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你真是个...
如同行尸走肉。
所有的意识完全变得恍惚，身体似乎轻飘飘的，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带着巨大的茫然，他缓缓的向前走着。
夜幕下的天都炼狱总部闪耀着灯火，到处都是一片忙碌的近乎繁忙的景象。
明天就要离开这个扎根了两年多时间的地方，所有人都在准备搬家，收拾东西，整理物资，运送武器，将位于地下的大量设备全部搬出来，天都炼狱虽然跟如今的东皇宫没法比，可毕竟也算是距离超级势力只有一线的顶尖一级势力，想要在一天内完成迁移搬家，时间上可以说是相当紧张了。
大量属于南云军区的卡车已经连夜从南云出发，在过几个小时就会到达天都炼狱，所有的物资都会被运送到南云，然后李狂徒会跟着李华成去幽州报道，炼狱军团会正式成立，各大集团一起商议炼狱军团的驻地，具体承担的职责，确定了势力范围之后，大型运输机会将天都炼狱目前所有的物资都送到炼狱军团的新驻地。
听起来很麻烦，可事实上，属于李狂徒的新篇章，已经开始了。
说不上是失落还是欣慰。
被李天澜俘虏，天都炼狱又成了炼狱军团，曾经的敌人变成了盟友，被迫离开这里，总是有种被东皇宫强行清理出去的感觉。
可是机会总归还是有的。
天都炼狱的底子还在，而且这次他还有了相对可靠的盟友，这一点根本不需要去怀疑，可以预见的是，只要李天澜还活着，他和江上雨以及古行云三人组的联盟就是坚不可摧的。
单论精神力量，李狂徒已经相当接近超然境，他的精神力量具备绝对强大的爆发力，这也就意味着只要他的伤势痊愈，他就有着接近当初王天纵的实力。
而随着李华成和李天澜的谈判结束，东皇宫接受了李华成的条件，接下来一段不短的时间里，东皇宫大致都可以平稳下来，身为炼狱军团的军团长，李狂徒也有着可以直接接触中洲特殊资源的机会，利用这些特殊资源，他可以抓紧恢复伤势。
他的伤势积累了太久太久了。
从雪国乱局结束到现在，两年多的时间，他的伤势就没有好过，无论是北海决战的那一夜，还是后来强行围攻李天澜的时候，他都是重伤在身，能够发挥出来的实力最多一半。
他的境界突破了，可实际上的巅峰
状态到底有多么强势，李狂徒自己都不曾体验过。
如果当初的他处在巅峰状态，围攻李天澜的时候，会不会是另外一种结局？
这就是李狂徒期待了很久的机会。
他和江上雨都有着超越巅峰无敌境的实力。
古行云虽然不到这个境界，可是身体素质已经到了他们这个层次，他本身就擅长领域，再次围攻，如果他们三个都处在巅峰状态的话，古行云等于是最合格的肉盾，他和江上雨可以没有多大压力的进攻再进攻。
李天澜再强也没有真正到达王天纵当初的层次，再强能强到哪去？
只要他们三人组状态完好，李狂徒认为自己三人绝对有跟李天澜正面一战的实力。
离开了东皇宫，他等于是完全将这个机会抓在了自己的手中。
只是这一切，所有的期待激动和喜悦，都被一个名字给冻结了。
不是李天澜。
而是从李华成那里得到的名字。
李东城。
这个名字实在是太巧合了。
巧合的有些不可思议。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第一时间，李狂徒几乎就可以确定他的身份。
这是李天澜的儿子。
这甚至可以说不是一个名字，而是两个姓氏。
李姓。
复姓东城。
这是李天澜在李氏和自己真正家族中的羁绊。
李天澜现在没有儿子。
可是在自己的记忆里，却出现了李东城的这个人，那段被忘记的记忆中，他直到现在都没有回忆起太多的东西，可被李华成刺激了一下之后，他却已经想起了那道剑光。
无比模糊的画面。
一式东皇，半式北海，近乎永恒的剑光纵横在天空的飞雪与废墟的烈火中，生生撕裂了帝兵山，扫平了东岛皇宫。
这段记忆是如此的模糊，但一半是真实，一半是虚无。
剑神。
李东城。
李天澜的儿子。
被压制的记忆。
永恒的剑光。
记忆中那道剑光实在是太过闪耀，掩盖了一切，出剑的人，面对这一剑的人全部都已经模糊不清，只有那道剑光存在着，锋芒过处，只有灭绝。
或许之前看不起过，不喜欢过，
蔑视过，冷漠过，可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李天澜，已经成了压在天都炼狱头顶的一座高山。
位置早已颠倒。
那个曾经被他认为不配继承李氏的年轻人，已经站在了最高的位置上，面无表情，冷漠的俯视着他。
李狂徒现在最想做的，就是翻山越岭，是打碎头顶那座无比巍峨的山峰。
而李东城这个名字，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就算翻过了李天澜这座山，接下来要面对的，又会是一座比李天澜还要高的山峰？
那座山峰现在是不存在的。
不，那座山峰已经存在了。
他甚至在两年多前就撕裂了帝兵山。
只不过，他为什么会存在？
时间，身份，天骄...
内心已经有了一个让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猜测，但这个猜测有些太过荒谬，以至于让他的大脑变得无比混乱，一部分思维处在绝对理智的状态，而另一部分思维却超出了现实开始胡思乱想。
头部强烈的疼痛感越来越清晰。
天都炼狱寂静的小路上，李狂徒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坐在椅子上，身体不断颤动着。
“不舒服？”
一道声音突然在他身前响了起来，平平淡淡，带着一抹疏远。
李华成颤抖的身体停了停，抬起头。
视线中，两鬓已然斑白的李华章站在他面前。
他的手里拎着一个食盒。
“还好。”
李狂徒勉强笑了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
李华章的语气没有半点起伏。
“想到了李天澜。”
李狂徒轻笑道：“他啊，今天我跟他谈的时候，你猜他给了我什么样的条件？”
“他邀请我做东皇宫的第一副宫主，同时保留天都炼狱的所有编织，我仍然可以领导天都炼狱，给我们最高的自主权...哈哈，哈哈哈...”
李狂徒笑了起来。
李华章的眼神动了动，轻声道：“你没答应。”
“是的。”
李狂徒点了点头：“我拒绝了。”
“呵...”
李华章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带着毫不留情的嘲讽：“所以说，你真是个傻逼。”
第一百零九章：大礼
李华章的声音冷漠而直接。
他说的太过直白，以至于在夜色中显得极为刻薄刺耳。
李狂徒突然笑了起来。
前所未有的混乱思绪在他的脑海中疯狂的翻涌着，现实的，虚幻的，发生过的和自己脑补的，所有的思想同时处在沸腾的状态。
他认同的点了点头，轻笑道：“确实，我也觉得我是个傻逼。”
李华章嘴角动了动。
李天澜给出来的条件从李狂徒嘴里说出来轻描淡写，可李华章却很清楚的知道其中的分量，东皇宫的第一副宫主，天都炼狱的自主性，这实在是意味着太多的东西，毫不夸张的说，李天澜对天都炼狱的要求其实很简单，甚至简单的让人难以置信。
他要求的只是李氏的立场在大方向上统一，懒得干涉天都炼狱，甚至还愿意拿出一部分东皇宫的权力和利益给天都炼狱，而天都炼狱只需要承认他李氏族长的地位，并且在关键时刻跟东皇宫站在一起。
这就足够了。
这甚至已经不能算是收编了，说是合作也不过如此，东皇宫第一副宫主意味着多少利益和资源？这些都算是白给的，而李天澜又让天都炼狱保持自主性， 拿了对方的利益，理所应当跟对方站在一起，这没什么不应该的，李天澜只是想结束李氏分裂的这种状态，至于其他方面，这样的条件，甚至已经可以当成是东皇宫的让步了。
内心的千言万语一时间涌到了嘴边，李华章深深呼吸，又把所有的话题咽了回去。
这些东西，他可以在第一时间看明白，他不相信李狂徒会看不明白。
可李狂徒还是拒绝了。
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把内心一些矛盾的情绪重新压在心里，李华章嘴角扯了扯，继续嘲讽道：“怎么？看你的样子，难不成是后悔了？”
李狂徒和李华章的关系一直都不算好。
这位李氏的军师型人物父母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经去世，从小就是李鸿河带大的，按理说，他和李狂徒从小一起长大，关系本该很是亲近，可这表兄弟两人却像是八字不合一样，吵吵闹闹，从幼年折腾到了少年，再到青年，彼此间不止一次大打出手过，李华章天赋并不出众，加上又比李狂徒小两岁，小的时候被抢玩具被抢食物后跟这位表哥还能勉强争一争，等到成了少年，两人开始彼此接触武道，差距一下子就开始拉开，兄弟俩每次打架，李华章都是最先鼻青脸肿的一个，然后李狂徒又被李鸿河打的鼻青脸肿。
两人很多有关于彼此的记忆，大都是吵架，动手，打不过挨揍，打过了之后还是要挨揍，双方都觉得彼此很讨厌。
从少年到成年，这种关系开始逐渐转变，长大了，李华章有了心眼，开始玩阴的，论武力，他是不如这位表哥的， 但论心机，那个时候的李华章能甩李狂徒一条街，当初两人大学时期，李华章完全是变着花样的给李狂徒添堵，只要是能恶心到他的事，一件都没少干，虽然最后还是会被打的鼻青脸肿，但也算是强行不亏了。
后来李氏覆灭，李狂徒蛰伏东岛，几年后李华章从边境秘密加入了天都炼狱，一直到现在，两人的关系都不算和睦，仇恨自然是没有的，可那种就是看对方不顺眼想给对方添堵的习惯，已经成了某种本能了。
所以李华章被李狂徒在天都炼狱中安排了一个高级参谋的职务，算是高层，不算是最高层，算是核心，但在核心中又比较边缘化的一个位置，可是实际上，每次有比较重要的事情的时候，李狂徒都会仔细询问李华章的意见，而懂得什么时候该折腾什么时候该认真的李华章也从来不曾掉过链子，这么多年来，这也算是两人的默契了。
“后悔...”
李狂徒喃喃自语了一声，他摇摇头，又点了点头，继续笑：“确实是有些后悔了。”
“不觉得有些晚了吗？”
李华章声音冷淡。
“也不算晚。”
李狂徒平静道：“我如果加入东皇宫，做了东皇宫的第一副宫主，天都炼狱还是我说了算，李氏所有的力量也会完全合并到一起，第一副宫主这个位置，可以给天都炼狱带来很多利益，甚至可以说是难以想象的利益。天都炼狱可以借助东皇宫的力量飞快的壮大自己，但在不断壮大自己的同时，天都炼狱也会更好的融入东皇宫，双方合二为一，短期内，几年之内，或许会有一些隔阂，但是时间推移，五年，十年之后，天都炼狱和东皇宫肯定会不分彼此，这是李天澜想要看到的。”
“这其中没有多少有关于野心的算计，在这方面，他还算是比较单纯的，他认为自己是李氏族长，有义务让李氏的力量团结到一起，仅此而已。”
“为了李氏，他是愿意在一定程度上做出某些让步的。”
李华章默默的看着他。
李狂徒深呼吸一口，淡淡道：“我确实后悔。不过如果再来一次的话，我还是会拒绝。”
“我懂。”
李华章淡淡道：“你不肯屈居人下，如今既然已经报上了古行云和江上雨的大腿，难免想要跟天澜斗一斗，你觉得你还是有希望的。”
“大腿？”
李狂徒皱了皱眉。
“不是？”
李华章冷笑起来：“不是的话，你会这么急着贴上去？你可以继续在这里走一走，问一问，看看现在下面有些人到底是怎么议论你的，古行云，呵，
古行云算个什么东西？时间倒退二十多年，整个古氏都是我李氏脚边的一条狗，别忘了当年是谁害的李氏覆灭，是谁污蔑你叛国，是谁让你在东岛隐忍了这么多年。这些你能放下，但李氏这么多年来的忍辱负重，那么多条人命，李氏所承担的一切，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凭什么能放下？”
“大伯带着我们龟缩在边境的时候，古行云在做什么？他当初根基未稳，就敢跟安南合作，派遣昆仑城的高手跟安南一起给李氏放血，当初李氏崩塌的时候，多少人家破人亡，多少人妻离子散？你他妈在东岛隐忍，重修武道，有酒有肉有女人，我们呢？那些一直到最近几年才出来的兄弟们过的是什么日子？”
“这些都是为了什么？都是因为你当初做的蠢事。这些是拜谁所赐？是古行云！”
“他古氏欠了我们李氏多少东西？多少人命？如今你轻轻一个表态，仇人变成合作对象，转过头想去打自己人了？害你到现在这个地步的人是古行云，不是天澜，更不是东皇宫，你到底在做些什么？”
“只是因为大伯没有让你做李氏族长，只是因为天澜在各方面都超越了你，所以你不服，不忿，不甘心？”
“李狂徒，你要自私到什么程度，才愿意心甘情愿的去给古行云舔屁股转头却要对付真正的李氏？啊？你说啊！”
“让你做东皇宫的第一副宫主，让你继续掌管轮回宫，这一切会是什么前景你他妈不清楚？你前段时间说过如是状况不错，这两年估计就可以醒过来甚至完全康复，天都炼狱，东皇宫，这一切或许会在你和天澜手里有区别，但时间推移，双方的联系越来越紧密，等到天澜和如是的孩子出生，谁还在乎这些东西？到时东皇宫就是天都炼狱，天都炼狱就是东皇宫，说到底，都是李氏。你拒绝了？你还有脸说你拒绝了，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是会拒绝？给脸不要脸，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劈头盖脸，滔滔不绝。
李华章向来稳重温和，作风极为儒雅，也只有面对李狂徒的时候才会破功，可这么毫不留情的破口大骂却跟从前两人吵架斗嘴完全不一样，对于双方而言，这都是第一次。
夜幕之中，李华章的脸色似乎因为太过激动而一片涨红，他不停的深呼吸，足足过了五六分钟，他才冷静下来。
“你现在的所作所为，跟李氏已经没有什么关联了。或许我们都不太了解你，你想要的不是李氏的辉煌，你想要的， 只是一个由你领导的李氏的辉煌。”
“你是我表哥，我不想评价你什么，但我希望你能清楚你今天到底放弃了那些东西。一个真正让李氏彻底超越巅峰的机会，一个让李氏重新变得完整的机会，而你，因为你可笑的自私，你给拒绝了。”
“我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李氏日后辉煌荣耀，如日中天，跟你李狂徒，不会有半点关系。如果李氏未来倒在走向巅峰的路上，那你李狂徒，肯定是李氏的千古罪人。”
他的语气冷冷淡淡，再也没有半点激动。
可是李狂徒的脸部肌肉却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很少有人能够理解他对李氏的感情。
李狂徒从来都不否认自己自私，可对于李氏的感情，他同样无比真挚，李华章的话就像是一把又一把的刀子狠狠的捅进了他的胸口，鲜血淋漓，无与伦比的疼痛仿佛要撕裂他的意识。
他想要解释什么。
解释李华成不会同意他答应李天澜的条件，想解释一旦同意了李天澜的条件，接下来就是整个李氏的危机，想要解释其他的...
其实有很多可以解释的东西。
可话到嘴边，李狂徒却选择了沉默。
因为这所有可以解释的东西，甚至包括秦微白杀死了华武这件事情，都不是他拒绝李天澜真正的理由。
真正的理由就在他面前，无法直视，但他却很清楚，他之所以拒绝李天澜，就是因为不服不忿不甘心，或者说，因为自私。
“一切只是暂时的。”
李狂徒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我发誓，我会让古行云付出代价，惨烈的他难以想象的代价，他曾经在李氏身上所作的一切，我都会让他加倍，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或许他当初就是用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跟古行云合作的。
那个时候的李狂徒就发誓，有朝一日他重新掌控了李氏，推翻了李天澜之后，他一定要将古氏全族都千刀万剐，完成最彻底的复仇。
李华章笑了笑。
他的声音更加冷淡，也更加疏离。
“随便吧。”
夜色里，李狂徒听到了自己表弟轻飘飘的嗓音，透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散漫：“如果没猜错，这些话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你先解决天澜之后吧？如果真的是这样，我真心的希望你永远不会成功。这话，没必要跟我说，天亮之后，看看有多少人愿意跟你走，你可以跟他们去说，说几遍都可以，当一个谎言连自己都能欺骗的时候，还是有几分说服力的。”
“而且...”
李华章的声音顿了顿，淡淡道：“也用不着你去复仇了。这是我们李氏的事情，天澜今后会做好的，这一点，你就不用操心了。”
李狂徒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无比危险。
这句话轻飘飘的，但却直接戳中了他的痛处：“什么叫你们李氏的事情？！”
李华章面色平静的看着他
：“没人要跟你见外，是你自己将自己当成了外人。我不是李氏的族长，代表不了其他人，但在我心中，现在的你，跟李氏无关了。”
“我今日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来跟你此辞行的，我会正式离开天都炼狱。现在就走，除了我之外，白狐，千机，麒麟这些人也会跟我走。他们现在已经在大门处等我了，估计等到你们正式离开天南的时候，我们也会到达东皇宫了。”
李华章静静道：“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你现在把我们都杀了，我们永远都到不了东皇宫。”
李狂徒的嘴角狠狠抽动着。
李华章，白狐， 千机，麒麟...大概一共有十个人，都是跟李华章共同进退的，而这些人，全部都是天都炼狱的高级参谋，换个角度来看，这等于是天都炼狱如今的顶尖智囊团，当然，也是李氏的智囊团。
这些人走一个，对于天都炼狱而言都是不可忽视的损失。
他张了张嘴，手掌抬起又放下，最终挥了挥手：“我...不杀你们。”
李华章笑了笑：“我知道，你不敢。”
这一刻，他似乎已经完全平静下来，又恢复了维持了很多年的那种本能，抓到机会就要恶心一下自己的表哥。
李狂徒看了他一眼。
在这里杀了李华章，李天澜知道之后必然震怒出手，他或许不能直接杀了自己，可是杀一批天都炼狱的高层，李天澜动起手来绝对不会有半点不忍，从这个逻辑上来说，他不敢杀李华章是对的。
可这所谓的逻辑李狂徒真的没有去考虑过。
他只是很单纯的下不去手。
终究是李氏的人。
他的目光游移着，最终落在了李华章手里拎着的食盒上。
这是告辞之前兄弟二人最后一顿饭，最后一杯酒？
也有可能是此生最后一杯酒了吧？
李狂徒自嘲的笑了笑，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下李华章手中的食盒。
李华章愣了愣，然后笑了起来：“如果你是诚心恶心我的话，那么我承认，这次我确实被你恶心到了。”
他向前一步，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李狂徒身边：“你的东西，给你。”
李狂徒皱了皱眉。
食盒普普通通，并不名贵，属于在中洲几十块钱一个的水准，他伸手随意挑开了食盒的盖子，看了一眼，突然沉默下来。
没有兄弟间最后的一顿酒菜。
食盒内空空如也。
“刚才收拾完东西，去食堂吃了点东西。你可能不知道，食堂里，不，现在天都炼狱的各种日用物资，都是天澜让东皇宫的人送来的，衣食住行，只是论规格的话，比你在的时候要好的多，所以刚才在食堂里，我吃的不是你的饭，也不需要我吐出来。至于之前，吃了你的饭，我也为你出过力，两不相欠。这个饭盒你如果喜欢，还给你就是了。”
李狂徒盯着面前的食盒，突然道：“如果这也是你故意恶心我的话，你也成功了。”
李华章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有些悲哀，轻声道：“以后不会了，再见面的时候，就是真正的敌人了，到时候不用手下留情，即便死在你手里，等我下去跟大伯见了面，也不会说你坏话。”
李狂徒的手指轻轻碰了碰饭盒。
一道细微的剑气出现，将饭盒彻底搅碎。
李华章深深的看了李狂徒一眼，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事已至此，再说已经没了意义，他点了点头，直接转身道：“走了，你好自为之。”
天南的晨曦开始逐渐亮起，夜色在晨曦里逐渐变得朦胧。
李狂徒默默的坐在长椅上，看着李华章的身影在朦胧的光线里越来越远，自始至终，他的脚步都稳定如一，没有回头。
有来告别的，也有不曾告别的。
天亮之后，天都炼狱将彻底不复存在。
出现在黑暗世界的，将是一个全新的，由中洲议会扶持起来的势力。
炼狱军团。
李狂徒虚弱至极的精神力量一点点的朝着周围扩散。
他看到了李华章带着李氏的智囊团走出了大门。
看到了一些其他的老兵正在收拾行李，同样准备离开。
看到了天都炼狱开始堆积到一起的庞大物资。
看到了不远处脸色惨白气息虚弱走过来的黎明。
又有一批人离开了天都炼狱。
李华章的离开似乎是一个信号。
走的人越来越多，但似乎再也没有人打算过来跟他告别。
李狂徒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香烟，点燃，默默的吸着。
轻微的脚步声中，带着重伤的黎明缓缓走了过来。
他站在李狂徒面前，嘴角动了动，轻声道：“哥。”
“嗯。”
李狂徒点了点头，缓缓道：“东西收拾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
黎明吸了口气，说道。
“在整理一下。好好整理，既然是一份大礼，那总要有大礼的样子。”
李狂徒说道。
“什么大礼？”
黎明有些疑惑的看了李狂徒一眼。
李狂徒笑了起来：“就是眼下我们整理的这些，天都炼狱所有的物资，所有的产业，如果把这些全部送给李天澜的话...你说，这是不是一份大礼？”
第一百一十章：认输
黎明下意识的长大了嘴巴，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李狂徒，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将天都炼狱的所有物资和产业送给李天澜？
这何止是大礼，简直等于是白送了一个顶尖的势力。
荒唐与错愕的情绪在他的眼神里不断的翻腾着，黎明张开的嘴巴合上，然后再次张开，迟疑了几秒钟，才忍不住低声开口道：“哥，你疯了？”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脸色猛地一变，仔细的盯着李狂徒的瞳孔：“你难道是被催眠了？听说东皇宫的那个妖女就很擅长精神力量，你...不对，她还没到超然境...”
“我很清醒。”
李狂徒淡淡道：“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那个妖女的精神力量已经有了突破，现在是真正的超然境了，虽然目前她的精神力量不算稳定，不过全世界范围里，在精神领域的造诣，她已经可以说是仅次于圣皇的第一人了。”
“......”
黎明发呆了半分钟的时间，才喃喃自语道：“超然境...”
晨曦中的风声似乎突然尖锐了许多，气流吹过了他的身体，黎明有些头皮发麻。
天下无敌已经登顶神榜的年轻东皇。
加入东皇宫后就很安分将所有力量都交出来的中洲隐神司徒沧月。
在剑道领域突飞猛进已经稳定住了自身境界的涅槃剑主圣徒。
二十多年前就是巅峰无敌境，而且在这二十多年来一直都是昆仑城实际意义上的第一高手的离兮。
如今代号梦魇的林悠闲，剑道一日千里的李拜天，半步无敌境的白幽冥，最强燃火境的火男...
清风，流云，幽梦，天鹰，青叶，玄武...
也许半年之后，也许一年之后，还会有一个司徒万劫。
现在，又多了一个秦微白。
超然境的秦微白！
超然境。
秦微白。
这个词汇，这个名字，单独拿出来已经足够让人惊悚了，结合到一起的时候，对于东皇宫的敌人们而言，完全就是一种噩梦。
这样的东皇宫...
黎明很想不服，哪怕是嘴上的不服，可现在， 即便是在嘴上，黎明也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这样的
东皇宫真的给了他一种无法直视的威严感，带着令人窒息的强大压力，甚至让人生不出对抗的心思。
“怕了？”
李狂徒看了黎明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消息的原因，黎明原本因为重伤而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黎明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怕。
怎么可能不怕。
顶尖的半步无敌境。
在黑暗世界提起来也算挺了不起的，起码黎明这个名字传出去，在黑暗世界不是无名之辈。
可放在东皇宫的那一片豪华的让人窒息的阵容里，所谓的半步无敌境真的不是很起眼，说不怕，那是扯淡。
“我也怕。”
李狂徒轻声笑了起来：“但再怎么害怕，有些时候，都不能退啊。”
黎明也笑了，这种笑容从他英俊的脸上绽放出来，带着一种单纯的没有任何心思的憨厚：“那就不退。”
李狂徒仰着身子靠在身后的椅背上，看着夜幕与晨曦交杂的天空，一直紧绷着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
李华章和他说了很多很多。
可既然下定了决心，那李狂徒就懒得去想了。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在别人眼中，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种来自于其他人的评价，以前他觉得很重要，可现在，他突然觉得无所谓了。
自私也好，偏执也好，罪人也好，骂他自私卑鄙阴险毒辣...
无所谓了。
无论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总会有人站在他身边，刀山火海。
“你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狂徒突然问道。
黎明的笑容平平静静：“你是我哥啊。”
其他的，不重要，所以他没想过。
李狂徒默然片刻，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吧，我们去前面看看。”
这里是天都炼狱总部的后方，属于住宅区，此时虽然家家灯火通明，但还算安静，而天都炼狱前方的日常工作区域，才是真正的热闹，即便是在这里，也能够听到清晰的轰鸣声，天都炼狱地下一个个的实验室全部被打开，大量的设备被不断的搬出来，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总部前的广场上。
小半个广场已经被各种设备铺的整整齐齐。
因为设备实在太多，天都炼狱的前方，除了搬运的工程队之外，甚至还动用了人力，一些惊雷境的高手正小心翼翼的控制着力道，将一台崭新的仪器从地下提出来，放在地面上铺着的一层厚重泡沫上。
李狂徒看了一眼。
那台仪器并不大，几十斤重的样子，但却是李狂徒有印象的东西，这应该是属于天都炼狱生物试验室中那套设备的一个构件，应该是有着植物提纯的作用，天都炼狱的生物试验室在技术方面远远算不上顶尖，很多时候，只能是靠设备的先进来弥补一些差距，跟北海王氏中洲的差距弥补不了，天都炼狱出产的基因药水，也就只能跟那些买不起或者舍不得买更好设备的势力拉开差距，因此这台出自日耳曼的小构件，一年多前卖方就要价两千五百万，就算到了现在，也依旧是最顶尖的设备。
各大势力的生物试验室里出产的基因药水也会批量的在黑暗世界出售，购买了顶尖设备但却没有足够技术看上去有些打肿脸充胖子的天都炼狱出产的药水深受黑暗世界的一些散兵游勇们欢迎，对于他们而言，北海王氏和东皇宫出产的东西，他们买不起，也舍不得，天都炼狱用最好设备做出来的药水，可以说是在他们价格接受范围内能买到的最好的东西。
天都炼狱这也算是薄利多销，只不过这套设备从购买一直到现在，不要说赚钱，甚至连成本都还没收回来。
一个构件就要两千多万的整套设备，价格是一个什么样的天文数字，可想而知了。
“这东西如果送给东皇宫的话，足以让李天澜再组建一个生物试验室了。”
李狂徒轻声道。
“哥...”
黎明脸色变了变：“我想不通。”
“嗯？”
李狂徒看了他一眼。
“你刚刚说过，我们不退的。”
黎明缓缓道。
“我们确实不退。”
李狂徒点了点头：“但这不代表我们不能认输啊。”
他的声音带着一抹奇怪的笑意：“我打算认输了。”
......
（临时有事要出门一趟，拆章了...今天就这些，明天尽量多写...）
第一百一十一章：认输（2）
“认输...”
黎明喃喃自语了一声，似乎在仔细品味着这两个字的分量。
认输与否其实意义不大，东皇宫和天都炼狱的强弱现在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够看得出来。
但到底是不是认输，同样也有很大的意义。
天都炼狱现在确实不如东皇宫，甚至不得不跟自己的仇人合作来抵挡李天澜带来的压力，可只要李狂徒不表态，咬牙死撑下去，天都炼狱就还是天都炼狱。
可是现在...
李狂徒想要认输...
这也就意味着，今后的天都炼狱，真的就要变成纯粹的炼狱军团了。
黎明没有急着反对，也没有赞同，他沉默了大概一分钟的时间，才突然问道：“哥，如果你认输的话...华武今后会如何？”
“该如何，就如何。”
李狂徒沉默了一会，轻声道：“华武是我儿子，日后我有所成，他的未来自然不必担心，即便我失败了，华武没了家世又能怎么样？家道中落的故事，难道我的儿子就不能经历么？天都炼狱不养废物，我的儿子，也不能是一个靠着老子站在高处才能有成就的废物。李天澜那里，到是不用担心，这一点我到是可以确定，哪怕我未来会死在李天澜手里，他也不至于对华武出手。”
破晓看着他，静静的，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怎么？”
李狂徒觉得小老弟的眼神有些奇怪。
“天澜当然不会对华武出手。”
黎明的声音很轻，事实上，在天都炼狱内部，哪怕是最忠诚于李狂徒的破晓和黎明，甚至是凤凰，对李天澜都没什么敌意，他们确实是李狂徒的人，但同样也是李氏的一员，就像是如今站在李天澜身边的那些李氏老人看待李狂徒一样，对他和古行云的合作，他们会愤怒，但要说对李狂徒有仇恨恨不得杀之而后快，这个真的谈不上。
真正的李氏老人，对待李狂徒和李天澜的态度都是很复杂也很纠结的，只有天都炼狱中那些后来吸收进来的人，才会想着让李天澜赶紧陨落，他们好接受东皇宫的一切。
除了这些人之外，估计也就是李狂徒和李天澜两个人之间对彼此有杀意了。
“堂堂东皇，他是个坚信自己无敌的人，坚信自己一个人就可以打败全世界，这种信心让他不屑去斩草除根，他甚至懒得在乎什么威胁，而且华武终归是如是的亲弟弟，如果我们败了，就算看在如是的情面上，他应该也不会对华武动手。”
黎明的声音在有些模糊的天光中压低了一些，轻声道：“可是天澜不会动手...其他人呢...”
就如同真正的李氏人不会对李天澜和李狂徒有敌意，而天都炼狱后来吸收的人却盼着李天澜赶紧死一样，东皇宫内部的成分，同样也是比较复杂的，有李氏曾经的力量，有蜀山瑶池，有叹息城，有豪门集团，最关键的，是目前占据着主要部分的轮回宫旧部。
这些人...除了李氏的老人们之外，其他人对天都炼狱能有什么好感？
“天澜可以主宰东皇宫，可身为领袖，一个能肆无忌惮的领袖绝对是不合格的。即便是领袖，有时候也需要妥协，也有自己的无奈和苦衷，这次如果我们认输，天都炼狱未来难测，假设我们输了，我们所有人全部陨落，华武会如何？天澜不会杀他，可假如，我是说假如，是宁千城要杀他呢？是李拜天要杀他呢？这两人在天澜刚入世时就陪在天澜身边，前几年天澜成长的太快，以至于他们跟不上天澜的脚步，少了些存在感，可如今他们在东皇宫中的地位已经越来越重要了。
宁千城的武道天赋相对一般，如今他甚至已经放弃了武道，只要他没什么歪心思，他未来注定是新集团的领袖，一个中洲议员最多只能算是起步。如果大哥你说的是真的，李华成打算让李天澜接班的话，东皇宫发展顺风顺水，二十年后，一个强大至极的东皇宫和新集团，不止能把李天澜推倒总统的位置上，甚至可以把宁千城推倒首相的位置上，这是什么概念？
李拜天，太虚剑主，蜀山上一位的太虚剑主还是百年以前，巅峰无敌境的实力，鼎盛时期在神榜的排名甚至压过了北海王氏，仅次于李氏，位列第二，现在的李拜天在中洲的年轻一辈里何等耀眼？天澜不算，江上雨和王圣宵不算，接下来就是李拜天和林悠闲。只要李拜天不死，未来至少也是巅峰无敌境，这两人，可以说是东皇宫核心中的核心，虽然因为种种原因他们不是副宫主，但地位比起副宫主一点都不差。
这两人也是最有代表性的人物，作为最早就跟在天澜身边的班底，到时候如果是他们执意要杀华武，又或者先斩后奏，天澜到时候又能怎么样？无论如何，总不可能杀了他们给华武偿命。”
李拜天。
宁千城。
这确实是两个很有代表性的人物。
李狂徒轻轻吸了口气，缓缓道：“所以我才选择认输啊。”
“你说的没错，李拜天和宁千城，确实有代表性。但更有代表性的人物，你没说。”
黎明想到了东皇宫中那尊如今已经进入了超然境的妖女，内心有些冰冷。
超然境...
这也就意味着即便李狂徒今晚可以直接突破，正式进入那个至高无上的境界，他都奈何不了对方了。
不说李拜天，不说宁千城，必要的时候，如果是秦微白要杀华武，真的是杀了就杀了，估计那时候李天澜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吧？
“大哥的认输...”
黎明似乎逐渐明白过来：“是对她的吧？”
李狂徒向李天澜认输。
实际上，却是对秦微白认输。
他不服，但眼下的局面，他认了。
黎明再次想了想，缓缓道：“没用的。”
“你错了。”
李狂徒摇了摇头。
黎明有些急躁：“大哥你糊涂！论心狠，估计没什么人能比得过那个女人了，她的温柔心思都是用在天澜身上的。也只是用在她身上，她对外人什么样，你难道不清楚？只要有必要，全世界都可以是她手里的棋子，雪国乱局里，那一个个无敌境的陨落，难道还不能说明一切么？”
只有在李天澜身边的时候，秦微白才是个女人。
面对黑暗世界的时候，秦微白是女神。
整个黑暗世界都认可这个称呼。
带着仰慕和敬畏。
神灵没有情绪，高高在上。
那是一种隔绝天地的极致冷漠。
“你说的有道理。”
李狂徒轻声道：“如果是在今天之前，我也认可你的说法，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轻轻笑了笑：“她已经是超然境了。”
黎明怔了一下，愣在了原地。
“超然境意味着太多的东西，等到她的精神力量达到巅峰，她甚至可以修改记忆，修改认知。日后我若是失败，我必死无疑，但华武却未必。哪怕他的存在在那个妖女眼中可能会是个威胁，可如是和李天澜还在，以她那种做什么都想讨李天澜欢心的性子，她有很多种方式可以抹除华武可能会造成的威胁。”
“如果她没有进入超然境的话，华武落在她手里，肯定会死。可现在，不一样了，起码值得去赌一次。”
“他日如果我失败的话，华武能活着就好，月神...”
李狂徒的目光暗淡了一瞬，咬了咬牙：“如是还在，他的生活总不会太差，或许会被改动一些记忆，但这没什么不好的。我不入东皇宫，与仇敌合作，是我的执念，这一辈子，太累了些。”
他的脑海中再次闪过了那道煌煌剑光。
足以撕裂天地的剑光落在了北海与东岛的皇宫，贯穿了昼夜，真实而又虚幻。
论威力，那一道剑光已经可以比拟摩尔曼斯上空的永恒一剑。
而论剑气之纯粹强盛，那一剑可以说是李狂徒平生仅见。
可是在那道剑光里，李狂徒所能感受到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疲惫与寂寞，萧瑟而死寂。
李狂徒的声音更低了一些：“我不希望，我的儿子也这么累，甚至比我还累。”
“明白了。”
黎明看着李狂徒。
他少年时就跟在李狂徒身边，见过他的年少轻狂，见过他的意气风发，见过他无敌时的孤高与放纵，也见过他落魄时的隐忍与沉默，印象中的这位大哥总是会挺直了身体，站在暗流涌动最激烈的地方，冷然，骄傲，用一种近乎极端的方式规划着自己的人生，评价着所有的世事。
直到现在。
直到今晚。
直到这个清晨。
天都炼狱的灯火下，广场上，他还站着，淡白色的晨曦与昏黄的灯光照耀在他身上，黎明第一次发现了李狂徒因为被俘虏了太久而没来得及染色后在他鬓角显露出来的白发，也第一次发现他的身影不在挺直，而是变得有些佝偻。
他认输了。
对东皇宫认输。
对李天澜认输。
他走出了自己偏执了数十年的立场，站在不同的角度去考虑不同的问题。
为人父，为人夫，以及整个李氏的立场上。
他就站在那，静静地。
仍旧带着他的一身执念。
这一刻的黎明不曾在他身上看到什么软弱。
他看到的是释然，放松，以及一抹仿佛燃烧着所有生命与灵魂的决绝。
黎明突然笑了笑，他不打算在说什么，于是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李狂徒转头看着黎明，眼神很温和：“破晓还在昏迷？”
“嗯。”
黎明点了点头：“一直没醒，天澜没打算杀他，不过伤势还是很重，这几天估计会一直昏迷，接下来还要修养一段时间。”
“可惜，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不过问你也一样。”
李狂徒笑了笑：“你们想要什么？现在都可以说出来，只要我有的，都可以给你们。”
黎明皱了皱眉。
李狂徒继续笑：“别误会，只是突然想到了，随口问问，你们也可以什么都不要。”
“那就不要了。”
黎明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就算想要，又能要什么？”
“比如天文数字的金钱，某些日进斗金的产业，又或者...”
“有什么意义？”
黎明打断了李狂徒的话：“没意思。我们一生没娶妻，没子嗣，要那些半点用没有。漂亮的女人，玩过了，不说上千，上百个总有，明星名模校花空姐豪门千金，什么样的都有。最好的酒肉，尝过了，我他妈现在都喜欢吃素了，最名贵的豪车，说起这个，前段时间我在东岛喝多了，当时一辆法拉利都忘了丢哪了，后来干脆就没记起来，说钱，几年前在拉斯维加斯，一晚上输了将近九位数，什么感觉都没有。说权力，天都炼狱这么大，除了你和破晓，哦还有凤凰，其他的，也没什
么我管不到的人和事情了。”
黎明抽出一支烟点燃：“没意思。所以什么都懒得要了，破晓也是这么想的，我可以肯定。你是大哥，所以你决定一条路走到黑，那咱就一起一条路走到黑吧，你赢了，我们接下来也不用愁什么养老，更不愁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你输了，那该死的时候，大家一起死就是了。”
李狂徒咧开嘴，似乎牵动了伤势，咳嗽了起来，他咳嗽着指了指黎明，笑道：“该死一起死，这样也挺好。”
“是吧？”
黎明也笑，被烟呛到嗓子，也开始咳嗽。
两个人的身体抖动着，看起来像是两个傻子。
这让广场边缘处一名打算走过来的中年男人迟疑了下，站在原地，有些犹豫。
李狂徒看了他一眼，笑着招了招手：“宸宇有事？”
李宸宇走了过来，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低沉的应了一声。
“要走了？”
李狂徒笑呵呵的，看上去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
这是一名李氏的老兵，只不过当年李氏崩塌的时候，他的地位并不算重要，那一年的他还不到三十岁，刚刚进入惊雷境，属于那种进入了李氏的视线但却还不算核心的战斗人员，后来他跟着李鸿河去了边境，这么多年来，如今也早就成了李氏的核心人员之一了。
李狂徒对他很熟悉，当年李宸宇的最后一次晋升，就是他提拔的。
李宸宇点了点头，沉声道：“该走了。”
“啧...”
李狂徒摇了摇头：“我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不是不理解你，而是感觉自己又输给那个老不死的一次。”
李宸宇是大概七年前从边境去了天都炼狱的，大概一年多后，李天澜正式入世。
也就是说，他是最晚离开边境的人之一，这也就意味着，他是最熟悉李天澜的李氏老兵之一。
而当年，李宸宇是李狂徒的人。
李鸿河带着他在边境待了这么多年，很显然，他的立场已经偏移向李鸿河和李天澜了。
李宸宇犹豫了下，说道：“您已经输了很多次了。”
李狂徒怔了怔，点头道：“也是，输的多了，就不该太在乎了，是吧？”
李宸宇没有说话。
“是你要走？还是你们一组都要走？”
李狂徒问道。
李宸宇犹豫了下，道：“都走。”
李狂徒点点头，嗯了一声，天都炼狱有太多的李氏老兵，所以位置反而不太好安排，于是就多了这一个个的小组，编织不大，但特权很高，享受的待遇也很好。
李宸宇这一组是十五人的编织，目前还有十二个人，都是李氏的老兵，都走，这也说明了他的态度。
不过李狂徒现在有点麻木。
这一夜天都炼狱已经不知道走了多少人了，李华章和李宸宇会来跟他告别，而更多的 ，都是不告而别。
无所谓了。
“华章走早了啊。”
李狂徒摇了摇头：“他走的时候，我还没有下定决心，不过既然你来了，那你就留下吧。”
李宸宇面色平静，没有半点慌乱，只是静静道：“殿下如果想要杀我的话，我不会反抗。”
“你是我兄弟。”
李狂徒看着他：“至少今天之前，你是我兄弟。我杀你干什么？宸宇，我能信任你，这时候你既然没走，不妨晚走几天。天都炼狱会撤出天南，东皇宫会接手这里，不过东皇宫现在很缺少行正方面的人才，我估计过不了几天，华章还会带着东皇宫的意志回来，这几天你就在这里守着吧，到时候，你们交接一下，完了在去东皇宫。”
李宸宇皱了皱眉，疑惑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李狂徒摇摇头，他夹着烟，指了指广场上不断堆积的物资：“这些东西，所有的物资，以及天都炼狱现在所有的产业，所有财富，还有一些情报，人脉，生意...大概就是这些东西吧，总之，天都炼狱的一切，我都不要了。你是我兄弟，所以受累帮个忙，打包一下，把这些都送给东皇宫吧。嗯，天都炼狱的产业比较麻烦，我会让凤凰留下来协助你跟东皇宫完成交接。”
李宸宇目瞪口呆的看着李狂徒，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把这些东西都送给东皇宫？
送？？？
如果都送了...
李宸宇忍不住开口道：“没了这些，天都炼狱还有什么？”
“没有天都炼狱了。”
李狂徒温和的看着他：“李氏从今天开始重新合一，天都炼狱的所有东西，我什么都不带，战斗人员，想走就走。我会带走破晓黎明以及凤凰，还有一些愿意跟我走的人，我会正式向黑暗世界宣布，李狂徒自今日起正式退出李氏，所有愿意跟我走的人，也会正式退出李氏。我手中的，李氏的力量会完全交给李天澜，大概就是这样。”
“......”
李宸宇看着他，一脸的不可思议。
“成王败寇，这个决定，我心甘情愿。”
“我承认我的失败，失败者还有什么资格做李氏的族长？李天澜是胜利者，他这个族长，老子认了。”
“我把所有东西都交给他，接下来，我会用我的方式，把这些再从他手里抢回来，生死有命吧。”
“起码就现在而言，我...”
“认输。”
第一百一十二章：认输（3）
长夜将尽。
天色逐渐亮了起来。
清晨的天南起了一层白雾，白色的雾气笼罩着天都炼狱的总部，一片模糊。
李华成的临时住所内依旧亮着灯。
忙碌了一夜的总统坐在沙发上，伸出手指沾了沾茶水，轻轻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战神的投影已经消失，很显然，作为中洲曾经的第一代战神，现在的他跟中洲似乎已经没有了羁绊，他拒绝了李华成邀请他去隐龙海的提议，故地重游，他想再去他曾经走过的地方走一走，看一看，顺便在去看一看自己的儿子。
李华成揉着自己的额头，脸色在沉默中逐渐变得凝重。
他的大脑在这个夜晚前所未有的活跃，也前所未有的疲惫，战神带来的信息冲击着他脑海中无数根深蒂固的观念，他的思维每一次转动似乎都会做出一个决定，但所有的决定却又都被他生生压制了下去。
他听到了一个以前他不曾想象过的故事。
可是这个故事，他却相信了。
是的，他相信战神所说的一切，也相信战神的身份。
或许他有无数种理由去质疑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可那些理由反复出现，不断出现，最终李华成还是选择了相信。
真实环境...
真实烙印...
李华成突然皱了皱眉。
战神透露给了他很多信息。
但这些信息，有相当一部分，起码在短时间内看来，他信与不信，都无关大局。
可是有一点却是很清楚的。
他在李狂徒脑海中看到的那道剑光，真实存在。
李东城，真实存在于另一片时空中。
那是李天澜和秦微白的儿子。
剑神李东城...
而且战神，目前他的儿子也在这里。
根据战神的消息来看，战神的儿子，在现阶段无疑是会成为李天澜的对手的。
目前李华成还不知道战神之子到底是谁，但却知道对方即将得到什么。
战神给自己的儿子带来了可以打开局面的礼物。
那是属于李东城全盛时期的一道剑气，与他的部分心境。
剑神，天骄...
那个至高无上的境界，那个至高无上的人，他
的一道剑气能做什么？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起码现在的中洲，就有一个现成的例子。
王圣宵现在之所以能排在神榜第二，就是因为现在的他身上有一道王天纵的剑气。
所以如今的神榜排名，严格来说，第一位，是李天澜，而第二位，不是王圣宵也不是王天纵，而是王天纵的一道剑气。
一道剑气排在神榜第二。
李华成默默的思考着，眉头紧皱，他的精神领域行走的方向比较中庸，兼顾了李狂徒的爆发力和秦微白的诡异隐秘，所以论催眠能力，他不如秦微白，论武道实力，他不如李狂徒，可他的道路却兼顾了这两人所有的特点，所以李华成的真实实力，足以横扫神榜的大部分人，他的眼光自然也不会差。
当初在摩尔曼斯的时候，王天纵虽然突破到了那个境界，可是他远远算不上是全盛时期，在那个境界中也不曾到达巅峰，可即便是这样，他的一道剑气依旧可以带着王圣宵坐在神榜第二的位置上。
李东城...
李华成不确定李东城的全盛时期到底会有多么恐怖，但无疑是要比王天纵强的。
这一点同样可以确认。
因为他在李狂徒的记忆深处看到了那道剑光。
半式北海。
一式东皇。
且不去说那是不是李东城的全盛时期，最起码李华成看到的这一剑，或者说这两剑，每一剑都不亚于摩尔曼斯上空的那永恒一剑，这也就意味着每一剑，都可以重创当时的王天纵。
王天纵的一道剑气可以造就如今的王圣宵。
那么李东城的一道剑气，落在战神的儿子手里，又会发生什么？
王圣宵之所以能够有今日，第一是因为王天纵，第二则是因为他们父子二人的剑气同源。
李东城的剑气与战神之子，应该不会存在这样的现象。
可李东城明显要强过王天纵...
如此来看，他的一道剑气能够闹出多大的动静目前还不好说，可最起码，这也意味着又一个可以超越巅峰无敌境的强者即将入世。
超越巅峰无敌境...
论战斗力的话，李天澜，李狂徒，王圣宵，江上雨，林枫亭目前都处在这个境界。
再来一个人，跟李天澜相比，
孰强孰弱？
子债父偿...
他回想着战神说过的这个词，表情有些古怪。
李天澜即将面对的是战神的儿子。
可实际上，却要面对属于他自己的亲生儿子的剑气。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不得不说，战神界玩的挺花。
“造孽啊...”
李华成深呼吸一口，轻轻叹息道。
他感觉自己也在造孽，好不容易给李天澜找到了够分量的磨刀石，李狂徒加江上雨加古行云的豪华三人组，现在又多了一个战神之子，北海王氏跟东皇宫显然也不对付，一不小心，李天澜接下来面对的局面就更加严峻了，他还真有点担心自己新收的学生会扛不住。
脚步声响了起来。
出去准备早餐的马思步履匆匆的走进了门口。
饿了一晚上的李华成下意识的扫了一眼马思的双手。
马思的手上空空如也，没有早餐。
李华成看着他，眼神中带着询问。
“总统。”
马思深呼吸一口：“我没赶到食堂，路上发生了些事情，我觉得有必要先跟您汇报一下。”
“你说。”
李华成拿起纸巾擦了擦额头上茶水的痕迹。
“李狂徒现在就在天都炼狱总部的大门口。”
马思眼神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十分钟前，他召集了天都炼狱的所有核心人员，说要临时开个会。”
“早了点吧？”
李华成下意识的开口道：“就算要开会，也要等搬完了家去了幽州在说。”
“他们没打算去幽州...不，应该说，李狂徒没打算让这些人去幽州。”
“什么意思？”
马思眯了眯眼睛。
“我听黎明说，李狂徒打算放弃自己李氏的身份，将李氏所有的一切，都无条件的送给李天澜。”
马思的语气有些艰难。
这绝对是一个会引爆整个黑暗世界的消息。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开始思索这个消息会引起的一系列连锁反应。
李华成沉默下来。
他坐在沙发上，沉默了很久，才缓缓起身道：“跟我去看看。”
第一百一十三章：对不起
天都炼狱忙碌了一天的搬迁工作在早上的时候完全停了下来。
不少人都是在早餐时间里得到的通知，李狂徒此时正站在天都炼狱的大门前，打算跟所有人一起聚聚。
收到消息的时候，天都炼狱不同的角落里，不同的人同时沉默了一会，随即放下了手上的事情，开始在大门前集合。
李狂徒和黎明静静的站在天都炼狱的大门前，他似乎站的有些累了，缓缓坐在了地上，抽着烟，慢慢的等着所有人到齐。
门前的人群已经越聚越多，从几十人到几百人，越来越多的人站在一起，可气氛却也越来越安静。
李狂徒默默的打量着眼前的人群。
人群也在安静的观察着他。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一直站在李狂徒身边的黎明挺直了身体，一道剑气以他为中心扩散出去，在天都炼狱的总部里不断飞扬着，掠过了整片总部。
黎明突然沉默下来。
他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沉默了足足五分钟的时间。
李狂徒低下头看了看表，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打量着可以来到大门前的各条道路，眼神深处带着一抹若有若无很难被发现的期待。
黎明微微侧身，看着李狂徒。
他的嘴角艰难的动了动，声音沙哑道：“哥，人来齐了。”
李狂徒坐着的身体轻轻震动了一下。
他慢慢的转头，看着站在大门前的人群，脸色有一抹苍白。
二十多年的时间。
不，甚至更长更长的时间里，他知道自己付出了什么。
拼命的修习武道想要承担李氏的荣光，小心的算计北海打算抢夺东南集团的权柄，翻云覆雨，纵横捭阖。
在东岛苦苦隐忍着积累实力，暗中不动声色的布局，将所有的仇恨都压在心底，小心翼翼，忍气吞声。
天都炼狱在东岛入世，迫不及待的扩张，背地里无数次的谋划...
还有太多太多的东西。
这么多年，他一直认为自己是最配得上李氏族长位置的人，所谓辛苦，所谓艰难，他真的不在乎，他愿意，甚至享受着这种把一切都完全的背在自己的身上，扛着李氏前行的感觉。
这是他最大的动力。
他害怕自己没用，害怕自己毫无成就，害怕让那些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老兄弟们失望。
他觉得自己还有时间。
如果运气好的话，他甚至还有着再向上一步的潜力。
他想要打造一个绝对强大的李氏，吞并北海王氏，博弈中洲，称霸黑暗世界，
为了这个目标，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他都不在乎。
他希望在自己老的快要提起不剑的时候能看到自己的王朝，看到那些无怨无悔跟在自己身边的老兄弟们依旧可以站在他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跟他说这些年他干的不错。
可是现在...
这么多年他期待的一切，似乎都随着他内心的倔强一起粉碎，变得虚无缥缈。
黎明说...
人齐了。
可是此时站在他面前的，最多不过三百人左右。
而正常情况下，此时有资格站在这里，而且可以出现在这里的人，至少八百！
在他的邀请下，这个清晨的天都炼狱大门前，来的人还不到一半。
剩下的人都去哪了？
这个答案其实已经不言而喻。
有人走，有人留，有人向他辞行，但更多的人，在他回来的第一时间，已经开始收拾行李，静静的离开了天都炼狱，踏上了走向东皇宫的道路。
这些人中的离开，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李鸿河的遗志，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李天澜对李氏未来的承诺，而同样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天都炼狱即将跟昆仑城展开的深入合作，这甚至是最大的一部分原因。
真正的李氏人，无法接受跟昆仑城化敌为友的结局，更无法接受跟昆仑城握手联合之后却要针对李氏另一部分力量的现实。
所以他们甚至都不需要李狂徒的解释，连一句话都懒得跟他再说。
他和古行云合作，围攻李天澜，到被李天澜俘虏，到回到天都炼狱。
确认了他是安全的，随着李天澜封锁天都炼狱总部的剑气散去，他们的离开，显得没有丝毫的犹豫。
所有离开的，甚至现在不曾离开的...
终究还是对他失望了。
李狂徒站了起来，他的喉咙动了动，一口鲜血猛然从他嘴里喷了出来。
黎明一把扶住了他，很用力。
面前的人群有了一瞬间的骚动，紧接着又安静下来，安静的有些僵硬。
李狂徒摆摆手，松开了黎明，站在了人群前方。
他伸出了手掌，拍了拍自己面前一人的肩膀。
“李斯。”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李斯安静的站着，任由李狂徒的手掌落在自己身上。
李狂徒笑了起来。
他在人群前排走了过去，手掌又落在了另一人的肩膀上：“李奇。”
“黄跃。”
“ 林涛。”
“李宏。”
他在
人群里慢慢的走着，走过了第一排，走到了第二排，然后是第三排。
几百人的人群里，气息虚弱的李狂徒不断寻找着自己熟悉的身影。
这是他曾经在李氏的记忆。
这其中很多人，甚至都是他不熟悉的。
可他却始终能够叫出每一个人的名字。
李狂徒的笑容变得无比明显：“李氏...李氏...李氏。李氏！”
他的手掌拍在了每一个李氏人的肩膀上，不停的喃喃自语着。
第四排。
第五排。
李狂徒一一走过去，喃喃着李氏两个字，恍惚中仿佛丢掉了自己的灵魂。
他的眼神彻底集中起来，可是行走的身影却变得越来越慢。
第六排。
整整齐齐的身影出现在李狂徒面前。
李狂徒嘴角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视线之中，是一排天都炼狱的精锐。
是的 ，天都炼狱的精锐。
他所熟悉的，他最信任的李氏老兵，在这一排，已经一个都没有了。
他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良久，才自嘲的笑了笑，轻声道：“原来被大部分人抛弃的感觉，是这样的。”
“但是我竟然一点都不生气...”
他喃喃自语着，重新回到了人群的最前方，看着面前的人群方阵，久久都没有说话。
“所有李氏的老兵们，向前一步。”
良久，李狂徒才轻声开口道。
人群寂静了一会，随即，每一个被李狂徒拍过肩膀的人都向前一步。
“抱歉。”
李狂徒笑了笑。
对着这些人，他深深的弯腰，鞠躬。
“没办法在跟你们一起走下去了。”
“李氏数百年的历史上，逃兵并不多，估计从今天以后，我会成为李氏历史上最出名的一个了。”
“从今天开始，所有的李氏老兵跟天都炼狱再无任何关系。我正式退出李氏，在退出之前，我承认李天澜的族长地位。”
“我已经没有资格继续领导李氏了，从现在开始，你们来去自由，出了这个门，可以去东皇宫报道，也可以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从今往后，黑暗世界只有一个李氏。天都炼狱，从现在开始更名为炼狱军团，与李氏再无关系。”
李狂徒直起身体，看着面前一个又一个的李氏老兵，再次弯腰：“是我对不起你们。抱歉。”
....
（一会应该还会继续写，还有一章，早上起来应该就能看到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狗
李华成带着马思来到天都炼狱大门前的时候，李狂徒正躺在门前的草地上，迎着清晨的阳光，安静的看着屹立在门口的雕像。
那是一把在烈火中燃烧着的巨剑，是雕像，也是天都炼狱的徽章。
李氏的剑光会寂灭，但总有一天会浴火重生。
这是李狂徒坚持了很多年的信念，而在今天，他亲手将他的李氏交到了其他人手里，交到了接下来他会不惜一切手段去针对的敌人手里。
他的李氏已经重生。
可李狂徒躺在草地上，却像是死了一样。
李华成放慢了脚步，来到李狂徒身边，低头看着他。
李狂徒的眼神一片空旷沉寂，没有倒映出任何东西。
“在想什么？”
李华成问道。
“想以后，想未来。”
李狂徒说了一句，突然有些自嘲：“五十多岁的人了，再想这些，是不是有些矫情了？”
“规划人生与年龄无关。”
李华成摇了摇头。
“对吧？”
李狂徒随意应了一声，漫不经心道：“你在想些什么？”
“在想你这场临时会议。”
李华成转头看了看依旧站着的人群。
人群很少。
确切地说，在天都炼狱总部只能找出这些人，是显得有些可怜了。
人群组成的方阵同样也不整齐，在各个位置上，都出现了残缺，这种残缺并不大，可数目极多，到处都是，就像是那里原本站了很多人，但一个个却从方阵中离开了一样。
“人少了很多。”
李华成说道。
“是啊，一夜之间，天都炼狱的精锐已经走了大半，最后几十个人，刚才也走了。”
李狂徒的语气很平静。
就像是李氏最后一批人走出方阵，沉默着走出大门，正式离开天都炼狱一样。
从头到尾，平静的都没有任何情绪。
很多年前，他在东岛成立了天都炼狱。
李氏的老兵从边境加入天都炼狱。
多年之后，他们又从天都炼狱离开，漫长的时光里，从开始，到结束。
他们没有好聚，也没有好散。
每一个离开的人都很平静。
没有不舍，没有纠结，没有挣扎，他们安静的转身，迈出天都炼狱总部的大门，从头到尾，都没有人回过头。
于是李狂徒彻底明白了他们的态度，也明白了那些不辞而别的人的态度。
离开天都炼狱，却不曾跟他辞行。
不是不敢，而是那些人真的已经对他失望透顶，选择了沉默远走。
“后悔吗？”
李华成递给了李狂徒一支烟。
李狂徒接过来点燃，吸了一口，问道：“你是指什么？”
“都有吧。”
李华成声音有些含糊。
“谈不上。”
李狂徒看了看方阵中的那一个个的空位，似乎是觉得有些刺眼，他转过头，淡淡道：“我大概知道他们在我开口之前不走的原因。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昨晚走的那些，要么是老头子当年提拔过的人，要么是在边境待了很长时间跟李天澜很熟悉的人，而刚刚从这个人
群里走出来的人，有些我很熟悉，有些我不熟悉，但如果真把李氏分成两个来看的话，这些人，才是我提拔起来的人，算是我的班底。”
“我可以肯定，如果我没有跟古行云合作的话，这些人会跟着我干，哪怕跟李天澜为敌，他们也会站在我身边。可是哪有这么多的如果啊？炼狱军团和昆仑军团的合作已经成了定局，这些人之前没走，大概是想要送我一程？等炼狱军团确认了驻地，等我站稳了脚跟，这些人，大概也就要走了，投奔东皇宫，或者离开李氏都有可能。”
“他们不是接受不了我，只是接受不了我和古行云的合作。从这个角度来看，他们对我失望，对我的冷漠，是应该的，因为不是他们背叛了我，跟古行云合作，等于是我背叛了李氏。”
每一个李氏的人，无论怎么看待李天澜，最起码，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接受古行云成为自己的合作对象。
那种埋藏了多年的仇恨早已根深蒂固，李狂徒没有去化解的资格。
所以在这个早上之后，真正可以算是李氏的人还留在他身边的，就只剩下了三个。
黎明，破晓，以及凤凰。
只有三个。
如今眼前方阵里站着的，他们不是李氏的人，只能说是天都炼狱的人。
“不后悔？”
李华成问道。
“如果是这件事的话，没什么好后悔的，错了就是错了。”
李狂徒摇了摇头：“从决定跟古行云合作的那一秒开始，我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李华成微微挑眉，还没说话，李狂徒已经摆了摆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古行云，加上江上雨，我们三人联手，实力如何，根本无需多说。围攻李天澜，不知道他们两人怎么想，但我觉得成功几率很大，大到了足够我去赌一把。如果李天澜死在了那次的围攻中，李氏同样会对我不满，甚至会有一部分人选择离开，可是那个时候，李氏就只剩下了我这一个选择。他们会离开，但留下的人更多，我会完全掌控李氏。
可是李天澜活了下来， 还俘虏了我，同时又宣布了李氏下一代的继承人，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办法挽回了。”
“李天澜邀请我担任东皇宫第一副宫主我没答应，这件事，估计现在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有了这件事，他们就更没有留下的理由了。平心而论，拒绝李天澜，这事其实是我不知好歹，毕竟你预想的三人组，也不可能是由我主导的，在他们看来，一个拒绝了东皇宫第一副宫主却还要跑过去跟敌人合作的人，确实挺贱的 ，不值得他们支持。”
“你可以跟他们解释你拒绝天澜的理由。”
李华成深深吸了口香烟。
“没有意义。”
李狂徒面无表情的摇摇头。
李华成眯起了眼睛，烟雾缭绕中，他突然开口道：“那这件事呢？拒绝李天澜，你后悔么？”
“后悔。”
李狂徒笑了笑：“但同样没有意义，如果再来一次的话，我还是会拒绝。”
“我能再给你一次机会。”
李华成淡淡道：“如果你反悔的话，你现在就可以去东皇宫，只要你能过秦总那一关，天澜肯定不会为难你，到时你就是东皇宫的第一副宫主，炼狱军团将完全
归属东皇宫，这么做，你放弃的东西其实也不多 ，无非是一些尊严和脸面，估计你也不会在乎。但只要东皇宫接受你，今后你大概率能得一个善终，要不要考虑一下？”
李狂徒皱了皱眉，看着李华成，有些错愕。
他慢慢的从草地上坐了起来，看着李华成，凝神道：“发生什么事了？”
正常情况下，李华成根本不可能做出这个决定。
李狂徒自认不是李天澜的对手，但也不会妄自菲薄，他清楚自己的分量，起码就目前而言，制衡李天澜，他是不可或缺的棋子。
一个超越了巅峰无敌境的超级强者 ，意味着太多的东西。
而这样的筹码，李华成竟然会放弃？
这也就意味着在李华成目前可以接触到的东西中，已经有人或者其他势力有了代替李狂徒甚至可以更好制衡李天澜的资格。
但是这样的人...
李狂徒对此竟然一无所知。
“这不重要。”
李华成平静道：“重要的是你现在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你可以加入东皇宫了。”
李狂徒默默的看着李华成，半晌，他突然笑了起来。
一点光亮在他的瞳孔中开始闪烁，他似乎恢复了些许的精神。
“我拒绝。”
他重复着自己的答案，缓缓道：“我理解错了。”
“什么意思？”
李华成皱了皱眉。
“你肯放我加入李氏，也就意味着在你心里，已经有人可以代替我的位置，给李天澜造成更大的压力。但是我高估自己了，你心里的人选，应该不止是可以代替我吧？我离开，加入东皇宫，一进一出，这等于是两个我的力量。也就是说在你心里，那个可以代替我的新人选，相当于两个我给李天澜造成的压力？这样的人我不知道是谁 ，总不可能是王天纵突然伤势痊愈，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去做什么副宫主？我要的是李氏，我要的是李天澜陨落，你有了这样的人选，在加上我，李天澜陨落的几率是不是更大一些？”
李华成眼神闪烁，没有说话。
李狂徒伸了个懒腰，淡淡道：“我会把天都炼狱的所有产业，所有财富，以及所有秘密都交给东皇宫。李天澜想要的李氏，我可以给他 ，但能不能守得住，要看他的本事。我已经退出了李氏，你在给我一万次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拒绝李天澜的要求。”
“你认为我回到东皇宫只要付出一些尊严和脸面就能过了秦微白那关，你错了，这个世界上，估计那个妖女是最想让我死无全尸的人，回东皇宫？不要说尊严和脸面，我就算付出一切，都过不了她那一关。”
“跟你从东皇宫出来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把自己当成你手里的一枚棋子了，我，破晓，黎明，还有眼前这些精锐，你随便用，不要客气。我们目前身无分文，炼狱军团所需的一切，中洲看着给就是了，现在，我不是李氏的李狂徒。而是你手里的棋子，是议会的狗。”
“嘿嘿，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狂徒突然大笑了起来，他看着李华成平静的脸庞，突然张开嘴：“汪汪汪，汪汪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看看我，汪汪汪，我像不像是一条合格的狗？”
第一百一十五章：眨眼
是人世间的一缕清风，是天地间的一抹幽魂。
随风而来，随风而去，无声无息。
一上午的时间，战神已经走遍了中洲九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山河。
故地重游最有意思，也最没意思。
这两个意思之间的关键在于时间。
时间没有意义。
星空之中时光匆匆，早已过去了千百万亿年，即便是真实时间，距离他离开奇迹之城也过去了四百多年，沧海桑田，漫长的时间跨度已经让他记忆中熟悉的一切开始变得陌生，不像是旧地，反而像是新的地方。
战神的身影出现在了幽州。
曾经熟悉的区域划分已经面目全非，即便是凭借记忆，他也不曾找到自己小时候被义父义母收留的地方。
隐龙海内气氛静谧，隐海与龙海风平浪静，曾经屹立在这里的战神雕像已经消失不见，这里也没有了他当初大婚时的痕迹。
战神的身影掠过幽州，出现在了昆仑山。
昆仑山上早已没有了龙脉，数百年前他生活在这里的痕迹也已经完全消失，轩辕台最初时的亭台楼阁浩浩殿堂，都已经变成了记忆中的风景。
他的身影在漫天风雪中消散，下一秒已经出现在了异国他乡。
星国的首都正是夜晚，灯火闪耀而壮丽。
战神的视线中，是星国白庭前的喷泉与花园，水柱与夜晚的灯光交缠在一起，色彩绚烂。
战神的表情平静而微妙。
星国。
数百年前全世界最强大的霸主国家，它不能算是战神的一生之敌，但战神相当一部分的功绩和传说，都是在星国的身上铸就的。
他将星国从王座上推了下来，数十年的时间里，生生将中洲抬了上去，彻底奠定了中洲的地位，时至今日，星国南部他和北海王氏当年一手扶持的德萨克王国仍旧是中洲最坚定的盟友，同时也是中洲制衡星国最有力的棋子。
战神无声的笑了笑。
对于星国，他的感情是比较特殊的。
他对中洲的功绩会沉淀下来，会被记录在书本上成为传说，但终究不会被人时时刻刻的提起，可他对星国的伤害，却足以让星国人刻骨铭心，当年他是中洲人眼中的战神，而时至今日，他仍旧是星国人眼里的恶魔，他的名字仍然是星国人提起来就咬牙切齿的存在，如果没有星国这种强烈的仇恨的话，当初他踏足巅峰的时候，也许就彻底迷失甚至是陨落了都说不定。
战神的身影进入了白庭，无声无息的在里面逛了一圈，这里是星国的权力中枢，只不过他对于白庭内部的大量机密文件没什么兴趣，他决定在接下来这段时间里研究一下星国近几百年来的历史，推算一下他在星空中踏足巅峰的时候，星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在那段关键的时间里，如果不是星国人对他的咒骂和恨意让他彻底认清了自己的身份的话，后果真的有些不堪设想。
战神站在白庭的总统办公室内，有些出神。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周围已经是涛声震耳。
略带咸味的风从远方吹了过来，周围一片冰冷，近乎狂暴的气流在天地间回荡着，带起了一片凄厉的回响。
帝兵山，枭雄台。
正在冥想的王圣宵第一时间站直了身体。
他的瞳孔收缩到了极致，死死的盯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战神，问道：“你是谁？”
是谁其实不重要。
重要的是王圣宵根本就不知道黑暗世界此时竟然还有这种高手。
对方的出现完全是无声无息。
他的感知没有任何预警。
他完全是无意识的睁开眼睛，然后就看到一道人影站在自己身边。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如果对方想要杀自己的话，刚才那一瞬间，北海王氏的族长已经陨落了。
战神转头看了王圣宵一眼。
无比强烈的剑气在警惕和忌惮的背后开始不断凝聚，似乎随时都会爆发出来。
战神没理他，只是静静的仰头看着面前的枭雄石。
枭雄石最上方，属于他的名字依旧清晰，北海的天空一片阴沉，他的名字与北海王氏先祖的名字并列在上，看上去无比深邃。
如果不算他已经有些陌生的林族的话。
这就是他留在奇迹之城的最深邃的痕迹
，也是他最熟悉的痕迹。
战神怔怔出神，若有所思。
萦绕在他周身的剑气无意识的扩散。
帝兵山上空刹那间风云变幻。
本来打算出手的王圣宵神色巨变，生生压下了即将爆发的剑气。
这一瞬间，视线中的那道陌生身影明明什么都没做，可一道似真似幻的剑气却直接充斥在了帝兵山的每一个角落，他一动不动的站着，似乎只需要轻轻弹指，整个帝兵山，整个圣州城，甚至整片天地都会被刹那撕碎。
那是不可思议的强盛锋芒，甚至超出了他的认知。
“前辈...你...”
王圣宵一阵头皮发麻，在得到了父亲的剑气之后，他本以为黑暗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恐惧的事情，可这一刻，在那道近乎无从把握却真实存在的剑气之下，他突然觉得自己无比的渺小。
战神转过头，又看了他一眼。
无声无息间，他的身影缓缓消散，像是从来都没来过。
王圣宵恍惚了一瞬，皱了皱眉。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从深层次的冥想中醒过来，只觉得一阵莫名其妙。
战神是一抹记忆。
这一道记忆散开的同时，他也带走了王圣宵有关于他的记忆。
笼罩天地的剑气彻底变得虚幻，开始以枭雄台为中心，扩散到整个帝兵山。
高空之上，战神静静的站着，感受着自身剑气点点滴滴的扩散出去，眉头微微皱起。
他在寻找据说已经被污染了的无忧。
但却一无所获。
终归不是真身，他只是一段记忆，严格来说，这种状态下的他在真实环境的压制下只是空有天骄之势，但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实力，唯一方便的，就是因为他只是一段记忆，因为与真实空间无关，所以他可以在真实环境中随意穿梭，但却很难影响到现实，更不可能找出已经在帝兵山上隐藏起来的无忧。
记忆终归是虚幻的。
虚幻...现实...
战神突然怔了一下。
他的眼眸中突然闪过了一抹无比锐利的光亮。
这一刻他像是抓住了什么灵感，但这种灵感却又在下一秒钟彻底消失了。
战神皱了皱眉，低头看了看枭雄台。
枭雄台上，已经忘记了刚才画面的王圣宵重新坐了下来，开始冥想。
那件由王天纵的剑气形成的剑气外衣覆盖在他身上，随着他的呼吸缓缓起伏着。
战神眯了眯眼睛。
这件剑气外衣与无忧的存在形式是有一定程度的相似的。
甚至在最开始的时候，王圣宵和王天纵的剑气就是借助无忧来融合的。
只不过现在，这件外衣已经跟无忧关系不大了。
战神维持着自己的剑气，继续朝着帝兵山四周扩散，转瞬之间，虚幻的剑气已经笼罩了半个圣州城。
还在仔细寻找的战神突然皱了皱眉。
他的剑气在飞快扩散的过程里突然完全停顿下来，不受控制的停顿了下来。
下一秒钟，真实存在但却又无比虚幻的剑气突然开始收缩。
战神失去了对剑气的控制权。
他的剑气开始朝着帝兵山不断的凝聚，丝丝缕缕的集中在了枭雄台上。
遥远的北海海面上轰然间掀起了一片狂潮。
巨浪冲天而起。
海面似乎在瞬间沸腾。
遥远的北海海面上突兀的出现了一片直径近万米的巨大漩涡。
漩涡搅动着海面疯狂旋转。
天地间巨响轰鸣。
战神似乎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笑了起来：“呵...”
在他的感知中，如同汪洋般的剑气从漩涡的最中央处浩浩荡荡的冲了出来。
再次被惊醒的王圣宵缓缓起身。
高空之上，战神的瞳孔收缩了一瞬。
北海深处，一片苍茫的剑气占据了天空，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带着如同海啸一般的巨浪冲上了枭雄台。
高达百米的巨浪如同天海之间的一只巨掌，轰然间拍在了枭雄台的悬崖峭壁之上。
水花飞溅。
无穷无尽的剑气已经凝聚到了极致。
一道身影在王圣宵的面前缓缓成形。
战神的眼眸亮了起来。
无忧。
或者说，是王天纵。
王圣宵面前的身影不断勾勒着，越来越清晰，最终变成了 王天纵的模样。
王圣宵嘴角动了动，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眼前这道身影是他的父亲。
但实际上，这道身影，是由王天纵的剑气和一点意识组成，由无忧的意志进行主导，就像是在北海决战的最终出现的那道身影一样。
只不过眼前的‘王天纵’，比起当日，更加灵动了一些。
战神眼神里光芒闪耀，仔细的观察着无忧此时的状态。
王圣宵面前，无忧的身体有些僵硬的动了动。
凌厉震世的剑气在他身边不停的盘旋环绕。
这是如今整个黑暗世界最强的剑气，没有之一。
他没有发现高空之上的战神，只是平静的看着前方。
他的前方空无一物。
但战神却很清楚，他那一道无比虚幻的剑气，已经在王天纵的剑气压迫下彻底凝聚成了一个虚无的点。
他的剑气层次要远远高于王天纵。
可是现在的战神是虚幻的，他的剑气自然也是虚幻的，没有半点杀伤力。
枭雄台上，无忧的手臂抬了起来。
无穷无尽的剑气以他为中心不断激荡。
强盛至极的剑气直接将战神那道虚幻的剑气完全包裹起来。
王圣宵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无忧身上的剑气瞬间炸开。
枭雄台上剑光四射，浩浩荡荡重新返回了北海。
那件剑气外衣再次出现在了王圣宵身上。
王天纵的身影消失了。
无忧重新恢复成了不可见的隐匿状态。
只有涛涛剑光如同洪流一般划过枭雄台前的苍穹与大海，最终归于沉寂。
北海上巨大的漩涡缓缓消失。
一片风平浪静。
同一时间，海面之下。
北海监狱的核心处。
被无数医疗仪器包围起来的休眠仓中，沉睡着的王天纵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各种仪器接二连三的发出了一道又一道的警报。
被改造的临时实验室里，一组穿着白大衣的北海生物试验室精英正在讨论着王天纵的情况，警报声响起的瞬间，他们显示愣了一下，随即每个人都是脸色巨变，一脸狂喜近乎癫狂的冲到了休眠仓前。
休眠仓前巨大的屏幕上，代表着王天纵各项身体指标的身体数据疯狂的在屏幕上闪烁着。
升高。
升高。
不停的升高。
“怎么可能？！”
“为什么会这样？！”
“好好好，哈哈哈，好，这是奇迹，奇迹出现了，奇迹出现了！”
“再高一点，再高一点。”
“快，去通知圣徒先生，去通知族长。”
圣徒不用通知。
在实验室警报声响起来的瞬间，她已经不急不缓的走进了实验室。
看着休眠仓上方巨大屏幕上不断滚动着的繁复数据，她的眉头微微一挑。
“先生，这...”
“这是不是您做的？”
“肯定是了，只有先生您有这种手段。”
“谢谢，谢谢...”
圣徒静静的盯着屏幕上的数据，沉默不语。
繁复的数据还在不断的刷新着，渐渐地，许多代表着身体各项指标的符号开始重复。
重复的是符号。
而符号后面的数字却还在升高。
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那一排排的数字已经接近了正常人的水准。
数名北海生物试验室的博士沸腾着看着这一幕，泪流满面。
终于，不断滚动着的数据冲过了他们预想中的那一条线。
实验室中的警报声突兀的安静下来。
休眠仓内，被无数泡沫包裹着身体的王天纵紧皱着的眉头缓缓放松。
非常明显的，他做出了一个深呼吸的动作。
休眠舱外，所有人紧张到极点的视线里，王天纵的眼睛缓缓睁开。
窒息般的寂静里。
王天纵静静的躺着，看着头顶休眠仓的灯光，他...
眨了眨眼睛。
第一百一十六章：尴尬
北海监狱中央的实验室里，几乎所有人都彻底疯狂了。
近乎狂热的情绪从每个人的眼睛里弥漫出来，所有人都能够感受到彼此间的惊喜与激动。
从雪国乱局到现在。
北海自王天纵成为族长以来，这两年多的时间是最为动荡的时候，议会的打压，黑暗世界的蠢蠢欲动，李天澜，江上雨等人带给北海的强大压迫性，所有的东西...
数百年的时间里，这是北海一直都在承受的东西，但却又是鲜少有人能够感受到的东西。
尤其是王天纵时期。
这段时期没有了李氏，没有了来自于身边的掣肘与制衡，东南集团内部逐渐统一，随着王天纵登顶神榜之后，外界所有的压力似乎都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他不能说是北海王氏历史上最出色的族长，但绝对是最强也最有担当的族长之一。
他静静的站在帝兵山上，将所有来自于外界的敌意与压力扛了下来。
身前无论是腥风血雨还是惊涛骇浪，在他身后的北海，永远都是无忧无虑的，是充斥着梦幻与光明的天堂。
一直到他倒在雪国，倒在摩尔曼斯的那永恒一剑之下。
北海天翻地覆。
人间无梦，世界无光。
那道可以挡住所有外来压力的身影消失在了北海人的面前。
王圣宵走了出来。
他的肩膀还很稚嫩，上位也太过仓促，外界的压力铺天盖地汹涌而至，这是以往王天纵可以轻松挡住的东西，可落在王圣宵的身上，却近乎不可承受。
于是帝兵山。
整个北海行省都开始不断动荡。
两年多的时间，是王圣宵飞快成熟起来的时间。
没有人会说这位北海的年轻族长不好，谁都可以看得出他已经竭尽全力。
可是所有人还是希望王天纵能够醒过来。
近百年来第一位至高无上的天骄。
如果他可以苏醒，可以恢复，在加上现在的王圣宵，北海的现在与未来，将是无法想象的光芒万丈。
所以这两年多的时间以来，北海生物试验室的顶尖精英们完全是在玩命的加班加点，想要让自家的族长赶快恢复过来。
他们的努力取得了一定程度的效果。
王天纵的状况确实是在好转。
只不过这样的效果不大，按照正常的速度来看，如果想要让王天纵恢复过来，至少还需要十年。
十年时间...
不说中洲议会，不说王逍遥王青雷，不说其他敌对势力...
只是一个东皇宫，十年之后会是什么样？
这完全是想起来就会让人觉得很绝望的事情。
所有人都束手无策可依旧在咬牙坚持着。
没有任何人能够想到，在一个并不特殊的日子里，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的，王天纵的身体状况迎来了一次不可思议的质变。
像是真正的奇迹。
王天纵眨了眨眼睛。
这是两年多时间以来，王天纵第一次有意识的做出了某种动作。
近乎沸腾的狂欢氛围里，北海生物试验室的精英们突然安静了一下，随即同时转身，对着圣徒深深鞠躬，声音诚恳而恭敬：“多谢先生。”
圣徒参与到治疗王天纵的工程中并没有受到这些人的排挤，但起初时，也不曾受到这些人的重视，人们只是将她当成一个很普通的同事。
只不过在很短的时间里，圣徒就已经提出了好几种不同的治疗方向，同时用一种之前他们根本就意识不到的思路调配了好几种基因药剂，为王天纵的身体建立了初步的平衡之后，所有人都服气了。
圣徒开始领导这一群顶尖精英，接手了救治王天纵的大工程。
王天纵如今的状况圣徒已经打过预防针。
几天之前圣徒就说过，预计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王天纵的身体状况会有一个大幅度的好转。
只是谁都想不到，这所谓的大幅度竟然已经大到了天上。
从接近死亡到完全苏醒，这是什么概念？
一群精英抬头看着圣徒。
灯光之下，与他们的一脸狂喜不同，圣徒的表情依旧平静淡然，不动声色。
先生真乃神人。
一群精英恨不得五体投地。
圣徒看了他们一眼，向前走了两步，淡淡道：“让让。”
一群人后退分开。
姿色并不出众但韵味十足的圣徒走到了休眠仓前，隔着一个小小的窗口，观察着王天纵。
王天纵静静的看着休眠仓上方柔和的灯光。
太长时间不曾睁眼，他似乎有些难以适应，眨眼的速度加快了些。
随后，他看到了隔着窗口正在观察着他的圣徒。
王天纵眉头微皱，眼神里浮现出了一抹极为清晰的疑惑。
他恢复了意识。
圣徒眼神清澈，内心彻底确定了这一点。
这种状况下的王天纵，等于是彻底醒了过来，意识与思维都不在浑浑噩噩，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
圣徒不动声色。
两道难以察觉的清光从她的眼眸中闪耀起来。
她的眼神微微眯起，静静的观察着王天纵。
剑皇的身体状况彻底的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视线之中，王天纵的伤势依旧严重，甚至是近乎致命的，圣徒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当初永恒一剑的剑气还在王天纵的身体内部不断的肆虐破坏，试图分解着他身体的每一个结构，而属于王天纵的剑气则在不断的抗拒着，两者之间勉强达成了一个平衡。
这个结果圣徒并不意外。
他之前每次观察王天纵的时候，得到的都是这个结果。
可是现在，她却极为清楚的看到了王天纵的体内多了第三种力量，那是一种细微到近乎难以察觉的能量，很微弱，但却真实存在。
圣徒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下。
这是一种即便是她都很难形容的能量，带着难以想象的生机，却又带着难以想象的破坏力。
这道能量在王天纵体内游走，不断的修复着王天纵的身体，又在不断的磨灭着王天纵的生机。
圣徒静静的看着王天纵，沉默了很长时间。
身后还有人在对她说着谢谢。
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背对着所有人的她看上去似乎有些尴尬。
这一刻她很难对身后那些人去解释什么。
准确点说。
今日这个意外，确实让王天纵清醒了过来。
只不过他的伤势...
非但没有好转，目前来看，反而是更加严重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谎言
圣徒可以肯定，眼下这一切跟自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她调整好了王天纵体内的平衡，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大概几天之后，王天纵身体内部的伤势就会开始稳定下来，让整个北海彻底放心，这才是她所说的，王天纵的身体大幅度的好转，让他彻底脱离死亡的危机，接下来就是慢慢恢复。
只是现在...
圣徒静静的观察着王天纵体内的那道能量。
磅礴的生机与极致的毁灭在这道能量中以一种无比完美的姿态融合在一起，一时间圣徒能想到的只有一个词。
生生灭灭。
王天纵陨落了。
不是那种在生死之间不断徘徊的挣扎。
而是真的陨落了。
圣徒静静的注视着王天纵的眼睛。
他的眼睛还在转动，在总会在某一刻突然变得暗淡，随即再次明亮。
圣徒深深呼吸了一口，平静道：“去通知夏至，还有王圣宵，让他们马上赶过来，越快越好。”
“已经通知了。”
一名带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声音恭敬的开口道。
圣徒点了点头，不在说话，只是观察着王天纵的身体状况，眉头微皱。
那道极为特殊的能量此时在王天纵体内正在缓缓消散，但过程却极为缓慢，而破坏与修复则是每分每秒都在进行着。
毫不夸张的说，现在的王天纵根本就没有资格去触碰这道能量中的毁灭力量，哪怕他是天骄，哪怕他在黑暗世界至高无上。
所以这道能量在融入王天纵身体的一瞬间就已经磨灭掉了王天纵的所有生机。
那一瞬间 ，这位北海王氏的族长，黑暗世界的剑皇是真的陨落了，只不过这道能量中蕴含的磅礴生机在王天纵的意识消散前又生生修复了他的身体。
这个速度太快。
那是每秒钟成千上万次的重复着生死。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即便是在真实环境的压制下，王天纵体内的这道能量都能在一秒钟之内杀死王天纵成千上万甚至数十万次，毁灭的力量摧毁他的生命，而磅礴的生机又让他瞬间复活，这个过程不断的进行着，太短暂也太迅速，以至于连周围的仪器都反应不过来，甚至王天纵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真正的死亡了无数次，又复活了无数次。
这样的能量所产生的威力，已经远远超出了真实环境所允许的破坏极限，对此，圣徒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可能。
真实烙印。
而且是完全复苏的真实烙印。
不是中立阵营的某位陛下。
而是真实烙印本身。
奇迹之城的真实环境封锁已经接近了极限，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是中立阵营的那三位至尊亲至，在这里能发挥出来的破坏力也不会超过5级权限，他们或许会具备高权限的特性，可是单纯的破坏力是有上限的。
只有真实烙印本身，能够形成这样的结果。
这也就意味着起码刚才有一瞬间，王天纵的身体与中立阵营的某位巅峰人物的真实烙印有过融合，同样也意味着，那位巅峰人物身上的真实烙印短暂的离开过他的身体。
而且...
这道能量的破坏力虽然极强，但蕴含的生机同样恐怖。
王天纵的身体在生死之间转换的速度太快，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生生灭灭，等于是没有受到伤害，换个角度来看，这道特殊的能量，就等于是没有任何威力的，最起码在真实环境的眼中就是如此，所以这道能量才会被允许存在。
这是一个谎言。
欺诈？
时空回廊的那位长公主？
圣徒挑了挑眉，她不清楚自己的推断到底是不是正确的，真实烙印本就是她的只是盲区，有太多的地方她弄不明白，但她却开始本能的观察着四周，寻找着那位长公主的身影。
“不要想太多。”
一道平和的声音突然在圣徒耳旁响起。
战神的身影出现在了圣徒身边。
依旧是黑色的龙袍。
依旧是时刻飞扬的血雾。
但此时战神黑色的龙袍上，却出现了一大片深色的血迹，那血迹在缓缓蔓延着，短时间竟然没有愈合的迹象。
“陛下！”
圣徒猛地一惊，躬身行礼，刚才思索的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
战神嗯了一声，透过休眠仓看了一眼王天纵。
周围的人依旧忙碌着，对于战神的存在完全视而不见。
他们的眼睛看到了战神，但大脑中根本就没有相关的记忆，这种状态下的战神是一段记忆投影，他们在看到战神的瞬间，记忆就已经被战神带走，于是就形成了一种看到了，但却没有记住的特殊状况。
看到了，但没记住，也就相当于是没有看到。
“您这是...”
圣徒有些疑惑。
“琢磨了点新东西，无意间来到了奇迹之城，顺便看看无忧。”
战神轻声道。
圣徒想了想，看了看王天纵，轻声道：“要我帮他尽快恢复吗？”
真实环境封锁着奇迹之城。
现在圣徒能起到的作用不是很大。
可是如果她全力以赴的话，最多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就可以让王天纵恢复到全盛状态。
“按你自己的节奏来就好。”
战神摇了摇头：“否则有人会看不惯，真要把她惹毛了，你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圣徒有些疑惑的看了战神一眼，试探道：“您这是...”
“跟风轻舞碰了一下，吃了点小亏。”
战神笑了起来：“我这儿媳，还真不是省油的灯。”
“长公主？！”
圣徒的脸色猛地一变。
战神眯了眯眼睛。
枭雄台上，那一幕很简单，但也很复杂。
以他现在的状态，不是真身，自然感受不到无忧的存在，他在寻找无忧的时候，无忧同样也在观察着他，战神没想到的是，在无忧确定了自己对他造不成威胁的时候，无忧竟然会主动对自己出手。
无忧不是人，它是可以感受到自己的状态的。
战神在无忧出手的瞬间就已经清楚，无忧看重的，是他身上的生机。
战神的生命力何等旺盛？仅仅一丝一缕，就足以让王天纵瞬间恢复如初，无忧想救王天纵，于是在主动出手，抢夺战神的剑气。
它本就是一团能量核心，战神剑气中破坏性力量它可以完全容纳甚至吸收，继而将剑气中的生机灌输到王天纵体内。
一道剑气何等微渺？
战神没有丝毫损失，无忧和王天纵则是双赢。
只不过在无忧出手掠夺战神剑气的那一刹那，战神还在考虑该怎么处理的时候，无忧已经开始了自己的操作，它将剑气中的生机全部留了下来，继而将打算将剑气中的毁灭力量灌入王天纵的身体。
本来双赢的结果按照他的操作方式玩下去，无疑是双输。
无忧并非分不清力量的性质。
只是在它得到战神剑气的瞬间，被欺骗了。
一个谎言。
欺诈的力量。
不知道在哪里的时空回廊长公主风轻舞出手了。
只是记忆投影的战神本身根本没什么破坏力，他在瞬间强制借用了无忧的能量，打碎了风轻舞的谎言，在他出手的瞬间，风轻舞又用了第二个谎言触动了真实环境的反弹，真实环境的压迫之下，战神直接受创，甚至细微的影响到了星空深处的本体，而那道剑气，带着生机与毁灭性的力量越过了无忧，直接与王天纵融合到了一起。
从头到尾都没有真实烙印的影响。
王天纵体内的特殊能量之所以会有这么强的破坏性和生机，只是因为风轻舞的欺骗。
她的谎言让那道剑气短暂的突破了真实环境的影响，达到了接近七级权限的程度。
尽管这个过程很短暂，大概只有不到半秒。
但紧接着，风轻舞又欺骗了时间。
于是这半秒钟的时间在王天纵的身体内部开始不断延长，始终持续着，最终形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圣徒下意识的攥了攥拳头，低声道：“陛下无恙？”
时空回廊的这位长公主一直都是欺诈领域的第一人，完全就是登峰造极的代名词，她的谎言可以在一瞬间很短暂的突破真实环境的压制，这样的人物在这里，足以让任何人头痛忌惮。
谎言有时候没有任何破坏力，但有时候却又有着绝对的破坏力，到了风轻
舞那种高度，在真实环境里，即便战神真身亲至都会很难受，只是一个投影的话，吃亏是必然的结果。
“问题不大。”
战神看着休眠仓里的王天纵，眼神微微眯起。
他可以感受到自己那道剑气正在王天纵体内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消散着。
可实际上这道剑气的存在时间只有不到半秒。
即便是战神也不清楚风轻舞把这半秒延长到了多久。
“生生灭灭，一个循环。”
战神的声音很轻微。
圣徒咬了咬嘴唇，沉默不语。
每秒无数次的重复着生死，最终的结果会是什么？
“最后一次的循环，是生，还是灭？”
这道剑气如今在杀死王天纵。
同样也在复活王天纵。
但这道剑气最终会消失。
当它彻底消失的时候，最后一次循环，这道能量最后留下的，到底是生机？还是毁灭？
“只能是毁灭。”
战神淡淡道。
如果事情到此为止，王天纵必死无疑。
最后一次循环，看起来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是生或者灭，但实际上是百分百的概率毁灭。
风轻舞能欺骗时间，自然也能欺骗他的剑气，最后的循环中，即便是一片生机，在风轻舞的谎言中也会变成截然相反的毁灭。
战神静静思考了一会，突然抬起了手掌。
他的手掌上无数的血雾仍旧在不断飘扬着。
一道介于虚幻和真实之间的血雾缓缓离开他的手掌，毫无阻碍的融入了休眠仓，一点点的渗透了王天纵的皮肤，逐渐融入了进去。
圣徒的视线里，那一片血雾开始逐渐包裹那片特殊的能量。
“我不想看在谁的份上保住他。”
战神淡淡道：“但我在真实环境里的一生，有大半时间都呆在北海。只是局限在真实环境中的话，北海历代族长中，他算是比较出色的，他如果就这么死了，我会不舒服，他进不进星空，无所谓。但最起码，他有权力选择自己的死亡方式。”
圣徒沉默不语，身子更低了一些。
因为这句话她很清楚不是说给她听的。
片刻的沉默之后，一道很遥远的声音响了起来，缥缈而清冷：“哼。”
“我当你默认了。”
战神的眼睛里划过了一抹笑意，就像是面对着一个任性小女孩的长辈。
遥远的远方，那道身影没有了回应。
战神叹息了一声，静静的看着王天纵，半晌，突然笑道：“也算有些收获。”
他的一片血雾包裹住了那道特殊的能量，但风轻舞既然能欺骗他的剑气，那就可以欺骗离开了他身体的血液，如果风轻舞不依不饶的话，战神就只能在这里跟她耗下去，双方都很清楚这对彼此没什么好处，如今这个结果正好，只要风轻舞不搞事，王天纵的问题就不会很大。
“这种收获，会不会太多了？”
圣徒犹豫了下，问道。
此时处在王天纵体内的 ，是战神的一道剑气和战神的一滴鲜血。
鲜血不会融合。
至于那道剑气，王天纵同样也没可能从中发现什么。
但在这个过程中，无数次的经历生死，总有一天会让王天纵意识到什么，摩尔曼斯的永恒一剑之后，王天纵的境界已经有了严重的缺失，眼下这些经历，也许就可以让他打通直接通向五级权限的道路，这个可能性虽然很小，但却是真实存在的。
“陛下，如果王天纵先一步接近五级权限的话...”
圣徒有些迟疑。
“他没可能。”
战神摇了摇头，眼神中闪过了一丝莫名的情绪：“他的眼中，已经没有武道了。”
“我可以理解他，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怪不了谁，命该如此。”
“现在能醒过来，已经是意外收获了。”
战神看了看圣徒：“这里交给你，我最近一段时间会在奇迹之城，如果有状况，可以通知我。”
“是。”
圣徒深深弯腰，语气恭敬。
战神拍了拍身边的休眠仓，在周围一片欢欣的气氛中，他的身影逐渐变淡，消失的悄无声息。
第一百一十八章：对手
非陆。
神武军团总部，双手沾染着鲜血的林十一随意在水龙头下冲了冲手掌，看着使徒道：“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你了。”
使徒笑了笑，点头嗯了一声。
与北海王氏的交易是在无声无息中进行的，在这段时间以来，神武军团的动静已经吸引了非陆很多人的注意力。
非陆相对落后的发展和丰富的资源储备注定了它的混乱状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的混乱，是世界上很多国家乐于看到的结果。
非陆是全世界的非陆。
中洲，星国，欧陆联盟，雪国，大量的世界强国以及所有的超级势力都在这里扶持着属于自己的势力，神武军团的背后就是北海王氏。
而神武军团传承了数百年的三十多万大军，则是非陆最大的私人武装力量。
神武军团吸引了非陆的很多人注意，换句话说，就是神武军团最近的动静已经吸引了全世界各个势力各个国家的注意。
只不过暂时还没有人能顾的上这个。
黑暗世界风云际会，最中心的焦点无疑还是中洲，又或者说，是在天南。
王圣宵的战斗力在一夜之间超越了巅峰无敌境。
李狂徒江上雨和古行云组成了联盟。
李天澜登顶神榜，天下无敌。
这些事情，任何一件都比神武军团重要，各大势力的关注点都集中在这里，对于神武军团内部的变动，即便注意到了，也没怎么在意。
所以在全世界注意之后又忽视了的安静里，神武军团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开始一点点的易主了。
这个过程并不是很顺利。
北海王氏和王圣宵愿意将神武军团交给林十一，但却没有义务让神武军团对林十一俯首帖耳，他们的意思很简单，你要神武军团，可以，但能不能拿到手，看你自己的本事。
这一点很公平，林十一也没什么意义。
于是北海王氏调走了神武军团中真正属于他们的嫡系高层，将这个大摊子毫不留恋的交给了林十一。
没有任何悬念的，神武军团内部的混乱直接爆发了出来。
他们是非陆规模
最大，军备最精良，战斗力最强的武装组织，即便是属于北海王氏的时候，帝兵山在使用神武军团的时候，也要考虑到神武军团的整体诉求，如今北海王氏放手的毫不犹豫，这也就意味着从今往后，北海王氏切断了对神武军团的物资，军备的供应。
混乱在所难免。
在北海王氏的嫡系力量撤出神武军团之后没多久，神武军团的两座基地已经公然宣称脱离神武军团的序列，随即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效仿。
有人企图推翻林十一重新走回北海王氏的怀抱，毕竟即便李天澜如今已经崛起，但北海王氏的大旗还是相当好用的，靠拢在北海王氏的大旗下，即便是在混乱的非陆，他们也可以得到安稳的空间，北海王氏对于武装力量的看重从来都不曾变过，即便是对待神武军团，物资方面的供应也是一点不差，在神武军团待着，虽然也会有战斗，但整体上是很舒服的。
有人则打算带着自己的班底自立门户，非陆其他势力的高层没空关注神武军团，可他们在这里扶持的势力也不会放过这种机会，一个个的对着神武军团伸出了橄榄枝，许诺都极为诱人，北海王氏已经撤出了神武军团，从别人的奴才变成主人，这也是相当有吸引力的。
于是有人打算离开，自己当家做主，同样也有人打算回归北海，这两种思想在神武军团内出现了截然不同的对立，形成了两个大的阵营。
唯独没有几个人是对林十一这位新主人效忠的。
所以林十一这段时间很忙。
使徒同样也很忙。
他们在这里的班底就只有三个人，圣徒如今在北海，掌控神武军团这三十多万的大军，只能是靠他们两个。
两人先是找那些坚决要离开神武军团的中层谈了一次，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后，开始分头行动，这段时间以来，一个又一个说过要离开神武军团的基地负责人全部被杀。
不是被暗杀。
而是光明正大的杀过去。
先给一个最后通牒，随后正面平推，硬刚到底，任何敢于反抗的人，直接推平。
林十一和使徒分头行动的第一天，两座神武军团的基地直接变成了一座废墟，无
论是基地高层还是基地守卫，全部被赶尽杀绝，没有一个人活下来。
第三座第四座基地有了前车之鉴，敢于反抗的人已经不是很多了。
随后第五座第六座，基地的高层们开始逃亡。
林十一和使徒负责追杀。
一直忙活到现在，今日已经是第十二座基地，林十一和使徒简单的碰了个头，眼下这座基地的高层们尸体还不曾凉透，但基地内部，却已经开始恢复了秩序。
“这些人，目前还算是比较好处理的。”
圣徒轻声道：“他们本来就属于北海王氏，已经习惯了背靠大势力的日子，基地的领导想要离开神武军团，完全是出于自己的私欲，而普通的战斗人员，他们的想法其实不多，殿下，其实说白了，神武军团之所以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不过是我们寂寂无名而已。”
“我敢肯定，如果今天从北海王氏手里接过神武军团权力的不是我们，而是东皇宫的话，神武军团没有一个人会反抗，内部也不会出现任何混乱。”
林十一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所以接下来我们还要继续展示实力，先把这些公然打算背叛神武军团的人干掉，起到威慑作用，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
圣徒轻声道：“物资问题。”
“想要让这些人完全归心，物资问题是最基本的，最起码，我们接下来供应给神武军团的物资，不能比北海王氏供应给他们的差，三十多万人的物资，每一天的消耗，都是天文数字...”
他犹豫了下，看着林十一，苦笑道：“我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将一些不起眼的技术卖给中洲或者星国了。”
“没必要。”
林十一说道：“接下来加快收服神武军团的行动，可以多杀一些人，先把他们唬住，然后我会去跟中洲谈判，物资方面，由中洲负责，我们也正好有了一个进中洲的机会。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浪费在慢慢发展上面，稳住神武军团，进中洲之后，就是我们和东皇宫的舞台了。”
“神武军团接下来会告诉东皇宫一个事实，李天澜陛下或许是无敌的，可现阶段的他 ，还是有对手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等着送人头
使徒突然笑了笑，轻声道：“轩辕无殇要头痛了。”
林十一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加快整合神武军团的速度，继而加快整个黑暗世界的节奏。
杀戮也好，怀柔也好，当前先稳定住神武军团，然后以此为筹码与中洲合作。
无论中洲是接受还是拒绝，神武军团都可以接受，无非是不同的结果而已。
中洲接受，那神武军团就是中洲的合作伙伴，林十一顺势进入中洲，影响力会飞快的扩散，目前李华成的态度还不好猜测，但东南集团肯定会对林十一的到来持欢迎态度，如此一来，李天澜的东皇宫，江上雨李狂徒古行云的三人联盟，加上神武军团和北海王氏，在中洲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
中洲拒绝也无所谓，神武军团不会停下脚步，只要中洲议会拒绝，接下来就是在黑暗世界层面上的大规模入侵，以目前来看，天南是最好的突破口，神武军团进天南，林十一也会最直接的站在李天澜的对立面上。
这正是林十一想要的结果。
所以无论中洲是不是接受神武军团，都不会改变林十一的决定，而林十一的一系列动作，也必然会刺激到东皇宫，从另一个层面加快李天澜和秦微白的回归节奏，这并不是坏事，可未必是轩辕无殇喜欢的，他也要随着局势的变化更加密切的关注着李天澜的动作，在某些时候起到关键的引导作用。
“我的本意并非如此。如果他头痛的话，只能说明他做的准备工作不够多。”
林十一平静道：“毕竟，我和李天澜陛下的时间都不多。”
使徒沉默不语。
在战神界，十一皇子是真正的天才。
这是战神界甚至整片星空都公认的事实。
他是战神最小的儿子，但也是天资最为出众的的儿子，星空中成千上百万年甚至更漫长的时光里，战神十一名子女中，论才情，六公主可以说是最出众的，而论天资，林十一则是最惊艳的。
林十一的进阶没有瓶颈。
仅此一句形容，已经足以震动整个中立阵营。
自出生以来，林十一从最普通的武者到如今的修罗，没有遇到任何的瓶颈，也不曾遇到任何的困难，完全是势如破竹一路高歌，林十一的每一次晋级都是完美的，拒绝任何妥协，他一路毫不停顿的冲了上来，让所有人都认为他会继承父亲的荣光，甚至在不久的将来，战神界会出现第二位人族至尊。
只不过一路高歌猛进的林十一在达到八级权限成为修罗后突然停顿了下来。
武者的八级权限。
不灭修罗。
走到这一步，林十一已经不能说是陨落的天才，即便是放眼整个星空，能走到这种高度的人都不多，放在时空回廊这种中立阵营核心势力的话，每一位八级权限强者，都有资格位列公侯了。
而在战神界人皇宫这种底蕴不足的势力中，顶尖的八级权限强者，已经足以封王了。
比如使徒自己。
他就是八级权限中最顶尖的强者，而且以他的特殊性，他是有资格成为战神界的王爷的，只不过是他自己拒绝了王位，只是担任了国公与大将军，用一个相对自由一些的身份以真身陪在林十一身边而已。
林十一能走到今日这一步，已经算是踏上了高峰的强者，只不过与他之前一路突飞猛进相
比，进入八级权限之后的停滞显然让他自己有些失落，无数年来，他利用了无数的办法，一次又一次的超越自己的极限，可在武道上却再也没有丝毫进境。
战神与人皇都曾经找林十一深谈过，但却都没有什么好办法。
而最终，战神在思考了很长时间之后，才决定将林十一送到奇迹之城。
但是战神晚了一步。
因为就在战神下定决心的时候，另一片时空的东城皇图已经陨落。
于是林十一只能继续等待。
而在这段时间里 ，战神不断的思索，心里的想法也逐渐成熟，最终找到了合适的机会，将林十一送到了这里。
彻底的死亡，是新生的开始。
这是战神的原话。
林十一和使徒至今都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战神的交代却很清楚。
死在李天澜和秦微白手中。
这就是林十一的任务。
准确的说，他就是来送死的。
只有彻底的死亡，才是新生的开始。
这个任务是如此的直白，也就注定了从一开始，林十一就会站在李天澜和秦微白的对立面。
是死在他们两人手里。
使徒想了想，轻声道：“殿下，如果我们能进中洲的话，要打压东皇宫吗？”
“看具体情况。”
林十一的语气平平静静：“最基本的姿态总是要做出来的。”
打压东皇宫。
如此简单的五个字，整个黑暗世界估计也就只有林十一和使徒能说得出来。
如果将时空回廊那位如今状态有些特殊的长公主排除在外，只局限在奇迹之城的环境里，能做林十一的对手的人能有谁？
轩辕无殇算一个，但那个胖子显然不懂武道，武道是最直接的破坏方式，如果是在奇迹之城外，轩辕无殇一个估计能打一群现在的林十一，可在奇迹之城这种突破不了五级权限的环境里，正面硬刚，轩辕无殇还真不一定能奈何的了林十一。
武道的八级权限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在奇迹之城会被最彻底的压制。
可准确的说，这样的压制并非是将林十一压制到普通人的程度，而是将他的实力压制到真实环境所允许的上限。
以武道的视角来看，真实环境所允许的最高战力上限，严格来说是 4.7级。
在星空中，4.7级权限是生命形态发生质变的门槛。
而在奇迹之城，因为真实烙印和自身特性的原因，真正的巅峰人物在到达战力上限后可以触摸到5级权限甚至是更高权限的特性，综合战斗力可以无限接近五级权限，甚至勉强跟五级权限持平。
林十一的真实烙印已经近乎被完全磨灭，可是他的特性和神形还在，而且他不是回归的人物，也不是初次踏入星空的人物，战神界的十一皇子，本就是星空中的老资历，经验，眼光，战斗方式本就处在目前他可以达到的巅峰。
所以现在的林十一处在真实环境里，他的战斗力已经达到了真实环境允许的上限，4.7级的权限加上自身的优势，他的真正战斗力已经无限接近了第五级。
也就是天骄真正的极限状态。
即便是时空转换，这样的林十一，面对另一片时空中的李东城都不会有丝毫逊色。
现在的李天澜显然还达不到这种高度。
如果是生死战，李天澜和林十一胜负难说，可若是正常状态下，李天澜在战斗力上唯一可以碾压林十一的方式只有一种。
那就是他也到达4.7级权限，达到真正的天骄极限状态，手持无情。
多种因素结合起来， 那种状态下的李天澜战斗力可以直接超越五级权限，远超林十一，而那种状态下的李天澜，也将直接面对世界与星空的真相，正式踏上回归星空的旅途。
而现在，凭借着绝对的个人实力，他们如果进入中洲，想要打压东皇宫，并不算困难。
“最基本的姿态...”
使徒有些头痛：“点到为止？”
林十一似乎被气笑了：“不然呢？真打算跟那位陛下直接玩命？现在论实力，他不如我，但真逼急了他，让他拼命的话，谁扛得住？他就算拼命，也达不到我们预想中的最强状态，可是李天澜陛下身上有多少特性？多少神形？那些东西如果真的被逼出一道来，你我全部白死，也别谈什么新生了，直接跟世界说再见好了。”
使徒的嘴角抽搐了下。
自家的殿下必须在李天澜和秦微白都达到最佳状态时死在他们手里，因为只有那个时候，他们的真实烙印才处在激活状态。
如果没等到那时候，反而死在了那位陛下的特性或者神形中的话...
那真是死的冤枉，甚至是窝囊了。
“就算是送人头，也不是这么简单的啊。”
林十一轻轻感慨了一声，觉得有些心累：“只能等着，所以我才想加快节奏，逼他们一把，也许我也能快点解脱，现在这样的话，真没意思。”
使徒没有说话。
但一道平淡温和的声音却突兀的从林十一身边响了起来。
“如果你觉得没意思是因为你实力强的话，那么从今天开始，你肯定会觉得接下来的生活很有趣。”
林十一猛地一惊。
身后使徒洪亮而高昂的嗓音已经响了起来：“臣见过陛下！”
黑色的龙袍在两人身边缓缓汇聚。
战神的身影出现在了两人身边。
林十一弯腰行礼，神色恭敬道：“父皇。”
战神看着他笑了笑：“觉得这里的生活怎么样？委屈了？”
林十一一本正经道：“儿臣觉得很有意思。”
“话锋转的挺快。”
战神声音温润：“可惜晚了。”
不等林十一在说什么，战神已经继续开口道：“我找到让你登上巅峰的办法了。”
林十一的眼神猛然亮起，看着战神，眼神专注。
战神的目光环视一圈，他的剑气以他为中心层层扩散，随即，他笑了起来：“非陆这地方不错，你可能不知道，当初我跟你母亲第一次见面认识的时候，就是在这里。”
.....
（最近状态真的很差，妈的极差...一直想写大章，写不出来.昨天打完了第三针疫苗了，每次打完都会犯困，睁不开眼那种，所以在群里说了下，今天更新会很晚。这章是快天亮爬起来写的，然后...还是困，还是睁不开眼。继续睡觉去，今晚12点前就算能起，估计也很难更新了，别等~我起来写...）
第一百二十章：不敢后悔
谈起非陆，战神的兴致很高。
但林十一和使徒却有些无奈。
战神与林十一的母亲确实是在非陆相识的，这里是非陆的拉哈勃，位置如果精确一点的话，这里距离当初战神与林十一母亲初次见面的真正地点也不远。
当时很年轻的战神与战神界的女主人在这里相遇，战神说林十一可能不知道。
林十一无话可说。
这都是多少年的老梗了，林十一从很小的时候就听母亲说，听父亲说，在极为漫长的岁月里，这件事情他听了没有十万次也有上万次了。
林十一甚至可以将战神接下来要说的话倒着背出来。
“当初...”
林十一心里默念了一声。
战神带着浓郁笑意的声音回荡着：“当初...”
“咳...”
使徒忍无可忍的咳嗽了一声，恭声道：“陛下，殿下打算在近日内以神武军团为筹码与中洲谈判，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神武军团的总部会向亚陆转移，而这里，将成为神武军团在非陆最大的分部。”
战神微微一滞，有些奇怪的看了使徒一眼。
使徒露出了笑脸，很憨厚，非常憨厚。
有些故事不止是林十一这个做儿子的听腻了，他们这些元老也都听腻了，战神界与人皇宫的女主人并不多，嗯...起码跟真正做到了后宫佳丽三千的轩辕大帝比起来是真的不多。
可这两大势力中，每一位女主人都相当的有存在感，林十一的母亲出身于人皇宫，更早一些说的话，就是出自今天的北海王氏，她是人皇的女儿，战神界成立之前，这位奇女子就已经迈过了九级权限的门槛，如今虽然不算是最巅峰的中立阵营至尊，但也绝对是星空中有数的强者，即便是放在时空回廊，也是不比长公主差多少的女王，而反观时空回廊这边，轩辕大帝虽强，但后宫却并不如何出彩。
所以战神高兴了总喜欢吹嘘自己的红颜知己，不止是林十一的母亲，战神界的每一个女主人跟战神的故事，他们都听过很多遍了，关键是战神的套路始终不变，每次说起来，都是一句你们可能不知道。
不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都听腻了好不好。
“这件事你们做主就是了，我不参与。”
战神被打断了一下，情绪似乎平稳了下来。
使徒点点头，应了一声，似乎怕战神旧事重提，他深深鞠躬，平静道：“臣告退。”
战神看着他的背影，沉默着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林十一咳嗽了一声，轻笑道：“父皇，神武军团各方面都是比较先进的，物资的供应也都是顶尖水准，军备虽然跟北海军团不能比，但也不会弱于中洲任何一个主力军团，如今我们掌握了神武军团，但却失去了北海王氏供应的物资和军备。这是目前局面最不稳定的地方，使徒需要清点一下神武军团的家产，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有足够的筹码去跟中洲谈合作，也能明白到底要在中洲议会手里拿到多少东西，才能让神武军团的人心稳定下来。”
战神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如果议会愿意跟你合作，你打算用什么方式进中洲？”
神武军团接下来会大规模的撤出非陆，只会留下一些主要的基地看护这里的利益，重心自然是往亚陆转移的。
“中洲现在有些混乱，而且未必容得下神武军团。”
林十一静静道：“江上雨的三人联盟，东皇宫的新集团，本身的六大集团，北海王氏，再加上王逍遥和王青雷，一潭浑水，神武军团直接进入中洲的话，这种时候，难度很大，到不如在最靠近中洲的地方扎根。”
“比如？”
战神挑了挑眉头。
林十一的脸色带着笑容：“比如天南。燃烧军团的地盘就不错，儿臣近期会去燃烧军团走一趟，如果他们足够聪明的话，应该会明白，归顺神武军团是最正确的选择。”
“燃烧军团是北海的外围势力。”
战神淡淡道。
林十一愣了愣。
目前的黑暗世界普遍认为燃烧军团跟古行云和昆
仑城有关，燃烧军团的军团长拉米伦，甚至都是古行云培养起来的。
“你仔细看一下非陆近几百年来的历史就会发现，神武军团虽然一直都是非陆的第一军团，但无论什么时候，神武军团身边，都会有一个实力稍逊，但却对神武军团威胁很大的势力存在。这些势力要么被神武军团吞并，要么就是被其他超级势力吸收，最终慢慢消失，数百年的时间里，这样的势力，每一代都有。”
战神轻声道：“我在北海时，非陆有几年时间很不平静。那时星国贼心不死，非陆是他们反击的主要战场，那时你外公刚刚进入星空，局面最为混乱，我有几年的时间就一直呆在非陆，兼任神武军团的军团长。”
林十一的眉头皱了皱，又随即舒展开来。
“扶持一个表面上与神武军团为敌实际上是自己人的势力，是我做的决策。当初第一次扮演燃烧军团这个角色的势力，叫圣堂军团，他们当年与神武军团敌对，被星国拉拢，最终在关键的时刻反戈一击，彻底打没了星国的气数。
那一战之后，圣堂军团五万精锐折损了大半，但星国十多万精锐陆军与海军近乎全军覆没，星国付出了天文数字一般的站争赔款，原本一些支持星国的盟国也选择了中立，星国分裂，德萨克王国完成了毒立，正式与中洲建交，星国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才正式失去了跟中洲竞争世界霸主国的机会。”
“在那之后，我从非陆回到了北海，开始着手培养第二代的圣堂军团，取名为复仇，时至今日，到了这一代，这个角色变成了燃烧军团。”
“燃烧军团的军团长拉米伦，应该就是被王天纵培养起来的。”
林十一觉得有些荒谬：“王天纵现在重伤，也就是说，目前北海王氏根本就不知道燃烧军团是自己人？”
“夏至肯定知道。”
战神笑了笑：“当初燃烧军团进天南，表面上是古行云做事，背地里未必就没有北海的计划，一直到现在，这张牌还藏着，哪怕是北海决战时拉米伦这位无敌境高手都没出面，很显然，燃烧军团目前在北海是相当重要的一枚棋子，背后有着更大的图谋。”
林十一沉默下来。
北海决战时都不曾用过的一张牌。
这也就意味着那时的北海决战中，北海是少了一位无敌境高手的。
生死存亡时还藏着掖着，那燃烧军团这张牌，北海打算什么时候用？又有什么目的？
他的嘴角扯了扯，缓缓道：“我不知道这回事。”
战神嗯了一声。
林十一抬头看了一眼战神，疑惑道：“父皇刚刚说什么了？”
战神默默的看了儿子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北海现在还是他的盟友，可他进入中洲第一个要执行的计划就是要吞了燃烧军团，这等于是伤害北海的利益，他这是要装成什么都不知道将燃烧军团吞下来，破坏了北海王氏的底牌，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利益，吞下燃烧军团后，北海要么忍气吞声，就算是私下里找他交涉，他也可以用自己事先不知道来做借口搪塞一二，但吃到嘴里的东西，肯定不可能吐出来，这样的情况下，北海跟他翻脸的可能性很小，只要双方关系可以维持下去，林十一在中洲就会从容许多。
“那就当不知道吧。”
战神淡淡道。
林十一神色认真道：“我真不知道，父皇刚才明明什么都没说。”
战神看了他一眼，突然道：“你有时候的性子确实挺像你外公的。”
“啊？”
林十一怔了怔。
战神道：“都是这么不要脸。”
“.....”
林十一摸了摸鼻子，笑道：“这话您可别当着外公的面说。”
“你外公现在不是我的对手。”
战神摆摆手：“当面说我也不怕。”
人皇状态不全，虽然在权限方面也是巅峰，可是想要达到战力的极致，目前唯一的选择只能是重新回归，他与人皇，与皇曦，曦白在世界终结之前就已经存在，换句话说，他们几人身上的真实烙印，是最完美的状态，比起在世界的注视中成长
起来的轩辕大帝还要完美。
他和人皇现在之所以不是轩辕大帝的对手，是因为对方不止一次回归之后，掌握了不止一条权限，两条达到了八级巅峰的秩序权限，二到三个中立阵营的九级权限，轩辕大帝完全是花里胡哨的终极结合体，战神和人皇这种在一条权限中达到巅峰的至尊面对轩辕大帝，基本上没法玩，即便他们的真实烙印很完美，即便他们的真实烙印给他们的战力增幅更加恐怖也不行。
人皇选择了轮回，去容纳更多的权限，同时找回自己在世界终结之前失去的东西。
而战神的运气很好，他很早之前就得到了自己在世界终结之前留下的人皮，已经不需要再去轮回寻找什么，他一直都是一个极致纯粹的人，武道是他强大的基础，他选择了武道，就懒得在去容纳其他人开创出来的权限，他要自己研究新权限，不止是为了让林十一到达巅峰，同时也要利用自己研究的新权限直接突破武道九级权限的限制。
人皇因为状态不全，所以更加圆滑一些，而战神目前状态完整，他的一生所行所作，都是绝对的极端与疯狂。
“如果在加上外婆呢？”
林十一默默的开口道。
林十一的外婆和林十一的母亲都是九级权限，如此佳话，已经堪比时空回廊的曦白殿下与长公主风轻舞了。
“你刚才说什么?”
战神沉默了一下，问道。
“......”
“儿臣什么都没说，父皇也没说。”
林十一笑了起来，很憨厚的那种。
战神笑了笑，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突然问道：“想家么？”
林十一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坐在战神对面，沉默不语。
“你母亲很记挂你，但是她不方便过来。”
战神说道。
林十一的内心突然抽搐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会后，终于轻声道：“父皇，我和母亲还能见面吗？”
“很久以后了。”
战神静静的看着儿子：“而且那个时候，你也不是林十一了。”
林十一默然。
回归之后，自然就是新的身份了。
战神说的很久，是在轮回之后。
他会死在奇迹之城，死在李天澜最强的状态下。
再次回归时，他不知道在母亲的心里，自己还是不是她的儿子。
“你也可以现在回家。”
战神看着儿子，他的视线发生了些许的偏移：“但今生成就止步于此，人族的未来，与你有关，但也无关了。”
一个八级权限的修罗，在整个人族整个阵营面前，可以起到作用，但绝对无关大局。
战神的声音有些飘忽：“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现在还能回家。”
“儿臣不敢后悔。”
林十一视线低垂，轻声道：“只是想问一句，儿臣来到这里，死在这里，到底值不值得？”
战神说他的死亡会是他回归之后走上巅峰的契机。
星空中的巅峰强者代表的从来都不是荣耀，而是沉重的让人窒息的责任。
每一个进入了九级权限的巅峰强者，都有责任将人族的未来抗在肩膀上，去奋力挣扎，或者苟延残喘，最残酷的是，他们看不到任何希望。
这是林十一必须走的路。
也是任何一个有望达到巅峰的人必须走的道路。
所以林十一不是不后悔。
而是不敢后悔。
走上巅峰的希望就在眼前。
他的脑海中闪烁着从小到大的一幕又一幕。
他不能回头，不敢回头。
“值得。”
战神清晰的给了一个回答。
林十一沉默不语，半晌，他才缓缓问道：“父皇能解释一下吗，为什么我死在李天澜陛下手中，就会有走向巅峰的机会？”
战神默然片刻，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了一个看起来跟林十一的问题无关的问题。
“十一，你想成为末日吗？”
第一百二十一章：战神的猜测
末日。
简简单单的词汇，战神说的云淡风轻。
可是空气中的气氛却随着这两个字变得压抑起来。
末日一词，在奇迹之城只不过是个形容词而已，可每一个看到过星空，直面过世界的人，都会清楚这个词汇在星空中的分量。
秩序阵营三条半权限之一。
初始权限为研究员，也被称之为学者，巅峰则是末日。
以中立阵营的视角来看，混乱无序，时刻都在变化的未知从战力角度来说，是上限最高的，因为未知的权限时刻都在变换，换句话说，它可以使用任何权限的任何能力，有着无视阵营的力量。
而未知的存在，代表的只是战力上限，而且是理论上的战力上限。
但末日不同。
自人族踏入星空，时至今日，多次轮回，在无比广阔的空间，无比漫长的岁月中，末日，一直都是最强权限的代名词。
什么是秩序？
秩序是世界的秩序，最简单的解释，可以用三个次来概括。
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无处不在。
这三个词可以形容秩序阵营中的三条半权限。
可同样的，这三个词也可以单独用来形容末日。
末日掌握着星空中最强最彻底也最狂暴的毁灭力量，没有之一，这是科学与神学的尽头，理论上来说，如果一位末日的底蕴足够深厚，可以调动的资源接近无限多的话，那么整片星空任何一个角落都有可能出现他的身影。
末日可以研发各种星空中最尖端的武器，创造属于自己的军团甚至是文明，利用无数设备模拟各种权限的力量。
决定末日战力的不是身体，事实上秩序阵营中的末日根本就无所谓身体，因为大部分时间里，敌人甚至都找不到他们的身体。
它们的真身可以是任何东西，而在战斗之中，则是他们制造的思维分身。
末日思维所覆盖的地方，就是密密麻麻足以淹没星海的机械军团。
末日的强大，依靠的是知识。
知识没有破绽。
所以末日也无限接近无解。
战神界与人皇宫之前，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中，时空回廊都可以给秩序与暗影造成巨大的损失，但最终都逃脱不了被末日强势的无法形容的火力彻底打碎国都的结局。
从某种角度而言，人族踏入星空之后的历史，就是人族在末日的炮火之下奋力挣扎求生存的历史，时至今日，这种局面都不曾改变。
也正是因为如此，独自斩杀过一位末日的战神才会被誉为是中立阵营中武道的最巅峰，是人族最锐利的剑光。
在权限近乎被完全克制的情况下，以杀神之力诛末日，这完全是一个宇宙中的奇迹。
能够拥有末日，哪怕只有一位，也是中立阵营长久以来的梦想，甚至可以说是奢望。
但秩序阵营中的权限是中立人物根本无法跨越的天堑。
除非让自己彻底转变成秩序生物，加入秩序阵营，否则中立生物研究秩序权限，顶点就是八点九级权限。
即便是再怎么接近9级，也没办法真正跨越过去。
末日的前一级权限，名为毁灭使徒。
林十一身边的使徒就是毁灭使徒权限的巅峰，但这也是他的巅峰，再也没有丝毫寸进的可能。
如果人族有一位末日...
这也的如果，在之前的时光里只能是想一想。
可是现在，这样的如果有了真正实现的可能。
林十一默默的抬起手掌。
一道光芒在他的手心里绽放出来。
细微却柔和的光线不断勾勒着，最终变成了一块很不起眼的光粒。
“想。”
林十一声音低沉而恍惚。
战神看着林十一手上的光粒，眯了眯眼睛。
这是他斩杀未知时从未知身上剥落的灵魂碎片。
这片灵魂碎片中蕴含着末日权限的全部，从1级权限到9级权限的全部！
如今这块碎片虽然不完整，但保存最完整的，却都是高级权限的知识。
这不是世界的意志，这只是最纯粹的权限种子。
也就意味着，这枚种子，中立生物是可以吸收的。
吸收这枚种子之后，不会让人马上成为末日，但却已经等于是打通了从使徒到末日的天堑。
如此一来，中立阵营在踏入星空之后将诞生第一位属于
人族的末日。
“如果你想的话，为什么这枚种子还在你手上？”
战神问道。
林十一苦笑了一声。
他的眼神有些暗淡，轻声道：“儿臣没有真实烙印。”
他在得到这枚灵魂碎片之后问过战神。
战神表示没有兴趣成为末日，他有自己的道路。
林十一之后的第一个选择，自然是吸收这枚灵魂碎片。
可是具体操作的时候，他才愕然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吸收，他研究了很久，才模糊得出了一个结论，应该是与真实烙印有关。
无数次的站争中，中立阵营自然也得到过大量的灵魂碎片，但那些大都是中低级的权限，吸收起来没有限制。
而如何吸收巅峰权限，这是中立阵营的知识盲区，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得到过这种等级的碎片。
能吸收中低级权限却无法吸收巅峰权限。
这其中的差别，最有可能的可能，就是有没有真实烙印。
真实烙印不止是战神几人独有的。
这是对抗世界意志的利器，每一人踏足进入九级权限的强者，都会凝聚出属于自己的真实烙印，这也就意味着有真实烙印的强者可以承受巅峰权限的力量。
而末日的力量来自于知识。
这枚碎片虽然不完全，但里面的知识，林十一在没有真实烙印的情况下是无法承受的，所以要么无法吸收，要么就会在吸收的瞬间被无数的只是彻底淹没，撑爆他的大脑，从而完全陨落。
所以这枚碎片，严格来说，是给中立阵营那极少数的巅峰强者准备的，对于林十一而言，它只是一块用不到的碎片，又或者是一种强烈的无法抗拒的信息病毒。
所以他在奇迹之城的动作才会如此着急迫切，他想要加快节奏，想要死在李天澜手里，如果死在李天澜手中，再次回归就可以踏足巅峰的话，那他就可以成为人族有史以来的第一位末日，而且是双权限的巅峰强者。
战神抬起了手掌。
林十一手中的这枚种子缓缓落在了战神的手心里。
林十一犹豫了下，虽然不舍，但还是笑了笑：“这枚种子，也是可以送给皇曦陛下或者曦白殿下的。”
李天澜和秦微白现在都没有9级权限。
但是他们有真实烙印。
如今他们回归在即，如果吸收了这枚种子，一位末日的存在，能够极大的缓解中立阵营的压力。
战神笑了笑：“李天澜对这东西应该是没兴趣的，至于秦微白，这么大的一份大礼，在我们手里，我凭什么要送过去讨好别人的老婆？”
林十一心里舒服了些，心甘情愿道：“也可以送给母亲。”
“她还在冲击9.5级权限，不能分心。”
战神摇了摇头：“这枚种子，我会研究一段时间，之后还是你的。”
顿了顿，战神轻声道：“其实，真实烙印，你是有的。”
林十一似乎没听清楚：“您说什么？”
“我是说...”
战神抬起头看着林十一：“真实烙印，你是有的。”
林十一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我也是回归者？”
如果自己也有真实烙印...那就说明自己在某一个轮回中也曾经达到了9级权限，如今正在回归？
可是...
如果自己也是回归者的话，为什么会在星空中出生？
为什么不是在真实环境里？
最关键的是，如果自己是回归者的话，那么自己到底是谁？
林十一张了张嘴。
信息量太大，一时间他完全反应不过来。
“我...”
“严格来说，你是回归者，但你的回归出现了问题，同时，你也不算回归者。”
战神指了指面前的沙发：“坐。”
林十一木然的坐下来，浑浑噩噩。
“你是有真实烙印的。”
战神轻声道：“但是你的真实烙印出现了很大的问题，简单来说，几乎等于被完全磨灭了。”
“几乎被完全磨灭？”
林十一眨了眨眼睛。
“这就是你目前的状态，真实烙印等同于不存在，可它毕竟还存在。所以你在八级权限之前一路高歌，没有半点障碍，但真实烙印不全，彻底限制了你的前路，你的上限等于是被
锁死了。
除非你有办法补完你的真实烙印。这个办法是有的，那就是你再次踏入9级权限的领域。可是没有真实烙印，你又不可能重新回到那个领域，所以这等于是没有办法。”
无比强烈的冲击力扑面而来。
林十一深深呼吸，强自平静。
“如今这片灵魂碎片在你手里，不要说你现在没有办法吸收，即便你可以吸收，大概率也是会停留在使徒层次，不太可能到达末日水准。”
“按照我们以及你自己对你的要求来看的话，你现在的状态，没有未来。”
8级权限已经是星空中的大人物了。
但是对一直以9级权限为目标的林十一来说，终生不得寸进，便等于没有未来。
有些话他不曾说，现在也不能说。
比如他没有告诉林十一他之前的身份。
封神之战的尾声里，帝纣的陨落在当时看来很正常，可随着林十一的出现，很多事情越品就越是蹊跷。
那时的皇曦虽然重伤，可整体状态依旧是中立阵营的巅峰至尊。
林十一如今能回归，可以用当时皇曦重伤已经无力彻底杀死帝纣来解释。
战神之前就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现在不同了。
战神一剑从星空深处以思维的速度直入奇迹之城的那一瞬间，他的剑气在无意间借用了李天澜的神形与特性。
神形·九死。
特性·终结。
也就是因为这种神形与特性，才让那一剑彻底磨灭了未知。
战神在那一瞬间也感受到了九死与终结的特殊性质。
终结的特性，战神也有。
但神形九死，却是独一无二的。
正是因为感受到了九死的特殊性，所以战神才会觉得疑惑。
封神之战，皇曦即便伤势再重，如果他想要彻底终结帝纣，九死之下，帝纣断然没有再次回归的可能性。
重伤已经不足以解释这件事情。
那是不是说明了另外一种可能？
皇曦在当时根本就没有想要彻底杀了他，所以才磨灭掉了帝纣的大部分真实烙印，但却保留了他一丝回归的可能？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现在的林十一成了皇曦当年布局人族未来的一颗棋子？
战神并不能确定这一点。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封神之战后期的皇曦早已成为了命运。
换句话说，他可以确定的是，皇曦如果愿意，他当年就可以在帝纣的命运中看到现在的自己。
他或许看不清晰，但他看到的，应该已经可以让他去做出某种决定。
如果这种猜测是真的...
皇曦当年没有彻底终结帝纣，所有事情延续到今日的话，似乎都指向了一个方向。
新权限。
如果没有林十一的话，战神自认自己也会研究新的权限，但他预想中的新权限，未必就是现在这样。
所以，林十一在战神界出生，但他的前路却被完全断绝，这一切，都只是在无尽的岁月之前，皇曦通过帝纣的真实烙印，隔着岁月长河给自己的暗示？
他想说的是，自己现在研究的新权限，是正确的？
真的是如此吗？
战神沉默着。
在世界终结之前，他的前身与皇曦是最好的朋友。
而现在他已经成了战神。
皇曦成了李天澜。
在李天澜不曾完全回归之前，战神也不确定皇曦当年到底从帝纣的命运中看到了什么。
他的推测看起来有些不可思议。
可新权限研究到这一步的时候，结合林十一的状态，一切竟然都能说得清楚。
起码目前看来，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父皇，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林十一有些不死心的问道。
“有。”
战神声音低沉：“所以我才让你来奇迹之城。”
“具体是什么办法？”
林十一精神一震。
诸世界黑色的衣角微微飘动。
一道无比闪耀的剑气出现在了战神与林十一面前。
这道剑气跨越了时空，但却依旧带着近乎沸腾的锋芒。
这是林十一的剑气。
战神的视线越过了这道剑气，看着自己的儿子，缓缓问道：“如果放你放弃一切，你愿意么？”
第一百二十二章：旅者
“放弃一切...”
林十一喃喃自语，脸色有些迷茫，带着疑惑。
战神看着他，神色平静。
“我还能放弃什么？”
林十一突然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战神界皇子的身份？
从星空来到奇迹之城，没有人知道战神界，他的身边只有从小就陪着他护着他的使徒和圣徒，没人知道，就等于这个身份是不存在的。
父母的关爱？
战神刚刚说过，即便他可以见到母亲，也是下次轮回之后了，到时候，林十一连自己到底还是不是自己都不确定。
战神界的期望？
从武者到修罗，一路高歌，然后停滞不前。
战神界对他还能有什么期望？
除了这些，他还能有什么？
林十一突然发现，他的一生，除了这些，似乎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从小到大都在武道领域中冲刺，跟兄弟姐妹们甚至都不能算是太熟悉，所谓朋友，只有身边的使徒和圣徒，至于爱情...林十一到现在还没有遇到过能让他动心的女人。
所谓的放弃一切，又能放弃什么？
“比如...”
战神默默的看着他：“你的武道。”
如同一道惊雷从头顶滚了过去。
林十一的双手一颤，抬起头，看着战神。
战神的声音很平静：“因为真实烙印的关系，你的武道并不完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彻底放弃？”
“我想不通。”
林十一皱起了眉头，有些抗拒的说道。
没有了武道，在奇迹之城，在没有使徒和圣徒在身边的时候，他甚至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堂堂修罗，在真实环境里即便被压制了，也是状态完美的天骄人物，他如何甘心做一个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人？
而且对于战神让他来奇迹之城的命令，林十一最开始就带着困惑。
彻底的死亡，是新生的开始。
没人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父皇希望自己死在李天澜陛下的手里。
但林十一一直都没明白，死在李天澜的手中跟自己的回归有什么关系，如果死在李天澜手中就能回归的话，回归者也不会这么值钱了，就算是再怎么完美的真实烙印，也做不到这一点。
所以直到现在，战神让他来奇迹之城，在林十一心里都是有些莫名其妙的。
“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又或者皇曦回归，恢复到巅峰状态，没有任何人能够补完你身上的真实烙印，你自己也做不到。”
“真实烙印是残缺的，等于断了你现在所有可以选择的道路，这本来是可以让你登上巅峰的东西，但现在却已经成了断绝你未来的东西。”
战神的声音干脆而果决：“既然如此，你的真实烙印，不如直接放弃，我做不到补完真实烙印，可是想要打碎它，却一点都不难。”
林十一怔怔看着战神，没有说话。
“之所以让你来到奇迹之城，是因为现在这种状态下，只有李天澜才能完全磨灭掉你的真实烙印。”
“那我呢？”
林十一问道。
如果他真的有真实烙印的话...
真实烙印一旦被打碎，他将失去现在所有的权限，真实烙印如果完全消失，结局只有陨落，不止是他，哪怕是皇曦，哪怕是现在的轩辕大帝，真实烙印一旦消失的话，也会彻底的陨落。
林十一没有看到自己回归的可能性。
“你会死。”
战神很耐心的解释道：“但你会活在皇曦和曦白的记忆里。”
“......”
林十一的嘴角疯狂/抽搐，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活在记忆里是什么鬼东西？
我死了，但在他们心里，我还活着？
“记忆是什么？”
战神笑了笑，开口问道：“或者换个角度来看，所谓的记忆，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
这个问题很简单，但却又很复杂。
记忆是过去。
每个人都能够记得刚刚发生不久的事情。
可是谁能够真正的，完全的确定，刚刚发生过的事情，真的发生过？
如果那些记忆中的事情，其实并没有发生，那记忆到底是什么？
如果记忆中的事情真的发生过，那么相对于现在，那些事情到底算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
这是一个听起来没什么，可是越想越会让人觉得不安的问题。
星空之中目前就有一个学说。
宇宙大爆炸发生在一分钟之前。
记忆，时间，人生，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
这个学说并不是主流，但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理解的话，所谓记忆，自然就是最纯碎的虚幻。
林十一沉默着，他沉默了很长时间，才缓缓开口道：“记忆是过去。”
是的，是过去。
这个答案或许不算正确，但绝对不会错。
战神点了点头，突然道：“李天澜现在的剑道，你了解么？”
林十一怔了怔。
“真实与虚幻。”
他回答道。
“还有光明与黑暗。”
战神的声音温和：“这是属于他自己的剑道，已经脱离了剑二十四。真实，虚幻，光明，黑暗。这是星空中的本质，所以他的剑道，即便是到了9级权限都可以称之为巅峰，在剑道一途中，这四种剑意会慢慢的演化，最终在9.9级权限时达到一个完美的平衡，继而蜕变成纯粹的真实。”
“皇曦在中立阵营的地位不用多说，他开创了三种权限，但最终都会指向真实。他认为人族介于中立与暗影之间，走上巅峰的过程，就是从虚幻走到真实的过程，拥有了真实烙印之后，世界意志的影响就会大幅度的削弱，在世界意志奈何不了巅峰强者的情况下，世界只能不断的加强秩序阵营，来彻底的摧毁中立阵营。
但真实烙印并不是终点，9.9级权限同样不是终点，皇曦认为在9.9级权限之后，还能继续向前，那是终极的蜕变，真实烙印会彻底完美，最完美的真实烙印是不会存在的，那时出现的，就是纯粹真实的人。不受世界意志的任何影响，不受世界束缚压抑，可以无视其他阵营的任何攻击，因为他是真实的，虚幻的东西对他没有意义，这才是星空下真正的无敌，到了这一步，他才能真正带着人族安稳生存，甚至战胜这个世界。”
“所以他开创的每一条权限最终都会指向真实。”
“我如今是武道的9.9级权限，甚至我可以自信的说，如果只拼武道权限不算其他的话，即便是巅峰时期的皇曦，都未必会比我现在强，但是我仍然没有找到在武道领域蜕变成真实的办法。”
林十一心神震动。
他知道这是战神的道路。
战神不想去接受其他权限，他就是要在武道方面走到底，撞碎那个目前只存在与理论中的屏障，超越权限，成为真实。
那时的权限对他而言不会再有任何意义，绝对的真实在虚幻之中，本就是无敌的。
只不过听战神现在的意思...
林十一犹豫了下，轻声道：“父皇不认可皇曦陛下的理念？”
“没有什么认可不认可的。”
战神沉默了一会，才淡淡道：“转变成为真实，我是认可的。路不同，但终点一致，我和他的分歧，只是在于选择。”
“其实我也会妥协，所谓至尊，是没有任何资格去任性的，在武道上，在我暂时看不到前路的时候，我拒绝轮回，不接受任何其他权限，但这不代表我不会做其他选择。我的状态很好，所以，我认为站在这个高度上，我可以去走自己认为正确的道路了。”
他不确定眼前这一切是不是当初皇曦通过帝纣的命运给他的暗示，但走到这一步，是不是暗示，已经不重要了。
战神抬起了手掌。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枚黑色的光点。
黑色的光点极小，在父子二人面前不断旋转着。
这一刻，没有任何前兆的，战神整个人的身影突然变得真实了许多，整个人的气息也多了一抹灵动。
这...
林十一身体剧震。
这一刻的战神虽然本质上依旧是投影，但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可以算是真身了。
或者说，是一部分的真身。
如果说刚才只是一个没有什么战斗力的投影的话...
那么眼下的战神，已经多了一抹若有若无，却被真实环境压制着的杀神气息！
战神目前正处在战场...
毫无疑问，这一刻，他分心了。
无数的鲜血在他黑色的龙袍上成片成片的出现，大量狰狞的伤口顺着他的身体不断扩散。
浑身浴血的战神平静的看着眼前的黑色光点，淡淡道：“在问你一次，后悔吗？”
林十一深深呼吸。
后悔的话，现在就可以回去，回到战神界，回到母亲身边，重新变成战神界的十一皇子，终生不得寸进。
不后悔，就要死在奇迹之城，死在李天澜和秦微白手中，活在他们的记忆里。
林十一没有时间思考。
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战神分心的瞬间，他的心神在这里降临，处在星空战场上的战神状态已经开始直线下滑。
林十一笑了笑，轻声道：“儿臣不敢后悔。”
这是最后的机会。
这是最后的回答。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他可以肯定，接下来绝对会发生什么。
战神手中那道属于李东城的剑气消失不见。
一道细微的难以察觉的剑气从他手中飞射出来，融入了面前的黑色光点。
黑色的光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了一圈。
不，不是缩小。
而是黑色变得更加深沉产生的错觉。
光点依旧在旋转，颜色不断加深，越来越纯粹的黑色仿佛在朝着极致的黑转变。
在视觉效果中，就是那一粒黑色的光点正在变得越来越小。
林十一静静的看着。
带着战神剑气的那一粒光点逐渐变成了难以形容的颜色。
随着这种颜色越来越纯粹，在某一刻，它突然消失。
林十一的内心突然下沉了一瞬。
黑色变成了虚无。
不，黑色到了极致，变成了透明。
不，黑色到了极致...
变成了光。
无比刺眼的光芒刹那之间猛地爆发了出来。
林十一面前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光粒。
光粒在疯狂旋转着，每一缕光芒都带着无比森然威严的锋芒。
无尽的光芒彻底笼罩了林十一的身体。
难以想象的剧痛像是在疯狂的切割着灵魂。
林十一死死咬着牙，他硬撑了两秒钟，终于忍不住疯狂怒吼出声。
真实环境开始不断震动。
战神的剑气从那一粒光点中迸射出来，正在一点点的撕裂着林十一的身躯与意识。
林十一的思维中枢根本来不及分析目前的情况，警报声只是响了一瞬，随即彻底破灭。
战神的剑气不断渗透，深入肌肤，深入骨骼，深入鲜血，撕裂着他体内的每一个细胞。
林十一清晰的听到了自己体内的破碎声。
他体内蕴含着的等于他额外生命的三道神形彻底破碎。
权限开始降低。
力量一点点被剥离。
剑意，剑气，剑道，所有支撑着他走到现在的东西在战神的剑气面前脆弱的像是一张纸，变成了漫天纸屑，变成了彻底的虚无。
体内那一道用来磨砺剑气晋升权限的世界意志失去了剑气之后还没来得及反噬，就被汹涌如潮的剑光彻底撕碎。
像是从高空坠落。
疯狂的坠落。
林十一在近乎被撕碎的疼痛中清晰的感受到了剧烈的失重感。
他的所有武道权限，神形，特性都在战神的剑气中不断破碎，一路下滑，从八级权限转瞬之间下滑到了七级，六级，五级，四级，三级，二级，一级。
战神粉碎了他的武道，将他从修罗完全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林十一浑浑噩噩，身体不断的颤抖着。
已经有些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自己的父皇手中再次出现了一道剑光。
那是夹杂着李东城部分心境的一道剑气。
剑气如水，离开了战神的手掌，缓缓流淌，渗透进了他的身体。
他的身体开始本能的引导着这一缕剑气。
战神的剑气消失了。
战神重新变成了投影，他的部分心神重新回归了本体。
林十一的身体颤抖着，不停的深呼吸。
他的气息开始逐渐稳定，修罗的身体与那道剑气开始本能的融合。
林十一的气息开始回升。
一级权限，二级权限，三级权限。
那道剑气支撑着他的气息不断上涨。
恍惚之中，林十一看到了一副又一副的画面。
可悲的，可怜的，艰难的，绝望的，愤怒的，辉煌的，恐惧的...
他的心境没有半点波动。
不是心如止水。
而是一种真正的，没有任何波澜的死寂。
这种死寂与剑气完美的融合。
他的气息最终变得稳定下来。
林十一强撑着坐直了身体，感受着自己的状态。
他的武道被战神亲手废掉，但却又容纳了那一道剑气。
以奇迹之城的标准而言...
他的实力现在超越了巅峰无敌境。
但距离那个所谓的至高无上的境界，还差小半步。
而这样的战斗力，再也不是来自于他的权限，而是来自于那一道剑气。
战神看着林十一。
静静的看着。
林十一闭上了眼睛。
痛苦么？
后悔么？
这样的情绪或许有，不，他觉得自己应该有。
可是他现在的心情却一片沉寂，一时间兴不起半点波澜。
他感受着那道跟自己融合的剑气。
也感受着战神的剑意。
战神的剑气已经离开，但剑意仍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循环着。
细微的剑气一次又一次的循环，最终变成了一个无比复杂的符号。
这样的符号不是任何文字。
可是在意识到这个符号的瞬间，林十一就明白了这个符号的意思。
一级权限：旅者。
林十一猛然抬起头，看着战神。
“物极必反。”
战神轻声道：“这是你今后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