踯魇弦蛔宓兆拥纳矸菔沟盟?堑?邮芰苏飧鍪贝?疃ゼ獾慕逃?嘌??哂屑?叩闹巧蹋??贝蠹易逯猩?畹木??彩沟盟?垂吡巳饲槭拦省t偌由宪骷液烂啪薷唬?首龅糜趾茫?虼嗽诩易逯械匚患?撸?喜槐匚?顺源┓蚜Ψ研模?偌由献杂姿?邮艿慕逃鞘沟盟?诮鹎?峡吹眉??k?奖诹3ж穑?抻?蚋铡\??母甙潦强淘诠亲永锏模?俺h说绕衲苋氲盟?难壑校?/p>
当然,荀降母甙粒?4游丛?硐衷诹成匣蚴切卸?校?胂分静诺钠揭捉?恕7爬瞬活客耆?煌?k?肴私惶杆浯永炊际呛脱赵蒙??泊硬患?绾渭惭岳魃?匮党庀率簦?纱蠹胰创蠖寂滤?碌貌恍校?闶钦欧烧飧龃峙鳎?谲??媲耙泊永炊际枪ЧЬ淳矗??娴妇兀??祷岸蓟崴刮男矶唷9?笫窒赂魃?说鹊牡蛋浮19柿希??颊莆赵谲??种校??淖饔帽阆嗟庇诤笫浪?降淖橹?砍ぃ?晌轿桓呷ㄖ亍?/p>
戏志才和荀胄焓?煌?怀莆??笫窒氯?笪某迹?际侨绽硗蚧?闹爻肌u饧父鋈嗣刻於济Φ貌恍胁恍械模?缃窆?缶勾?牌渲辛轿灰煌?袄矗?韭砘沼制窕嵯氩坏接忠?写蠖?髁耍康毕滤?吡艘簧??溃骸罢庑┭e铀?в邢蓿?被故且匝6滴?兀?羰嵌冀??且还赡远?厝?焦俪n希?率且?10罅搜6怠!?/p>
对于郭斌这个弟子,司马徽自然是极喜爱的,可是有一点却颇为腹诽。为了加强对治下的掌控力度,郭斌常常会将正在就学的优秀学子挑选出来任为吏员或从事,这诚然使得整个阳翟县被郭斌牢牢掌控,在司马徽看来却也耽误了他们的学业。只是儒家素来有学而优则仕的传统,从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一跃成为吃公家饭的吏员,对于出身贫室寒门的普通学子来说,那是无异于鲤鱼跃龙门的大出息,司马徽却也不便拦着。不过虽是如此,却总免不了对郭斌这一急功近利的做法颇有微词。
郭斌道:“先生所言甚是。不过,此次斌所想,是要将他们派遣下去,支援各县的教育事业。”
司马徽听了,双目一亮,道:“哦?怎么个支援法?”
与大多数为人师者一样,对于传播学问,司马徽有着一种莫名的执着和热情。所谓传道、授业、解惑,儒家从来便是对传播自己的学说有着极高热情的,孔子的思想中,教育思想便是极重要的组成部分。因此,如今既然听说郭斌要支援各县教育事业,司马徽自然极是上心。
郭斌道:“所谓教学相长。我的想法是先生在阳翟县学之中简拔学问优异,德行高致之人,赴各县教授新学。”
司马徽沉吟道:“潜阳的意思是,重开颍川郡中的学校庠序?”
所谓“学校庠序”,指的是自郡以下地方的官学体系。汉代的教育制度,分为官学与私学,官学指的是官府创办的学习场所,而私学则多是各地豪门大族自主创办的族学。汉代的官学分为中央和地方两种,地方的官学起于汉景帝末年,当时的蜀郡太守文翁欲移风易俗,推行教化,便先从郡吏中选派聪慧者十余人到长安,就学于博士,这可谓最早的委托培养措施。数年后,这些人学成归来。于是文翁在成都立学,招收属县子弟入学,学成者都给予重用,或推荐到朝廷作官,蜀郡从此学风大盛。
相对来说,中央官学的出现则要晚了不少。
汉武帝时,采纳董仲舒“天人三策”,所谓“愿陛下兴太学,置明师,以养天下之士”的建议,于元朔五年(公元前124年)在长安设太学。太学生毕业后的出路各有不同:除了学而无成白首空归之人,太学毕业生们有的成为卿相,有的任官为吏,有的则收徒为师。当初汉武帝建立太学的根本目的,便在于提高吏治效能,加强中央集权。
因此,太学自建立之初便成为广大读书人的进身之阶,也是朝廷笼络士人,维持社会稳定的重要工具之一。有了利益的驱使,人们便有了进入太学深造的动力,这就形成了太学生规模日益扩大的趋势。
在太学初建时,只有博士弟子五十人,五经博士分经教授,后来为了笼络士人阶层,太学生人数不断增加,昭帝时太学生增至100人,宣帝时达200人,元帝时1000人,成帝时3000人。到东汉质帝时,太学生已经多达30000人。
在中央,除了太学这种大学性质的学校,便是特殊性质的学校,比如“鸿都门学”、“四姓小侯学”等。
鸿都门学创立于东汉灵帝光和元年 (公元178年)二月,是统治阶级内部斗争的产物,即宦官派为了培养拥护自己的知识分子而与士族势力占据地盘的太学相抗衡的产物。又借汉灵帝酷爱辞、赋、书、画的缘由,办了这所新型学校。
而四姓小侯学则是东汉贵族学校的一种,专为外戚及大臣子弟提供的太学,又称“官邸学”。四姓指东汉樊氏、郭氏、阴氏、马氏四姓外戚子弟,因为外戚四姓不是列侯,故称小侯。明帝时崇尚儒学,特为四姓子弟立学,号四姓小侯学。
在中央官学之外,便是地方官学了。
汉武帝时,推广文翁兴学的经验,曾“天下郡国皆立学校官”。至平帝元始三年(公元3年)颁布地方官学学制。要求各级地方政府普遍设学:设在郡国的称为“学”,设在县(县、道、邑、侯国)的称为“校”,设在乡的称为“庠”,设在村落(“聚”)的则称为“序”。司马徽所说,便是这项制度。
只是这项制度虽早在汉武帝时期便已经建立,却并未切实贯彻执行,汉朝地方学校的兴办仍然取决于地方长官的意愿。因此,地方办学并不普遍,已办起来的学校也少有能维持长久的,或者是仅存虚名而已。正是因此,司马徽适才方有“重开”之语。
郭斌道:“学校庠序同时设立,所费弥多,况且学官培养不易,阳翟县学之中众人就学时间不长,若抽调过多人等为学官,恐怕多有不便。”
司马徽点点头,他当然知道郭斌并非竭泽而渔、杀鸡取卵之类的庸人,便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郭斌道:“将阳翟县学升格为颍川郡学,然后在各县之中设立县学,至于庠序,则交由地方各族分别建设吧。”
“然则,县学之中学子如何入学?如何选拔?可是依照阳翟县学例?”司马徽果然是常搞教育的,一开口便问到了点子上。
若是依照阳翟县学的例,那么对于整个颍川郡势必又是一项重大的财政支出,便是以如今郭斌的身家和颍川郡的家底,想要支撑起全郡中适龄儿童的义务教育,对财政的压力无疑也是巨大的。若是要不顾一切搞教育,郡中财政想要顾及其他的话却也是难能了。
因为若是依照阳翟县学的例子,所有适龄学子上学是不需要缴纳学费的,另外除了每日上午有一杯牛奶或羊奶饮用之外,中午还要免费提供一顿饭食。除了这些之外,财政还需要投入大量财力用以建设校舍、雇佣教员,每个学生入学之初,还必须人手分发一个用以练字、记录之用的黑板,另外每个学年每个学生还有一个厚厚的空白记录册子。
这一桩桩一件件所要耗费的财赋,看起来虽不甚起眼,可一旦数量大了,却成了一笔不小的开支。如今方当乱世,黄巾之乱虽已平息,各地假托太平道之名蜂起之盗贼却是猖獗一时。因此,各地官府与豪门大户纷纷大量囤积粮食,修整武备,哪里有多余的银钱放到教育上?
每个学年给学子们分发的这个册子,是用来记录每日里先生所授课文之用的。因为如今活字印刷术的研制还远未成熟,新的造纸术也还没有大规模普及,故课本的印刷便成为困扰阳翟县学的一大难题。经过一番讨论后,方拿出了这么个解决的法子。这样虽省不了造纸所必须的花费,却既省却了单独印刷课本的成本,又通过手录课本使得学子们巩固了知识。
为了防止手录之时出现谬误,郭斌专门拜托司马徽仿照蔡邕等人在国子监门前刻印《熹平石经》的法子,于阳翟县学门外刻印了新学的课本,以供学子传抄、勘误。此外,也为校外有志于新学之人抄录、流传,因为新学考试成为阳翟县衙中吏员录取的标准,“阳翟县学石刻”前也惯是熙熙攘攘,游人、学子摩肩接踵。可以预见,随着郭斌地位的提高,逐渐掌控整个颍川郡,这种情况只会愈演愈烈。
无疑,随着郭斌对颍川郡掌控力的提高,这种选拔吏员的制度必会推广至颍川全境,新学在颍川郡中的崛起已呈不可遏制之势,而颍川郡经济的迅速发展又会反过来推动新学在大汉天下影响力的扩张。由颍川郡中阳翟县内伏龙山庄这个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小山寨兴起的新学的星星之火,已隐隐然有了燎原之势。
第三百七十七章 教育(二)
为了培养手下的少年和青年,郭斌可谓费尽心血,不遗余力。除了那些看得见摸得着,实打实的大投入,郭斌在细节上也做得很是细致。
阳翟县财政在为阳翟县中适龄儿童提供上学机会的同时,甚至还要专门为大大小小的学子们定制、分发校服。这校服都是以毛呢制成,形制也是简化了的阳翟制式军服的样子,学子们穿上这新式的服装,精气神都有了极大的改观。所谓移风易俗,在成年人之中无疑是要耗费极大心血的,然而这些年轻的学子接受起来却要快得多了。
不要小看这个校服,这可是阳翟县中学子相互识别,划分等级的重要标志之一。
阳翟县中对郭斌的崇拜之人最多的还是集中在县学与部曲之中,这些人不是受了郭斌的恩惠得以进入官学读书,便是曾经追随郭斌左右,出生入死。因此,这他们多是以郭斌的追随者自况,年轻的学子们穿上校服走在路上,自然而然便以极高的标准来要求自身。
另外,每个校服的左胸前都以红色丝线绣着其入学的年份(这个年份,自然是以新历的公元纪年),这也成为这个团体之内分清前辈与后辈、上级与下级的标准。部队之中则绣着入伍的年份,在没有军官的时候,士兵们便会依照入伍的年份与月份自动分出等级,遵从上级的领导。这种可以迅速分清高低上下的等级制度,不仅可以令阳翟县中的社会生活充满秩序、遵从规则,更可以提高士兵的作战意志。
在半生不熟的熟人社会之中,中国人是更加具有自我约束的自觉性的。所谓人生最美不过初见,两个人最好的关系便是这种有联系却又并不熟悉的状态了。譬如两个在外地相遇的陌生人,若是有一方素质堪忧,则可能会出现例如“霸座”这样肆无忌惮的行为;可若是两人之间有了同乡这个关系,行为便大多会有所顾忌,多数情况下会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
在部队之中,人数众多,大家又多是来自五湖四海,互相之间不认识才是常态。在古代战争中,一个团体的领导者若是战死或失去了战斗能力,部队多会迅速崩溃,例如主将被斩杀、低层军官战死等多会引发局部乃至全局的溃败。在通讯不畅的古代,这种情况无疑是极难避免的。
郭斌是退伍军人,他深知军衔制度在提高部队凝聚力方面的巨大作用。在一场战斗中,若是低层军官战死,依照军衔高低迅速产生新的领导者,无疑是目前所知的保证部队战斗力、避免溃败的最佳手段。然而,军衔制度所涉及的方方面面太多,以郭斌如今的身份和地位也难以完全施行,因此他便想出了这么个利用入伍或入学时间来划分等级的方法,并将其扩展到了学校之中。
因此,教育的改革涉及到了郭斌在两千年前的汉朝社会进行的移风易俗的行动,是郭斌改造社会结构、加强控制力的重要手段,半点疏忽不得。
听到司马徽问及颍川各县官学是否沿袭阳翟县例,郭斌道:“一切按照阳翟县例,义务教育,提供衣食、书本,毕业之人可优先分配工作。各县吏员的选拔,必须要经过新学考试。另外,如今在籍的吏员也要重新考察,裁汰冗员,争取用一年的时间,将全郡的吏员全过一遍。”
最后这一番话,郭斌是对荀??档摹?疾旃倮簟2锰?咴闭庑┕ぷ鳎?抟啥际擒??淖u堋?/p>
郭斌说完,却见小陈群犹犹豫豫地,似有话说,便道:“长文有什么疑问,但说无妨。”
陈群却也并不怯场,长身而起,对郭斌行礼后方道:“各地吏员习新学者毕竟不多,况且他们多与地方豪族联系紧密,若是骤然以新学作为提拔任命吏员的标准,恐怕会惹起不必要的麻烦啊!”
郭斌听了,满意地点点头,既赞赏陈群如今思考问题的角度,又为他的见多识广而激赏不已。陈群这番话说得颇隐晦,可明眼人却是一听便知端的。所谓吏员与地方豪族联系紧密,说白了,就是各地吏员多是出自当地豪门之中,通过吏员对地方政治施加影响力,是如今豪门大族惯常用的手段,陈家自然也是这么做的。陈群小小年纪便能看到这么深,无疑是得益于陈氏的家学渊源,而他今日能说出这番提醒郭斌的话来,也足以证明陈氏、至少是陈群本人与郭斌合作的诚意与对郭斌利益集团的认同感,这就是郭斌感到心中高兴的原因所在。
因此,郭斌笑着道:“长文不必担心,这一点却是早有考虑。吏员的任免事关重大,岂同儿戏?我也断不会行不教而诛之事,此事却是早有安排的。”
司马徽笑道:“哦?可是夜学?”
郭斌道:“先生果然高明。”随即对陈群解释道:“这一年的时间,便是用来培养吏员的。如今阳翟县中遍布夜学以供成 年 人识字、学习,举办夜学的事情早有成法,让各地吏员参与夜学,进行新学的学习,正是便宜。他们大多有长期参与工作的实践经验,到录取的时候这些工作的经历自然也会算在其中。”
听了郭斌的话,陈群沉思片刻,方缓缓点头。郭斌见状,知道陈群已然明了自己的意思,心中不由对他小小年纪便如此聪慧而暗暗激赏不已。郭斌这番话,明面上虽是解释给陈群听的,里面自然有指点的意思,但归根结底却是说给许昌陈家听的,具体一点则是说给陈??听的。
颖阴荀家、长社钟家与郭斌关系亲密,颖阴与长社县中的吏员虽未曾如阳翟县一般换了一茬,县中新学却也是极流行的。另外,当初阳翟县中吏员以新学作为选拔手段着实在颍川掀起了一番热议,而随着郭斌正位颍川郡守,这种新的吏员选拔方式的普及想来也只是时间问题。因此在颖阴与长社两县的官场,学习新学早已成为一股潮流,郭斌想要在这两县之中革新吏治,改变吏员选拔之法阻力是极小的。
而相对来说,颍川郡内实力最强、声望最盛的许县陈家,如今虽表明了支持郭斌的态度,可双方毕竟接触未久,许多事情上还需要小心翼翼。尤其是如今牵扯到地方吏治,关系到地方实力派势力对比的改变,更是要慎之又慎。否则即便是陈群如何聪明过人,如何是许县陈家的嫡孙,以郭斌的身份地位也断没有亲自向他解释郡中所行政策的道理,他如今所以如此耐心地向陈群解释,为的不过是想要通过他向陈??说明而已。
当然,想要获取人家的支持,不能只凭着空口白话,郭斌见陈群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后,便扭头对戏志才道:“这个事情,由志才主持,各县学的选址、建造等一应事宜便要拜托志才了。”见戏志才点头答应,遂转向荀??溃骸案飨匾寡?绾慰?欤?粼比绾尾渭右寡В?绾畏峙??锌际裕?庖挥k乱吮憬桓?娜袅恕!避ζ鹕碛e怠?/p>
郭斌点点头,起身对司马徽道:“至于如何在阳翟县学与伏龙山庄学堂之中挑选优秀教员,便要拜托先生了。”
司马徽道:“传播圣人之学,正是责无旁贷。”
郭斌道:“先生忙于治学,便将长文放到研究室中做个副手如何?长文聪慧知礼,想来能给先生出上一把子力气。”
司马徽双目微眯,点点头,道:“如此甚好。”
陈群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甫一到阳翟,郭斌便将他安排到这么重要的位置上。司马徽的副手虽不是个什么显要的官职,却是极显贵,实权又极重的位子。在如今整个颍川郡都即将热火朝天地展开新学普及和吏员选拔与再学习的紧要关头,这个位置的重要性亦更加凸显出来。
首先,作为司马徽的副手,便相当于与他立下了师徒之约。司马徽海内大儒、名望贵重的身份暂且抛开不谈,单单郭斌都是出自其门下这一件事便足以令司马徽家中门庭若市。因此,成为司马徽的弟子也就是成了郭斌的师弟,有了这么一层关系,陈家便算是与郭斌绑到了一处。另外,于陈群个人来说,即便是以他的聪慧,在陈家也并非是没有竞争者存在的,豪门大族固然不缺衣食,其内部的斗争较之普通寒门却又复杂惨酷了许多。而若是郭斌真的通过他陈群与陈家建立起了不可分割的联系,那么只要郭斌不倒,自己在陈家的地位便也就砥定了。
其次,选拔教员分赴各县看起来只是挑人,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说这些教员都是郭斌利益集团在各县的代言人也不为过,因为他们近期内的弟子都是各县的吏员,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些吏员才是整个颍川郡官场的根本;从长期来看,义务教育的学员无疑都是整个颍川郡乃至郭斌利益集团未来的核心力量,在如今的传统下看来,与这些人建立起师徒关系对自己未来在集团内部地位的巩固也有着莫大的助力。
因此,陈群听了郭斌与司马徽的对话,便倏地起身,激动地颤抖着身子施礼下去,口中道:“必不负主公与先生的期望。”
司马徽便暗暗点头:“这个小陈群,思虑之敏捷,头脑之聪慧,于年轻人中实在是上上之选。”
第三百七十八章 教育(三)
关于挑选优秀学生下各个县城传播新学、发展教育,是郭斌从后世的支教中获得的灵感,不过结合现时颍川郡的实际情况加以变通。有了颖阴荀氏、长社钟氏的支持,如今又将许县陈氏的嫡孙陈群拉了进来,再加上他阳翟郭家,可以说颍川郡中最有权势的几个家族都加入了他郭斌的集团。
有了这几个豪门大户的支持,义务教育普及和吏员选拔的事情想必可以进行得颇顺利,便是有几个捣蛋的,对于新学的普及有抵抗情绪,也可以用强硬手段压下去。在如今的郭斌看来,乱世求存似乎也不是原本想的那么艰难,后世赫赫有名的袁绍、袁术、曹操、孙权、刘备几人,如今也不放在他的眼中。或许是因为离得近了,天子刘宏、大将军何进、太子刘辨、皇子刘协,乃至董卓之流,都不大入得郭斌的眼中去。
在郭斌看来,如今、乃至后面很长一段时期内,自己最大的敌人是顽固的传统和禁锢的思想,在他看来,夺得天下或许有难度,却绝难不过移风易俗去。因为随着他地位的提高和实力的增强,郭斌看问题的角度也发生了变化,他的目标是防止历史上五胡乱华的发生,保全天下汉人的生存空间。
然而,若想要真正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彻底瓦解汉末群雄争霸的局面,而若想要瓦解这个局面,便需要改变豪门大族盘踞地方、左右政治的现状。豪门大族推举代理人起兵进行政 治 投 机,也算得是这个时代的一大特色了。历史上刘备在涿郡起兵剿灭黄巾军,是因为有了张飞的倾尽家财,以及张世平、苏双等人的支持;曹操在陈留起兵,是因为有了本家族以及陈留豪族卫兹的财力支撑。
这种状况的形成,说到根子上是与此时的庄园经济模式密不可分的,这种经济模式使得地方豪族势力日趋庞大,他们能够有能力组织起一定数量的军队,也有能力通过自己对地方政治的影响力从监管日趋松懈的府库之中搞到兵刃、铠甲,甚至私自打造兵刃,乃至私自铸造钱币。因此,郭斌若是想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便不得不从根本上改变汉末整个社会的结构,改变以农业为根本的庄园经济模式。
因为这种庄园经济模式,在某种程度上也有先秦分封制的影子。因此郭斌认为,想要破除这种经济模式,必须要有两个手段,一个是经济上的,一个则是文化风俗上的。经济上要大力发展工商业,尽力弱化农业在整个经济之中所占比重,这是最根本也是最重要的举措;文化风俗上,则要移风易俗,提高普通民众的识字率和对事物的认识水平,改变原有的整日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浑浑噩噩的生活状态。
而这两个手段若想要顺利实施,最根本的则在生产力的持续发展,只有生产力发展到了一定水平,才能降低农业人口在社会总人口中所占比重,只有更多的人脱离土地的限制,倒向朝廷一方而成为编户齐民,豪门地主对人的掌控力才会减弱,政府与豪门地主的力量对比才会彻底扭转,人们的眼光才能更加开阔,生活水平才能更加提高,经济形态才能逐渐转变,最终人们的生活形态也才能发生质的变化。
然而,想要实现生产力的持续发展,其根本则在教育。因为郭斌毕竟只是个高中毕业生,他的知识量是很有限的,可以说如今的他确实可以在科学技术的进步上提出高屋建瓴的指导性意见,可若让他参与到具体的科研项目中,他不会比此时一个普通的研究员做得更好,因为他的知识储备已经基本被榨干拿尽了。
打个比方,他知道蒸汽机是瓦特看到烧开的茶壶引发的灵感,却不知道蒸汽机的设计图纸,也没有自主设计的本事;他知道内燃机是通过使燃料在机器内部燃烧,并将其放出的热能直接转换为动力的机器,却不知道怎样制作内燃机;他知道内燃机燃烧的是汽油或是柴油,也知道汽油与柴油是从石油中提炼出来的,却不知道提炼的具体工序。
郭斌明白,想要如上帝一般拿出一张张设计图纸,将二十一世纪的高科技产品搬到汉朝来,那是痴心妄想。想要获得生产力的持续发展,最根本的还是通过制度的设立培养出一批又一批有文化、懂科学的年轻人出来,发动整个社会的力量促进科学技术的进步。马钧发明缝纫机的过程,便是一个极好的例子。当初就是郭斌提出一个构想,然后马钧将原理摸清后,通过一次次试验将其变为现实,并实现了量产。
直至若干年后,早已从宰辅位子上退下来在家中颐养天年的陈群,在被报社记者问及这次小范围会议的时候,抚着早已被皱纹与老年斑占领的额头沉默了许久,说了下面这番话:“主公目光如炬,高屋建瓴,行事往往举重若轻。每每涉及到民生大事,却又总是小心翼翼,慎之又慎。当是时,我年方十六,主公与几位先生的谆谆教诲却是言犹在耳。也就是在这次会议上,主公说出了:‘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这句话。主公还说,教育和教育的改革,是关乎国计民生、民族兴亡的大事,教育断然不能成为盈利的手段。当时我尚不能完全理解这句话,直到过了十几年,我也主掌方面之后,才能真正明白主公这句话的深意。”
记者是这样描述采访时的场景的:“当说到太祖时,这位执掌中枢逾二十年的老者抑制不住地浑身颤抖,那张写满了为整个国家与民族鞠躬尽瘁故事的满是皱纹的脸上,也绽放出了少有的似少年人般的光泽,那原本浑浊却闪耀着睿智光辉的双目中,竟似也少年人般噙满了泪水。”
然而当初,因为当着陈群的面,郭斌并未将各地县学成立的事情说得太过清楚直白。各县成立县学,选址大多是当地豪门大户捐赠的庄园或别院。对豪门大户来说,这既是在地方上宣扬功德、彰显影响力的方法,又是支持郡中政策、讨好郭斌、显露忠心的手段,因此豪门大户们在这事儿上都颇积极。一县之中豪门大户总有个几家,这一户捐赠一个别庄,那一户捐赠一处田地,再有捐赠个店铺、产业的,县学之中学子们的衣食之用便都有了。
各县学中的学子都是本县的后生,在如今这种熟人社会中,尤其是中国人特别注重同乡之谊,为了本县之中适龄儿童就学做一点儿贡献,也是诗书传家的豪门大户们极乐意的事情,毕竟人都爱个好名声嘛。
郭斌吩咐下去,但凡新成立的县学,都要在学校入口处立一块石碑,上面将各豪门大户所捐献的情况都一五一十、详详细细地记录下来,每当新生入学之时,都要组织学生学习诵读的。读书从来都是一个人改变命运,出人头地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尤其是科举制度推行之后,谁都不知道哪个贫家子弟就能高中进士、衣锦还乡。如今郭斌的做法也与此类似,以他目前的身份地位,虽然不能如后世的天子般将优秀的学子立为官员,却可通过颍川郡新施行的吏员选拔制度将品学兼优的学子招募为吏员,甚至将他们招募进入阳翟县衙乃至颍川郡守府,成为颍川郡守府或阳翟县令的属官,从此步入仕途。
这种因陋就简的“吏员选拔制度”,较之后世成熟的科举制度固然颇不值一哂,可对于如今通行的察举制度来说,却又要公平而先进得多了。成为吏员,吃上了公家饭,这对于一个普通百姓来说,可是了不得的大出息,确然也算是“出仕”了。
在官场上,历来注重诸如同乡、同窗之类的关系,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虽颇具讽刺意味,却也是此时的常态。例如朱?y被选为中郎将,率军剿灭黄巾军,便举荐同乡孙坚为属官;郭斌得任颍川郡守,便要将好友兼同乡的戏志才、荀??12焓?形?攀簦换矢月示?嗣鸹平碇?遥?舱辛送?缪种椅?涣拧r虼耍?镏??绫淮耸钡氖廊丝醋鍪且幌盍瞬黄鸬拿赖拢?喾慈羰橇??缍疾话镏??醋匀换岜凰党晌耷槲抟逯?恕?/p>
如今颍川郡中的豪门大户,大多跟着郭斌参与了塞外三城的修建,因此大家也多得了塞外三城的股份,在城中都有自己的产业的。塞外三城惊人的财富创造能力使得当年“入股”的颍川豪族们赚得盆满钵满,他们又哪里会将区区一座别院或是一处田产、店铺放在眼中?况且,就目前看来,颍川郡中的吏员都是要从这些学子之中挑选出来的,这些学子可都是潜力股,因此提前花点儿小钱结好他们,却正是遂了各地豪门的心愿,甚至有些豪族还在心中暗暗感叹郭斌会做人。
想想看吧,等到这些学子都成为了各县的吏员,这本乡本土的日后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谁没有用得着人的时候?若是自家曾捐赠了财产支援县学建设,也算是对这些学子有教养之恩了,遇到什么事情,那还不好说话?况且郭斌更是给捐赠之人每人制了一块刻有本家姓氏的胸章,带着它走遍颍川郡,可以遇官不拜,便是郭斌本人也要多加礼遇。这种胸章渐渐演变为各家族的徽章,成为新式贵族的代表,佩戴胸章便也逐渐成为身份与地位的象征。
因此,许多此时没有及时捐赠之人,也多有事后补捐的。不过,即便是补捐,是否有胸章发放,却要经过极严格而苛刻的考察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卫生
与在整个颍川郡都引发了巨大风潮的教育改革和吏员选拔制度这样的大动作不同,颍川郡立医院的成立却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
随着颍川郡尤其是阳翟县周边居民温饱问题的基本解决,阳翟县中无论是原住居民还是西城区的新居民,亦或者是以城外码头为中心聚居的人们,对提高生活质量都有了更加迫切地需求,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对自身生命安全与身体健康的迫切诉求。
不得不说的是,在东汉末年,医生一直是近乎于仙人的神秘人物。在蒙昧的世人眼中,医术一直作为一种可以使人摆脱病痛折磨的神奇法术,这使得医生与祭祀之类的宗教活动联系起来。因此,上古时期以侍奉神?为本职工作的巫祝也能给人瞧病,其在部落之中地位也是极高的。正是因为这种神秘性与巫祝古已有之的崇高地位,直到新中国成立后,民间以驱鬼祛邪为业的巫婆神汉们仍然遍布各地。
在中国,医术甚至上升到哲学高度,将人体内的五脏亦分作五行,使其也有了神秘化的特征。其实说到底,在生物学上看来,人类作为一种精密而又极端复杂的生物,其产生本就极具神秘色彩,若真能够堪破人类出现与生存的秘密,也必将推动人类自身对于宇宙规律的认知。
正是因此,在常人眼中医学乃至医生都作为一种神秘而尊贵的特异功能与其施展者而备受尊敬。秦朝所行三公九卿制中,九卿之中有奉常一职,相传其官名多有更改,到了东汉时期被称为太常,掌管礼乐社稷、宗庙礼仪。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这太常管的就是祭祀的事儿。因为两汉时期博士亦属太常,故甚至对博士和博士弟子的考核荐举,都由太常主持。所以太常又成为培养、拔擢通经学的官吏人才的一个重要机构。
此外,为了给皇室与权贵治疗伤病,朝廷还专门设立了太医令,其下专门负责诊病疗疾的属官则称为太医。地方豪门大族之人有了病痛,自可延请懂得医术之人直赴家中疗病,而普通老百姓乃至穷人子弟,若是不幸得了疾病,大多数时候靠得便是坊间流传的土方与巫婆神汉了。
当然,有的医生医德高尚,如曾经做过长沙太守,著有《伤寒杂病论》的张仲景,相传他在每月的初一和十五坐堂行医,并分文不取。然而,这毕竟只是少数,况且即便是每日里坐堂,以区区一人之力又能医得了多少病人?
郭斌自京城返回阳翟,所以要绕道景室山相请樊阿下山,为的就是在颍川郡中成立一个为老百姓看病的医院。华佗医术精湛,医德亦使人敬佩,可毕竟是江湖中的前辈高人,又岂能是轻易受人驱策之人?况且华佗曾救过郭斌的性命,郭斌对他那是百分之百的敬若神明,又怎忍心打扰他老人家闲云野鹤的潇洒生活?所幸樊阿追随华佗行医多年,颇得其真传之妙,所以此次上景室山郭斌便将樊阿请了下来。
华佗一脉医术固然是实打实的中国传统医学,却也具有西方医术的某些特点,只外科手术一项,便会在战场上发挥极重要的作用。在历史上,每一次战争都会对医学的进步产生极其强大的推动作用,外科尤其如此。在即将到来的汉末乱世中,在战争中产生的伤员数量可以想见,为了保全手下精兵的生命,也为了手下的士兵们发挥出更强悍的战斗力,郭斌便决定成立专门的公立医院。
这个公立医院,兼具临床医疗、医学教育、医术研究的能力,平时为老百姓疗伤治病,战争期间则会派出医疗队,成为随军的医生。除此之外,还会对外招收学员,专门教授医学知识;钻研医术,更快速地推动医学以及生物学的发展。
不要小看军医在战争中的作用,在一支军队中有了军医就好像给士兵们穿上了第二层盔甲,因为士兵们知道即便自己受伤了也不用担心会像以前一样被扔在伤兵营中等死,那一支由面容姣好的妙龄少女组成的护士团会悉心照料自己,主公所准备的军医更是会竭力挽救自己的性命。因此,士兵们会奋死作战,自然也会发挥出超乎想象的强大战斗力。
由此可以看出,一支具有极强战斗力的部队,并不是那么简单便能建立的。完善而公平的奖惩规则、合理而科学的管理制度、精密而近乎严苛的训练要求、精良坚实而又先进的装备,乃至护理与医疗条件,那是一个都不能少的。妄图通过严苛的训练便想要练出一支精兵,那却是将战争当做儿戏了。
颍川郡公立医院便坐落在阳翟城东,与颍水上的码头是同一个方向的。因为这里地形开阔,可以按照郭斌的要求将医院的规模建得极大。这处医院中非但有教学的校舍,有坐诊的门诊部,还有专供病人住院的住院部,虽然与后世的大医院相去甚远,却也颇有了一番后世乡镇医院的架势。
当初郭斌上景室山时,向华佗诚恳地道出此番建立颍川郡立医院的初衷后,便获得了他的大力支持,因此方将得意弟子樊阿派了出来。这个医院中目前只有樊阿一位主治医生,其他十几个从附近招募而来的乡间的赤脚医生,则暂时跟在樊阿身边当作助手。另外,郭斌还让樊阿在阳翟县学与伏龙山庄学堂中挑选了十几个学生,则跟随在樊阿身边学习医术。当然,董杏儿手下的曾上过战场的医护队伍,自也被编在了医院中,学习护理以及简单的外科手术。若是没有郭斌横空出世,这些身世可怜的弱女子们在乱世之中求存都极为难,又怎么可能会像如今一般成为军中以及医院中受万众瞩目,甚至能与未来的“主母”拉上关系的“重要人物”呢?
无论是武功还是医学,中国人自来便有留一手的习惯,都害怕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不过华佗虽确是江湖中人,胸怀却极是宽广,亦从没有门户之见,否则当初也不会为了给郭斌治病而将珍贵的五禽戏传授给他。因此,对于华佗乃至整个景室山一脉,郭斌都是心怀感激的。
为了时刻提醒众人医院中救人为本的理念,在新建的颍川郡公立医院门前便立了一块石碑,上面是郭斌亲手所书的二十几个字:“上以疗君亲之疾,下以救贫贱之厄,中以保生长全,以养其身。”
医院建成之后,顿时便成为阳翟县周边乃至整个颍川郡中的医疗保健中心。刚刚基本解决温饱问题的普通老百姓虽尚没有前往医院疗病的心思与闲暇,颍川郡中各地的豪门富户却都成了医院的常客。这倒不是说颍川的有钱人都身体不好,在这个温饱尚是整个社会上大多数人最高追求的时代,能够吃饱饭并能够有肉吃,那便是极奢侈的生活了,其身体素质自然也会更高。毕竟此时即便是中小地主家里,也不可能顿顿有肉吃啊!那种每餐饭食都要有酒有肉的“美好生活”,只是极少数顶级豪门大族的日常罢了。
不过,在郭斌的刻意引导下,颍川全郡不好说,至少阳翟县境内居民们的饮食结构有了极大的改变。随着建筑业和各种工商业在阳翟县的兴起,阳翟县以及附近的长社县内从事工商业的人口飞速增多,各大工厂与酒楼、餐馆等第二、第三产业竟开始出现了劳动力不足的情况,这也从侧面反映出阳翟县与长社县内非农业人口的比重正在急速增加,被禁锢在土地上的隐户比重自然也相应降低。
工商业发展迅速,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饮食结构发生极大变化,乳制品、肉制品等高蛋白食品也走上了寻常百姓的餐桌。这使得阳翟县周边的居民身体素质有了极大提升的同时,其患病的几率自然也低了许多。同样的道理,原本锦衣玉食的豪门大户以及遍布乡村的中小地主们的身体素质自然更高。
颍川郡公立医院所以吸引了颍川郡中的豪门大户前来疗病,靠的却还是樊阿这位景室山华佗亲传弟子的名声。但凡是在一地混得风生水起的家族,谁没有一点儿江湖上的关系?景室山华佗医术深湛,精通内、外、妇、儿、针灸各科的大名较之其高深莫测的武功更加声名远播,郭斌竟说动其嫡传的弟子樊阿前来阳翟坐堂行医,这些豪门大户们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自然上赶着前来送钱啊!
另外,前来给郭斌新近搞的这个医院捧场,也是许多豪门大族向郭斌示好的途径之一。然而,当樊阿在众目睽睽之下施展其最擅长的针灸之术,将一位病重老者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之后,捧场就变成了“迷信”。有钱之人最为惜命,许多原本没有什么大病的有钱人,也非得要在郡立医院中住两天才能放心离去。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对郭斌行政措施的信任与支持。这一两年中,颍川郡的豪门大户们跟着郭斌,都算是大大地捞了一笔,各自的身家固然翻着跟头地往上涨,对郭斌行政措施的信赖程度自然也是极高的。颍川郡豪门大户之间已经悄然形成了一个共识:“想要赚大钱,跟着郭使君。”郭斌的影响力,已经在颍川郡中悄然生根发芽,颍川各郡中百姓对他的支持程度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所谓民心所向,如今的郭斌已经初露峥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