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流星·蝴蝶·剑（15）
白色的雾气朝着远方涌动。
隐隐约约的，无比混乱的喧嚣声穿透了薄雾，越来越清晰。
沾满了鲜血的刀锋一点一点的拉出胸膛。
撕心裂肺的疼痛中，已经没有任何言语能够形容李天澜内心的感受。
他摔倒在地上，鲜血在地面上蔓延，有些茫然的眼睛看着轮回宫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一刀毒辣而精准，刀锋几乎是紧贴着心脏穿透过去，剑气破坏着他的身体内部，不至于致命，但顷刻间却给李天澜造成了极重的伤势，即便有龙脉加身，如此伤势至少也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复原。
这个时间或许不长，但却同样意味着接下来的大战跟他再无关联。
他静静的躺在地上，鲜血从体内流淌出来，身体开始变得冰冷。
比秦微白快了一步的东城如是小心的将他搂在怀里，她抬起头，看着轮回宫主，以往清澈中带着茫然的眼睛一瞬间锋锐如刀。
古意盎然的瑶池名剑寂静在她背上剧烈的颤抖着，狂暴的剑气汹涌汇聚，白雾浩荡。
浓烈的杀意将轮回宫主完全锁定。
轮回宫主无动于衷，她静静的站在那，看着李天澜的眼睛。
李天澜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两人似乎是在对视，可他的瞳孔没有焦距，只有茫然，那是最彻底的麻木与死寂。
寒风带着涌动的白雾吹响远方，无与伦比的气运与生机开始朝着王天纵聚拢。
轮回宫主的眼神同样变得麻木死寂。
她热爱的一切，整个世界，都在一瞬间空了。
空白一片。
她不知道站了多久，复杂的思绪似乎将时间无限的拉长，千年万年，前世今生，恩怨纠缠，热爱的，憎恨的，讨厌的，疯狂。
无边无际的白雪与剑光似乎是从另一片世界飘飞过来，将她覆盖，将她彻底笼罩。
她站在那，像是失去了灵魂，只剩下一具无比冰冷绝望的躯壳。
“对不起。”
她终于再次开口。
她还有千言万语，还有无数的秘密不曾跟李天澜分享。
晶莹的泪光落下来，在地面上冻结，她有太多的话想说，但话到嘴边，最终还是变成了最普通的三个字。
“对不起...”
李天澜静静的看着他。
眼前的世界从深沉变得暗淡。
漆黑逐渐翻涌过来，他的眼皮越来越沉，但却一直不肯闭上，他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没有怨恨，没有愤怒，没有不解。
只是带着绝望的平静，就这么看着。
“为什么？”
东城如是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轮回宫主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秦微白。
眸光流转，她的眼神中带着掩饰不住的羡慕与恍惚。
她的身体向后退了一步。
“今晚结束之后...带他回中洲吧。”
她轻轻的后退，眼神却一直定格在李天澜身上：“今后，好好照顾他。”
东城如是眼神依旧锋锐。
她下意识的站起身，一只手伸过来，拉住了她的袖口。
东城如是转头看了一眼。
秦微白朝着她摇了摇头，她的脸色惨败，看着静静后退的轮回宫主，眼神中满是心疼。
一身黑衣身材显得有些臃肿的轮回宫主逐渐消失在白雾中。
他的声音在白雾里响起：“出来吧。”
轻微的脚步声踩在柔软的草地上，一名穿着容貌都是一丝不苟的中老年男人走出白雾。
一道无比耀眼的金光在他脚下蔓延出来。
他的眼神一片茫然，但那道金光却无比炽盛，淡金色的光芒似乎洒满了整个庄园上空，将整个庄园的各个角落都彻底笼罩起来。
“蒋千颂？！”
东城如是的声音陡然低沉下来。
眼前这一片金光和这个男人没有丝毫的掩饰，这是号称黑暗世界防御最强的领域九丈红尘，而出现在她面前的，赫然是被逐出南美蒋氏后正在被乌兰国通缉已经失踪了一段时间的南美蒋氏前任族长。
蒋千颂漠然的看了看东城如是，他的领域依旧在蔓延，在凝聚，守护着整座庄园。
秦微白动作熟练的给李天澜止血上药，她小心翼翼的将那道狰狞的伤口包扎起来，轻声道：“他现在不是敌人，暂时不会是敌人。”
东城如是怔怔出神。
眼前的蒋千颂何止不是敌人，简直就是一个最称职的保镖，号称防御天下第一的他站在这里，几乎就是这座庄园最大的保障。
她突然有些疼痛。
细微的痛楚在她的头脑中一点点的深入进去。
她看着蒋千颂那双充斥着迷茫和混乱的眼睛，喃喃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天澜静静的看着轮回宫主离开的方向，他的意志在不断的挣扎着，无边的黑暗吞噬过来，他的眼睛闭上，彻底陷入了昏迷。
秦微白犹豫了下，轻声道：“宫主压制了蒋千颂的意志，并且在他体内重新创造了一个人格。”
东城如是刚想开口，一片耀眼至极的光芒陡然在重重白雾中扩散出来。
无数的白雾在刹那之间彻底消失。
在大战中始终被白雾笼罩的庄园重新出现在摩尔曼斯。
混乱的厮杀与喧嚣一瞬间覆盖过来。
轮回宫主的身影已经走了很远。
七彩的光芒笼罩着她。
她的身影开始腾空，逐渐向上。
九丈红尘的领域不断闪耀着。
轮回宫主的身影无声无息的破开了号称黑暗世界最强的防御领域，瞬息消失。
秦微白抬起头来，眼神忧伤。
从轮回宫成立的那一天开始，无数的谋划，无数的布局，无数的牺牲，无数交易与妥协，灭夜灵，决战中洲，掀起天都决战，进入东欧乱局。
陨落日。
审判日。
终结日。
所有的一切都有终点。
那道七彩的光芒不断向上，融入夜空。
无数的因果，在这一刻正式进入终局。
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止什么。
大势轰隆而响，滚滚向前。
“轰！”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如同鲜血的猩红色光芒在轮回宫主消失，白雾消失的第一时间响起。
远方战乱的喧嚣传过来。
庄园失去了白雾的保护，在重新出现在摩尔曼斯的瞬间直接陷入了包围。
已经没有人可以说清楚这些人等了多久，也没有人能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在重重白雾中找到这座庄园的位置，无比凶狂的进攻瞬息之间如同排山倒海般冲撞过来，红色的光芒闪耀着，有人在最前方大步冲锋。
六个人。
围绕着九丈红尘的领域，最前方的六个人以最快的速度狂奔过来。
他们的衣物在奔跑中开始燃烧。
衣物消失，血肉在突兀燃烧的火焰中被烧焦，些许金属的反射光泽流溢出来，六个人的瞳孔已经完全变得血红，浩浩荡荡的能量瞬息之间爆发出来，并且紧密相连。
几乎是无穷无尽的红色光芒练成了一片。
东城如是温柔的搂着李天澜，眼神茫然。
秦微白的内心陡然沉了下去。
那清晰的红光与浩荡的能量清晰的证明着对方的来历。
北海王氏。
恶魔军团！！！
六位恶魔的背后，是北海军团最精锐的力量，成百上千。
精锐的军队与恶魔拉开了微妙的距离，同时冲锋。
这一刻，秦微白终究还是想起了在即将进入摩尔曼斯的时候与轮回宫主的一番谈话。
在轮回宫无数次的模拟与推演中，哪怕所有的一切都极为完美，他们的筹码总是差了一些。
轮回宫要的不是胜负。
东欧乱局早已没有了所谓的胜利者。
轮回宫要的是在一片荒芜中重新开始的新时代，要的是李天澜活着的新时代。
他们有碧落黄泉，有阴影撕裂，有陨落星辰。
有林枫亭，有李狂徒，有蒋千颂。
城内还潜伏着一把凶兵。
魔鬼军团，轩辕剑部队，北海王氏和林族的精锐。
十三重楼，无敌之剑，燃火...
无数的筹码准备的异常充分。
但还是不够。
如今的剑皇是真正的举世无敌，对付他只有一次机会。
而在无数次的推演和预想中，最终的结局距离轮回宫想要的局面总是要差一点。
这一点不多，但却是至关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李天澜的生死。
如果李天澜真的出现在摩尔曼斯，由蒋千颂的新人格保护，最强的九丈红尘足以挡住绝大部分的危险。
但北海王氏有恶魔军团。
恶魔军团的自爆就算不及凶兵，也相差不远。
轮回宫主给出的答案是北海军团派到东欧的恶魔军团，一组已经覆灭，而另外一组也因为能量消耗过大，已经没有了同归于尽的资本。
但没有人知道北海王氏的恶魔军团有多少人。
如果王天纵疯狂到投入第三组恶魔军团该如何？
轮回宫主说蒋千颂挡得住。
秦微白不曾怀疑这一点，就算当时，也不曾怀疑过。
她的疑虑只是在于蒋千颂挡住第三组恶魔军团后，谁来挡住后续的北海王氏精锐。
那个时候，轮回宫主说还差一把剑。
弥补相差的那一点的一把剑。
秦微白当时一直不知道这句话的具体意思，也不明白是哪一把剑。
而如今，所有的预想都变成了现实。
眼前是第三组恶魔军团。
至少千人的北海王氏核心精锐浩浩荡荡。
所有的一切都在发生。
秦微白的眼前真的有一把剑。
这把剑剧烈的颤抖着，布满了裂纹的剑鞘正在不断的开裂。
瑶池名剑。
寂静！
漫天的红光蔓延过来。
第一名浑身都在燃烧的恶魔张开了双手。
猩红的光芒似乎从他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中流淌出来，他的身体飞跃到半空，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撞在了九丈红尘的领域上。
伴随着血雾，他的身体瞬间炸开，狂暴的能量在一瞬间极致的释放出来。
九丈红尘的领域开始闪烁。
第二名恶魔冲进了领域，大片的轰鸣开始响起。
然后是第三人。
蒋千颂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轰鸣的爆炸带着无比狂暴的热浪，大口的鲜血从他嘴里喷出来，他跪在了地上，仍在竭力维持着自身的领域。
第四人。
第五人。
第六人。
红色的光芒磨灭一切，接连不断的爆炸只是一瞬。
无比坚固的九丈红尘刹那之间彻底破碎，金光与红色的光芒同时冲向了高空。
恶魔军团消失。
大量的北海军团的核心精锐冲入庄园，一片茫茫。
无数的混乱在庄园里爆发出来，花草被踩碎，地面在沉陷，驻守在庄园的少量轮回和秦族精锐在北海王氏最核心的力量前几乎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鲜血肆意的流淌着，连绵成片的怒吼和惨叫声中，整个世界都变得恍惚而真实。
寂静剑已经不再颤抖。
东城如是握住了剑柄。
她一只手抱着李天澜，乌黑的发丝垂落下来，落在他的脸上。
东城如是凝视着李天澜的脸庞，呢喃着轻轻开口道：“天澜，我很爱你呢。”
无数的人潮汹涌而至，杀气冲天。
这是北海军团最强的精锐。
也是北海王氏的弃子。
包括恶魔军团在内，任何可以证明他们身份和立场的东西都已经完全销毁。
在最合适的时机中，北海王氏在兑子。
用恶魔军团加上北海军团的核心精锐，兑李天蓝。
寂静剑充斥着裂纹的剑鞘破碎，一点点的落在了地上。
带着瑶池数位无敌境高手的剑意光耀着剑身，无比明亮。
东城如是持剑，抬手。
没有迟疑，没有选择。
她的眼眸不在迷茫，有些不舍，但却无比坚决。
天地间骤然响彻一道长剑出鞘的锐利声响。
下一秒钟，无比迷蒙如同幻梦的剑光重霄而起，撕裂天地。
剑光笼罩了秦微白，笼罩了东城如是，笼罩了李天澜。
刹那之间吞噬了北海军团的所有精锐。
城市中心，所有人同时抬起头望向了庄园的方向。
王天纵深深的看了那边一眼，皱起了眉头。
被王天纵提在手中的李狂徒同样感受到了那道剑光，那道剑意。
那仿佛是世间最华丽的色彩，迷蒙梦幻，圣洁缥缈。
瑶池绝学。
天外飞仙剑。
那也是三年多前在天都，在东城如是曾经试图拔剑的时候被他硬生生压回去的那一剑。
瑶池寂静，在黑暗的终局里最终出鞘。
他自然知道这是谁的剑。
李狂徒一瞬间红了眼睛。
他的眼眸一片猩红，只剩下彻头彻尾的疯狂。
“王天纵！！！”
“王天纵！！！”
“王天纵！！！！！”
他嘶哑的咆哮声一瞬间笼罩了整个摩尔曼斯。
愤怒到极致的杀意带着不顾一切的剑光陡然爆发出来。
已经距离天骄只差一步的境界一瞬间被他无比决然的崩碎。
巅峰无敌。
无敌境稳固。
初入无敌境。
半步无敌。
惊雷巅峰。
李狂徒的境界一退千里，但前所未有的剑气却一瞬间笼罩苍穹，几乎将王天纵的剑光彻底撕碎。
李狂徒猩红的眼神已经完全没有了理智，只有疯狂，只有狰狞。
“王天纵！！！！”
那片迷蒙的剑光暗淡消失。
凄厉到极致的尖叫声中，剑二十四与十方绝域完全归一。
离兮的手中已经没有了剑。
但歇斯底里的怨毒中，她整个人都变成了最锋利的一把剑。
天地之间只有剑光。
李狂徒疯了。
离兮也疯了。
所有筹码都砸出来的时候，两人完全是以自己的生命为筹码同一时间冲向了王天纵。
不顾一切！
第三百四十八章：流星·蝴蝶·剑（17）
站在至高处看世界，世界才会露出真正的本质。
高山在缩小，江河在缩小，天地之间，高山流水，日月星辰，都是静止，无比安静。
世界是静的。
没有喧嚣，没有风雷，甚至没有思想。
天地概括着整个世界，目之所及，到处都在凝固，就像是一副静静等着人来打碎的画卷。
所以世界无比脆弱。
她站在空中，看着手中的轩辕锋。
漆黑的剑身变得黝黑闪亮，剑锋之上雕刻着的日月星辰似乎已经完全飞了出来，近乎凝固的剑意在不断的继续。
七彩的光芒微微闪烁。
漆黑的剑锋轻轻颤动。
一种真正无敌的势从远空直接坠入摩尔曼斯，浩浩荡荡。
王天纵的声音在下方响了起来，冷漠，淡然，毫无畏惧。
“都是外物。”
轮回宫主这才响起，王天纵之前见过这把剑，中洲为雪舞军团的牺牲者在雷基城举办的葬礼上，这把剑的出现，也等于是在告诉王天纵她不曾陨落的消息。
所以王天纵对这一剑应该早有防备。
无数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的回响着。
“朕入无敌境至今，没有使用过任何所谓的阴谋，鬼鬼祟祟，藏头露尾，看起来神秘深不可测，有用吗？朕一剑出，足以对抗整个世界。”
“没有人能对抗整个世界。”
“那是因为你不够强。假死？真是好演技。”
轮回宫主笑了起来。
面具之下，她的眼眸彻底沉寂下去，就连笑容都透着灰暗。
是的，王天纵有防备。
但轮回宫主根本不在乎。
她推动着天都决战，推动着黑暗世界的三年厮杀，推动着东欧乱局，将整个黑暗世界推进深渊，所有的一切，她都不在乎。
真正强大的人完全不需要在乎这些。
她或许不够强。
但这一剑够强。
最强的剑光之下，任何的防备，都不会有意义。
她抬起头望着高空。
空中漂浮的云层几乎触手可及。
星光洒落下来，反射着迷蒙的光线，如此清晰，而下方的灯火变得遥远，朦胧的近乎虚幻。
世界在倒转。
昼夜在交替。
前方近在咫尺的距离，即是终点。
她没有回应王天纵的话，也无需回应。
轩辕锋剧烈的震动中，她抬起脚步，向前迈了一步。
脚步落下的一瞬极为短暂，又无限漫长。
一道又一道的剑意飞入高空。
剑意固定四方，封锁着整个摩尔曼斯。
轮回宫主的身体绷紧。
无穷无尽的力量与剑气刹那之间在她身体内爆发出来，如同山呼海啸！
无数的画面在她脑海中疯狂闪烁着。
剑意不断升腾，越过一个又一个的巅峰。
凝聚到极致的意志冲破了无比坚固的界限，进入了新的天地。
心底深处的那片飞雪卷起来，伴随着狂风，周围的高山开始崩碎。
长江，黄河，浩瀚的汪洋，整个世界都在动荡。
剑十五。
轮回。
她抬起头，终于再一次看到了他。
大风大雨。
无尽的风浪中，他站在她面前微笑着，云淡风轻。
“看着我....
“朕为你扫平这个世界。”
剧痛从身体蔓延过来。
剑气在汹涌，搅碎虚空，风云动荡。
“他们...都是...”
骨骼开始碎裂。
双脚。
双腿。
腹部。
肋骨。
颈椎。
每一块骨骼，每一块肌肉都在剑意的凝聚中最彻底的崩溃。
鲜血在体内毫无阻碍的流淌过去，温暖舒适。
风声涌动过来。
清晰的碎裂声中，银色的面具开始碎裂。
栩栩如生的脸庞逐渐出现了裂纹。
半张覆盖着真实容颜的面具崩碎在空中，露出了她精致而锋利的小半张脸。
她的身体在不断震动着。
骨骼和肌肉彻底崩溃，剑意涌动过来，将她包围。
那一具臃肿的身体在空中变形。
“砰！”
金属碎裂的声音中，无数块厚重的护甲分崩离析。
她的身影变得无比纤细妖娆，但却没有了任何重量。
只有那只手，依旧在死死的握着轩辕锋。
剑气不断的升高，破碎了世界，充斥一切。
鲜血在体内喷涌出来。
尘世如秋风。
人生如落叶。
我若放手...
手指的骨骼开始碎裂。
鲜血从身体的每一处流淌下来。
万事皆无...
轮回宫主睁开了眼睛。
无尽的虚空中，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只蝴蝶，翩然起舞。
她轻轻笑了起来。
细微振翅的声音在每一个人耳边响了起来。
天上地下，到处都是飞翔的声音，细微的，清缓的。
王天纵环视着整座城市。
刹那间几乎散尽了所有剑气的林枫亭倒在了地上，那道无比耀眼璀璨的剑光为周围所有的剑气指引了方向。
燃火在城市的尽头翩然起舞，凌厉的剑气不断飞扬，那汇聚着她所有武道修为的一剑层层叠叠的冲了上去。
一名又一名的半步无敌境高手开始燃烧自己。
无数的剑气冲入高空，又紧密相连，封锁了整个城市，为至高处的那一剑指引了方向。
王天纵的眼前出现了蝴蝶。
所有人眼前都出现了蝴蝶。
弥漫全城的蝴蝶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里飞舞着，自由的，幸福的，惆怅的，仿佛世间百态。
每个人似乎都迷失在这一只只蝴蝶里，怔怔出神。
王天纵依旧平静。
空中的那一剑越来越清晰。
绝对的剑意推动着绝对的意志。
这一刻，在教皇之后，在安吉尔之后，黑暗世界终于出现了第三位精神领域的超然境。
蝴蝶振翅高飞。
刹那之间，王天纵猛然回神。
满城的蝴蝶陡然消失。
北海军团内，大片的精锐下意识的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他们眼神猛然的动了动，鲜血瞬间从他们嘴里喷了出来。
无数的人随着蝴蝶的消失倒下，死亡在疯狂的蔓延。
疯狂嘶哑的如同野兽的怒吼声响了起来。
十多道全身都燃烧着火光的身影不顾一切的朝着王天纵冲了过来。
轮回宫的精锐开始拖着林枫亭撤退。
李狂徒与离兮也在被轮回宫的精锐拖走。
王天纵的双眉挑起一瞬，刚想出手，一道无比暴烈的声音陡然响起。
“死吧。”
视线远方的高楼上，一道魁梧如同巨人的身影抬起了枪口。
极地联盟盟主。
暴君！
凭借北海王氏的药物恢复了实力的暴君。
拿着北海王氏借给他的凶兵的暴君。
线条优雅舒缓的无定惊鸿猛然发光。
绚烂的光芒中，一道闪耀着大半个城市的光线刹那之间出现在了王天纵面前。
转瞬即至。
这一击几乎没有任何飞行的过程，巨大的破坏力已经直接将王天纵覆盖。
王天纵张开了双手，狂暴的剑意刹那之间涌动。
无定惊鸿的光芒在暴烈的剑意中被生生禁锢。
王天纵的眼神中杀意一闪而逝，猛然挥手，汇聚着无定惊鸿全力一击的破坏力瞬间回旋，直冲暴君。
轰鸣的破坏声中，他还想在追，十多道燃烧着火光的身影已经冲了过来。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席卷四方，烟雾在升腾。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名字。
从他们出现开始，这就注定是会随着轮回宫一起消失的消耗品。
他们的改造技术比起恶魔军团差的太远，但不考虑续航只追求破坏力的情况下，他们的威力不比任何人差。
这是魔鬼军团。
轮回宫的魔鬼军团。
所有的魔鬼开始聚集，然后同一时间爆炸。
两种极端的剧毒融合在一起变成了汹涌的烟雾。
冰冷与灼热完美融合。
至寒之毒。
至热之毒。
即便是王天纵已经无惧一切，此时也不想面对这些，他皱着眉，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所有的耐心在他眼神中完全消失。
杀机充斥着他的双眼。
他的身影越入高空，看着越来越远的林枫亭和李狂徒，手指微动。
天地突然安静下来。
刹那之间，王天纵猛然抬起头。
他的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高空之上，无数的风雷爆发出来，鲜血在飞洒。
浑身上下身体彻底崩溃的轮回宫主勉强睁开眼。
她的眼前已然没有星光。
意识开始被黑暗吞噬。
无穷的黑暗中，她想到了漫天飞雪中，他曾经说过的，她记得最清楚的一句话。
她闭上眼，轻轻开口。
尘世如秋风。
人生如落叶。
这是轮回宫主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声音，清晰，稳定，威严，高傲。
“你们...”
“都是蝼蚁！”
高空之上，她放开了手。
“嗡！”
充斥着一切的嗡鸣声中，轩辕锋飞了出去。
刹那之间，整个摩尔曼斯的天空都在翻涌。
充斥世界的剑光在夜空下燃烧起火，如同成千上万的星辰在燃烧坠落。
夜空下出现了流星。
成千上万的流星。
成千上万把剑。
王天纵的视线里，整片天地一刹那间被完全压缩成了一道剑光。
所有的流星都是残影。
天地之间，只有一剑！
万物一剑！
那道从高空中飞射过来的剑光撕裂了数万米的长空，撕裂了整座城市，带着难以形容的凌厉，几乎眨眼之间就到了王天纵的时限内。
这是剑道真正的终点。
完美无瑕，极致的辉煌。
最巅峰的辉煌中，没有人看到高空中有人在坠落，也没有人会在意。
王天纵的眼神眯起来。
他看到了轩辕锋的真容。
外形，气势，大小，甚至就连剑意都跟九州寒一模一样的轩辕锋。
流星划破长空。
天崩地裂。
王天纵身上的古装凛冽的飞舞着，清晰的脆响中，在所有人的视线里，九州寒刹那出鞘。
轩辕锋发出了光彩。
七彩纷呈。
天地之间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光芒。
九州寒剑锋之上只有黑白。
昼夜交替之间，凌厉的锋芒甩了出去。
整座城市开始疯狂的震动。
至高无上的剑意刹那之间扫过整片荒野。
崩塌的高楼，凌乱的地面，飞扬的尘土，凝固的鲜血，苍翠的草地。
海中的巨浪。
世间万物随着王天纵一剑出鞘，同一时间向上升腾。
黑白的光芒扩散出去，遮住了天幕外的七彩剑光，无数的废墟组合成了一条狂龙，瞬息之间直入万米的高空。
轩辕锋笔直坠落。
轰然巨响中，绚烂的光芒到处都在飞射。
没有丝毫的停顿，燃烧着七彩光芒的轩辕锋笔直坠落下来，穿透了无数升腾的巨石，斩碎了大片的冰层花草，破开了水浪。
世界无比脆弱。
所有的物质在这一剑之下统统破碎。
你们。
都是蝼蚁！
仿若无穷无尽的黑白光芒在王天纵周围不断流转。
七彩的光芒照耀下来，一切都是真实，一切都是虚幻。
急速流转的黑白剑气飞射除去。
昼夜交替。
王天纵整个人站在高空，刹那之间的光芒如同太阳！
黑白色的剑光瞬息之间冲碎了七彩的剑光。
轩辕锋斩碎了夜幕与强光，还在向前。
万物一剑。
剑气，剑光，剑意。
都是虚幻。
剑就是剑！
厚重的剑光击碎了黑白剑意，整座城市在两种剑气的压制下不断崩碎，无数的高楼被彻底夷为平地，那道没有任何退路的剑光直接冲过来，凝聚着一个时代的缩影，不断向前。
时间似乎彻底凝固。
天荒地老。
王天纵站在高空还在发光。
恍惚清晰的光影中，仿若从九天之上撕裂了天宇的轩辕锋一路向前，破碎了黑白色的剑意，破碎了无尽的光芒。
没有任何的迟疑和对峙。
从头到尾，只有向前。
无坚不摧，无物不破！
砰！
清晰的断裂声中，九州寒的半截剑锋被斩碎飞射出去。
轩辕锋的剑锋没有任何迟疑的斩断了九州寒，直接穿透了王天纵的胸膛。
鲜血洒落。
如梦如幻。
刹那轮回！
流星消失了。
空中的烈日也彻底暗淡下来。
天地之间一片寂静。
所有的一切在瞬息的极致辉煌之后骤然结束。
那真正完美真正无敌的一剑实在太快，快的甚至没人能反应过来，甚至没人知道刚才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流星划破了长空，转瞬即逝。
已经为数不多的幸存者抬起头，看着天空。
天空中的烈日暗淡，逐渐消失。
一身古装的王天纵从天上落了下来。
大片的血迹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衣服上的金边沾染着血色。
他的身体稳稳的落在地上。
无数的白雾依旧从远方飞过来，融入他的身体。
他的脸色稍稍苍白，但却依旧平静淡然，整个人的气息似乎又一次回到了巅峰。
一片寂静中，他拿着断裂半截的九州寒，抬起头，看着轩辕锋飞射过来的方向。
那里已经是一片虚无。
云层之下，只有朦胧的星光。
王天纵静静的看着，沉默了很长时间。
第三百四十九章：流星·蝴蝶·剑（18）
城市上空的烟尘缓缓消散。
清冷的星光照耀着已然是一片废墟的城市。
尸体已经冰冷，鲜血完全凝固。
无形而僵硬的画面中，所有的剑光与杀意都在变得暗淡下去。
无数的角落里，所有的幸存者都沉默着，甚至有些呆滞。
纵横天宇的黑白与天外流星般七彩剑光已经彻底消失。
但至高无上的剑意却仿佛烙印在了这片天地之间，烙印在了每个人的内心深处。
没有任何语言能够形容那一剑。
那道剑光在数万米外的高空中亮起，带着成千上万的残影，燃烧着夜空，撕裂天地，惊起狂潮，穿透城市。
那一剑绚烂，凌厉，疯狂而又坚决。
真正的强大是无法形容的。
当那道剑光粉碎了一切阻挡割裂了黑白，斩断了九州寒甚至毫无阻碍的穿透了王天纵的那一瞬间，每个人的内心都只剩下了最普通的四个字。
惊心动魄。
这是黑暗世界数百年数个时代中最为惊心动魄的一剑。
星空与烈日，真实与虚幻相互交替。
永恒的一剑。
就如同长剑亮起的瞬间空中的那一句宣言。
你们，都是蝼蚁！
北海军团的一位少将怔怔的看着高空。
黑白与七彩的剑光早已消失。
可无数的光影还在他的瞳孔中闪烁着，他喃喃自语，一口鲜血突然喷了出来，整个人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天都炼狱，一名李氏的老兵拼命的摇着头，剧烈的疼痛中，他似乎想要伸出手捂住脑袋，但手掌刚刚伸出来，整个人已经变得彻底僵硬。
轮回宫，一名地位不逊于天王多少的核心高手倒在地上，鲜血从他嘴里流淌出来，他努力张着嘴，伸手还在虚抓着什么。
数万米的距离。
剑皇与轮回宫主相互对了一剑。
近似于永恒的剑光仍然在不断的闪烁回放，不知道是很长还是很短的时间里，无数的幸存者都被那道剑光完全粉碎了意志，有人根基全废，有人生机全无。
那明明应该是至高无上的力量，但这一夜却有了不分高下的对抗。一上一下的两道剑光几乎摧毁了所有高手的意志，剑光落幕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高手根基严重受损。
王天纵站在原地。
他直线升起，又直线落下，那惊心动魄的一剑除了给他留下了些许鲜血，似乎再也不曾留下任何痕迹。
他看着那道剑光亮起的方向，不知道看了多久，才缓缓收回目光。
强盛的生命力在他身上呼啸汇聚，庞大的生机与空中最后的白色雾气结合，不断修复着他的身体，他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瞬息之间似乎又到了巅峰。
恍惚的人群直到这一刻才确定，当那道剑光冲过来，在最后时刻穿透王天纵胸膛的那一幕并非是假象。
王天纵没有挡住那一剑。
他最终还是使用了永生药剂。
那意味着王天纵的一条命。
这或许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可如今那道剑光已经完全消失，王天纵还站在这里。
所有的振奋，瞬间又变成了绝望。
王天纵轻轻叹息。
他轻微的声音似乎传遍了全城，落在所有人耳边。
还在恍惚的人陡然全部惊醒。
剑光完全消失。
天地寂静。
王天纵站在那，气息强盛，举世无敌。
九州寒的剑身已经被斩碎，可最后的画面，仍旧是王天纵在俯视摩尔曼斯的画面。
大势涌动着滚过摩尔曼斯的上空，开始消散。
一片荒凉与茫然中，东欧乱局走到了终点，所有的一切，在那两道剑光交汇的瞬间彻底划上了句号。
无论是否喜欢，结局就是如此。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挣扎着站起来。
他们对着王天纵的方向跪下，匍匐下来，表示着臣服。
失败者应该付出尊严，还有更多的代价。
王天纵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望向远方，穿越混乱的人群与废墟，无声无息中，轮回宫的精锐已经拖着最重要的人物离开了战场。
昏迷的林枫亭。
重伤垂死的李狂徒，离兮...
他们已经逐渐走远，但这个距离，对于王天纵而言并不远。
一步，或者两步...
但王天纵没动。
他静静的看着他们越来越远，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一下。
无数臣服近乎朝拜的声音中，他将整个东欧，甚至整个黑暗世界都踩在了脚下。
他又想起了那道已经消失但却又像是永恒存在的剑光。
他从未想过那样的剑道，也不曾想到轮回宫会有这样的一剑。
以整座城市为剑阵的十三重楼在轩辕锋进入城市上空的瞬间彻底爆发。
剑阵被瞬间点燃，直到那一瞬间，那一剑的威力才是真正的巅峰。
那一剑是轮回宫主的一切，是轩辕锋积蓄多年的剑意，是十三重楼在燃火引导下彻底的合力，也是林枫亭最巅峰的全力一击。
这是轮回宫的底牌，前所未有的强大。
朝拜臣服的声音山呼海啸。
王天纵有些惆怅。
八月二十四日即将过去。
轮回宫在这一日彻底覆灭，轮回宫主将最后一批精锐折损在了战场上，但同样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
王天纵知道，自己终究是没有能阻止这一切。
他赢了轮回宫主。
但却没有胜过那道剑光。
没胜，没败。
或许从一开始，这场乱局就注定了不会有胜利者。
王天纵抬起头，看着另外一个方向。
无数匍匐的身影中，一道极为高大的身影站在那。
王天纵看着他。
对方也在看着他。
那是暴君。
手握无定惊鸿的暴君！
对方安静站在那，看着压制着整个黑暗世界的剑皇，他的眼神有些玩味，有些冷漠，有些残忍。
“事实很明显。”
王天纵缓缓道：“你站错了队伍。”
“催眠并没有那么神奇。”
暴君淡然道：“尤其是不入超然境的时候，想要催眠一位接近巅峰无敌境的高手，更是难上加难，而想要让无敌境高手变成傀儡，更是不太可能，轮回宫催眠了我，但在关键的时刻，只能是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我的决定，或者说，他们的催眠可以让我在更理智的时候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王天纵嗯了一声。
他的眼神深不可测：“这就是正确的选择？”
“当然。”
暴君笑了笑，他大步走了过来：“目前看来，这样的结果还不错。”
“呵...”
王天纵也笑了起来。
“不用这么看着我。”
暴君的眼神有些疯狂：“你威胁不到我什么的。与北海王氏合作，我确实有过心动，但你强大的足以横扫黑暗世界的时候，哪里还有极地联盟的位置？今夜我不出手，日后我肯定就是北海王氏脚边的一条狗，这样的生活，我过够了。”
“我现在可以对你开枪，我破坏了你的计划，不得不说，这把凶兵很好用。所以它是我的了，今夜之后，雪国也是我的，也许北海王氏，也会是我的！”
王天纵没动，他只是看着暴君，眼神有些怜悯：“你凭什么？”
“凭我还有一战之力！”
暴君狂笑起来：“你呢？看起来强盛，还在巅峰，其实只是虚张声势，天骄又如何？面对那一剑，我不信你还有杀我的能力，如果你真有这个能力，那边...”
他指着李狂徒撤退的方向，指着那个方向的庄园。
庄园里还有李天澜。
“他们都在那，如果你还有战力，为什么不去杀了他们？”
“你或许是想杀的，但你杀不了。”
他距离王天纵越来越近。
北海王氏残余的军团集结着冲了过来。
暴君冷笑着：“剑皇？去死吧！”
他抬起手，一耳光狠狠朝着王天纵的脸庞抽过去。
他喜欢这个动作，更喜欢将大名鼎鼎的剑光一巴掌抽碎的感觉。
凝聚的领域在他手中释放出来。
暴君哈哈大笑着，手臂狠狠挥了下去。
没有脆响。
啪嗒...
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剧痛在短暂的凝滞后传入大脑。
鲜血狂喷出来。
暴君睁大了眼睛，他的眼神中满是血丝，无比狰狞。
他的手臂在即将接触到王天纵的瞬间似乎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那片世界广阔深邃，剑光汹涌。
他完全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剑光席卷过来，直接斩碎了他的手臂。
“怎么可能！”
暴君狰狞的怒吼声响了起来。
“我说过。”
王天纵向前一步：“你站错了队伍。”
剑气不曾亮起，但空气中却传出了细微的摩擦声。
王天纵走过暴君身边，伸手拿过了他手中的无定惊鸿。
断裂的九州寒与无定惊鸿在他手中同时缩小。
他向前迈步。
身后的暴君已经彻底僵硬。
寂静的城市上空吹过了一片冰风。
冰风凛冽的席卷过来，暴君的身体一瞬间破碎，变成了灰烬，纷纷扬扬。
东欧的乱局因为极地联盟的崩塌而开始。
也因为极地联盟彻底的覆灭而结束。
无数的高手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再也不敢有丝毫的反抗。
王天纵没有去看他们，他在城市中缓缓行走，但一步却跨越了数百米的距离。
他的身形越来越远，瞬间消失。
庄园内的白雾彻底散尽。
大片的尸体几乎铺满了庄园。
为李天澜和东城如是处理好了伤口后，轮回宫少量的精锐抬着两人的身体进入庄园的别墅。
李狂徒和林枫亭以及离兮还被人抬着在前往庄园的路上。
秦微白坐在草地上，抬头看着星空，怔怔出神。
轻微的脚步声中，王天纵的身影直接走进了庄园。
第三百五十章：枭雄台下，名剑秋水
夜空下的庄园彻底恢复了清明。
没有了氤氲雾气，朦胧的星光洒落下来，庄园内外都显得无比透彻。
王天纵走进庄园的时候，角落里最后一缕白色的雾气已经变成了丝线，缓缓游动着飘向李天澜的方向。
随着他的接近，那一缕白丝明显的顿了顿，随即继续向着李天澜飘过去。
王天纵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瞬，但却没有做什么。
秦微白已经站了起来。
她平静的注视着王天纵的眼睛，眉宇间满是清冷。
轮回宫覆灭。
但女神还是女神。
她站在那，浑身上下依旧透着一种令人不敢亵渎的清冷与高傲。
但王天纵却清晰的从秦微白的眼底深处看到了一抹茫然。
也只有茫然。
强行出了那一剑的轮回宫主凶多吉少。
轮回宫十二天王死伤过半。
就连燃火都生死未卜。
轮回宫无数的核心高手，核心力量，大量的底牌被掀出来。
轮回宫主或许成功了。
明天或许就是新的时代。
但轮回宫的一切都将埋葬在旧时代的终点，随着她的成功而彻底灭亡。
这样的情况下，秦微白表现出来的只有茫然。
王天纵甚至不曾在她的眼眸中看到丝毫的愤怒与仇恨。
她的茫然甚至都不是因为轮回宫的覆灭，给王天纵的感觉，现在的秦微白完全是因为一些顾及，又或者说一些阴影突然消失后出现的茫然。
王天纵突然觉得她有些陌生。
她眯起眼睛，不动声色道：“你是谁？”
“我？”
秦微白很明显的愣了一下。
她想着刚才的剑光，想着轮回宫主，整个人突然有些恼怒，声音也变得凌厉起来：“你凭什么质疑我的身份？！”
“我没有质疑什么。”
王天纵淡淡道：“只是你好像已经失去了自我。”
“我就是我。”
秦微白冷冷道：“需要我做自我介绍吗？”
王天纵笑着摇了摇头，这一夜他站在了黑暗世界前所未有的巅峰，似乎就连性格都变得从容温和起来。
他收敛了全部的杀意，从秦微白身边走过去，走向李天澜养伤的别墅。
秦微白静静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李天澜还在昏迷。
他的军装已经脱下，此时**着上身，胸膛上巨大的伤口已经止血，轮回宫的精锐正在小心翼翼的给他清理着伤口。
东城如是躺在他身边，紧紧靠着李天澜，似乎已经陷入了沉睡。
王天纵静静的看着。
他突然伸出手触摸了下李天澜的伤口，感受着其中的剑意，他的脑海中清晰的出现了这一剑的走势，那道伤口无比清楚的出现在他面前，他看了半晌，才喃喃自语道：“这一刀可真够温柔的。”
秦微白面无表情的看着王天纵，她没有阻止他走进来，也没有阻止他触摸李天澜，从头到尾，她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姿态。
王天纵终于回过头，看着秦微白问道：“你不怕我顺手杀了他？”
秦微白的眼眸眯了起来。
原本有些茫然的她整个人身上顿时多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凛冽。
这是王天纵极为熟悉的感觉。
他与秦微白见面不多，但几乎每一次，他都从秦微白身上感受过这种凛冽。
王天纵摇了摇手。
剑气在他手心流转，精巧至极。
“你敢吗？”
秦微白突然问道。
手心里的剑气瞬间一滞。
王天纵挑了挑眉：“我不敢？”
“你敢？”
秦微白问的云淡风轻。
王天纵沉默下来。
秦微白也不再说话。
无论如何，李天澜此时都是中洲的元帅。
恶魔军团冲击这片庄园的时候李天澜可以死。
因为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恶魔军团属于北海王氏。
但现在，王天纵在这里，李天澜绝不能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从王天纵进入这座庄园的那一刻起，李天澜和东城如是才算是真正安全。
这一路穿越战场，穿过废墟，王天纵看似步步前进，但实际上却在不断后退。
“你们赢了。”
如山如海的杀意与剑气在王天纵身旁汹涌了一瞬。
他再次变得安静下来。
“我们没赢，你也没输。”
秦微白摇了摇头：“或许结局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王天纵没有说话。
他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李天澜，眼神有些遗憾。
遗憾分很多种。
而所有的遗憾，此时仿佛都在王天纵的眼睛里汇聚。
他抬了抬手，又放下来，沉默了很久。
一直默默站在原地的秦微白看着他变得越来越安静，终于开口道：“送客。”
两名轮回宫的精锐走过来，沉默而不失尊重的微微躬身。
王天纵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他的身影在门口顿了顿，突然道：“我会得到我想要的。”
“你已经得到了。”
秦微白平静道：“而我们也得到了我们想要的。”
“新时代？”
“从现在开始。”
王天纵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
终局一剑，双方付出的代价都无比惨重，谁也没输，谁也没赢，很多时候，这便是世事，在不甘心又能如何？
他走出别墅。
无比清明带着花草清香的夜幕下，昏迷的李狂徒与离兮被抬回来。
林枫亭也躺在担架上。
他睁着眼睛，还清醒着。
王天纵的神色平静，看都没有看李狂徒一眼。
他走到林枫亭面前，突然问道：“怎么样？”
“死不了。”
林枫亭的语气静静的，笑容依旧洒脱。
王天纵看着他的眼睛，轻声感慨道：“不能在回头了。”
林枫亭嗯了一声道：“是啊。”
“从今往后...”
他看着林枫亭，轻轻的说着。
“最好陌路。能不见，便不见。”
林枫亭接过了他的话头，他的声音无比果断。
王天纵笑了笑。
最好陌路。
他的身影走出庄园，静静道：“最好。”
两人擦肩而过，走向相反的方向。
别墅里，秦微白迎了出来。
她对着林枫亭盈盈弯腰，柔声道：“辛苦先生。”
林枫亭深深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沉默而安静的别墅里，李天澜还在躺着，双眼紧闭。
林枫亭挣扎着从担架上站起来，走到李天澜身边，看了他很长时间。
“等他真正醒过来的时候...会如何？”
林枫亭突然问道。
“不知道。”
秦微白摇了摇头，眼神变得复杂，有些忐忑。
“真正的末日，不过那般了。”
林枫亭喃喃自语着。
“末日？”
秦微白有些疑惑。
“他的，你的，也许是所有人的，真正的末日...”
林枫亭轻轻的说着，眼神也逐渐变得有些茫然。
......
帝兵山，阳光明媚。
无比安静的宫殿里，夏至静静的看着屏幕中发生的一切。
身在东欧的北海军团内无数的信号锁定了王天纵，锁定了摩尔曼斯。
夏至不曾看到那一剑撕裂万里长空，但却完整的看到了那一剑破碎了整座城市。
无穷绚烂的光芒在屏幕中萦绕，最终消失。
她看到几乎是毫发无伤的王天纵出现在摩尔曼斯的城市里。
她看到王天纵挥手之间杀了暴君，拿回了无定惊鸿。
她看到王天纵的身影在向前，越来越远。
安静的大殿里，夏至静静的站着，如同雕像。
不知过了多久，她有些麻木的身体才缓缓的动了动。
屏幕上的画面已经定格。
定格在了没有了剑皇的屏幕上。
夏至缓缓转身。
她的表情只有平静，没有半点波澜。
她拉开了宫殿的门，明媚的阳光照射下来。
夏至抬起头，眼眸直视着空中的烈日。
耀眼的光线里，她红了眼睛，不知何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晶莹的泪水顺着她的脸庞滑落下来。
夏至走出宫殿，走进帝兵山的深处。
一路上无数的守卫看到她都同一时间弯腰。
夏至恍恍惚惚。
路过天下殿。
登上枭雄台。
密密麻麻的台阶一路向上，似乎延伸到了天与海的尽头。
夏至掏出了手机，拨了个号码。
“夫人...”
电话中，一道恭敬的声音响起。
“准备一架专机。”
夏至的声音轻柔而飘忽。
“好的。”
电话对面，那道恭敬的声音应了一声：“夫人，您要去哪？”
夏至拿着电话，望着北方。
“去雪国。”
她看着北方，一道难以察觉的锋锐正在她眼神里缓缓汇聚，曾经惊艳了一个时代甚至有可能成为女性天骄的女子站在了临近枭雄台顶峰的台阶面前。
她伸出了手。
剑意流传。
“咔嚓...”
厚重的石阶陡然崩碎。
清晰的剑鸣声响彻整个帝兵山。
古朴的长剑从石阶中飞了出来，落在了夏至洁白的手掌中。
夏至低着头看着手里的长剑，眼神中满是深情。
二十多年前，就是这把剑为处境艰难的北海王氏生生劈开了一条道路。
二十多年前的叛国案中，也是这把剑直接一剑击碎了李氏的凶兵无尽长空。
二十多年前...
北海王氏过往的无数年中，都有着这把剑的传奇故事。
但这个时代，这是夏至的剑。
北海名剑。
秋水。
夏至握住秋水的剑身，转身离开。
夏至的贴身侍女跪在枭雄台第一个台阶前，她的手中拿着一个正在通话中的手机。
“夫人...”
侍女轻声道：“是陛下的电话。”
夏至愣了愣，一手持剑，一手拿过了手机。
手机在她拿过来的瞬间同时挂断。
一条短信很快发送过来。
“怪乖在家，等我...”
夏至低着头，看着屏幕，看着屏幕中的那个错别字。
秋水轻轻颤抖，她沉默着，又一次红了眼眶。
第三百五十一章：终局之终
远方的城市在黑暗中逐渐沉寂。
凄厉的寒风在雪国北部呼啸着，海边的浪潮在翻涌，距离海边不远的公路上，第一批撤出摩尔曼斯的雪国士兵已经逐渐走远，荒野中的海岸线上喧嚣消失，一切在夜幕里重新变得安静。
往日里极为寻常的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被彻底打破。
远方的海平面上出现了一片无比清晰的阴影。
阴影在海洋中乘风破浪，飞快的接近。
巨大的轰鸣声不断清晰，隐约的黑暗中，一艘又一艘的庞然大物从深海冲到浅滩，明亮刺眼的探照灯笼罩了整片海岸，炽白色的灯光里，中洲的星辰旗在随风飘扬，异常凛冽。
一艘又一艘中洲最新型号的登陆舰直接冲上了沙滩。
无人机在登陆舰的甲板上起飞飞向夜空，喧嚣的声浪中，大批的中洲精锐士兵携带着物资冲上来，混乱而有序的人群在沙滩上不断延伸，越来越多，一个简易的驻扎基地在最快的时间里已经有了雏形。
一身少将军装的中年男人在人群中神色严肃的巡视着周围的状况。
四周从他们登陆到现在始终都是一片安静。
整个雪国似乎对他们的到来真的没有做出半点反应。
少将皱了皱眉，他的身影突兀的站在了沙滩中的某处，喃喃自语道：“有些反常啊。”
“将军，现在整个雪国大半的军力都被牵扯在摩尔曼斯，贾德林死后，雪国的军方更是混乱不堪，就算他们能发现我们，短时间内，应该也是来不及反应的。”
一名上校语气平静的开口道。
少将点了点头，神色如常，但眼角的肌肉却在轻轻抽动着：“既然这样，马上向南将军汇报当地情况，向北支援摩尔曼斯，或者向南与东城大帅汇合，请他早做决定。”
上校愣了一下，看着少将，眼神有些诡异。
少将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僵硬：“快去！”
他指了指另外一名军官：“你们一起去。”
两名军官面面相觑了一瞬，随即转身走向了最后方即将登录的登陆舰。
少将静静的站在原地，一直等到两名下属走远，他在不动声色的低下头，看着脚下的沙滩。
浪潮起伏，潮涨潮落。
夜幕下的沙滩泛着一种深沉的夜色。
视线中，所有细微的沙粒似乎都随着一种微妙而精巧的力量在微微颤动起伏，看起来轻微，但却带着一种远超少将想象极限的凌厉。
少将眯起眼睛观察了下四周。
他的脚步无声无息的向后退了一步。
一抹黑色的布料出现在了他面前。
细微的气流在他周身涌动着，很快，脚下的沙滩就隐约出现了一个人形的轮廓。
少将将那一抹黑色的布料掩埋好，不动声色的蹲下来，伸手抹平了一片泥沙。
一张苍白的脸庞从泥沙中露出来，双眼紧闭，生死未卜。
四周无比忙碌的人声中，少将的脸色变得极为复杂。
登陆舰登录的第一时间他就察觉到了一种微妙虚弱但却极为凌厉的剑气。
这种锋锐至极的剑气覆盖了整个沙滩，无数的泥沙都在这种杀意下轻轻起伏。
少将的军衔在高层中虽然不高，但惊雷境巅峰的实力却绝对不弱，他顺着散落在沙滩上的剑气来到这里，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会踩到那一角黑袍。
准确的说，那是一只手掌。
眼前这张脸的主人的手掌。
少将眼神复杂的看着他。
昏迷中的身影气息已经极为虚弱，生机几乎是一刻不停的从他身上流逝着，可他的生命力实在过于强大，他维持着这种状态已经不知多久，但却始终不曾死透。
少将张了张嘴，喃喃自语：“你还真是命大...”
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昏迷在这里，甚至被泥沙淹没，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他看到的，对他而言绝对是真正的大功一件。
他需要做的很简单。
简单到只需要动动手，将面前的人真正变成尸体，他就可以一步登天。
杀个人而已。
他做了太多次，有多难？
少将的手指一点点的摸到腰间。
中洲特制的军刺被他紧紧握在手里。
他的呼吸急促，双眼因为兴奋而变得通红。
这感觉完全就像是面对着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一样。
他们在这里登录。
所谓高级军官，他第一个登录巡视周围的环境，然后就看到了被淹没在泥沙之下的他。
多么的巧合？
对方的身体依然在泥沙之下。
此时此刻，除了自己这个角度，没有任何人看到他的脸。
自己只需要将军刺隔着这一层泥沙刺入对方的心脏，等待自己的，就会是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他手里的军刺落了下来。
一把明显经过特殊改装过分加强了威力的手枪顶在了他的后脑上。
“你在干什么？”
冷漠坚硬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不是询问，而是质问。
少将的身体陡然变得僵硬。
他的身体一点一点的转过来，短短的时间里，他的大脑已经变得一片空白。
“南将军...不...南司令...”
“我在问你。”
手枪用力的顶在他的后脑，那道坚硬的声音带着杀意：“你在做什么？”
“我发现了一名来历不明的伤员，他的身份很可疑，所以我...”
“所以你支开了你身边的两名下属独自观察？你不认识他？”
南司令的声音愈发冷漠。
少将一头冷汗，他的脸始终没有转过去，可他的眼神已经变得镇定起来：“是的，我没有见过他，而且...”
“砰！”
如同炮声一般的巨大轰鸣声陡然在南司令的手中响起。
巨大的声音带起声浪滚过整片沙滩。
少将整个人的头部甚至包括上半身都彻底炸开。
鲜血与碎肉在夜幕下飞溅出来，带着极端的血腥与暴力。
忙着从登陆舰中搬运军用物资的士兵呆住。
不止是士兵，就连跟在南司令身边的几名中高层军官都呆在了原地。
“南将...不，南司令，您这是什么意思？！”
一名大校呆滞的看着被轰碎了上半身的少将，脸色涨得通红。
陈海洋少将。
北海军团第九舰队指挥官。
此时此刻登陆这片海滩的，有近半都是北海军团第九舰队的精锐，没有任何人能想到，舰队刚刚登陆，他们的指挥官就被人一枪爆头。
这哪里是爆头？
简直就是碎尸了。
“意思不是很清楚了吗？”
南司令面无表情的转头看着他：“你有什么不明白的？”
黑暗中，身材高大的男人脸庞刚硬而冷漠，眼神中闪烁着如同狂狮一样的光芒。
一身鲜血的他把玩着手里的手枪，整个人看上去愈发危险。
出言质问的大校脸色愈发涨红，但一时间却真的不敢再说什么。
他的眼神落在南司令手里那把手枪上，眼底深处的忌惮愈发明显。
这把手枪在中洲某种意义上来说跟南司令本人一样出名，这可以说是黑暗世界中唯一一把射程超过了大部分狙击枪几乎达到了五千米的手枪，甚至可以说是手炮。
手枪代号惊蛰，超强的威力和超远的射程几乎只有南司令一个人可以驾驭，这把耗费了东城家族数年时间打造的手枪完全是一个畸形，因为惊蛰几乎没有准确的弹道，而且作为手枪，它只能单发，巨大的缺点和巨大的威力完全是两个极端，就如同南司令的为人。
南将军。
中洲海军司令部副司令，东城无敌曾经的贴身秘书，出身于边禁军团，履历无比辉煌，而极为辉煌的经历让无数人都称他为小杀神，只不过在更多人心里，都叫南将军为南疯子，如果不是几年前南将军在某次边境冲突中严重违反了军纪而被调出边禁军团的话，他甚至可以说是在东城无敌离开边禁军团后接任军团长的最佳人选。
东城无敌进军雪国的第一时间，南将军就调集了中洲驻扎在东北的第五舰队，顺便强硬的征召了北海军团的第九舰队，走海陆进军雪国。
第九舰队没有反抗。
此时此刻，站在雪国的土地上，即便是南将军杀了第九舰队的指挥官，第九舰队同样没人敢反抗。
天高皇帝远。
南将军大权在握，谁愿意招惹这个疯子？
南将军挥了挥手。
地面上的泥沙翻飞。
隐藏在泥沙下的那道身影彻底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那一身黑衣已经完全破碎，黑衣人暴露在外的肌肤到处都是裂口，伤口已经泛白，鲜血已经不再流淌，足以致死的伤势只是让他昏迷过去，他的气息在变得越来越微弱，但整个人的气息依旧算得上是平稳。
南将军低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脸色有些茫然的大校，冷笑起来：“这么大年纪才进入惊雷境，可想而知你年轻时的资质有多糟糕，你不认识他，我不意外，陈海洋不认识他？几年之前，他还在幽州毕恭毕敬的叫着这人教官，陈海洋说不认识他，你觉得我信吗？”
他挥了挥手，强硬而霸道：“陈海洋叛国，被就地处决，这件事情，现在就可以上报军部了，北海军团有什么不同意见，让你们的军团长亲自来找我！”
一片沉默中，南司令的语气暴怒起来：“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抬殿下上船，马上治疗，不惜代价！”
看着这不知道从哪片海域中被冲到这里的所谓殿下，跟在南将军背后的几名军官瞬间清醒过来，小心翼翼的将他的身体抬起来，奔向不远处的登陆舰。
南将军站在原地冷漠的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随意一脚将他的下半身踢飞出去，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
一分钟前还威风霸道的南将军已经变得无比恭敬。
他的声音依旧强硬有力：“大帅，我已经在奥林城外登陆，给我一天时间，不，十五个小时，我们在科莫斯会师！”
“你...”
电话中，东城无敌的声音似乎是在苦笑：“将军啊，你不该来的。”
南将军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来这里，本就是东城无敌的命令。
南将军摸了摸头：“局势有变化？”
“没变化。”
东城无敌轻声道：“是我们关心则乱。其实我也不该来的...”
他的声音似乎有些尴尬，有些恼火：“我们来了，雪国就没有选择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终局之终（下）
天渐渐亮了。
晨曦的第一缕阳光照在雪国的宫廷里，紧绷了一夜的宫廷武士们下下意识的放松下来，紧张和疲惫扩散到了宫廷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位宫廷武士的脸上都带着掩饰不住的困倦。
宫廷武士团开始换班。
双方严谨而匆促的交接中，严阵以待的紧张氛围一直保持着，宫廷的紧张气氛传了出去，往日里极为繁华的雪国国都此时看上去异常安静。
严肃而冰冷的气息弥漫在全城的各个角落，朝阳之下的科莫斯，看上去就像是随时都在准备迎接着末日。
末日始终不曾到来。
但前奏却早已开始。
宫廷深处正中央的大厅已经被临时改装成了简易的灵堂，沐浴着晨曦的阳光，雪国总统贾德林的遗体在几名中层军官的护送下重新回到了科莫斯，进入了雪国宫廷。
雪国此时所有在科莫斯的高层都已经完全到齐，一身黑色正装的雪国首相马格雷罗站在最前方，看着被雪国国旗掩盖着的尸体，怔怔出神。
雪国最好的法医已经在最短的时间里详细的观察过贾德林的尸体，此时正站在首相身边小声汇报着。
“死亡原因不明，总统的身体在死亡的瞬间似乎遭遇了极为严重的冰冻，初步观察，那种低温一瞬间彻底封闭了总统全身所有的毛孔，可他体内的器官却有着焚烧的迹象，非常奇怪，就像是有人在冰封了总统的同时在他体内点燃了一把烈火，至寒与至热同时发挥作用，直接夺走了总统的生命。”
法医小心翼翼的说着，声音中满是困惑，他从未见过如此离奇的死亡，将两种极端的温度同一时间作用在人的身体上，这就像是世间最烈的毒药，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承受得住那一刹那的折磨。
“辛苦了。”
马格雷罗点了点头，眼神中带着发自内心的伤感。
贾德林与马格雷罗之间的关系并不和睦，出身于豪门紫罗兰家族的贾德林很多时候思考的都是整个雪国的崛起，而平民出身走上这个位置的马格雷罗考虑的是雪国的整体经济，所以很多时候他倒更像是雪国一众豪门的代言人，只不过此时此刻，随着贾德林的离奇死亡，所有的恩怨都已经被放下。
站在政权制高点的强人突兀的倒下，雪国的上空似乎一下子失去了一道坚固的屏障，风风雨雨夹杂着凌厉的声势同一时间呼啸过来，即便是马格雷罗，一时间也完全适应不了这样的转变。
直到下一次的大选之前，他将以首相的职务承担起总统的压力， 战争时期的总统权力，哪里是这么好拿的？马格雷罗思考了一夜，甚至都没有想明白雪国今后的道路。
“你是雪国最好的法医。”
首相看着已经不再年轻的法医，平静道：“我相信你的专业才能，必须要在最快的时间里查清楚贾德林总统的死亡原因，这是政治任务，明白吗？”
法医点了点头，表情坚决。
首相看了他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战争爆发的太过突然，雪国以绝对优势的兵力掀起了这场战争，但却从未有人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身为总统的贾德林莫名其妙的死在了亲征雷基城的路上，直到现在都不曾查出原因，这一口气如今憋在雪国所有人的心里，而东城无敌的大军还在蠢蠢欲动，这一切都让雪国自身的气势不断下降。
彻底放弃摩尔曼斯的决定是马格雷罗亲自下达的，最起码在他眼中，随着贾德林的死亡，整个雪国不要说获得这场战争的胜利，接下来甚至连能不能继续生存都是问题，雪国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养生息。
马格雷罗的嘴角动了动。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一名军方参谋就已经急匆匆的冲进了大厅，他压低了声音在马格雷罗的耳边飞快的说了一句什么。
马格雷罗的脸色不断变幻，良久，他才深呼吸一口，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各位。”
他眼神平静的扫视着大厅中的各个高层：“刚刚接到消息，东城无敌的黑龙军在两个小时前出发，十五分钟前，奥雷斯沦陷。”
“轰！”
整个大厅的气氛几乎在一瞬间被彻底引爆。
东城无敌在距离科莫斯几百里外的地方停下修整的消息本来已经让他们略有放松，可当这个消息传过来的时候，所有人才意识到东城无敌真的没有顾忌什么，而是已经决心要打到科莫斯。
奥雷斯城距离科莫斯的距离仅有不到一百公里，换句话说，也许几个小时之后，黑龙军的兵锋就会直抵科莫斯。
覆灭近在眼前，再也没有人可以淡定。
“另外还有一个消息。”
马格雷罗淡淡道：“经军方多次确认，中洲海军有两个舰队已经在奥林城登陆，大概三万人，那是从摩尔曼斯撤退的必经之路，而此时此刻，这两支舰队三万人的精锐，已经击溃了我们大概六万人的撤退军队。而且对方仍然没有放弃战斗的意思，对方带队的是中洲的南将军，换句话说，我们希望从摩尔曼斯撤出来支援科莫斯的援兵，目前已经指望不上了。”
议论纷纷。
无比喧嚣的环境里，雪国一众高层的脸庞上终于出现了掩饰不住的恐慌。
“首相先生，您有什么建议，现在可以说出来了。”
纷乱的议论声中，一名雪国已经退役的老元帅站了出来，看着马格雷罗的眼睛道。
“建议？我们无力反抗，我还能有什么建议的？雪国今后会如何，大家都可以猜得到，也许那会很惨，但这是唯一的道路，再怎么凄惨，也比雪国不存在要好很多，不是吗？”
马格雷罗苦笑起来。
老元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很好。”
马格雷罗耸了耸肩：“既然大家都不愿意说，那我说好了。”
“各位，目前为止唯一的生路，就是求和，就像是...”
他打开了大厅里的屏幕，东欧的新闻中， 正在播放着雷基城的狂欢。
乌兰国的首相里克正在发表讲话。
马格雷罗看着屏幕中的里克，眼神冷漠。
“就像里克首相一样？”
老元帅主动出声。
“不。”
马格雷罗摇了摇头，他盯着屏幕中的里克，似乎可以清晰的看到对方内心深处的恐惧与绝望。
“我会求和，但不会和他一样。”
马格雷罗笑了起来。
“但东城无敌的条件一定会很苛刻。”
老元帅皱了皱眉。
“是啊。”
马格雷罗点了点头，声音阴冷：“所以我们没必要找东城无敌谈，现阶段，我们还有更好的选择。”
他沉默了一下：“我已经派人去摩尔曼斯了。”
整个大厅的气氛凝固了一瞬。
老元帅的脸色微微一变，声音干涩道：“王天纵？我们要找北海王氏？”
“从他今晚的表现来看，他和他的北海王氏，有资格将雪国笼罩在他的锋芒之下。”
马格雷罗语气平静。
老元帅沉默了很长时间，最终没有说话。
一众雪国高层也都没有说话。
马格雷罗看着摩尔曼斯的方向，眼神平静。
北海王氏绝对不会拒绝雪国的投靠。
他们属于中洲。
但很多时候，又跟中洲完全不同。
对于雪国而言，这是最好的选择。
而对于北海王氏而言，他们拿到了整个雪国，也将在东欧占据极大的主动权，或许不好说实力一瞬间强过李天澜，可在东欧的未来，有了雪国的北海王氏同样具备着极大的影响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李氏与北海王氏谁能更快的吸收自己的地盘，谁就可以成为东欧未来的王者。
马格雷罗怔怔出神，他已经开始思考在王者羽翼下艰难求存的一步一步。
......
离开庄园，重新回到摩尔曼斯城区的时候，王天纵的气息已经平稳下来。
天地间强盛至极的锋芒无处不在。
他藏在宽大袖袍中的手臂却在微微颤抖着。
四周臣服的声音依旧在持续。
不曾选择屈膝的人也都留在原地，似乎已经万念俱灰，连撤退都不想考虑。
王天纵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北海军团的精锐在他视线中集结成片，走了过来，他所能感受到的目光，只有近乎狂热的崇拜。
王天纵突然觉得很累，他勉强抬了抬手臂，轻声道：“集合，我们...”
旋翼呼啸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语。
一架雪国最新型号的直升机直接冲入了战场。
王天纵眯起眼睛，看着空中的直升机，眼神玩味，沉默不语。
直升机勉强选了一块相对平整的地域降落。
舱门打开，一名雪国的将军顶着直升机旋翼的强烈气流冲下来，来到了王天纵面前。
“陛下...”
雪国的将军在距离王天纵不到五米距离的时候停下来， 深深的弯腰。
“有事？”
王天纵挑了挑眉。
“首相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与您免谈，陛下如果有时间的话，能不能...”
“我没时间。”
王天纵打断了雪国将军的话，平静道：“也不想去见你们的首相，马格雷罗如果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让他来见我。”
他越过将军的身影，走向了北海军团。
将军似乎有些吃惊，他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陛下，首相很有诚意。”
“那让他来见我。”
王天纵点了点头，脚步不停。
“您要去哪？”
将军苦笑起来。
王天纵的脚步顿了顿，平静道：“我想回家。”
......
（这两天状态不太对，卡文严重，键盘也出问题了，打个字费劲...明天新键盘到了，调整下，下个月争取继续爆发..）
第三百五十三章：我是一道火光
当乱局的一切终于归于平静的时候，最后的一点尾声也在距离摩尔曼斯不远处一片低矮的山谷间划上了句号。
规模并不算大的小队走过夜下的荒野，正在仔细的寻找着什么，手中的仪器已经完全失效，但他们的行动却并不显得茫然，凛冽的寒风里漂浮着一架轮椅，轮椅悬浮在空中，里面坐着一个清瘦的中年男人，男人畏寒，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衣，大部分时间都不怎么说话，他一片死寂的双眸明显不能视物，但整个小队都在遵循着他指引的方向。
“西南方...”
坐着轮椅的目盲男人剧烈咳嗽了一阵，吃力的抬起手：“再走五百米。”
沉默的小队几乎同一时间转向。
轮椅在空中悬浮着，轮椅上的男人咳嗽的愈发剧烈，甚至有些凄惨。
“林虚，你怎么样？”
轮椅下方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抬头看着空中的轮椅，眼神有些焦虑，他一直在维持着轮椅的浮空，自然也能清楚的察觉到林虚的身体状态。
“没事。”
林虚摇了摇头，声音沙哑的笑了起来：“二叔，在升高点。”
老人的手臂微微动了动。
林虚的声音已经再次响起：“再高一点。”
老人咬了咬牙，控制着轮椅继续上升。
林虚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会，轻声道：“左转，三百米外。”
终于有了精确位置的老人精神微微一松，第一时间降低了轮椅的高度。
轮椅落在地上，林虚坐在里面，脸色涨红，但整个人却都带着一片森冷的寒意。
“你和枫亭为什么这么看重这个女人？”
老人皱着眉头看着明显已经时日无多的侄子，语气复杂。
“不是看重。”
林虚急促喘息着，他的声音愈发吃力：“是因果。我看得到她身上的因果，未来数百年的时间里，这会是林族继续强盛的关键，大哥信了我的因果，所以林族才会出现在摩尔曼斯。”
“你确定你说的因果，在你要找的这个女人身上？”
老人看着林族，语气中带着一种别样的情绪：“我记得你当初说的因果是秦微白。而秦微白在摩尔曼斯。”
“这才是我最奇怪的地方。”
林虚摇了摇头，作为林族这一代的玄学宗师，他不如中洲的玄玄子与无为大师出名，可在林族内部人的心中，却是同样的深不可测，只不过此时此刻，他清瘦的脸庞却出现了掩饰不住的迷茫：“我最开始看到的只是因果，秦微白是因果的一部分，可轮回宫主，我看不透。她的命运与大势有关，可大势之中却没有她的因果...”
老人皱了皱眉， 一脸的迷惑。
他是林虚与林枫亭的亲叔叔，二十多年前离开林族本部，多年来始终杳无音讯，如果不是因为林族在摩尔曼斯的异动和内部更换了族长的事情，估计他此生都不会回归林族，而随着林族的异动，越来越多已经离开林族多年的老人正在回归，此时听着侄子所说的所谓大势与因果，他本能的感觉到了一些不喜欢的味道。
老人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避世多好，轻松自在，族里很多老家伙也是这么想的啊。”
“想真正的与世无争何其难？林族现在可以做到，因为林族现在有实力。但没什么是永远不变的，北海的那位已经是至高无上，林族不动，日后哪里有真正的自由？二叔，现在族内的混乱你或许不喜欢，但这一切都是为了林族日后的安稳。”
鲜血从林虚嘴里涌出来。
他随意的擦了擦，眼神有些狂热：“我看得到因果，但看不透，不过没关系，今晚能找到她就好。”
“向右，一百五十米。”
小队在继续转进。
老人叹了口气，拍了拍林虚的肩膀：“你注意身体。”
“残命一条，多活一分钟都是赚的，不用在意。”
林虚笑了笑，他死寂的眼眸中闪烁着一抹妖异的光彩：“我们现在的方向，也许就是林族今后的方向了。”
“我没你这么乐观的态度，那一剑你看到了，那出那一剑的人，结果能好到哪去？王天纵...”
老人摇了摇头，突然道：“那一剑之后，王天纵现在状态如何？”
“我又不懂武道，哪知道具体会如何？”
林虚笑着摇了摇头，声音平静道：“但不管如何，人都要为自己争命。”
为自己争命。
老人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经过了漫长搜索的小队终于停了下来。
林虚稍稍有些平稳的情绪再次变得激动。
他推着轮椅迅速向前。
前方茂盛的草木被完全压垮。
视线中，一名浑身黑衣身材纤细的女子蜷缩在地上，轻轻颤抖着。
身上的护甲已经完全破碎。
她的身材不在臃肿，此时此刻蜷缩在地上，看上去异常的娇柔纤弱，林虚推着轮椅靠近她，女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的身体勉强稳定下来，有声音在林虚耳边响起，极为轻微。
林虚用力挣扎了一下，身体摔下了轮椅，靠近了女子。
这一刻，他终于听清了对方近乎呢喃的声音。
“疼...”
她颤抖的说着，泪水却如同失控一般彻底涌出眼眶。
意志在恍惚的朦胧与永恒的黑暗中翻覆的挣扎着，她又想起了那一年的白雪中刺入他心脏的那一剑。
他说，真疼。
原来真的很疼。
真的很疼。
林虚静静的看着他，表情有些复杂。
她的身体用力的蜷缩在一起，似乎试图保护自己，可体内的生机却如同决堤一般疯狂的流逝着，那道剑光已经过去，可进入超然境的意志却已经彻底时空，林虚距离她很近。
他看着对方的身体蜷缩着，看着对方的半张脸庞埋在了泥土中，看着对方面具破碎后露出的那张无比精致完美的半张侧脸。
失控的意志在不断涌动着，带着恍如隔世的记忆，林虚看到了无数的画面，恩怨情仇，波澜壮阔，缠绵悱恻。
在对方的记忆中，他终于明白了什么。
林虚笑了起来，他的笑容有些暗淡，却显得极为平和。
他静静的看着眼前生机不断流逝的轮回宫主，轻声道：“原来你才是真正的因果。”
于林族而言，秦微白是因果，李天澜也是因果。
但所有的因果都与大势相关。
秦微白，李天澜，林族，北海王氏...
所有人都跟这个世界有因果。
但轮回宫主没有。
她与整个世界都无关，与任何人无关，从头到尾，她所有的因果，都在李天澜身上。
“都是假的。”
他看着轮回宫主，喃喃自语。
轮回宫主已经无法回应，她的身体不再颤抖，最后的生机在她身上消散，无尽的寒冷与黑暗笼罩过来，她的身躯变得僵硬。
林虚仿佛看到了真正的选择。
他坐在原地，沉默了很长时间。
那些由超然境的意志直接传播到他脑海中的画面消失了。
所有的一切，包括生机，终于结束。
彻底终结。
按辈分可以说是林族最高的老人缓缓走了过来，声音低沉道：“回去吧，她已经去了。”
这一刻，老人想到的是不久前那刹那间撕裂了天地的一剑，想到了轮回宫主最后的声音。
你们。
都是蝼蚁。
如此高傲的人物，老人从未想过自己会亲眼看着她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最终陨落在自己的面前。
他拍了拍林虚的肩膀，想要顺势将他拉起来。
林虚没有动。
注视着地上已经没了生机的轮回宫主，他轻轻摇了摇头，低声叹息道：“你赢了剑，人却输了啊...”
身后的老人皱了皱眉。
林虚突然笑了笑，轻声道：“二叔，这些年你没有回来，有些事情，你是不知道的，关于我的身体...”
他的脸色苍白了一瞬，缓缓道：“其实三年多前就已经不太好了，那个时候，大哥为了我找了王天纵，想要跟北海王氏交易一份永生为我续命...那就是那一次出去，他遇到了李天澜和轮回宫主...”
老人挑了挑眉，沉声道：“王天纵拒绝了？”
“没有。”
林虚摇了摇头：“但提出的条件太过苛刻，剑皇希望大哥帮他办成三件事。”
老人沉默下来。
即便是在有天骄的时代，巅峰无敌境也是真正的顶尖大人物，办成三件事，与答应三件事完全是两个概念，如果当时林枫亭答应的话，北海王氏今后得到的肯定要比那一份永生要珍贵的多。
“大哥当时有心答应，只不过是我拒绝了，我的情况，跟生命力其实关系不大，即便拿了永生，最多也就是在多苟延残喘几年，没什么意义，最关键的是，我知道这最后几年，我其实也做不了什么，所以不如不要。”
“然后，那份永生就到了当时很需要的李天澜手里了。”
林虚的声音逐渐变得平稳起来。
老人皱着眉头想了想：“这就是你说的因果？”
“是其中的一部分。我当时拒绝永生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今日的这一切，只是觉得如果拒绝的话，对林族更好，我一条残命，用永生才是真正的暴殄天物。”
老人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这种时候，他不知道林虚为什么会突然说起北海王氏与永生。
“我说这些，不是遗憾什么，而是我现在再一次确定了我三年前就已经看到的事实。二叔，我废人一个，留在林族，真的已经不能在发挥作用了。”
他伸出手，握住了轮回宫主已经变得有些冰冷的手掌。
“但是她可以啊...”
“你！”
老人的脸色瞬间巨变，他想要出手阻止，但却已经来不及。
一片无比强烈的暖潮瞬息之间充斥了夜幕下寂冷的天地。
星光从空中照耀下来，夜幕下的天地在燃烧升温，带着难以想象的玄机与气运。
林虚的脸色愈发平静，但眼神中却开始燃烧起火。
“停下！”
神色巨变的老人声音高昂而焦躁，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到他们找到轮回宫主后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林虚或许也没有想到，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最合适的时候，他做了最正确的决定。
林虚笑了起来，他干瘦的脸庞似乎逐渐变得充盈，瞬息之间，他整个人都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风采。
他死寂的眼眸逐渐变得涣散：“二叔，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老人死死的盯着林虚的脸庞， 身体微微颤抖。
“我看到了啊...”
林虚低声叹息着：“我看到了值得。”
他用力握了握轮回宫主的手掌。
“我是一道火光...”
强烈的暖潮汹涌汇聚。
那是燃烧着天地的温度。
炽热的高温带着微弱的生机将轮回宫主的身体彻底包围。
林虚轻轻笑着，他的身体渐渐消失。
或许会有不甘心，或许会有遗憾，但接近轮回宫主的那一刻，他真的已经看到了所有的因果，也看到了值得。
他残存的生命变成了一点残火，带着最后的热量，瞬息之间重新点燃了轮回宫主一点细微的生机。
虚空中似乎燃起了无形的火。
火焰吞噬着林虚的身体，他最后的声音响起：“每个人，都要为自己争命...”
第三百五十四章：人间无梦，世界无光
晨光未至的时候，深夜已然过去，黎明前的天空一片深沉肃穆。
仿佛沐浴着整片天地的黑暗，他从海中缓缓走上岸边，看着他日思夜想的，此时已经近在咫尺的那座山。
渺渺的灯火在山上闪烁着，像是很远，又像是很近。
他站在岸边静静的看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轻轻迈步，走上了前方闪耀着灯火的山峰。
花月无声。
浓郁的花香从山的另一端飘过来，伴随着海风充斥在周围的整片区域内，清香怡人，他行走在浮动的清香中，深深的嗅着周围一草一木散发出来的味道，眼神中全部都是平静。
山上防卫森严。
沿着长达三公里的辅路走到尽头，才算是真正到达山脚。
保卫着整座山峰的军事基地日夜运作着，刺眼的灯光闪闪烁烁，带着铁血的味道，将整片山脚都彻底照亮。
他没有隐藏自己的身影，缓缓走了过去。
刹那之间，无数刺眼的灯光照耀在他身上。
他站在那直视着无尽的灯光，没有说话。
整个基地在短暂的寂静后彻底沸腾，无数的士兵冲了出来，在他面前跪了一片。
灯光消失了。
震动整座山峰的声音滚过苍穹。
“见过陛下！！！”
“起来吧。”
他默默的看着前方的人群，良久，才挥了挥手：“你们不错。”
他向前走着，随手拍了下附近一名士兵的肩膀：“做得很好。”
他的脚步不紧不慢的从人群中走过去，偶尔会拍拍身边士兵的肩膀或者手臂，这或许还是很多北海军团的士兵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他们的剑皇，无数人紧紧盯着他的背影，目光狂热的如同朝拜神明。
他走过人群，回头看着这些日日夜夜都在守卫着帝兵山的军队，沉默了一会，轻声道：“辛苦了。”
“轰！”
整齐划一的声响中，无数士兵似乎又要再一次跪下。
他抬了抬手。
无比平静的天地中陡然涌出一片澎湃至极的力量。
巨大的力量作用在每个人身上，让每个人都站在了原地。
他摇了摇头，淡淡道：“北海没这规矩。”
他缓缓转身，沿着山路走上山巅。
天边隐约出现了一片朦胧的白，极为微弱，但却驱散了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
帝兵山上花草盛放，流水潺潺，无数细微的声音在耳边传递着，像是花开花谢，他深深的凝视着自己看到的每一副画面，无比眷恋。
人生几十年，这座山，一直都是他眼中最美的人间。
带着海的味道的晨风吹过来。
中洲盛夏，晨风却无比凛冽，脚步一直无比稳定的他身体微微颤抖了下，双手用力的握了握拳，深呼吸，继续向上。
清晨的空气带着猩甜涌入喉咙。
他的脚步落下，再也压制不住的鲜血刹那间从他嘴里狂喷出来。
他剧烈的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着浓稠的鲜血，甚至还带着破碎的内脏。
风继续吹过去。
黑色的古装上金边在闪烁着，明亮威严。
他的发丝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暗淡，然后泛白，最终转变成了再无半点生机的苍白色。
短短几秒钟的世间，伴随着咳出来的鲜血，这具刚才还平静的几乎可以扛起天地的身体就已经充斥着一种衰败的味道。
他努力的站起来，坚持着想要上山，但凛冽的晨风里，他的身体迎风向前，最终被吹倒在了地上。
这是他此生从未体验过的虚弱。
他的身体在有着明显坡度的山路上滚了数十米的距离，最终死死的抓住了路旁的一颗小树。
鲜血还在流淌。
他紧紧闭着嘴巴，将所有的鲜血生生咽下去，无比平和的眼睛里，他挣扎着站起身，跌跌撞撞的走向了附近的一处凉亭。
凉亭的石椅上残存着深夜的冰凉。
他坐在石椅上，靠着背后的柱子，目光无神的看着远方的天空。
朦胧的白还在天边的极尽处。
他的前方不远处是一汪碧水，水波粼粼，反射着天上的月光。
他静静的看着，最终闭上了眼睛。
数之不尽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一副一副的闪烁着，或快或慢，刻骨铭心。
月光柔和的落在他身上。
他轻轻笑了起来，睁开的眼睛却已经是一片模糊。
散乱而清冷的月光中，他坐在凉亭里，抬头看着空中的月亮，回首着自己的过往。
安静而清凉的天地中，他轻轻哼着歌，带着深情与惆怅。
“银色小船，摇摇，晃晃，弯弯，悬在绒绒的天上...”
......
“你叫什么名字？”
“夏...夏至...”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没有家了，王伯伯把我带过来...”
“哦，我叫王天纵。”
“哥哥...”
“跟我来吧。”
......
“你的心事，三三，两两，蓝蓝，停在我幽幽心上...”
......
“我喜欢月亮，哥哥，我...我也喜欢你...”
“叫我的名字。”
“王...天纵哥哥...”
“叫名字。”
“啊，叫什么名字？哎呦我去，你们在干什么？狂徒来看看，他们在干什么，哈哈哈哈...”
....
“你说情到深处人怎能不孤独，爱到深处就牵肠挂肚...”
.....
“你喜欢她？”
“喜欢吧。”
“想清楚了在跟我说。”
“喜欢。”
“为什么？”
“因为...因为很喜欢吧...”
......
“我的行李，孤孤，单单，惹惆怅...”
......
“李伯伯会看住他的。”
“北海的未来，不能寄托在这上面的。”
“不会有事的啊...”
“我会解决这些事情，等事情过去，我们去旅游吧...”
“傻瓜，你现在是族长呢...”
.....
“离人放逐到边界，仿佛走入第五个季节，昼夜乱了和谐，潮泛任性涨退，字典里没春天...”
.....
“天纵，咳，他死了...李狂徒死了，我厉害吧...”
“她怎么样？嗯？说，她怎么样？说啊！！！怎么样？！”
“殿下，夫人她...”
“你说不说？你说不说？你不说我杀了你啊！”
“是我无能...也许...”
“废物！一群废物！滚，都给我滚！”
.......
“离人挥霍着眼泪，回避还在眼前的离别...”
......
“我刚才梦到你了。”
“别说话，注意休息，没事的，听话，有我。”
“哦。”
“再睡会，不会有事的。”
“天纵...如果我不在你身边...”
“别说傻话，你会一直在我身边。”
“是啊，咳...咳咳...我...我们还要去旅行呢...”
“对，明天就去，我们明天就去，好不好？”
“好呀...明天，明天就去...”
......
“你不敢想明天，我不肯说再见...”
......
“不值得啊...”
“你比两份药物重要。”
“可是，真不值得啊...”
“我说值得，就值得。”
“我的身体，已经很差了...”
“没关系，我们还有永生。我不让你走，你就不能走！”
“哦...”
.....
“有人说一次告别天上就会有颗星，又熄灭...”
....
“我入无敌境了。”
“真好。”
“局面可以稳定下来了...”
“是啊，我男人最棒了，你看我新培育的花好看吗？”
“你最好看。”
“油嘴滑舌的。”
“身体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
“很好啊，最好了，天纵，这是我最快乐的两年...”
“等你身体完全稳定下来，我们就去旅行。”
“嗯，我要去很多很多地方...”
......
“银色小船，摇摇，晃晃，弯弯，悬在绒绒的天上...”
“你的心事，三三，两两，蓝蓝，停在我幽幽心上...”
“你说情到深处人怎能不孤独，爱到浓时就牵肠挂肚...”
“我的行李，孤孤，单单，散散，惹惆怅...”
“离人放逐到边界，仿佛走入第五个季节，昼夜乱了和谐，潮泛任性涨退，字典里没春天...”
“离人挥霍着眼泪，回避还在眼前的离别...”
“你不敢想明白，我不肯说再见，有人说一次告别天上就会有颗星，又熄灭...”
......
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来，直至无声。
一只冰凉细嫩的手掌从他肩膀上绕过来，无声的抹掉了他眼睛里的模糊。
王天纵握住那只手掌，即便是在用力，但他的力量却依旧无比虚浮。
“我回来了。”
他低声道。
夏至嗯了一声，没有动。
王天纵缓缓转头，视线中，那是一张满是泪水的脸庞，梨花带雨，倾国倾城。
王天纵痴痴的看着。
这是她最美的模样，看了一辈子，都不曾厌倦。
“抱歉...”
他突然笑了笑，有些苦涩：“还是没能杀了他。”
他扫平了天都炼狱在东欧绝大多数的精锐，横扫了整个黑暗世界最巅峰的高手，真正重创了神。
但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还是没能杀了他，给夏至一个交代。
“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
夏至擦了擦眼泪，柔声道。
“其实是有机会的，只是我不敢赌...”
王天纵自嘲的笑了笑：“十三重楼...”
“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至的声音有些颤抖，东欧那一夜至今已经过去了三天，三天的时间里，她始终都没有合过眼，摩尔曼斯的那最后一剑辉煌的可以说是永恒，但只有夏至才明白王天纵在那一剑中受到了什么样的伤害，她很了解自己的男人，但凡有一点可能，神都不会活着，但如今神没死，这已经说明当时的情况就很糟糕了。
“十三重楼...”
夏至自语了一句。
“那个剑阵很复杂，给我些时间研究一下，也能创造一个跟十三重楼不相上下的剑阵，同源的剑气却有着不同的作用，是激活，也是锁定...”
王天纵仔细的回忆着，他的一头白发在风中微微摇曳：“那可以说是用剑意模拟天地，十三重楼激活了那一剑，同时锁定了摩尔曼斯，所以那一剑是躲不开的，只能硬接。”
“仅此而已吗？”
夏至怔怔的看着王天纵的白发：“如果仅仅是这样，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种样子？”
王天纵沉默了一会。
他的语气变得有些艰难，也有些无奈：“还有融合。剑气融合。”
他苦笑起来：“我与轮回宫主对的那一剑只是开始，那一剑确实很强，让我用掉了永生，可当时那一剑的剑气并没有消散，所以...”
“融合...”
夏至的声音明显的颤抖起来。
“是的。”
王天纵点了点头：“十三重楼的剑气已经跟我的剑气融合到了一起。”
他的嘴角抽动了下，缓缓道：“这三天来，我所有的努力都已经完全失败，我没有办法压制十三重楼的剑气，那道剑气已经在我的体内扎根，我还能出手，但我使用多少力量，我体内那道剑气就会给我造成多少伤害，短时间内，我很难找到解决的办法。”
“所以李狂徒不能死，我也杀不了。我能杀暴君，暴君不足为虑。我杀李狂徒，枫亭肯定会出手，有体内这道剑意牵制，枫亭拼命的话，我未必是他的对手，就算我还能赢，李狂徒一死，李氏疯狂报复，族内内忧外患，呵...”
他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无数的血线在他身上崩裂，鲜血顺着他的衣服流淌出来。
“还是输了啊...”
王天纵喃喃自语着：“我败了。”
东欧乱局，他拿到了想要的利益，突破成为了天骄。
但他没有胜利。
不胜，就是失败。
“我已经派人准备了你养伤需要的东西。”
夏至脸色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王天纵身上一滴滴的鲜血如同刀子一样在切割着他的心脏：“天纵，最好的结果是什么？”
“很难有最好的结果。”
王天纵犹豫了下：“也许我会恢复，还能维持现在的境界，但会留下瑕疵，能算天骄，但状态有缺...”
“最坏的结果呢？”
夏至用力抓着王天纵的衣袖。
“最坏的结果...”
王天纵笑了笑：“那就是陨落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极为平静，没有半点的不甘或者遗憾。
“其实我想过的...”
王天纵吃力的站了起来，抓住夏至的手掌：“干脆暂时先不回来了，先在外面养伤...”
他凝视着夏至的脸庞：“还是忍不住啊，总想着回来，在看你一眼...”
“没事的。”
夏至轻声道，她的语气不在颤抖，整个人似乎完全镇定下来：“你安心养伤，家里还有我。”
“圣宵留在东欧跟雪国谈判。”
王天纵轻声道：“雪国反抗余地不大，再过几日，应该会有明确的消息传过来，雪国今后的黑暗世界，是属于北海王氏的。但局面并不算太好，唯一的好消息，是黑暗世界大部分的势力对我们已经没有多少威胁，但我养伤的消息对外要保密，一定要保密。”
夏至嗯了一声，极为柔顺。
王天纵脚步虚浮的向前走着，轻声道：“我的问题，短时间怕是解决不了，我养伤的这段时间，族内所有事物暂时全部交给帝江来处理，你给多把把关。”
“帝江？”
夏至有些愕然，下意识的问道：“为什么不是逍遥？”
“让逍遥去东欧坐镇吧。”
王天纵平静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寒意。
夏至的脸色变幻不定。
北海王氏在王天纵的意志沉默的时候，暂时年轻的王圣宵不能接替族长职务没有什么问题，但作为王天纵的亲弟弟，王逍遥竟然被打发去了东欧，帝江一跃而上，这其中的问题就太多了。
帝江与王逍遥都是最顶尖的半步无敌境高手，也就是无敌级的战斗力，实力上没什么差别，都快要突破无敌境，这种时候，让王逍遥去东欧，帝江留下，这几乎是清晰的向外界传达了王天纵对王逍遥的不信任。
“逍遥他...”
夏至小心翼翼的问道：“到底做了什么？”
“别多想。”
王天纵轻声道：“没事。”
他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有些对不住你...年轻时就说带你去旅行，一直到现在...呵...今后几年，怕也是没有时间了...”
“你知道我不在意这些事情的啊。”
夏至用力咬了咬嘴唇，轻声道：“只要你好，我就很好，所以你必须好起来，知不知道？”
“当然。”
王天纵笑着点了点头，又咳出了一口鲜血。
在永生药剂的支撑下，他的生机依旧稳定，但十三重楼的剑气却始终无比残酷的折磨着他的身体和意志，这让他看上去显得越来越虚弱。
两人不曾选择去山顶，而是在接近山顶的位置转向，最终进入了帝兵山最为神秘的五号实验室。
实验室位于地下，地面上的两扇门已经打开，黝黑的通道带着灯光蔓延过去，不知道有多远。
这就是王天纵要养伤的地方。
王天纵静静的看着眼前的通道，沉默了很长时间。
东欧乱局，整个黑暗世界都在凋零，燃火，惊雷，半步无敌，无敌境，巅峰无敌，甚至天骄...
绝对的混乱与辉煌过后，所有的一切都将沉寂。
他也将在这条通道中沉寂，不知多久，甚至不知道会不会在出来。
王天纵转头看着视线中的帝兵山。
晨曦逐渐亮了起来。
遥远的深海中升起了朝阳，阳光刺破云层，天际一片绚烂。
“新时代啊...”
他感受着温暖的阳光，喃喃自语。
“不管什么时代，都是属于北海的时代。”
夏至轻声道，语气无比坚决。
王天纵转头看着妻子，他轻轻俯身，在她的脸庞上亲了一下，轻声道：“等我。”
似乎是在害怕着什么，他看着夏至的眼睛，认真道：“等我。”
“能等的。”
夏至笑了起来，泪水与笑容同时出现在她脸上：“只是不要太久，千万不要太久。”
王天纵没有说话，只是摸了摸妻子的头发，转身走进了漫长而幽深的通道。
夏至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
时间的洪流从过去冲刷到今日，她看着自己深爱着的丈夫，往昔的一幕幕带着过往所有的感受涌现出来。
有欢笑，有幸福，有感动。
心满意足了，知足常乐了。
在他身边，夏至感受到最多的，便是沉默与安稳。
有他在的北海王氏，感受的最多的，也是沉默与安稳。
也许是他一直以来背负着的东西都太过沉重，所以夏至一直都不曾在他身上看到丝毫的得意与骄狂。
人生不得意。
她偶尔能从他身上感受到的，只有小心翼翼。
北海的强势，北海的霸道，剑皇的剑光横扫一切。
所有的东西，都是建立在小心翼翼的基础上。
他就像是北海王氏的神明，庇护着一切，阻挡着所有来自外界的威胁，北海二十多年，无论是否回到了巅峰，但这段不长可也绝不算短暂的时光里，整个北海王氏都像是在做着一场悠然自得的美梦。
那个傻子一样的男人从来不曾多说什么，他将无数的事情生生扛在自己的肩膀上，哭着累着沉默着，小心翼翼的。
夏至也一度沉浸在这种美梦中。
但所有的美好，都是幻梦，终成泡影。
王天纵的身影消失在通道里，夏至看着他消失前那一瞬间的身影。
他终于弯下了腰，一头白发，身形佝偻。
夏至站在那，泪如泉涌。
梦醒了。
今后整个北海王氏，都将面对那些曾经被他一人扛起来的残酷与真实。
夏至不知道这个时间会是多久，甚至不知道这样的时间是该长一些，还是该短一些。
她不敢去想明天。
而他仍旧坚持着，不肯说再见。
五号实验室的大门逐渐合拢。
夏至深深呼吸，挺直了身体。
阳光跃入高天。
夏至抬起头，看着新时代的天空。
极致的冰冷随着风吹过来，烈日高悬，整个世界都是黯淡无光。
这就是新的时代。
是无光的世界。
是无梦的人间。
（第四卷终）
第一章：空白
昏沉的梦境中，似乎有无数的声音在耳边想着，梦境的场景仿佛每分每秒都在不停的转变，支离破碎的信息乱七八糟的涌过来，无数的声音还在想着，让人心烦意乱。
李天澜极少做梦，可一旦做梦，梦里的内容往往都是千奇百怪，高山大海，烈火寒冰，刀光剑影，混乱的梦境不断的持续着，他梦到了与秦微白在华亭的初次见面，梦到了东城如是拉着他的手说已经喜欢了他很多年，梦到了王月瞳泪眼朦胧的望着他问为什么，梦到了临安的孤山出现在了李氏龟缩多年的那片原始森林，他甚至梦到了自己，无数人都要杀自己，恍恍惚惚，李天澜觉得自己似乎死了一次又一次。
撕心裂肺的疼痛中，刀光剑影伴随着汹涌烈火扑面而来，画面跳转到了庄园的朦胧白雾中，他梦到了秦微白正紧紧的抱着自己，轮回宫主站在他身边，燃火拿着刀一刀刺进了他的胸口，远方恍惚中是李狂徒的狂啸，夜风吹乱了光影，秦微白飞了起来，升到了 高空。
充斥着星光的世界里出现了一抹撕开了天地的黑白。
剑光如海。
飞到了高空的秦微白变成了东城如是，变成了王月瞳，最终变成了李天澜不认识的一名女子。
她朝着剑光扑了过去。
如同飞蛾扑火。
李天澜猛然睁开了眼睛。
室外的阳光被窗帘格挡着，略有些昏暗的环境里，李天澜坐起身摇了摇头。
脑海中恍恍惚惚的画面开始消失，眼前的一切变得真实起来。
这是一间奢华的足以令人瞠目结舌的卧室，不是那种用无数金银堆积出来的卧室，颜色略深显得很温暖的卧室里到处都是细节，暖色的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线，光线照耀的每一个角落，都给人一种极为舒适的视觉享受。
李天澜的眼神在最快的时间里冷静下来，他看着周围的一切，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
床边还浮动着一抹自然而浓郁的幽香，李天澜感受着熟悉的味道，怔怔出神。
胸膛处的疼痛还在一点一点的蔓延着，这道伤口看起来不大，但给他身体造成的破坏却超出了预期，李天澜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可此时感受着胸口的疼痛，这道伤疤想要痊愈，仍旧需要时间，他缓缓揉着自己的额头，大脑一片混乱，无数的问题从脑子里冒出来，但突然间却又有些不想知道答案。
轻微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来。
房门被推开，一身素衣素面朝天的秦微白端着一个精致的小碗走了进来。
李天澜看着她愣了愣。
她看着李天澜也愣了愣。
短暂的安静中，她笑了笑，柔声道：“什么时候醒的？”
她的笑容清清淡淡，没有什么惊喜，但沉淀出来的却是无限的深情。
“刚醒。”
李天澜的思维似乎有些迟迟缓，他慢慢动了动身体，：“我们...这是在哪？”
“幽州。”
秦微白走了过来，将手中盛放着中药的小碗递给李天澜，轻声道：“趁热呢，赶紧喝了，对伤势有好处。”
李天澜下意识的接过来，将温度微烫的中药一饮而尽。
秦微白拿出一颗糖放进李天澜嘴里，柔和的看着他，就像是在哄孩子一样。
李天澜含着糖想了想，他的大脑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怪异，可思维却始终有些迟缓：“我昏迷了多久？”
“五天了。”
秦微白递过来一杯温水，道：“比我们预想中的要早了一天。”
李天澜小口喝着水，喃喃自语道：“五天...幽州...东欧...”
他握着水杯，手臂微微颤抖。
秦微白紧挨着他坐下，伸手握住他的手掌，语气轻柔，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不要多想了，天澜，事情都过去了。”
“过去了...哦...过去了。”
李天澜突然笑了笑，有些自嘲。
他苏醒前的最后一幕还是王天纵横扫整个黑暗世界所有顶级高手的绝望画面，昏迷中似乎只是做了个梦的时间，事情已经结束了。
“结果呢？”
他看着秦微白问道。
秦微白迟疑了下，欲言又止。
“结果呢？”
李天澜看着她闪烁着迷人光华的眼睛。
“有很多种结果，也有很多种不曾确定的结果，具体到个人，具体到大势，目前事情虽然过去，但很多事情还是很混乱，具体的结果，暂时还没有出来。”
李天澜的内心逐渐下沉，他的胸口再一次隐隐作痛，强自平静着心绪，他缓缓问道：“我们输了？”
“目前来看，我们只是没有赢而已。”
秦微白握着李天澜的手掌，轻声道：“天澜，很多事情牵扯的太大，其实是没有胜负的，东欧就是如此，这场乱局的本质就是未来与生存，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有胜利者，现在这样的结果，是符合预期的。”
“本质是未来与生存...”
李天澜看着她的眼睛：“我的未来与生存？”
秦微白犹豫了下， 点了点头：“是的。”
李天澜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带领雪舞军团代表中洲进入东欧，可以说是参与了一切，可即便是作为亲身经历者，他同样也说不出这次的东欧乱局到底牵扯有多大，所有黑暗势力深陷东欧，凶兵破碎，无敌陨落，神圣双榜支离破碎，整个黑暗世界近乎完全凋零。
这一切的本质，都是为了他的未来与生存。
如果让那些陨落的无敌境高手知道了这所谓的本质，他们会是什么心情？
李天澜握着水杯，想着秦微白的总结。
一场不会有胜利者的乱局。
一场为了他的生存与未来的乱局。
如果一切结果都符合预期，那王天纵会如何？
真正策划乱局的轮回宫主又如何？
“宫主怎么样了？”
李天澜突然道：“带我去见她。”
秦微白静静的看着他，她深邃而璀璨的眼眸中带着一种别样的情绪。
像是同情，又像是别的什么。
这样的目光似乎带着沉重的力量，将他的内心拉扯的不断下沉。
李天澜等着秦微白的回答。
秦微白没有回答，她掏出了手机，递给了李天澜。
“密码是咱们最开始见面的日期。”
秦微白说道，她的脸色带着一抹不自然。
李天澜毫不犹豫的输入了一串数字，手机解锁，一段已经不知道播放了多少遍，传播了多远的视频出现在李天澜面前。
李天澜下意识的放缓了呼吸，点开了播放键。
画面无声。
但那道近乎永恒的剑光却在极为遥远的夜空里亮起了光芒。
那是为整个时代划上了句号的一剑。
那一剑破碎高空，撕裂城市，在生死的边缘中拉近着距离，带着前所未有的璀璨剑光最彻底的爆发出来，变成了最终的结局。
李天澜的脸色逐渐苍白。
隔着屏幕，他感受不到这一剑的剑意，但那汹涌无尽的七彩光芒中，他却可以大致想象出这一剑的威力，以及出这一剑需要付出的代价。
无敌境高手不可能出这样的一剑。
半步天骄也不行。
这是真正至高无上的剑光，撕开了世界，抹杀一切。
这是轮回宫主在黑暗世界中最后的一剑，放弃了所有，义无反顾。
这一剑出，无论王天纵如何，轮回宫主必然陨落。
所谓的必然，就是不会有任何一点意外。
李天澜的手掌颤抖的几乎拿不稳手机。
他颤抖的手掌点着屏幕，点了好几次，才再次按下了播放键。
一遍又一遍。
无声的画面中，那道剑光似乎就是最后的诀别。
秦微白离开了，然后又走了进来。
她的双手捧着一个巨大的木盒放到李天澜身边，轻声道：“这是给你的。”
李天澜木然转头，木然的打开了木盒。
漆黑的巨剑躺在木盒里。
日月星辰，山川湖海，再无光泽。
这是轩辕锋。
今后属于他的轩辕锋。
李天澜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剑身，喃喃自语道：“说好的要活着啊...说好的啊...”
秦微白低着头，眼眶微红。
“这就是她想要的吗？为了我的生存与未来...”
李天澜看着秦微白，声音有些凄惨。
“这是她最想要的。”
秦微白低声道：“甚至可以说，这是轮回宫存在的全部意义。”
李天澜没有说话。
他又想到了刀锋刺入胸口前的那个拥抱。
那么沉重，那么温柔，那么不舍...
千言万语无数的时光似乎都在那个拥抱中凝聚到一起。
此时回想，当时所有的情绪，分明就是决然。
“对不起...”
轻飘飘的声音在耳边想起来。
李天澜闭上眼睛，轻声道：“为什么呢...”
“她之前就说过的...你的天空里，不应该有阴影...”
秦微白小声道。
李天澜睁开眼，眼神恍惚。
这一刻他响起了三年多前跟军师在华亭东皇殿的那次见面。
似乎那个时候开始，军师就想要告诉他什么。
他说轮回宫主想要的是一片没有阴影的天空。
直到这一刻， 李天澜才明白，她想要的，是他的天空，没有阴影。
乱局已经过去，或轰轰烈烈，或寂静无声。
他都没有看到。
但始终悬停在他头顶随时都会垂落的，属于北海王氏，属于昆仑城，属于很多势力的那些剑光与阴影终于随着乱局彻底消散。
他的未来只有光明。
摩尔曼斯的永夜依旧在继续。
幽州已经迎来了晴空。
李天澜走到床边，拉开了窗帘，打开了窗户。
和煦而明媚的阳光照在他身上，视线之中，万里晴空。
李天澜静静的想着那个拥抱。
内心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碎裂，伴随着阳光彻底消失。
他的内心一片空白。
......
ps:久违的第一章~
第二章：嗯
秦微白静静的看着李天澜的背影。
明媚的阳光下，他的身影正对着窗户，明亮的有些刺眼，她看着那道模糊的背影，感受到了落寞。
秦微白低头看着手机。
屏幕上再一次播放的视频已经到了尾声，那道剑光已经消失。
曾经属于剑皇，属于李狂徒，属于古行云，属于阿瑞西斯，属于很多人的那个时代随着这道剑光彻底崩塌，被正式终结。
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
这一刻，秦微白比任何人都肯定，今后的世界是属于李天澜的时代，但也许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在那场乱局之中他到底失去了什么。
秦微白的内心有些复杂。
随着那道剑光落下，时至今日，她仍然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有轻松，有解脱，有种失去了所有禁锢的自由，她的心灵完全放松下来，但却没有愉悦，也没有忧伤，淡淡的，静静的，像是要逐渐迷失自我。
世间万物，李天澜似乎已经成了她唯一的方向。
她轻轻走过去，从背后搂住他的腰，慢慢用力。
“宫主的尸体找到了吗？”
李天澜拍了拍他的手掌，声音低沉。
秦微白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李天澜也没有再问，那一剑是他有生以来所见的最强的剑光，也是他想象中的极限，跟他所看到的武道终点完全一致，以巅峰无敌境驾驭那一剑，轮回宫主的尸体还存不存在都不好说了。
李天澜的内心微微抽痛，茫茫的空白在内心不断蔓延着，他所有的情绪似乎都在消失，和煦的阳光在清晰而残酷的告诉他东欧的一切已经逝去，包括轮回宫主，包括很多很多的人，而建立在乳山尸骨上的美好未来正在朝着他招手。
一次昏迷，新旧两个时代的交替，巨大的错乱感不停的冲击着他的意志。
李天澜转过身，将秦微白的身体紧紧搂在了怀里。
自然的馨香在鼻端弥漫着。
这是他最眷恋甚至是最痴迷的味道。
在华亭的初次见面是这个味道，天空学院他们依偎在一起的时候是这个味道，那如同幻梦般的一夜也是这个味道，每一次见到她，都是这个味道。
李天澜轻轻亲吻着秦微白细嫩的脖颈，沙哑道：“其他人怎么样？”
秦微白的身体有些僵硬，两只小手下意识的抓着李天澜的后背，柔声道：“不好不坏。”
“李狂徒和离兮都伤势极重，至今昏迷不醒，目前据观察，两人的根基都收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害，不过李狂徒本就是破而后立，长生不死印在重塑根基方面可以说是一枝独秀，所以李狂徒应该是有可能恢复的，尽管这个可能很小，而且需要很长时间，但这样的可能确实存在。”
“至于离兮...她的伤势比起李狂徒要轻一些，但应该会堕境，掉下巅峰无敌，林先生醒过来一次，他状态目前来说是最好的，但同样伤势极重，不过相比之下他可以在最快的时间恢复过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如今的黑暗世界，林先生已经是最强者。”
李天澜轻轻在秦微白的脖子上咬了一口，在她下意识的缩了缩头的时候直起身体，轻声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是啊。”
秦微白轻轻叹息：“但也不算太坏。”
李天澜嗯了一声。
林族一直在避世，这样一个综合实力几乎不弱于北海王氏多少的庞然大物，在这场乱局中，不管身为族长的林枫亭心态会不会转变，但避世却不可更改，这是林族无数分支不知道多少年多少代一直保持着的观念，根深蒂固。
如今林枫亭成了黑暗世界的第一高手，他的身份顿时变得无比敏感，林族如果想要继续与世无争，林枫亭就不能去插手任何事情，第一高手与曾经最强的高手之一，终归是两个概念，这个时候，林枫亭任何一个举动，都会被千百倍的放大，继而让人揣摩林族的整体意志到底如何。
至于林族入世，短时间内同样不太可能，与世无争的概念深入整个林族，即便是在外界最能呼风唤雨的几个强大分支，平日里基本也不会跟人起什么冲突，这样的家族，完全属于没人敢招惹，也懒得去招惹别人，林枫亭就算是想要带领林族入世，只是扭转这个观念，就至少需要一代人的世间，如今的林族，有了黑暗世界的第一高手确实可以无惧一切，但林枫亭的手脚，却等于是被林族内部根深蒂固的避世观念困住了。
这同样也意味着林悠闲就算是在中洲发展，林族也不能给他太多的支援，毕竟林族一旦表现出了某些倾向，随之而来的就是无数的拉拢与打压，林族能否承受且不去说，单单让林族沦为是非中心，就是林枫亭不愿意的。
“无论林族如何，我会处理好的。”
秦微白摸了摸被轻咬了一口的脖颈，脸色微红，她手上一枚古朴自然的戒指在阳光下反射着迷蒙的色彩：“这本来就是当初交易的一部分。”
“你处理好？”
李天澜眼神的余光定格在秦微白的戒指上，眼神微微一凝。
他不认识这枚戒指，但却清晰的记得这枚戒指之前一直戴在林枫亭的手上。
“这是林族族长的信物。”
秦微白将手递到李天澜面前，轻声道：“我现在是林族的代理族长，并且已经得到了林族最大的几个分支的默认，有林先生支持我，我会很快接手一切，并且处理好所有的事情。”
李天澜一脸呆滞的看着秦微白手中的戒指。
林族族长。
秦微白。
他并不知道这样的交易，所以当着两个词汇结合到一起的时候，他感受到的只有疯狂。
是林族疯了，还是林枫亭疯了?
“他把林族交给你？”
李天澜嘴角动了动，不可思议的问道。
“是代管。期限大概是二十年，具体的状况，要看林族下一代继承人成长的状态。”
秦微白简单的解释道。
“所以呢？”
李天澜看着秦微白：“今后你属于林族？”
“不啊。”
秦微白轻轻摇头：“我一直属于你。而林族，现在属于我。”
李天澜苦笑一声，林族最高权力的变幻注定只是一个开始，极致混乱的乱局结束后，正在洗牌的黑暗世界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原点，接下来的时间，还不知道要发生多少事情。
“东欧如何？”
李天澜问道。
“乌兰国和东欧五国没有变化，李华成总统昨日已经从东欧回到了中洲，我们在东欧五国的地位已经算是稳定了，最大的问题在雪国，目前包括中洲在内，所有人都在跟雪国谈，只不过雪国的意向很明确，他们一直在跟北海王氏接触，目前看来这没什么，但事情真的僵持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中洲未必原意跟北海王氏争到底，不是没有实力，而是没有必要，毕竟北海也是中洲的一部分，对中洲而言，其实是一样的。”
“但对我们不一样。”
李天澜的声音有些冷。
秦微白点了点头：“我安排了一些后手，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用。”
她的声音刚刚落下，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就响了起来。
秦微白拿起电话看了看，轻轻眯起了眼睛。
“没有用了。”
她轻声道：“刚刚接到消息，代表北海王氏负责跟雪国谈判的王圣宵在离开雪国宫廷前往酒店的路上遭到了伏击，行凶者是雪国名将叶兰卡特上将。上将带领数十名心腹在科莫斯维森大街出手，连同他的两名副手，被王圣宵当场斩杀。”
李天澜眯了眯眼睛。
秦微白的声音继续响了起来：“只用了一剑。”
李天澜终于转过身来：“叶兰卡特?”
“半步无敌境高手，雪国前任元帅，因为一次指挥失误被降衔，但仍然是雪国有数的高手之一。他的两名副手，一名已经是惊雷境巅峰，另外一人，也已经稳固了惊雷境，而且身具雷脉。”
秦微白的声音静静地。
“王圣宵只出了一剑？”
李天澜笑了起来。
“只有一剑。”
秦微白轻声道：“燃火境的一剑。”
一剑斩杀半步无敌，连同一位惊雷境巅峰与一名身具雷脉的惊雷境。
这一战已经在最快的时间里传遍了整个黑暗世界。
但全世界各国各个势力都在猜测着王天纵到底有没有在那永恒的一剑中受伤，又或者伤势到了什么程度的时候，北海王氏的剑光已经在黑暗世界中再次闪耀。
燃火境的一剑。
但这一剑的威力，却几乎已经直追无敌境。
所有有幸去过北海王氏，眺望过帝兵山枭雄台的人都应该记得雕刻在枭雄石上的那句话。
英雄辈出之地。
李天澜沉默着，没有说话。
秦微白也沉默着，直到她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秦微白低头看了看。
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天澜...”
“我这里收到了最新的消息。”
她的声音微妙：“雪舞军团次帅江上雨出现在了雷基城。”
李天澜挑了挑眉。
他沉默着看着窗外的阳光，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点了点头，似乎是在回应王圣宵的消息，又像是在回应江上雨出现的情报。
他嗯了一声。
第三章：空房
秦微白还是有些犹豫。
王圣宵和江上雨的崛起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无论如何，这终究不是什么会让人太过担忧的事情，只能算是新时代刚刚开始时萌芽出来的新气象。
她犹豫的是不知道该怎么跟李天澜开口。
对于各方面而言，东欧乱局都堪称是损失惨重，甚至可以说是惨烈。
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乱局，早已注定。
各方面都在失败，有的一蹶不振，有的带着惨重的损失沉默着疗伤。
王天纵没有赢。
轮回宫主没有赢。
李天澜...
看似得到了最多的李天澜，也没有赢。
秦微白有信心去处理很多事情，可此时对于即将开口的消息和接下来可能面对的局面，却觉得无比棘手。
那是关于东城如是的伤势。
而造成东城如是重伤的，是北海王氏的恶魔军团。
北海王氏的小公主王月瞳， 正在天南为李天澜奔走。
这注定是一段同样混乱的纠缠。
李天澜知道后会怎么做？
他不可能放弃什么，但却又注定会失去什么。
轮回宫主，王月瞳，东城如是...
这样的结果对李天澜来说同样惨烈。
秦微白静静的想着，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怎么了？”
李天澜不知何时转过身来，看着秦微白问道。
秦微白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李天澜也没在意，轻声道：“出去走走。”
他走过来自然而然的拉住了她的手掌。
秦微白低着头走出来，跟在李天澜身边，无比温顺。
清晨的微风伴随着清淡的花香在开门的瞬间吹了过来，满目的苍翠鲜艳。
与卧室内充满了现代风格的舒适布局不同，外界的一切精致唯美的如同古代宫廷，鲜花绿草，整洁干净的小石板路，不远处还可以听到清脆的活水流动的声音，李天澜看着前方有些斑驳但却不显陈旧反而极为沧桑的墙壁，再次问了一句：“这是哪？”
“雍亲王府。”
秦微白犹豫了下，低声道。
李天澜眯了眯眼睛。
他成年之前的人生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李氏那片建立在原始森林的营地里，可他对幽州并不陌生，只不过如今这座繁华大城，在当年的李鸿河嘴里都是遥远的如同虚幻的故事，他听说过雍亲王府，这是如今幽州保存着的规模最大，也最完整的前朝古迹之一，据说在百年前曾经对外开放过，当时是幽州极为有名的景点，只不过近百年来一直处于封存状态，李天澜根本不曾想过自己醒来后会出现在这里。
他想到了自己醒来的那间卧室。
“这是哪？”
李天澜终于回过头来，看着秦微白，认真问道。
“这是...”
秦微白迟疑着，最终苦笑起来：“这是属于白家的产业，百年前， 白家得到了雍亲王府的产权，而最近几年，白家修缮之后将这里当成是...”
她看着李天澜的眼睛，用力握着他的手掌：“白家修缮之后，已经将这里当成是你的婚房...”
“婚房...”
李天澜喃喃自语了一声，看着秦微白的眼神，他的内心微微下沉。
在白家眼中，跟他有关的婚房，新娘自然是东城如是。
但从他醒过来到现在，东城如是一直都没有出现。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如是呢？”
“如是...还在养伤。”
秦微白感受着李天澜有些冰凉的手掌，咬了咬嘴唇：“就在附近的一家私人医院里，林先生，李狂徒他们都在那，我可以带你过去。”
李天澜站在原地沉默了很长时间。
他没有迫不及待的跟着秦微白离开，而是在仔细思索着什么。
阳光下，他有些苍白的脸庞在最快的时间里恢复了平静，甚至显得有些冷漠。
他在花园的一张石桌前坐了下来。
“她的伤势如何？”
他低低的问道。
他昏迷之前东城如是还站在他身边，他知道她有无敌一剑，但却不认为在天骄的战场中，东城如是可以起到什么太大的作用。
那是谁伤了她？她的伤势又怎么样？
“我不太清楚...”
秦微白有些茫然，自来到雍亲王府后，她所有的心神都扑在李天澜身上，关于东城如是，准确的消息是没有的，但有些可能的结论，无数的专家却早已在几天之前就已经得出来：“据说伤势很重...”
她看着李天澜平静的有些冷漠的脸庞，内心突然变得有些慌张，但有些事情，终究是隐瞒不了的：“东欧的时候，你昏迷不久，如是强行拔出了寂静剑，但自身却没能承受得住寂静剑的剑意，她的身体受创极为严重，目前还看不到有恢复的可能，如果...”
她深呼吸一口：“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她也许会变成植物人...”
残酷的真相如同刀锋一般疯狂的切割着李天澜的心脏。
视线中，李天澜的脸庞坚硬的如同岩石，没有半点变化。
植物人...
他想到了那个喜欢藏在自己怀里轻轻咬着自己耳朵的小女人...
植物人...
那个说认识了自己很多年，喜欢了自己很多年的小女人...
植物人...
那个说会保护自己的小女人...
植物人...
李天澜紧紧抿着嘴唇。
“噗！”
殷红的鲜血直接从他嘴里喷了出来，染红了石板小路。
“天澜...”
秦微白猛地冲过来，紧紧将他搂在怀里：“会有办法的，相信我，一定会有办法的。”
植物人...
李天澜的眼神愈发冷漠：“为什么？”
当时那种情况，东城如是为什么会选择拔剑？
秦微白没有说话。
“为什么？”
李天澜又问了一遍。
“你昏迷后不久...有人冲击了庄园，打破了蒋千颂的九丈红尘领域，那个时候，我们身边唯一能保护你的力量，只有如是和寂静...”
“我会保护你的。”
植物人...植物人啊...
李天澜咬着牙，视线中的一切都在疯狂的旋转着。
他挣扎着站起来，轻声道：“谁？”
“北海...北海...恶魔军团...”
恶魔军团...
李天澜想着审判日中自己看到过的那些诡异的红光，没有开口。
“天澜...”
秦微白喊了一声。
李天澜看了她一眼，轻声道：“会有一个交代的。”
他沉默了一会，继续道：“会的。”
阳光下的晨风吹了过去，花枝摇颤，带着芬芳。
远方飞鸟的鸣叫与清脆的流水传了过来。
李天澜看着眼前古香古色的雍亲王府。
这是他的婚房。
但婚房之内，今后也许很长时间，也许永远，都不会在有新娘。
空空荡荡的王府。
空空荡荡的婚房。
李天澜低头擦掉了自己嘴角的鲜血，轻声道：“会有交代的。”
第四章：新晋无敌
朝阳逐渐变成了烈日。
阳光变得炽热。
高温笼罩着王府，在花草流水间弥漫着。
秦微白一身白裙站在李天澜面前，如同一尊逐渐失去了灵气的雕像。
静谧的环境里，足足沉默了将近一个上午的李天澜终于站起身，平静道：“我去看看，你...”
他顿了顿，还没开口，秦微白已经善解人意道：“我就不过去了。”
东城如是昏迷后，恰好最近幽州有个规格极高的会议，来幽州开会的白清浅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和王府之中两头跑，她没有对秦微白说什么，但如今李天澜醒过来，在带着秦微白出现在白清浅面前，无论白清浅何等身份，看到昏迷的东城如是，再看秦微白，难免会有些想法。
李天澜点了点头：“你好好休息。”
他笑了笑，柔声道：“没事。”
他的语气淡的没有任何情绪，所有的伤心，愤怒与杀气似乎都随着沉默而彻底消失，他沿着小路走向王府门口，无数的花草在微风中摇颤着，李天澜紧紧抿着嘴，视线中的整个世界都开始变得苍白。
白家的私人医院距离雍秦王府不到五百米的距离，医院名义上属于白家，但实际上却是豪门集团集体打造，大把的银子撒出去，最先进的设备和最顶尖的医生都蜂拥而至，毫不夸张的说，这里随便一个护士，放在别的医院都有着不逊于专业医生的水准。
医院不大不小，风景宜人，平日里也并不清冷，豪门集团一些已经退休的大佬几乎是常年在这里疗养，甚至很多时候，豪门集团的集体决策，都是在这里被确定的。
李天澜走进医院的时候，因为逐渐升高的气温，几位正在树下下棋的老人刚刚收了棋盘打算转移战场，双方几乎是同时来到电梯前，李天澜点点头，看着已经打开的电梯，声音沉静道：“您几位先请。”
“算啦，年纪大了，站一会全当是锻炼身体。殿下忙的都是急事，你先，我们还要等个老伙计。”
一名一身唐装须发皆白的老人笑了笑，看着李天澜的眼神极为友善。
李天澜脑子有些乱，现在他确实也没什么心情客套，点点头直接进了电梯。
电梯逐渐升高。
老人看着电梯口旁不断变化的数字，嘴唇微动。
“老许，这一位如今可是炙手可热啊...”
一名拎着棋盘的老人走到白发老人面前，意味深长的开口道。
须发皆白但精神却极为旺盛的许老沉默了一下，笑了笑：“炙手可热， 但也麻烦不断，前几日听说他秘密回了幽州，一直在养伤，如今看来，不像啊。”
“年轻人，可能是身体恢复的好吧？”
老人抚摸着手里的棋盘，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东欧乱局打成这样，不管损失了什么，起码在别人眼里，就是这位跟北海王氏获利最大，我家的二小子现在还在乌兰国，听说这位回幽州，已经打了两次电话让我拜访一下这位小殿下...”
许老笑着摇了摇头：“可惜了，今天不是时候。”
“东城家那小姑娘的伤势，听说很不乐观。”
拎着棋盘的老人犹豫了下。
“不碍大局的。李帅的立场变不了。”
许老摇了摇头。
“李帅？”
老人捏了下棋盘，若有所思。
“只要我们齐心合力，他就是李帅。”
许老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最近的风声你也听到了？”
“这么大的动静，哪能听不到？”
老人苦笑起来：“东南和昆仑那几位一再要求要仔细考虑李帅的元帅军衔，甚至在质疑雪舞军团的军功，乱七八糟的，我们倒是可以齐心协力，但这位小殿下接下来怎么做，也是关键。”
“论强势，这位的性格我是不用担心的。”
许老嘿嘿一笑，轻声感慨道：“接下来中洲会很热闹啊。”
老人点了点头：“对东城部长来说，这应该也算是个机会了。”
许老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作为六大集团中最松散的豪门集团，李天澜最开始的出现引起了很多人的不安，东城无敌不遗余力的支持更是让豪门集团内部非议不断，不过随着东欧乱局的爆发，这一切暂时被压制下来，等到李天澜拿下以乌兰国为中心的东欧五国，豪门集团内部的气氛开始出现了变化。
东城无敌行动迅速，借着李华成访问东欧的时机直接将东欧五国这块蛋糕摆在了豪门集团所有人面前。
没有人不喜欢利益。
巨大的利益让豪门集团完全团结起来，顺理成章的接纳了李天澜的加入，并且默认了他的地位，不说东欧其他的地方，只是东欧五国，就是足以让豪门集团每天都吃的满嘴流油而且可以吃几十年的大蛋糕，李天澜相当于是蛋糕师，只要抓住东欧五国的主导权，李天澜在豪门集团的地位就会越来越稳固，这对于东城无敌想要整顿豪门集团的松散气氛，甚至让李天澜接班，都是最好的机会。
电梯停在了九楼，随即一路向下。
许老笑了笑：“这不就是态度吗？伤势好转的第一时间就来看望未婚妻，这算是给我们这些老家伙一颗定心丸？”
拎着棋盘的老人哈哈一笑，刚想开口，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猛然响了起来。
同一时间，许老的电话铃声也在响着。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同时接通了电话。
只是听了两句，两人的脸色就猛然一变。
许老的手机掉在了地上的时候，棋盘砸在地板上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棋子滚动着，极为清脆。
两名在豪门集团影响力非凡的老人对视一眼，同一时间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日是中洲的八月三十一日。
炎炎烈日之下，当来自于西南的消息带着剑意在中洲扩散的时候，无数人在目瞪口呆之余做出了不同的反应。
有人欢笑，有人愤怒，有人呆滞。
中洲八月三十一日。
一直闭关已经沉寂了数日的蜀山涅??剑主卫昆仑正式突破，进入无敌境！
曾经的无敌境已经沉寂。
新的无敌境走入了所有人视野。
风云变幻。
新时代的步伐正在稳步向前。
而这足以振奋人心的消息正带着不知道是喜讯还是噩耗的情报在不断传递。
卫昆仑出关的第一时间就做了一个极为重要的决定。
在来自西南的消息还在中洲扩散的过程里，这位中洲新晋的无敌境已经带着自己的三位亲传弟子登上了前往幽州的飞机。
消息无数次的被反复确认后，终于变成了事实。
中洲新晋无敌境高手卫昆仑欲为三位已经卡在瓶颈期的亲传弟子寻访名师。
名师在幽州。
卫昆仑是想让自己的三大弟子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随李天澜学剑！
风云激荡。
带着万千剑意却低调了很多年的蜀山在崭新的时代中第一次出现在了没有阴影的天空下，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出现在了李天澜的身边。
而新时代的脚步，还在继续。
第五章：骄阳
九楼是医院的顶楼，也是整座医院最为安静的区域，偶尔有护士和医生脚步轻盈而迅疾的穿梭着，每个人的脸庞都是一片紧张肃穆。
电梯门打开的第一时间，李天澜就注意到了墙壁上几个鲜红醒目的字母，他不懂英文，不知道这几个字母的全称，但却知道这几个字母组合在一起的意思。
九楼是医院中最为严肃的地方。
重症监护室，或者说是重症加强护理病房。
李天澜看着眼前鲜红的字母，沉默了很长时间，他的呼吸越来越深，平静的没有半点情绪的冷漠眼神下，他的气息在轻轻的颤抖着。
东城如是是如今重症监护室内唯一的伤员。
李天澜不想往坏处想，可她呆在这里，即便是最乐观的说法，东城如是依旧没有度过危险期。
北海王氏。
恶魔军团。
王天纵的兑子。
剑皇想用恶魔军团兑掉李天澜，结果却重创了东城如是。
王天纵不会觉得值得。
李天澜也不会觉得值得。
双方都不值。
李天澜走出电梯，不动声色的握紧了拳头。
轻微的脚步声从走廊里响了起来，一身浅色居家服的白清浅穿着拖鞋转过走廊，看到李天澜愣了愣。
李天澜也愣了愣。
他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白清浅的目光依旧柔和，李天澜在她的眼神中甚至看不到半点责怪。
有生以来第一次，李天澜体会到了什么是无地自容，在对方依旧包容柔和的眼神里，他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白清浅走了过来，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知道你醒过来来医院了，我出来接你。”
“阿姨...”
李天澜声音嘶哑，浑浑噩噩，他的声音就像是从牙缝里一点一点挤出来，无比艰难：“对不起...我...”
“傻孩子。”
白清浅抓了抓他的头发，这位在外界面对对手时的手段一向强势甚至很多时候可以说的上是毒辣的女强人此时没有半点 锋芒，东城如是昏迷，李天澜昏迷，王府医院两头跑的她看上去憔悴了些，但依旧高贵端庄，雍容大气：“说什么傻话？这是如是的选择，局面如此，哪有谁对不起谁？你没有对不起如是，也没有对不起我，不要多想了。”
李天澜摇了摇头，没有开口。
东城如是拉过李天澜的手掌，带着他走向病房：“从小到大，因为我们太过注重这份婚约，所以灌输给如是的思想可能太重了些，她没有什么逆反心理，反而同样也很重视这份婚约。天澜，这是你的幸运，也是如是的幸运。你们以后会成为夫妻啊，是人生中最亲密的彼此，如是可以为你拔剑，我其实很开心的。男女，夫妻，遇到危险的时候，男人会站在女人面前，天经地义，但既然是夫妻，男人暂时无力的时候，女人为什么不能站出来？如是这一次站出来，很重要。我听说了东欧的那一剑，那一剑能让你清楚如是在你心里的身份，也能让如是清楚你在她心里的身份。”
病房的门推开。
白清浅带着李天澜走进去。
病房内的布置不亚于豪华套房，房间里充斥着淡淡的馨香，李天澜路过客厅，站在卧室的病房门前，推开了卧室的门。
浓郁的药草味道充斥在病房里。
宽大的病床上，那个曾经在摩尔曼斯挡在他身前，面对着恶魔军团和北海军团的精锐直接拔出了寂静的女子此时正静静的躺在床上。
她的身体似乎没有任何着力点的躺在那，脸色惨白，一动不动，清丽而清瘦。
李天澜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拉过东城如是的手掌。
纤细白嫩的小手此时在他手中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量。
李天澜握着东城如是冰凉的手掌，沉默了很长时间。
“医生刚刚检查过了，未来一周的时间是关键，如是能不能挺过来，就看接下来的一周了，不过医生的说法还是很乐观的，如是的求生欲很强，应该可以度过危险期。”
应该可以...
很乐观...
感受着东城如是的身体状态，李天澜嘴角勉强的动了动。
他想到了秦微白的说法。
似乎从来都没有想过东城如是会死。
此时想来，原来植物人，才是最乐观的结局吗？
植物人...植物人啊...
北海王氏。
恶魔军团。
恶魔军团...
李天澜的内心猛地抽痛了一下。
他凝视着东城如是的脸庞，吸了吸鼻子。
东城如是安静的躺在那，一动不动。
李天澜俯下身体，凑近了东城如是的耳边，轻声道：“我没事了。”
微弱的让他心凉的呼吸声中，他轻轻咬了咬她的耳朵，声音温柔：“等你醒了，我娶你。”
恍惚之中，东城如是的睫毛动了动。
像是动了，又像是没动。
李天澜没有去看，也没有心情去看。
他直起了身体，直接走出病房。
白清浅站在门口，看着他，欲言又止。
李天澜似乎彻底平静下来，他笑了笑，轻声道：“阿姨，我走了。”
“你想去哪？”
白清浅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不知为何，她的内心突然有些不安。
这样的李天澜太安静了，安静的让她都觉得有些疯狂。
“我去看看其他人。”
李天澜的声音无比平静。
“天澜...”
白清浅看着李天澜的眼睛：“答应我，别冲动！”
“当然。”
李天澜轻轻笑着，平平静静：“但有些事情，总要有交代的。”
他对白清浅点了点头，平静的走出病房，用近乎逃离的速度出了走廊，进入了电梯。
电梯无人。
李天澜的手掌死死的抓住电梯的金属墙壁，大口的喘息着。
他的眼神越来越平静，但五根手指却生生洞穿了电梯的金属墙壁，留下了五个漆黑的指洞。
电梯停在了在一搂停下。
李天澜走出大厅，前往二病区。
脸色同样有些苍白的林悠闲匆匆的走了过来，他看到李天澜，微微松了口气。
“刚刚接到我姐的电话说你醒了，我估计你会来这里，怎么样？如是的情况如何？”
重新恢复了平静的李天澜看着林悠闲笑了起来，阳光灿烂，他轻声道：“情况很不好啊。”
林悠闲错愕了一瞬。
李天澜的笑容如此平静，跟他话语中的内容完全是两个极端。
他的嘴角动了动，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走吧。”
李天澜路过他身边：“去看林先生。”
林悠闲皱了皱眉，下意识的跟在他身边。
温度在升高。
医院里的微风佛动着花草。
林悠闲犹豫了很长时间，才轻声道：“当时我也在那，不过恶魔军团冲的太快，蒋千颂可以说是瞬间陨落，如是...不止是救了你，也救了我，林族欠她一个人情。”
他顿了顿，自嘲一笑道：“不，是我欠她一个人情。”
李天澜没有说话。
“天澜，你想...”
“你说。”
李天澜突然打断了他的话：“黑暗世界中最壮观的地方在哪里？”
林悠闲愣了愣。
黑暗世界中最壮观的地方？
他还在思考，李天澜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我小时候听说过一个地方。”
他轻轻的说着，温和的，平静的：“那是爷爷给我讲的故事，那是一处建立在山巅的石台，石台中间有块数百年来都面对着苍穹与大海的石头，他说那块石头上刻着很多的名字，黑暗世界数百年的风流，几乎都在那块石头上。”
“那应该就是黑暗世界最壮观的地方了。”
林悠闲的脸色逐渐变化。
“你去过帝兵山枭雄台吗？”
李天澜突然问道。
林悠闲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他小时候去过帝兵山，但却没有去过枭雄台，那是北海王氏的禁地，偶尔几次开放，也是招待真正的贵客与大人物。
“帝兵山，枭雄台...”
李天澜眯着眼睛笑了笑：“我也没去过。”
他向前走着，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轻声道：“我想去看看。”
如同一道惊雷滚过晴空。
林悠闲看着他，一脸呆滞。
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合适。
于是李天澜平静的修改了自己的措辞。
“我要去看看。”
那种疯狂似乎正在以一种最平静的方式宣泄出来，压抑着，但却又无比狰狞。
张牙舞爪。
李天澜的脚步一直在前行。
正午的阳光照亮了上万里的晴空，光芒带着高温洒落下来，落在李天澜身上。
李天澜抬头看着天空。
阳光之下，他的身影笔直，如同骄阳。
第六章：明天
幽州城入夜，朦胧的夜色笼罩着这座灯火辉煌的城市，一种无比压抑的气氛似乎正随着不断深沉的夜色缓缓压下来，整个幽州都变得有些躁动。
这个下午，这个夜晚，不知道有多少目光正聚集在雍亲王府与豪门集团的私人医院中。
李天澜苏醒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
经历了东欧乱局并且起到了重要作用的李天澜面对醒来后的一切会做什么选择，这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事情。
李天澜回到王府的时候，秦微白已经亲自做好了晚饭，几个小菜比较清淡，白粥也恰到好处，李天澜神色如常的跟秦微白吃饭聊天，一起收拾碗筷。
客厅里的新闻联播已经到了尾声，最后一条新闻播放的是有关雪舞军团的伤员近期会回国接受救治的内容，至于雪舞军团的元帅李天澜和雪舞军团的军功，起码目前看来，新闻中只字未提。
李天澜坐在沙发上点了根烟，静静的看着电视，他将慵懒的依偎在他身边的秦微白搂过来，把玩着他的头发，轻声道：“蜀山是怎么回事？”
“嗯？”
秦微白懒懒的，带着鼻音，如同阳光下享受着温暖的猫。
“卫昆仑。”
李天澜看着秦微白道。
卫昆仑成功突破成为中洲新晋的无敌境高手，李天澜几乎是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消息，随之而来的，这位新无敌竟然让他的三位弟子来跟自己学剑，如此匪夷所思的举动背后完全是已经大的不能再大的善意。
李天澜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跟东城无敌有过沟通，东城无敌表示蜀山的事情跟自己无关，他同样将电话打给了目前还在临安的李鸿河，李鸿河坦然承认他可以影响到幻影剑主云沁曦，但对于卫昆仑同样摸不到头脑，至于学院派？李天澜跟他们只是合作关系，就算学院派手中有卫昆仑这张好牌，也不可能交给他。
而且蜀山位居西南，剑气万千，在中洲西南的武道和黑暗领域中，堪称是独一无二的王者，西南是太子集团的大本营，很多时候，蜀山尤其是卫昆仑这一脉一向都被视为是太子集团的力量，如今卫昆仑亲大哥卫天航，就是中洲军部如今的副部长之一，太子集团真正的大佬，要说蜀山会成为太子集团死对头学院派手中的棋子，谁都不会相信。
如此一来，素未谋面的卫昆仑突然对李天澜释放如此巨大的善意，排除这位新晋无敌对李天澜的好感，幕后唯一的推力，就只剩下轮回宫了。
“他啊...”
秦微白的眼神有些复杂：“他应该已经下飞机在来的路上了，等他来了，让他跟你谈。”
李天澜深深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秦微白往李天澜怀里拱了拱，似乎想要让他搂的更舒服一些，她沉默了下，小心翼翼道：“如是怎么样了？”
“情况不好。”
李天澜语气寻常的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目前看来，植物人是最好的结果，下午我跟专家们有过谈话，理论上痊愈的可能性是有的，但需要很长的时间。”
植物人...
秦微白想着轮回宫主的算计。
终局之战无数次的回放，她愈发确定轮回宫主的计划。
从一开始，轮回宫主就没有将所有希望寄托在李天澜会乖乖留在雷基城这件事情上，她希望李天澜留在那，但即便他出现在摩尔曼斯，东城如是仍然可以成为她的筹码。
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预料到东城如是的结局，也不知道她是否会心疼，会歉疚。
秦微白自嘲的笑了笑。
那个女人...也许除了李天澜，她根本就不在乎其他任何人和事吧？
“会好起来的。”
她在李天澜怀里仰着头看着他，轻轻摸着他的脸。
“你说我应该后悔吗？”
李天澜突然问道。
他静静的思考着：“有些问题似乎很明白， 又似乎很不明白，比如宫主当初刺我的那一剑，比如如果我不去摩尔曼斯，如是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而事实证明在最后的乱局中，我确实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再比如，如果我不去...”
“你后悔吗？”
秦微白打断了他的话，问道。
李天澜沉默了一会。
“我不知道。”
他摇了摇头。
是的，在几乎失去了东城如是，又被轮回宫主刺了一剑的情况下，他的答案是他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
在当时的情况下，他不可能不去摩尔曼斯。
必须要去。
“那就是了。”
秦微白柔声道：“很多时候，无论我们有没有改变什么，最初的态度，其实是最重要的，你不知道你后不后悔，但我可以肯定，那一夜如果你不去摩尔曼斯，中洲会对你失望，你也会对自己失望。”
李天澜笑了笑，有些苦涩：“或许吧。”
新闻联播结束。
天气预报也到了尾声。
北海行省，明日大雨。
李天澜看着电视中的画面，眯着眼睛，轻声道：“有些事情，必须要有交代，小白，我要去帝兵山枭雄台看看。”
“十年，十年之内，你肯定可以俯视整座帝兵山。”
秦微白的声音斩钉截铁。
“我等不了十年。”
李天澜笑了起来。
秦微白愣了愣，轻声道：“五年之内，也不是没有机会，你...你想什么时候去？”
北海行省，明日大雨转暴雨。
李天澜指了指屏幕，平静道：“明天。”
“不行！”
秦微白一下子从李天澜怀里坐了起来，因为动作太急，她的额头撞到了李天澜的鼻子，两人同时闷哼了一声。
“不行。”
秦微白一只手揉着额头，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李天澜的鼻子：“你知不知道枭雄台对北海王氏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是北海王氏的禁地！是整个帝兵山最神圣的地方，甚至比起王天纵的寝宫地位都要高，而且高很多，只有真正被北海王氏认可的大人物才有幸登上帝兵山，是要被北海王氏认可的那种，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只有在某些合作中跟北海王氏有着共同而且十分巨大的利益的那种人，才会被北海王氏认可。”
“近十年来，全世界只有三个非北海王氏的人有幸踏足枭雄台，你知不知道都是谁？”
“是谁？”
李天澜轻声问道，他的手指点着秦微白红了一块的白嫩额头，有些漫不经心。
“一个是中洲总统李华成。”
“一个是罗斯柴尔德族长保罗。”
秦微白道。
“第三个是谁？”
李天澜看了她一眼。
秦微白犹豫了下，轻声道：“第三个，是中洲盛世基金的老板寒冬楼。”
李天澜愣了愣。
还没等他意识到什么，敲门声就已经响了起来。
“进。”
李天澜挑了挑眉。
一名身材高大丰满的欧洲女人从门外走了进来，声音恭谨道：“殿下，老板...”
李天澜看着他，恍惚了一瞬。
出现在他面前的，赫然是轮回宫幸存的天王之一骑士。
秦微白从李天澜怀里直起身体，淡淡道：“怎么了？”
“贵客来访。”
骑士轻声道：“要不要让他们进来？”
“谁？”
李天澜问了一句。
骑士飞快的看了他一眼：“李华成总统，还有吴越的王青雷书记...”
秦微白哦了一声没有说话，心想是演戏的来了。
李天澜随手拍了拍秦微白的臀部，轻笑道：“去泡杯茶，听听他们要说什么。”
第七章：圣徒卫昆仑
古香古色名贵而奢华的大厅门前，李天澜站在那看着走过来的李华成与王青雷，表情平静的做出了迎接的姿态。
可从东欧回到中洲不久的李华成看着那张年轻的有些过分的脸庞，内心却生出了无数的感慨。
他和李天澜只有短短一周没见。
可这一周却是两个时代新旧交替的一周。
终结日过去，乱局落幕，李天澜从苏醒的那一秒开始，地位就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李华成不确定李天澜是不是意识到了这一点。
可再次面对这个年轻人，他的心态却已经不再轻松。
如今这个年仅二十二岁的年轻人，在老一辈相继沉寂之后，已经是有资格站在整个黑暗世界巅峰的顶尖强者，在获得了豪门集团的强力支持后，现在的他有资格获得任何人的尊重。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李天澜主动向前走了两步，不紧不慢。
“总统先生。”
他主动敬礼，伸出手跟李华成握了握手。
李华成表情温和平缓，他拍了拍李天澜的手掌，笑道：“伤势怎么样了？听说你在摩尔曼斯重伤昏迷，不止是我，包括青雷在内，很多同志都很担心，毕竟你们，才是未来守护中洲的希望。”
“我现在很好。些许流言，传的夸大其实了。”
李天澜摇了摇头，看了王青雷一眼，他的表情和眼神中只有淡漠：“王书记。”
“很好就好，很好就好。”
王青雷笑眯眯的，这位北海王氏的大人物， 东南集团的领袖人物，近几年来已经成为了中洲最令人瞩目的政治人物，也是如今北海王氏内部微妙气氛的关键，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目标，所有人也都在看他到底如何走下去，今夜此时，他随着李华成来到雍亲王府看望李天澜，已经引起了无数的议论和猜测，李天澜内心也在猜测，可起码从表面来看，王青雷不曾露出丝毫别样的情绪。
他的眼神和笑容都极为真诚，带着欣慰和欣喜，无懈可击。
李天澜点了点头，伸手道：“请吧。”
秦微白已经在客厅中泡好了茶。
淡淡的茶香中，她起身微笑着跟李华成打了个招呼，雍容典雅，安静温婉，曾经高高在上的女神恍惚之中似乎变成了安静乖巧的人妻少妇，风采愈发璀璨夺目。
李华成坐在沙发上品着茶，酝酿着措辞。
李天澜看着他，不动声色。
他其实一直都是个不太懂得人情世故的人，入世前原始森林中的营地，荒漠中的监狱都不讲究这一套，入世后天都决战的厮杀，三年万里的游历也不需要这个，东欧乱局更是你死我亡的掠夺与征服，那种尔虞我诈笑里藏刀的东西他暂时学不来，也没什么兴趣，所以他根本不介意冷场，只是静静的看着李华成，看他能说些什么。
“天澜，是这样，东欧的事情，目前还有很多余波。而我们内部，同志们也有很多不同的看法，还有很多人想要听听你的态度，明天月初，决策局会召开全体会议，我在这里发出邀请，希望你明天可以出席，这场会议，也算是你回国之后的述职报告了，如何？”
李华成主动开口笑道。
“明天？”
李天澜挑了挑眉：“明天什么时候?”
“上午八点。”
李华成看了他一眼，笑呵呵道：“怎么？天澜明天还有其他事情？雪舞军团要两天时间才能撤出东欧。”
“上午可以。”
李天澜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王青雷，淡淡道：“只是我在东欧经历了一些事情，有些事情，我想要个交代。”
他看着王青雷的眼睛，平静道：“王书记，我想去枭雄台看一看，你有什么意见？”
枭雄台！
即便是李华成听到这句话脸色也忍不住一变。
王青雷愕然抬起头，看着李天澜。
李天澜的眼神平静而认真。
王青雷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的消失，他似乎觉得有些荒唐，语气中充满了荒谬和异样的嘲讽：“你想要去枭雄台？”
“不止是想。”
李天澜说道：“而是要去。”
“抱歉。”
王青雷的眼神似乎一瞬间变得冷漠：“枭雄台是北海行省的禁地，那里不是可以欢迎殿下大胜而归的地方，这件事情我可以做主，也可以明确告诉你，枭雄台，不欢迎殿下。”
“我听到了。”
李天澜点了点头，他站起来，看着王青雷，居高临下：“只是你似乎忘记了一个问题。”
他的语气温和平静：“现在我想去哪，你觉得还有人能拦得住我吗？”
“天澜。”
李华成皱了皱眉。
王青雷深深看了他一眼， 轻声道：“我知道北海王氏与殿下之间有很多误会，不过很多事情都是可以解决的，大家都在中洲，此时局势微妙，我希望殿下能以大局为重，不要...”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李天澜猛然伸出了手。
整片王府的空间随着他的伸手陡然震动了一下。
王青雷的身体直接飞了起来，落在了李天澜手里。
李天澜死死的捏住他的脖子将他提起来，刹那之间，他的双眼已经是一片彻底失去了理智的阴森与猩红。
“大局为重？！”
他的声音阴冷的如同地狱深渊里吹出来的阴风，暴虐而放肆：“恶魔军团当初联合罗斯柴尔德想杀我的时候，怎么没人说大局为重？王天纵派恶魔军团袭击庄园的时候，怎么没人说大局为重？北海王氏真的能以大局为重的话，我的未婚妻现在会躺在医院里？现在我还活着，我想上枭雄台，你告诉我大局为重？”
“王，青，雷。”
“你告诉我，什么是大局？”
“砰！”
带着巨大力量的拳头直接砸在了王青雷腹部。
“你所说的大局，又是谁的大局？！”
王青雷的狂喷鲜血，尸体沿着地板滑出去将近二十米的距离。
狰狞而暴虐的杀意卷过大厅。
李天澜一步向前。
身后秦微白的双臂搂过来，死死的将他抱住。
李华成严肃的有些阴沉的脸庞出现在他面前。
“天澜，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李天澜深深看了他一眼。
杀意在消失。
所有的情绪一瞬间被他压在了心口。
“当然。”
他笑了起来：“抱歉，我刚才的情绪有些激动，不过既然王书记是顾全大局的人，想必不会介意刚才的事情吧？”
他歪着头看着在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的王青雷，面无表情道：“王书记，大局为重啊。”
李华成瞪了李天澜一眼，但明显没有真的生气。
急促的脚步声中，骑士高大丰满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门口。
“殿下。”
她扫了一眼客厅的状况，平静道：“蜀山涅??剑主卫昆仑先生前来探望。”
李天澜眯了眯眼睛。
李华成和王青雷都是微微一滞。
中洲新晋的无敌境高手卫昆仑想要让自己极为看重的三位亲传弟子随李天澜学剑，这件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只是没有人想到卫昆仑会来的这么快。
李天澜想了想，看着李华成点点头道：“总统先生，失陪一下。”
李华成点点头，看着李天澜的背影，又跟脸色惨白的王青雷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跟着李天澜走了出去。
李天澜快步穿越王府，接近王府大门的时候，卫昆仑已经带着三名弟子走进了门口。
这是李天澜第一次见到这位在中洲大名鼎鼎的涅??剑主。
这曾经是黑暗世界中最强的半步无敌境高手之一，只不过却一直游离在大势之外，天都决战没有他的身影，东欧乱局也没有他的身影，就算是这之间的三年，黑暗世界遍地烽火的时候，蜀山的剑气也不曾离开过西南。
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在闭关寻求突破无敌境的道路。
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进入无敌境后，第一时间竟然是来拜访李天澜。
李天澜认真的看着眼前的卫昆仑。
卫昆仑的年龄并不大，介于青年与中年之间，四十岁上下的年纪。
他的相貌身材并不如何出众，但一举一动，细微却生动的剑气却可以说是无处不在。
李天澜皱了皱眉，他本能的察觉到对方的剑气有些熟悉，但却不知道在哪里感受过。
“殿下，我的来意相比你也听说了，我这三位不成器的徒弟，殿下如果用心，将来未必不能独当一面，大家都是熟人，我不用绕弯子，让我这三位弟子加入东皇殿，跟在殿下身边学剑如何？”
李天澜看了一眼卫昆仑身后的三人。
两男一女。
女弟子自然是夜画雨，这是唯一李天澜熟悉的，至于其他两位，他之前并没有见过。
“三人加入东皇殿？”
李天澜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殿下嫌少吗？”
卫昆仑朗声一笑，平静而温和道：“那自今日起，自今时起，整个蜀山加入东皇殿，殿下认为如何？”
他顿了顿，看着李天澜笑道：“也包括我在内。”
李天澜的内心猛地跳了下，这馅饼从天上掉下来太过突然，他反而有些警惕。
他的双眉逐渐扬起来，看着卫昆仑，平静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没意思。”
卫昆仑看着李天澜：“我们本来就是自己人啊。”
他站在李天澜面前，微微躬身，带着剑气的声音一刹那间笼罩了整片王府，清朗如雷：“轮回宫圣徒卫昆仑...”
“圣徒卫昆仑...”
“圣徒...”
“卫昆仑...”
“卫昆仑...”
“昆仑...”
不停激荡的声音中，他压低了身体，平静道：“见过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