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美国的死信
虽然乡下的投递距离远、路难行,但是也有好处,那就是投递件少,除了乡政府、村委会有不少报纸、杂志外,农户家里很少有挂号信、电报、汇款单等等这些必须交给本人签收的投递件。很多时候他只需将那些零散的信件、杂志交给村委会就行,根本不需要送到每一位接收者的手中。
当然,邮递员在邮政所分拣室出来前要仔细清理一下投递件的顺序,否则一个不小心就可能错过了接收人的地头,等你调头回去,一大段路来回跑会耽误大量的时间。
姜新圩身体健壮,能长时间将自行车骑的飞快,看到邮袋里没有多少投递件了,他决定花一些时间处理一下手头的那封死信。
所谓死信,就是邮递员找不到信封上所写接收人的信件。
处理死信也是邮递员的一项基本工作,不会一退了之,只有在多次努力实在找不到收信人后,他才能将这封信退回分拣室,由分拣室进行处理。一般情况下,分拣室的人在询问了邮递员后,会在信封上贴一张标明“查无此人”的字条,再将这封信退回发信人。
但邮政部门对来自海外包括港澳台的死信还要重视得多,分拣室还会安排经验丰富的老邮递员再次尝试寻找收信人,直到一切努力都失败了,他们才不得不退回。
姜新圩手头的这封死信还是他的前任遗留下来的。他们前前后后加起来已经找了三个多月的收信人,结果毫无结果。发信人是一位美籍华人,而收信人一栏写的却是“玄空大师”,收信人地址是“伊阳市鳢夹县石桥镇皇黎塘庙”。
不说没有人知道玄空大师是谁,就是皇黎塘庙在哪里也没有人知道,甚至不知道这个皇黎塘是地名还是庙宇的名称。姜新圩和前任打听了不少老人,都说石桥镇周围没这个庙宇。
这么长的时间这封信都没有被退回去,是因为写信人在信封背后写了这么一段话:“鄙人在抗战时负伤,蒙玄空大师冒死相救得以活命。伤好后鄙人辗转到了米国,打拼多年略有资产。现天命将至,愿向玄空大师捐献部分资产以报其救命之恩。因年久人老,往事多有遗忘,恳请邮局各位贵人帮鄙人多多寻找,期盼能找到玄空大师或其后人,感激不尽。”
现在正值改革开放的关键时期,因为西方国家的禁运,社会各界都对海外关系非常重视,国家不但想方设法与海外华人攀附关系、维持关系,更希望他们来华投资。
信封背后短短几句话,不但说到了抗战,还说到了捐献,加上“略有资产”,自然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有官员得知这个消息后,亲自批示要求邮政部门全力寻找,以慰海外游子之心。
事实上,邮电系统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处理死信的意义,不但领导重视,就是在媒体上也常常看到赞扬邮递员成功处理死信的事迹,那些帮港澳台胞、侨胞找到亲人的邮递员一般都名利双收。
所长祝可棋就曾经告诉过他,只要救活这封信,他就有了转正的希望。
转正,就是从临时工转为正式工,不仅意味着工资和福利几乎成倍增加,还意味着在单位的地位直线上升,不再是受歧视的人。
转正的好处多多,转正的难度也异常巨大,不是二十一世纪企业老板说转正就能转正的,还得有政府人事部门的正式工招工指标才行。
对于姜新圩这个穿越者而言,在乎的不是那些本就可怜的工资,他若想赚钱,将来的机会实在多得很,无论是炒股还是投资买房,都能赚得盆满钵满。
现在的他最在乎的就是如何提高自己的地位,要知道现在国家政策不容许成立员工超过七人的私营企业,他想做一番事业或者想为未来的事业打好基础,就必须在国营单位里发展,快速地积累人脉和增加各方势力,等待两年之后国家鼓励个人创立私营企业后就能第一时间创业腾飞,也可以在国营单位混得风生水起。
想提高地位就不能一直做临时工,只有正式工才能升职,才能在单位施展手脚。
因此姜新圩自昨晚穿越过来后,就思考如何早日在单位立足,思考如何争取早日转正的机会,思考如何从众多临时工中夺得宝贵的招工指标。
如果能救活这封死信,自己的转正无疑就比别人多了一个筹码。
看到前面几个老人正在逗两个幼儿玩,他骑车靠近后客气地问道:“各位爷爷、奶奶,我打听一件事,行不?”
一个老头很是精明地问道:“小伙子,你们邮递员是想问收信人的事吧?”
姜新圩下车后说道:“是啊。我这里有一封信是美国来的,找一个叫皇黎塘庙,你们听说过这个庙吗?解放前这里有没有这个庙?”
老头一边思考一边念叨着:“皇黎塘庙?没听说过。城隍庙、观音庙都有……”
一个老头耳朵有点背,大声问道:“你说什么庙?”等姜新圩重新大声说了一次后,对方又问道,“哪个皇,哪个黎……”
姜新圩干脆将自行车支好,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将四个字划在地面上。
一个老太太牙齿掉得差不多了,口齿漏风地说道:“王……粒……趟……王……粒……趟……我没听说过,一座庙怎么会取这个怪名字?好难听。”
她说难听的时候,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念错了,或者理解错了。
这里的土话“黄”和“王”不分,就如“新”和“胸”不分一样,人们念他姜新圩的名字,很多时候听起来似乎是在念“姜胸围”,有的甚至念成姜凶于。
这时,一个老头听了这个漏风老太太的念叨,大声问道:“会不会是叫‘旺梨棠’?”
另一个老头却反对道:“旺梨棠?……,那不可能!那里没有什么庙,解放前只有一座道观,但快解放的时候被大炮轰掉了。”
姜新圩心里一动:会不会真的是发音偏差。他连忙问道:“旺梨棠在哪里?”
那个老头有点得意地说道:“如果你问旺梨棠,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知道,早改成前进大队了,现在叫前进村,离这里十几里路呢,你走过了。那个道观好像叫……叫……,嗨,你看我这记性,都忘记了。小时候我跟表叔去过,深山老林里,只剩下一地的砖头瓦块。”
听说是前进村,姜新圩没有再问下去,道谢之后告别热情的老人继续前行。
回到邮政所,邮政所还不到下班时间。
姜新圩将一路收到的五封平信交到了营业室,然后到分拣室办理相关交接手续。
汇款单、包裹单、电报等等都需要接收人在签收单上签字,而这些签收单必须交给专人验收并保存。
分拣室里分拣员还在工作,正认真地将下午从县邮电局运来的投递件按投递区域进行区分。姜新圩看到自己所用的工作台上已经摆了不少明天需要投递的信件、包裹单、政府部门非秘密级公文、普通电报……
第017章 手到病除
姜新圩将邮袋往办公桌一放,一边帮助分拣员分拣,一边朝旁边那个二十多岁的成熟少妇招呼道:“王姐,辛苦了!”
少妇抬头看了他一眼,将手里的挂号信让右边一扔,说道:“姜新圩,别这么客气好不好,不习惯。……,你是不是想我回你一句为人民服务?呵呵。”
姜新圩笑道:“必须的。”
少妇双手不停,说道:“……,等我忙完这一点点再跟你交接。”
姜新圩说道:“没事。……,王姐,你满脸喜色,是不是上个月的月奖得了第一等?”
王姐摇了摇头,故意地皱了一下眉,收住了一下笑意,用同情的语气说道:“姜新圩,你可以试着跟祝所长说说,或许他会同意给你发奖金的。……,你知道不,现在一等月奖金有十二元了,二等月奖金都有八元,比上个月又涨了两元,听说今后还会涨。”
接着,她真实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惜一等月奖金的名额太少,我们邮政班只有两个名额,都被领导分到你们投递员了。我好歹得了一个二等。……,嘿嘿,想想也不错了,人家电信班一等月奖金也只有八元。……,这个月的奖金可以给我宝宝做两套漂亮衣服了。”
“恭喜,恭喜……”姜新圩有点心不在焉地说道,穿越而来的他对十来元奖金并不放心上,虽然他现在的工作只有四十二元,他只为这个时代的电信人悲哀,奖金这么少。
少妇以为姜新圩是为自己没有拿到奖金而不乐意,连忙劝解道:“你工作的这两个月都没有人告状,等三个月期满,肯定能拿一等奖金的。到时比我们呆分拣室的人强多了。”
有了姜新圩的帮忙,分拣的速度快了很多。
几分钟之后,姜新圩就跟这个少妇办好了交接手续。他走出分拣室,推着空荡荡的自行车准备下班回家。
“新圩,今天的任务完成了?”没走几步,他身后就响起了一个声音和一阵脚步声。
姜新圩转头对说话的人道:“祝所长,你好。都送完了。”
祝可棋赞许地笑了笑,但随即收住笑容,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道:“新圩,我现在有点事要出去,你帮我找一下张青山。你告诉他,镇计生委的电话机坏了,让他抽时间去修一修。人家告状都告到我这里了,昨天报的故障,今天还没修好,真不像话。……,你对他说,今天晚上不修好,明天一定要在他们上班前修好,计生委的电话很重要。”
张青山是机线班——也有人叫电信班——的班长,他手下有四个人,其中两个男青年和他一起负责用户电话线和电话机的维修,另外两个女职工负责邮政所交换机的值守。
“行!我去找。”姜新圩爽快地说道。
说完,他将自行车重新支好锁上,然后快步跑向院落的另一边那栋平房。现在无论是职工人数、业务规模还是经济效益,邮政这边都占有无可比拟的优势,不说邮政所的领导是从邮政行业提拔上来的,就是办公场所和福利待遇,电信都比邮政差。
敲开机线班办公室的门,值守机房的人告诉他:张班长他们提前下班去喝曹小兵老婆的生日酒了。曹小兵的家在乡下,离镇上有五里多地。
邮政所是县邮电局的下属机构,正式职工很少,大部分都是如姜新圩一样的临时工,很多临时工都是农村的,上下班都是骑自行车,跑很远的路。
推着自行车出了邮政所的姜新圩没有去找张青山,而是从一家家电维修店的熟人那里借了两把螺丝刀,然后骑车前往镇计生委。
在传达室说明来意后,姜新圩就直接到了计生委主任黄晓娥的办公室。
黄晓娥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干部,听到姜新圩是来修电话的,打着官腔道:“你们邮电局的人怎么能这个服务态度?上次你们修了,没好几天又出问题。昨天我就让人跟你们打招呼了,你们不能,非得我亲自跟你们所长说了,你们才来,太没责任心了吧?”
姜新圩笑了笑,说道:“黄主任,对不起。……,请问,你电话机有什么问题吗?”
说话的时候,他看到了她办公桌上的那台电话机。与明东乡党政办的电话机一样,也是拨盘式电话机,虽然它比摇把子电话机要先进整整一代,但二十一世纪的人没有见过它,几乎都是在电影、电视中见过。拨电话号码的时候手指插进去一旋,咔咔咔地响。
见姜新圩彬彬有礼,黄晓娥也不好意思再数落,说道:“这电话时不时打错号码,就像刚才我打县里计生委的65872,结果对方说他们是65762,错的莫名其妙。”
姜新圩想了一下,问道:“出现过打长途的时候打不出去吗?”
她想了想,大声说道:“出现过!”
接着,她很是气愤地说道:“你不说长途的事我还忘记了。前天我们张副主任有急事打电话到省城肿瘤医院,结果打到了我们伊阳市的什么屠宰场。张副主任问接电话的说他母亲病好了没有,对方却把他骂了一顿,说他神经病。……,我当时以为他是心急拨错了呢,原来罪魁祸首是你们的电话机。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姜新圩点了点头,说道:“是电话机发脉冲的时候发少了一个脉冲,比如……”见对方有可能听不懂这么专业的词汇,他又解释道,“电话机拨号码的盘出了问题,信号少发了,偶尔出现把数字减小一位的现象,比如拨7的时候变成6,拨4的时候变成3,拨0的时候变成9。”
黄晓娥不解地问道:“把0变成9?那不是把数字变大了吗?……,你讥笑我小学没毕业没文化?”
姜新圩连忙解释道:“怎么会呢?……,电话机是这样设置的,数字是几,就发几个脉冲……几个信号出去,比如数字6就发六个信号,数字9就发九个信号,但数字0却是发十个信号……”
黄晓娥哦了一声,随即眼睛发亮,说道:“我明白了!如果零发零个信号的话,就是没有信号发出去,零就是没有嘛,可为了区别所以就发十个信号,对不对?”
姜新圩一边动作迅速地将拨盘电话机翻过来,用螺丝刀将固定机匣的螺钉取下,一边点了点头,说道:“对,是这样。……,想不到你这么快就理解了邮电局的知识。”
“我真说对了?哈哈。”虽然这个问题很简单,但在黄晓娥心里却如窥探到了科技的奥妙,很是自豪,特别姜新圩这个小小的马屁拍得她舒服极了,她也回馈了一句马屁,“小伙子,想不到你的水平这么高,什么都懂。……。我们那时候没读大学不是蠢,是没有条件读。”
姜新圩笑了笑,没有说话。在他看来这种拨盘式电话机漏发信号很可能是里面的黄铜弹性片磨损太多,或者是因为其中一片黄铜失去了弹性。以至于当转盘转的时候,旋转的刷片接触不到这个黄铜片,导致漏发一个脉冲,而交换机收到漏发脉冲的电信号后自然翻译出错误的电话号码,电话就打不到正确的被叫用户。
打开电话机外壳,姜新圩一眼就看到问题确实如自己所想,他三下五除二地将那片磨损太厉害的黄铜弹性片取下来,拿着它在办公桌边缘用力慢慢地折一下,然后重新将它安装上去,再将电话机外壳复原。
看到姜新圩做事有条不紊且自信满满,黄晓娥眼神有点失神,不声不响地看着他忙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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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章 矿工脱险
不一会,姜新圩将电话机摆回原来的位置,自信地告诉她道:“好了!”
“啊——”黄晓娥从失神中回过神来,吃惊地问道,“就这么弄一下就好了?不可能吧?……,上次那个姓张的过来修,可是修了快一个小时才结束的,你这才几分钟啊?”
姜新圩笑了笑:“我很熟悉这种电话机,所以修得快。……,你放心,如果今年它出了同样的问题,你找我姜新圩就是。”
“姜新圩?……,原来你是姜郎中的儿子,怪不得有点面熟呢。”黄晓娥一边拿起话筒准备拨号试机,一边对他说道,“……,到底是大学生,比那些没读过大学的人强多了。你在邮政所上班,真是委屈了你,应该调到你们县邮电局去。”
姜新圩又是笑了笑,说道:“黄主任,我回去了,再见!”
“好,再见!……,将来电话机有了问题,我只找你,我只相信你。谢谢哦。”黄晓娥热情地说道,她的态度比姜新圩刚进来的时候好多了。
从黄晓娥办公室出来,走在走廊上,姜新圩突然想起自己怎么不利用试机的机会往红星煤矿打一个电话问问情况,问问那些被困的矿工脱险了没有。
不过,想起自己问了也是白问,对那些救援的人没有一点帮助,他在心里默默地说道:“但愿那四十多名矿工能够转危为安。”
当姜新圩在心里祈祷的时候,红星煤矿的救援已经进入了最紧张的时刻。无数年轻力壮的矿工和军人正在奋力挖掘坑道,正在快速搬运泥土。
不远处的山坡上,一个被众人簇拥的高级官员正满脸担忧地望着这里。
只见他头也不动地问道:“张总工,你们选的这个地方对吗,挖通那条废弃矿道就一定能找到他们?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挖通?你刚才不是保证马上挖到位了吗?”
其余官员都看着正在研究图纸张总工,目光里充满了同情。
他们都知道这个主管全市工业的彭铭副市长可是出了名的严厉,下属汇报情况稍有一点含糊就会被他不留情面地怒斥,有时甚至当着众人的面拍桌子,让人下不了台。这次可是人命关天,如果这个张总工制订的挖掘坑道方向不对,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张总工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珠,鼓起勇气说道:“彭市长,这个方案是经过了我们反复研究后确定的,一定不会错。只是因为这条矿道废弃多年,加上图纸可能存在一些误差,因此深度有一到两米的误差,但不会相差太多,应该很快就……”
他的话音未落,就从正在挖掘的坑道里传来一阵惊呼。
很快,就有人从坑道里面冲出来,惊喜地大喊:“通了!通了!我们挖到那条矿道了!”
彭副市长一愣,兴奋地大喊道:“看到矿工没有?看到矿工没有?”不过,他很快就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一瞬间恢复成高官的样子,板着脸喊道,“大家不要急,要注意安全,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注意,千万不能麻痹大意!”
似乎是回答他的问题,又有一个人从坑道里冲出来,大声道:“我们听到矿工在里面说话!……,我们看到了……看到了矿工头顶矿灯射出来的光线!”
身处抢险第一线的郭啸荣矿长强行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指挥救援人员用手小心地将钻下的碎石一块一块地往坑道外传,防止它们滚落到矿道里砸着里面的矿工。
“可以了!足以进去人了!”一个汉子瞧了瞧掘开的洞口,对郭啸荣矿长说道,“郭矿长,让我下去吧?”
“好!拿保险绳来!”郭啸荣大声喊道,“我也下!”
但是,其他人还是阻止了他这个矿长下去冒险,最后选了一个身体强壮的矿工和一个身体强壮的军人系着保险绳顺着陡峭的矿道进去了。
没有几分钟,对讲机里就传来令人激动又令人担忧的声音:
“报告!我们找到矿工了!……,我们找到矿工了!”
“报告!所有四十一名矿工都在,他们都泡在冷水中,有八人已经昏迷,很多人因为地下水冰冷而抽筋!三名受伤者高烧!”
“报告!已经绑好一名昏迷者,请提拉蓝色保险绳,拖伤员上去!”
……
第一名昏迷的矿工被保险绳拖上来,他立即被众多的人或托或背或抱地运出了坑道,随即被士兵用担架快速地翻越山坡,运到远处早严阵以待的救护车上,医生们第一时间进行抢救,专家则立即根据伤者的严重程度进行不同的安置,或就地观察或急送医院。
运出了第一个,很快就运出了第二个……
随着一个个矿工得到救护,整个抢险现场凝重的气氛为之一变。
郭啸荣矿长感受到洞口里冒出的嗖嗖冷气,心脏忍不住抽搐一下:
如果没有及时修通电话,如果救援队不知道被困矿工的位置,这些矿工将无一生还。他们不是淹死就是会因为浸泡在冷水里冻死!
如果不是周围有太多的部下、太多的军人,他真想跪下来感谢上苍!
苍天有眼啊——
等到昏迷和受伤的矿工运出来后,后面出来的是一些身体强壮的矿工。这些矿工只是因为水冷而瑟瑟发抖,并没有什么大碍。特别是罗迪辉他们几个人基本看不出什么问题,身体强壮的他们甚至都不需要保险绳捆绑和拖拽,自己抓着保险绳很轻易地攀爬出了洞口。
等到所有人救出,彭副市长也亲自钻入了坑道,感受到了迎面而来的寒气,也感受到了这次事故的处理是多么的庆幸,他心里不禁感叹道:“幸亏矿上救援的动作及时,救援的方向和地点设定科学。否则,后果真的不可想象,再过两小时,一切努力都是白费!”
矿道里地下水的水温竟然只有摄氏五度,远远低于外面摄氏三十度的气温,人呆在这种水温里根本用了几个小时就会因为失去热量而死亡。
就在将被困矿工救出矿道的这段时间,矿道里的水位又上涨了两米多,离他们挖掘的位置不到三米,而且水位依然在往上涨!
看着矿道里茫茫的水面,军方指挥员邱营长也心有余悸地说道:“这次抢险成功最关键的因素就是在事故发生后与里面取得了联系,知道他们到了这里,让我们事半功倍。真要顺着四号坑道挖,……”
负责安全生产的王副矿长也颤抖着说道:“是啊,这次能够取得抢险的胜利,除了市领导和军队领导的正确指挥外,还得益于邮电部门的维修人员及时把烧毁了的电话修通了,为我们节省了大量的时间。”
一直陪在彭副市长身边的市电信局局长许东凯内心暗喜,嘴里却说道:“这是我们邮电职工应该做的,我们全市邮电职工应该向矿工兄弟们学习,向解放军同志学习。”
彭副市长点头说道:“许局长,回去之后你们电信局要好好表扬今天的有功之臣,市里也会拿出一笔资金给你们奖励。老人家说得好啊,科技是第一生产力,今天如果没有电话这个高科技,我们连救援方向都无法确定,想想都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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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章 市长夸功臣
跟着彭副市长身后的其他官员一个个羡慕地看着许东凯。
这些官员和许东凯都是乘坐姜新圩在水泥路上所看到的那一长溜车队来的。这些能够成为官员的人都不傻,一个个都很精明。表面听彭副市长刚才的话是官员常说的大话、套话,但他们却知道他的话里包含了他内心的感受,也包含了彭副市长个人对电信部门的感激。
要知道这次事故如果处理不好而死了人,他这个主管工业生产的副市长就脱不了干系,组织对他的处分最轻也是严重警告,最大的可能就是从目前重要的位置调离,到清闲部门养老,美好的仕途就此中止。
如果有人对他落井下石,撤职也并非不可能。
今天许东凯局长的手下为彭副市长解决了麻烦,彭副市长自然就对许东凯高看一眼。有了彭副市长在政府方面的关照,许东凯将来办什么事不顺利?
许东凯也知道自己抱上了彭副市长的大腿,连忙说道:“好的。请彭市长放心,我们一定把市领导对我们全市邮电职工的关心告诉大家。利用这次契机,我们在全局掀起一次学习科学技术的热潮,进一步提高全局职工的责任心和使命感,……”
说话的时候,心情很爽的他决定回去之后重重表扬今天修好电话的几个部下。如果没有他们,自己怎么可能会获得这么大的彩头?怎么会得到其他同僚的羡慕?
坐在污泥里喘气的郭矿长本想替姜新圩说点什么,但想到姜新圩也确实属于许东凯手下的一员就没有开口:虽然石桥镇邮政所与市电信局隔了好几层,但奖励总会落到他身上。
在这里不得不说一下当前邮电行业的组织构架。当前还没有出现电信公司、移动公司、网通公司、联通公司等等电信企业,只有一个就是邮电系统。最高的是国家邮电部,各省有省邮电管理局,下面市级机构则分为市电信局和市邮政局,但到了县里又变成一个,叫县邮电局。至于县邮电局下面还有一些基层机构,位于乡镇的邮政所或邮电支局。
从上面的组织机构可以看出,县邮电局接受市电信局、市邮政局的双重领导。姜新圩所在的石桥镇邮政所属于鳢夹县邮电局的下属单位。许东凯领导的市电信局是石桥镇邮政所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
打定主意要为姜新圩争取奖励的郭啸荣搀扶着石壁站了起来,对众多领导说道:“彭市长、邱营长,这里太阴冷,呆久了对身体不利,我们先去矿部大楼休息一下吧,等受伤的矿工安顿好之后就吃饭。”
彭副市长笑着说道:“好!想必同志们劳累了大半天都饿了。……,我们走!”
彭副市长等领导从抢险现场走到矿部大楼后并没有上楼,而是就在矿部大楼前面的广场上休息。除了彭副市长等领导有凳子坐,其他人都坐在水泥地面上休息等待,喝着茶水。
郭啸荣矿长也没有在这里陪同,他实在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很多工作需要他拍板。
彭副市长坐在凳子上边抽烟边抬头打量四周的时候,看到了大楼下面一楼的通信室,也看到了机房里的值班人员、维修人员。
想起矿道里不断上涨的水位,想到救出来的矿工被地下水泡得九死一生,他朝许东凯说道:“许局长,我们去机房看看,慰问一下我们邮电系统的大功臣吧。”
许东凯早就看到了机房,也早就看到了站在机房里几个自己的手下,心里很想请彭副市长去看看,但想到彭副市长指挥抢险累了这么久,想到这里的机房属于红星煤矿,并非属于市电信局直接管理,他就没有开这个口。
现在见彭副市长主动提起,他自然高兴不已,连忙站起来陪着彭副市长走过去。
看到有市里的领导过来,机房里的人都不由一丝紧张。
许东凯满脸激动地说道:“同志们,彭市长不顾疲劳,亲自来看望你们,大家欢迎!”
彭副市长和蔼地笑了笑,挥了挥手,等掌声停了之后,说道:“今天我代表市里来感谢大家的,感谢你们的辛勤劳动,感谢你们及时修复了电话!你们可是这次抢险的大功臣啊,没有你们的帮忙,我们救援就不会这么顺利。”
说到这里,他笑着问道:“现在这里的电信设备都正常了吧?”
机房里的几个人相互看了看,最后还是市电信局交换机维护部的主任高建科代表他们说了话:“谢谢市长的关心,现在这里的设备一切正常。”
“好。”彭副市长欣慰地点了点头,说道,“你们的贡献组织上都记住了,市里会为你们请功,等这次抢险完成后召开表彰大会的时候,组织上会给你们应有的奖励。组织上也希望你们戒骄戒躁,不断进步,为我市通信事业的发展做出更大的贡献。”
几个技术员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高建科在许东凯目光的暗示下,大声说道:“彭市长这么关心通信事业,我们很受鼓舞,我们一定不辜负领导的期望,一定把我们的工作做好,为我市的通信事业贡献一份力量。”
彭副市长显然听惯了这种场面上的话,点了点头,目光亲切地在这些人脸上扫了一遍,当他的目光落在郭倩身上的时候,更是和蔼地问道:“小姑娘,你是这么的话务员吧?干这个工作累不累?”
郭倩小脸变得通红,羞涩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见她拘谨,彭副市长理解地笑了笑,正要转身离开,郭倩却怯怯地说道:“市长……市长……,我可以……我可以说一句话不?”
彭副市长止住脚,笑道:“你也是今天抢险的功臣之一,当然可以说话。不但可以说一句,就是说十句,说一百句都行。……,呵呵,小姑娘,不要紧张,有什么就说什么嘛。”
面对连父亲都敬畏的高官,郭倩并没有因为彭副市长的几句话就消除了紧张,她依然很拘谨,但想到那个身影,想到那个小伙子帮父亲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想到他救出了四十多个同事,她还是鼓起了勇气,说道:“彭市长,其实……其实这……这里的电话不是他们修的……”
许东凯一愣,目光落在高建科脸上。
高建科脸色变了又变,浮现一片尴尬之色。
“哦。”彭副市长也是一惊,但更多的是高兴,因为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用慰问的名义感谢真正修通电话的人,他不希望排排坐吃果果,更不希望真正修通了电话、帮了他排除仕途隐患的人最后却得不到奖励,因此他用赞许而鼓励的目光看着小姑娘郭倩,微笑着问道,“不是他们修的?那就是你们修的啰。好!……,很好啊,组织一定会对你们……”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郭倩连忙摇着手说道:“不,不,更不是我们修的。……,修好电话的是石桥镇邮政所的人,他现在回去了。彭市长,如果……如果你们给我们奖励,能不能也奖励他?”
第020章 郭倩力争
听说修好电话的人是属于石桥镇邮政所的,市电信局局长许东凯虽然很是怀疑和不信,但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肉再烂也是在锅里,只要是属于邮电系统的人就行。市电信局的职工也好,县邮电局下面的邮政所职工也好,都可以说是他手下的兵。
彭副市长心情更爽,笑着对郭倩道:“当然奖励他。”
接着,他转头对许东凯说道:“想不到你们邮电局到处都是藏龙卧虎啊,连下面邮政所也有这么高水平的技术员。……,许局长,你们可要调查清楚,可不能漏掉我们的大功臣。”
许东凯连忙说道:“彭市长请放心,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的,一定会好好奖励这个做了巨大贡献的员工。虽然这次维修是他们这些技术员一起共同努力的结果,但个人的贡献也是不能抹杀的。只有进行公平公正的奖励,才能达到促进大家争先恐后学技术的目的。”
说到这里,他转头对郭倩笑着说道:“只要参与了这次维修,我们市局都会给予表彰和奖励。”
在许东凯看来,这次维修电话肯定是市电信局的技术人员为主完成的,小姑娘所说的那个人估计也就是在旁边协助了几下而已,你想想一个邮政所的人能有多少技术?这个小姑娘之所以鼓着勇气说话,只不过是不甘心自己认识的朋友受委屈,担心市电信局漏掉对他的奖励,所以当着彭副市长的面提出来,这叫未雨绸缪,也叫有言在先。
许东凯知道这里交换机的电路板可是烧毁了,是他亲自下令从市局会议室的会议电话交换机上取下的电路板拿过来替代的。如果没有市局拿来的电路板,这烧毁的交换机根本就恢复不了。
“既然她在彭副市长面前说出来,今天的事又如此顺利,那就给她这个面子吧。”许东凯心里还蛮佩服这小姑娘的胆量和聪明劲的。
不料,郭倩却快速地摇了摇头,口齿伶俐地说道:“不是!这次修电话是他一个人修好的,其他人根本没有起什么作用。……,你们市电信局的维修人员到来之前,他就将电话修通了,让我爸……让矿领导与被困的矿工通了话,知道了矿工呆的地方。”
为了强调姜新圩的作用,郭倩进一步强调道:“如果不是他及时修通,所有救援队根本都不知道矿道里的人藏在哪里。如果真的等你们市电信局的维修人员到这了再修,矿道里的电话机早就被地下水淹没了,那时候修好不修好电话都没有意义。”
郭倩毕竟是矿长的女儿,又在机房里当话务员,胆子并不小,跟彭副市长说了几句话之后,开始的胆怯早已不见,伶牙俐齿地一下将所有问题都说清楚了。
彭副市长愣住了,实在没有想到电话的修通完全与市电信局的人无关。此时的他心里不但对这个修通电话的人充满了好奇,也更加感激这个未曾谋面的人:
没有他修通电话,就没有郭矿长与被困矿工的通话,被困矿道的四十多个矿工就没有存活的可能。死亡四十多人的特大事故,他这个副市长恐怕唯一能做的就是躲在无人的地方哭泣,因为不久之后市政府就面临班子重新调整,他的职位是进是退根本不用说了。
现在电话及时抢通了,矿难没有死一人,这次事故不但不会成为他执政期间的污点,反而是他一次成功处理意外事故的事迹。虽然明眼人知道他是侥幸之至,但写在档案里的文字可是让人羡慕的闪光点,完全可以大讲特讲的政绩。
真可谓冰火二重天啊!
许东凯却不同,他听了郭倩的话,内心有点愤怒,感觉这个小姑娘有点顺杆子爬、有点不知足。明明刚才自己已经答应了她,不管她的那个朋友是否做了多少事都会给他奖励,你怎么还不满足,还要将所有功劳都揽过去?你以为我许东凯与彭副市长一样不懂技术?哼!没有我们市局送来的电路板,他能修通什么?你以为剪指甲,没有剪刀也可以用牙齿咬?
不过,他是堂堂的市电信局局长,自然不好跟一个小姑娘争论,将来怎么奖励还不是他来定?
想到这里,他大度地笑了笑,说道:“呵呵,他肯定是在我们送来电路板之前就做好了大量的准备工作,为我们后面的维修节省了大量时间,这个奖励确实应该多给他。”
在他看来,他这个让步可是很大了,甚至他主动为对方找到了充足的理由——提前为市电信局维修人员的维修做了充分的准备。
这是他许东凯今天心情好,是他理解彭副市长的心情,同时还是看在这小姑娘是郭矿长女儿的份上。
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郭倩不依不饶地说道:“才不呢!是他用收音机的零件造出了电路板,根本就没有用你们后来送来的电路板。”
许东凯愣住了,不相信地问道:“用收音机零件造出了电路板?……,没有pcb板,这电路板怎么做?电子元器件能焊接吗?”
他这个局长可不是从邮政那边升上来的,他一直从事的技术工作,从事的电信设备维护工作,对电子技术有很深的造诣,是市电信局电信方面的专家。
郭倩显然料到了有人不相信,她早就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小块焊有电子元器件的纸板。此时听了许东凯的话,她将这块纸板递给了他,说道:“你看!这就是他做的电路板。”
彭副市长显然也不是技术文盲,此时的他和许东凯一样不相信。
看到郭倩拿出来的东西,也忍不住好奇心,将脑袋凑到许东凯旁边看了起来。
许东凯接过这奇怪的玩意,正要讥笑,高建科连忙说道:“这东西确实能用,只是功率小,电话机不能太远,而且它发出的振铃信号频率跟标准的振铃信号频率不同,听起来怪怪的。”
高建科的话表面听起来是质疑这块“电路板”的性能,但许东凯却知道他这是在提醒自己不要说否定它的话:如果像他们之前那样说出看不起这块“电路板”,堂堂的局长大人就会在这里出洋相,眼前这个女孩绝对不会给他留面子。
高建科之所以不顾礼貌地插言,实际是在维护他许东凯的形象。
但郭倩已经豁出去了,听到高建科在“贬低”姜新圩的“作品”,很是不满地说道:“他在做这块电路板之前还做了两块更好的,功率大,振铃信号也……振铃信号也好听,但那是用广播室的大收音机的元器件做的。等到地下水淹没了矿道里的电话机后,他说那两块电路板没有什么意义了,就把它们拆了还原,重新把那台收音机修好还给了播音室。这块电路板是用我的小收音机里面的零件做的,他说只是应急一下,担心你们市电信局的维修人员不能及时修好交换机而有人又必须用电话。”
显然她在这里为姜新圩吹了牛,虽然之前那两块功能板确实比现在这块好,功率也大,但振铃信号的频率与标准频率还是有很大的区别,她第一次听到还以为不是振铃信号呢。
不过,纯朴的她不敢说频率一样,只是用“振铃信号也好听”来辩解。
说到这块“电路板”是用自己收音机的电子元器件做的,她脸上还浮起一层羞涩和自豪。
许东凯惊呆了,终于认定自己遇到了牛人。
第021章 妹妹的发现
他对彭副市长笑了一下,说道:“真想不到这个人有这么大的本事。”
接着,他认真地察看起这块小小的“电路板”来,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科班出身的他不得不感叹这个人的厉害,二十来个电子元件竟然被他用到了极致,细小导线连成的电路非常巧妙,整个设计将每一个元件的功能都充分发挥出来。
许东凯看了好一会这才小心翼翼放下“电路板”,抬头朝郭倩问道:“小郭,他叫什么名字,哪个大学毕业的?他真的是在石桥镇邮政所工作?”
郭倩没有急于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先把“电路板”小心地拿起,轻轻放进自己的抽屉,关上之后才说道:“我只知道是石桥镇邮政所送报纸的邮递员,其他的不知道。”
“啊——”许东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问道,“他是邮递员?”
彭副市长也是一脸的惊诧,跟着问道:“他在邮政所里送报纸?”
郭倩点头道:“是啊。他今天送电报给张矿长的时候听到我们的交换机被动力电源烧毁了,就主动跑过来帮我们修。当时我们都不相信他一个邮递员能修电话呢。”
王建雄也证实道:“他确实是送报纸的。我们都看到了他骑着邮电自行车,前后挂着两个邮袋呢。”
许东凯脸上笑容未变,但内心却不由一阵腻味:怎么是邮政行业的邮递员呢?
虽然邮政所的这个邮递员依然是他名义上的部下,但县邮电局属于市电信局和市邮政局的双层领导,严格来说邮递员更多地属于市邮政局那一条线管。一位邮递员竟然修好电信行业高大上的交换机,怎么听怎么都有点违和,怎么都感觉有点打自己的脸。
彭副市长内心却不一样,从来不迷信的他也不禁在内心问起了自己:“让一个送报纸的小伙子把电话修好了?是不是上苍在关照我,这……是不是预示着今年的换届我还能进一步?”
如果他知道姜新圩是冲破阻力,不顾郭啸荣的命令,期间还踢飞了李金球、推开了汤秘书,强行抢修交换机的,恐怕他的感受还会更深一些,对姜新圩的感激还会更多一些。
可惜的是郭倩是一个单纯的女孩,认为姜新圩打人、抢夺收音机的事情是坏事,不是好人做的,说出来会有损姜新圩的形象,所以她只字不提。
是以,彭副市长暂时还不知道姜新圩的这些“劣迹”。
……
还了电器修理店螺丝刀回到家里的姜新圩可不知道红星煤矿通信机房里所发生的事情,吃完晚饭洗完澡的他正坐在自己的睡房里看书,而且看的是纸页发黄的药典。
一台铁壳鸿运电风扇呼哧呼哧地转着,送出一股股凉风。
这不是他装逼,也不是他多么爱好医术,实在是他不知道干什么才好。
穿越而来的他对家里那台小小屏幕、不断闪着雪花点的黑白电视机和里面幼稚的电视连续剧没有一点兴趣。而以前买的什么小说、杂志以及带回来的报纸也不想看,无所事事且百无聊赖的他随手拿了一本厚厚的药典看了起来。
正看着的时候,一个古怪精灵的女孩掂起脚窜了进来,一本正经地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歪着小小的脑袋盯着他。
“丫头,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姜新圩放下书,很是不解地朝小姑娘问道,“这么盯着我,我脸上有花吗?”
“哥!你是不是我哥?”小姑娘依然没有改变坐姿,下巴撑在她手掌里,随着她的说话,小脑袋一俯一仰的,肯定地说道,“我发现你今天变了!”
“变了?”姜新圩心里一愣,但嘴里却说道,“我变什么了?真变得这么帅?竟然让我小青妹妹都看得目不转睛了?”
“切!”小青用鄙视的目光狠狠地盯了姜新圩一眼,说道,“你说!你是换了一个人还是失恋受打击了?”
姜新圩看着这个古怪精灵的妹妹,忍住内心的激动,装着平淡的样子问道:“你怎么这么说?你哥是不是脱胎换骨了?”
妹妹看着哥哥,说道:“嗯,我发现你今天真的变了一个人。”
“说说,哪里变了?”姜新圩笑呵呵地说道,“如果变好了哥发扬,如果哥变坏了就改正。……,呵呵,我真的变帅了?”
“臭美!”妹妹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变了什么地方?比如你昨天还追着电视剧《乌龙山剿匪记》看,一集不落,可今天看到电视里已经在放了,你理都不理。还有就是我听见你好像嘀咕什么这破电视都老古董了,你不知道这电视还是你去年考上大学之后才卖的新的?以前那台旧的早送人了。”
“哦。”姜新圩表面波澜不惊地说着,背上却出了一身冷汗,想不到这些自己完全不在意的细节被这个精明的妹妹看到了,他说道,“哥还有什么异常没?”
“有啊!”妹妹没有马上说出什么异常,而是讥讽地盯着他,等到他心里有点发毛了,她才说道,“你昨天晚上回来兴高采烈的,激动得那个样子,为什么?”
“为什么?”姜新圩一边随口问着,一边快速思考昨晚发生的事,但想了好一会,也没想起昨晚激动过。
“哼!你还装!你不知道‘欲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句话吗?”妹妹一副窥破了秘密的表情,笑问道,“哥,你真忘记了,昨晚媛媛姐是不是答应你跟她们一起看电影?你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去?电影都已经开演了。……,嘿嘿,到时候看你怎么跟媛媛姐解释,你好不容易取得的进展肯定又泡汤了!”
“是啊——”经过她的提醒,姜新圩终于想起了这回事。
他之前一直喜欢同班同学肖媛媛,高中的时候只是暗恋不敢表白。等双双考上大学后,他就开始了行动,苦苦追求这朵镇上有名的鲜花。
只不过肖媛媛对他似乎并不感冒,而她家里更是不喜欢他。
虽然姜家世代行医,家底在当地也算是富有人家,但因为肖媛媛去年考上了全国数一数二的重点大学——燕京大学,前途无限,怎么可能甘心嫁给他这个大专生?更何况他被大学开除,只是一名邮递员,而且还是临时工。
但年少的他不以为意,依然向她示好。她放暑假回家后,他几乎天天去找她玩,也不管她父母是如何冷嘲热讽。昨晚不知道是肖媛媛被缠不过,还是可怜他,答应今晚不要去她家了,直接在镇电影院见面,跟几个同学一起看电影。
如果姜新圩没有穿越,今天肯定会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但现在的姜新圩已经换了一个人,心理年龄远比肖媛媛大得多,他心中那份青涩的恋情也因此大大淡化,对肖媛媛那个无奈而敷衍性的承诺完全没有记在心里,自然就忘记看电影这回事了。
可家里人却知道他追肖媛媛的事,妹妹小青更是时刻注意,现在看他竟然稳如泰山般坐在家里看他几乎从来不看的药典,将看电影的事丢弃一旁,不由大感奇怪,这才进来追问。
至于电视剧《乌龙山剿匪记》与电视机什么的,都是她临时联想到的。
姜新圩吓了一跳,是因为他自己脑补,以为妹妹真的发现了什么端倪而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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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章 谁修的电话?
看到妹妹并非真的发现了什么,姜新圩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哥告诉你一个秘密,哥突然发现自己突然懂事了,不应该年纪轻轻就谈恋爱,而且哥还发现我和她不是一路人,人家是天上的凤凰,我是地上的麻雀,与其追求不到,还不如不追。你说呢?”
妹妹眼睛瞪得圆圆的,说道:“哥,你真受打击了?……,这些话是她妈妈说的吧?她怎么就是凤凰了?……,如果她是凤凰,哥你就是龙。哥,别自卑,我看好你。……,对,我们不要她了!等哥你找了比她还好的,气死她,不,气死她妈妈。”
“呵呵,你倒是挺看好你哥哥我的哦,谢谢。”姜新圩大乐,笑问道,“小-妹,您还有其他事吗?”
“你什么意思?我好心帮助你,你还赶我走?……,对了,你真不去电影院?”妹妹再次提醒道,“你不去的话,她今后可能更加不理你了。”
姜新圩说道:“你看都什么时候了?我过去让她们从电影院出来骂我?”
妹妹很是认真地说道:“哥,这样也好,你不丢面子她也安心。其实,她是她,你是你,只要你安安心心工作,等你转正了,成了邮电局的正式职工,镇上漂亮的女孩还不随你挑?当邮递员送信很好玩,对不对?你是不是送过很多情书?嘻嘻,偷偷地拆开看过吗?”
姜新圩先白了她一眼,再故着神秘地看了看门口,点了点头,低声道:“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否则,他们还不骂死我?……,将来你要写情书,哥告诉你写。还可以偷偷截留几封写得好的情书跟你当范文。”
“哥——!你……你流-氓!”妹妹说着踢了他一脚,低下羞红的脸,说道,“我哪里会写情书?我们兄妹三人,就你最……最不是好人,哼!”
姜新圩正要继续开玩笑,突然想起今天打听那封来自美国的死信,起身道:“你不写情书害什么羞?你是不是看上谁了,心虚?……,呵呵,好啊,你真有啊,我告诉爸妈去,说你不认真读书,尽谈恋爱!”
“我哪里不读书谈……谈……,”妹妹大惊,慌忙站起来追赶,嘴里说道,“你读高中的时候才不认真读书呢,我们班主任都说了,你就是因为高三时谈恋爱分了心,全部心思都花在追媛媛姐上,否则的话考的大学会更好,至少会考上本科。……,老师说你的时候,总盯着我,我都被你羞死了,哼!”
兄妹俩打打闹闹到了前院。父母正在大堂里和一个正在打吊针的病人一起看电视。
姜家世代行医,解放后不久因为公私合营,姜家药堂与政府的医疗机构合并了,继承了姜家衣钵的父亲也成了乡下的赤脚医生。
改革开放后,公家归还了他家的药堂,经过姜家的努力,药堂慢慢恢复了以前的外形,姜家小院也初具规模:前面是看病卖药行医的药堂,后面是熬药、住人、存储药品的后院。
姜新圩拖了一把椅子在父亲身边坐下,问道:“爸,找你打听一件事,你对前进村熟悉不?那里以前是不是叫旺梨棠?”
姜父将目光从电视屏幕上移过来,说道:“那地方解放前是叫旺梨棠。不过,旺梨棠只是一个小村子,并不是现在整个前进村。旺梨棠只包括现在前进村的第四村民小组和第五村民小组的一部分。……,你问这个干什么?”
姜父是医生,经常被村民喊上门行医,自然对石桥镇的情况比较熟悉。以前姜新圩也把那封来自美国的死信给他看过,但“皇黎塘”这个本来就没有的地名也难住了他。
姜新圩说道:“就是那封美国的信啊。你说,那个美国佬是不是记错了,是按当地人的土话写的,把‘旺梨棠’写成了‘皇黎塘’?”
姜父将这两个地名念了几下,点了点头,说道:“有真有可能!毕竟都过去几十年了,那时候没几个人认识字,更没有人会说普通话。……,可是,那里也没有庙啊。”
姜新圩说道:“哪里解放前不是有一座道观吗?你记得道观里有没有叫玄空大师的?”
姜父摇了摇头,说道:“那座道观解放前就毁于战火,如果真有什么大师逃过了战火也估计早老死了,哪里还有什么玄空大师活着收你的信?……,哎,也不知道这个写信的人怎么还想到这里一回事,还往这里寄信。”
姜新圩问道:“爸,你真没听说玄空大师,那有没有真空大师、悟空大师……”
旁边的妹妹乐了,说道:“还悟空大师呢,你怎么不说天空大师啊。”
姜父回忆了好一会,才说道:“好像真有一位叫咸空大师的,而且我到前进村替人看病的时候,曾经听一位老人说过他的病就是那个叫咸空大师的人看的,说是没治了让他的家人准备后事。他的家人不信,把你爷爷请过去,当时我也跟着你爷爷去了。”
妹妹连忙问道:“爷爷治好了他的病没有?”
姜父摇了摇头,说道:“你爷爷医术高超,但也不可能起死回生啊。我们回来的第二天,他就死了。跟那个咸空道士一个月前说的一模一样,连死亡的时辰都对得上。”
……
就在姜新圩与家人说说笑笑的时候,邮政所所长祝可棋骑着自行车回家,经过一小卖部的时候,计生委主任黄晓娥正从小卖部提着卖的一些东西出来。
她看见祝可棋从身边经过,就大声招呼道:“祝所长,今天修电话机的事谢谢你啊。你们邮政所的人态度真是不错,水平又高,几下就帮我们修好了电话机。这小伙子有女朋友没?要不要我介绍介绍……”
祝可棋显然喝了不少酒,车速又快,他不敢跳下来,只是慢慢地捏着手刹,回了一下头,笑着说道:“黄主任,你不骂我姓祝的就烧高香了?还谢谢我。呵呵,是不是你自己看中了他?想老牛吃嫩草?……,我喝了不少酒,迷迷糊糊的,下次聊……”
“滚吧!”黄晓娥对这种半荤半素的话早已经免疫,笑着说道,“怎么不喝死你?你这老家伙可不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虽然这几句玩笑话很不雅,但祝可棋心里还是感到很舒服,认为自己的手下为所里争了光,要知道这个黄晓娥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尖酸刻薄得很,以前电话机出什么问题,都会发不少牢骚,有时甚至还在镇长面前打小报告,让他郁闷不已。
想不到今天这老娘皮转性了,竟然主动夸起邮政所的人来。
“谁修的?肯定不是张青山,他年纪都三十多岁了,一直住在镇里,黄晓娥不可能说他是小伙子,也知道他有了老婆孩子。难道是曹小兵?”祝可棋一边骑着自行车往家里走,一边思考今天是谁为他争了面子。
说着曹操,曹操就到了。
当他进入邮政所院子,还没有到后面的家属楼,就看见张青山和一个年轻人相互搀扶着、步履蹒跚地往前面走。听到自行车的声响,两人同时回头,招呼道:“祝所长。”
祝可棋一看就知道他们两人今天也喝了不少酒,他一边下车一边随问道:“今天你们到哪里喝酒了?有什么喜事?”
张青山往旁边退了一步,笑道:“今天曹小兵老婆生日,我们没事就去凑了一下热闹。”
祝可棋一愣,问道:“你们班的人都去喝酒了吧?……,下班后谁去计生委修的电话?”
张青山和旁边的小伙子你看我我看你。
张青山说道:“不知道啊,计生委的电话机坏了吗?……,祝所长,我明天一早就……”
第023章 电话机被锁
祝可棋心里更是奇怪,一边嘴里敷衍道“没事,他们的电话机已经好了……”,一边推着自行车超过他们进了家属楼,心里依然在猜测,“到底是谁修的电话?难道是他,可他上的是师范学院,而且连一年都没读完……”
张青山两人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了?……,那还跟我们说什么?”
第二天凌晨姜新圩起床在院子里打拳,与他一起锻炼的还有他哥哥姜新安。这是他记事起就天天必须要做的事情,以前的时候父亲和他们一起锻炼,但现在父亲却很少参与了。
锻炼之后,两人各自提一桶井水到鱼池旁洗澡,之后再吃饭上班。
与平常一样,姜新圩上班就笔直走进分拣室,在那里领取了今天要投递的投递件,再将它们按秩序塞进两个邮袋。
提着两哥邮袋刚刚捆扎在自行车上,就看邮政所所长祝可棋走了过来,对他说道:“新圩,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姜新圩答应了一声,试了试邮袋的牢固情况,这才快走几步进了祝可棋的办公室。
祝可棋一边朝里面走,一边问道:“新圩,昨天计生委的电话机是不是你修的?”
姜新圩点头承认了,并解释道:“是。昨晚张班长有事去了,我就自己到计生委看了一下,见电话机问题不大,就自作主张修好了它。……,祝所长,不会有什么不对吧?”
祝可棋笑道:“当然没有。我还巴不得你能修呢,这可是好事。……,我记得你读的是师范吧?怎么会修电话机?”
姜新圩笑着说道:“我在师范学的也是物理专业啊。再说,这玩意根本没有多少技术含量,我在高中的时候也非常喜欢钻研电子知识……”
祝可棋点头道:“哦,怪不得。”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门口,犹豫了一会,这才低声道,“计生委的黄主任对你印象不错,你可以跟她说一声,让她以单位的名义给你写一封感谢信,这对你转正有好处……,知道不?”
姜新圩这才明白祝可棋是在真心帮自己。
这个时代的人都很重视荣誉,送表扬信,送锦旗,都是一件很光彩的事,上级还会派人上门调查,如果是真实的,上级就会对相关人员和单位进行表扬和奖励。有了奖励,将来招工的话他就比别人多了一份资本。
他实在没想到这件小事也是一个增加转正筹码的机会,心里暗自高兴了一下,但嘴里却谦虚地说道:“所长,这事情也太小了吧?说出来都不好意思……”
祝可棋突然板起脸,严肃地说道:“真是书呆子!你以为是小事,那是因为你懂技术,如果让不懂技术的人去试试,他敢修吗?计生委可是镇里一个很重要的部门,他们的工作有多重要,你知道不?”
接着,他语气缓了下来,说道:“我又不是要你专门去做这件事,也不是要你去求她,只是遇到她的时候你随口提一句,开玩笑似的说,说你现在是临时工,她肯定会乐意帮这个忙的。这又不是做假,又不是欺骗组织。……,你别笑,你以为这表扬信对我有多大好处?我还不是为了你?”
姜新圩没有再矫情,说道:“好的,我知道了,我会记在心里的。”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不是吗?现在是政策不容许个人放手大干的时候,就应趁此机会多积累一些势力。招工是自己立足社会最基本的一环,只有成了正式工,自己才可能转干,转干了将来才可能当领导,只有当了领导才可能一呼百应,才能在政策放宽之后大展拳脚。
祝可棋挥了一下手,说道:“好了,去做事吧。……,好好干,年底争取凭上先进个人,到明年你就可以跟其他临时工一样拿五十六元的工资了。”
姜新圩连忙说道:“谢谢祝叔,我会好好干的。”
因为今天计划去前进村调查那封来自美国的死信,姜新圩不但比平时早了十多分钟出发,在路上还有意加快了投递速度,一路上自行车踩得飞快。
不到十点半钟,他就来到了平时十一点左右才赶到的新志运河水利会所在地。
新志运河水利会是县水利局直管的小单位,整个单位被石头围墙围了起来,只有一扇大铁门可以出入,里面只有四个正式工,加上临时工也不到二十人,他们平时管理运河船闸,收取过闸船只的通行费,看守防洪大堤上用于防汛的砂石。倒了汛期则增加一项工作,就是负责检测并定时向水利局报告附近河道的水位,为防汛人员提供后勤支持。
姜新圩每次都要给这个单位送来他们订的三份报纸,偶尔有一份通知或一封私信。
当他骑着自行车冲到大门口时,突然听到传达室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哭泣和哀求声,不由一愣,连忙跳下车,拿起早准备好的三份报纸快步走上了台阶,走进传达室。
只见传达室里一个妇女跪在一个老年男子的跟前,哭泣着说道:“秦叔,求你帮帮忙,再迟一点就来不及了……”
守传达的秦大爷忿忿地说道:“求我有什么用?单位不容许把电话借出去……”
妇女哭道:“……万一我半身不遂的婆婆中毒死了,或烧死了,我一辈子都是罪人啊。……,秦叔,求求你,电话打通了我只说几句话行不?”
姜新圩虽然还不是很明白妇女身上发生了什么,也知道现在的人对电话看得很重,但他还是忍不住对秦大爷叱责道:“姓秦的,你有没有人性?单位不容许借电话出去是说一般情况,现在是什么情况,人命关天啊!你怎么能如此死板、如此刻薄?”
秦大爷早已经看到他进来,听他骂自己,不由双眼一瞪,怒道:“老子还不知道人命关天,要你小娃子说教?你不知道我们单位的电话机被领导用铁匣子装了起来?铁匣子上了锁,只留话筒在外面,只能接电话不可以打电话,哼!”
姜新圩转头打量了院子一眼,问道:“其他人呢,你们领导都不在家?”
秦大爷说道:“现在不是快到丰水期快防汛了吗?领导们都去县水利局开防汛准备会去了,只剩下几个临时工,都没电话机的钥匙。”
妇女马上问道:“能不能先把锁撬开?……,等下我就去买来新锁赔上。”
秦大爷叹了一口气,说道:“高家妹子,不是我舍不得撬锁。你不知道,锁撬了还是没有用。这是单位买的新式电话机,除了外面铁匣子这道锁,本身还带了一种叫什么电子锁的玩意,专门锁长途电话。那道锁不打开,按键按下去都白按,拨不出长途号码。你家在紫安市,从这里打出去算长途……”
虽然这里属于伊阳市,但紫安市离这里也只有三个小时的车程,与到伊阳市差不多。
说到这里,秦大爷毅然决然地说道:“算了,我带你去看。免得你们今后骂我这个人铁石心肠,遇到这么危急的事情都不会通融。”
接着他从打开桌子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尖嘴钳和一边螺丝钉,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就撬开给你看看。……,这两片钥匙我都没有,外面铁匣子的钥匙在值班员手里,里面电子锁的钥匙在办公室主任手里。……,走吧!”
第024章 真打通了!
说完,他又瞪了姜新圩一眼,嘀咕道:“还不是你们邮电局收的费用太高?哼!”
妇女束手无措,焦急地说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姜新圩这才知道自己错怪了对方。
现在的电话机实在金贵,除了极个别先富起来的家庭,一般只有单位才有。
就算安装有电话机,无论是单位还是家庭都把它们当宝贝看待,很多人都买了一个铁匣子或结实的木匣子把它们锁起来。
除非有特别重要的事情,才用钥匙将匣子的锁打开,这才能拨打电话。
这不是人们小气,实在是现在安装电话机的费用太高,电话费太贵:安装一台电话机,初装费就是四千。四千元对普通职工而言,绝对是天文数字,因为城镇职工月工资还不到一百!更别说姜新圩这种临时工,不吃不喝十年才能装一台电话。
花费有多贵呢?拨零字头的长途电话每分钟最少是一元二毛,本地电话每三分钟就是三毛,而且计费时间是按一分钟或者三分钟计算的,不满一分钟或三分钟,哪怕只多一秒,也是按一分钟或三分钟计算。
姜新圩四十二元工资还不够聊上半小时的,谁敢不谨慎?
正因为话费高、装电话的少,电话显得很宝贵,人们对它自然而然有一种高大上的感觉,对它存在一股敬畏感,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不敢随意碰它们。
不过,穿越而来的姜新圩可不属于敬畏者,只听他说道:“不用撬锁,我就能帮你们打通电话。”
两人一愣,秦大爷更是吃惊地问道:“你说你能打通电话?不开锁都行?”
见姜新圩点头,老头板着脸说道:“你可不能把电话机拆烂了,这新机子可是我们单位花了七十多元买的,弄坏了谁也赔不起。打通了还好,打不通可是会害死我的。”
妇女一听,以为是小伙子一激动就要拆开电话机,刚刚热乎起来的心一下又凉了半截,犹犹豫豫地说道:“你以前拆开过吗?如果……如果不行,就别……”
现在的人们认为公家的财产很神圣,在人命关天时还担心会不会白白损坏了电话机。
姜新圩很平静地说道:“你们想错了,我刚才说了不用开锁,更不用拆开。我只略施小计就行。”
“可能吗?”秦大爷依然不相信。
姜新圩点了点头,吹牛道:“当然,我可是邮电局的,怎么会解决不了这种小问题?”
秦大爷讥讽地说道:“邮电局的有什么了不起?邮电局的就能打开两道锁吗?再说,你到邮电局才几天?”
姜新圩自信地笑了笑,说道:“别耽误时间了,带我去办公室吧。”
“你不骗我?”秦大爷心里还是不信,但脚还是动了,问道,“姜伢子,如果不开锁就可以打通电话,那单位把电话锁起来干什么?”
姜新圩吹牛道:“这是邮电局的秘密。……,现在不是人命关天吗?只好破例一次。”
秦大爷半信半疑,但脚步快速地带着他和那名又心热起来的妇女朝院子里面那栋灰蒙蒙的水泥楼走去。
秦大爷带着他们到了办公室。
掏钥匙开门时,他又忍不住嘱咐道:“姜伢子,我可有言在先,如果整坏了电话机,你得赔钱。你就是跑了,我就到石桥镇找你父亲要。姜郎中名声一向好,你可别坑他,知道不?”
姜新圩笑道:“知道。秦大爷,你就放心吧,没有这个金刚钻我敢揽这个瓷器活?”
“知道就好。”秦大爷将门推开,说道,“进去吧。我看你怎么施法术。”
姜新圩看到办公桌上那台锁在铁皮匣子里的白色按键电话机,笑了笑,对患得患失的妇女道:“你把电话号码给我。”
女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条,小心翼翼地递给他,狐疑的问道:“真的不需要把电话机拆开?我男人的名字叫卢国海,市建工局设计室主任。”
扫了一眼纸面上的号码,姜新圩将纸还给女人,就去拿起电话机的话筒。
女人吃惊地问道:“这号码你就记住了?”
姜新圩轻描淡写地说道:“这号码简单,好记。”
现在电话号码只有五位数,而紫安市长途区号根本不用费神记,他扫一眼自然记住了。
说完,他左手从铁匣子里拿起唯一露在外面的电话机话筒,右手伸出食指,然后在电话机的叉簧上轻轻地敲了起来:“啪!啪!啪!啪!……”
秦大爷和妇女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们心里虽然怀疑,但见姜新圩一副自信的样子,也就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
大约一分钟后,姜新圩就对着电话机话筒大声问道:“喂,请问是紫安市建工局吗?你好,我找设计室的卢国海卢主任,对!麻烦你告诉他,他堂客有急事找他……,哦,好,我们在这里等,辛苦你了。”
说着,他将话筒递给激动得脸色发红的妇女:“给!对方帮你去喊了,等一会。”
秦大爷很是钦佩地看着他,将他拉到一边,放低声音问道:“姜伢子,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两道锁都没有用?”
姜新圩微笑着说道:“这可是邮电局的秘密,不能随便泄露。”
秦大爷连忙点头道:“那是,那是,这方法确实不能泄漏。”
姜新圩看秦大爷郑重其事的样子,心里不由一阵惭愧,感觉自己欺负老实人。他这一手看似很牛叉,其实说穿了却一文不值:
电话机要打电话必须与交换机相连,而交换机接收电话机发出的电话号码可以有两种方式接收:一种是音频方式,一种是脉冲方式。
有按键的电话机都是采取的音频方式,就是电话机外面的按键与内部的音频发生器相连。你在电话机上按下一个键,内部的音频发生器就发出一个由两种频率合成的信号送到邮电局的交换机上,交换机根据这个信号就知道你按的是什么数字,也就知道了你拨的号码。
而脉冲方式采取的是脉冲信号,以前的拨盘式电话机就是用脉冲信号发送电话号码的。“脉冲信号”这个词说得有点高大上,实际上就是让电路通一下再断一下这么简单。只要你有本事让电话线通一下断一下,你就能向交换机发出电话号码,就能接通电话。
刚才姜新圩拿起电话机话筒,用手拍击电话机上的叉簧,实际就是在让电话线通一下断一下,也就是在人工地进行脉冲信号发送:手指拍下叉簧时线路是断的,松开叉簧线路又变成通的了。
你想发数字几就拍几下发几个脉冲就行,但0除外,因为0是十个脉冲而不是零个。只要连续轻轻地拍击叉簧,谁都能接通电话。
注:叉簧,就是电话机放话筒的卡槽里那个可以按下、又能自动弹起的玩意。
(题外话:如果有人想用家里的电话机试一试,请稍微注意一下拍击的节奏,每秒拍击三到四下,一个数字拍击完停顿半秒以上到一秒钟,再拍击下一个数字。360度鞠躬求收藏!求——收——藏——!)
第025章 怎么奖励他?
比如想拨出号码3,你就连续拍叉簧三下,电话机会发出三个脉冲,机房的交换机收到三次通断就判断你拨出的号码是3。如果拍七下,交换机就判断你拨的是号码7。你拍十下,交换机就判断你拨出的号码是0.
可谓简单之极!
至于说电话机的电子锁锁掉长途,其实就是电话机内部做一个简单的判断:如果拨的第一个电话号码是0,音频电话就不发信号,让你白按了,打不出长途。
姜新圩用拍击发脉冲的方式,号码发送根本不用经过电话机内部,也就避开了电话机内部要进行的判断,电话机自然也就锁不住长途,更锁不住其他号码的发送了。
……
很快,激动拿过话筒的妇女就和电话里的人急切地说了起来。
听着她与对方通话,姜新圩很快就了解了她哭泣着要打电话的原因:原来是她带着女儿回到了娘家后才突然想起自己家厨房的液化气还在烧水,没有关。
本来今天凌晨她一切都准备好好的:一边晾晒双筒洗衣机里甩干的衣服,一边等待厨房里的水烧开,她用大铝壶熬了一大锅凉茶,准备做出来凉好之后给上班的丈夫、读初中的儿子以及半身不遂躺在床上的婆婆喝。
计划本来好好的,却被小女儿给破坏了。
穿了新衣服又急于见外婆的小女儿兴奋得不得了,一个人兴冲冲地跑到楼下去玩,在小伙伴面前炫耀。谁知道乐极生悲,不小心跌倒在排水沟里,弄脏了刚穿的新衣服。
等她为小女儿重新寻找干净而漂亮的衣服换好,时间已经很紧张了,她立即牵着女儿扛着行李就急匆匆地下楼乘公共汽车出发,到郊外后再转乘去娘家的长途汽车。
一路上母女俩很是兴奋,看着窗外说说笑笑不停。
直到到了娘家喝茶的时候,她才突然记起自家厨房里的液化气还在烧开水。
她这下急眼了,烧水的铝壶虽大,但最多烧四个小时就会烧干,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如果不及时关火,后果不堪想象。
燃烧的液化气很可能烧穿大铝壶,进而引燃厨房里的东西导致失火,烧毁房子烧死瘫痪的婆婆;也可能液化气火熄灭导致液化气泄漏,会让婆婆中毒死亡。
见女人在通电话,秦大爷好奇而小声地问道:“姜伢子,液化气是什么?”
姜新圩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目前还算稀罕物的东西,就说道:“你见过沼气池吗?……,对,液化气跟沼气一样能燃烧,可以烧饭做菜,只不过它装在一个大铁罐里。”
秦大爷显然还是有点不清楚,但没有再问。
姜新圩见这里没事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前往下一个单位送信件,一边前行心中一边默默祈祷:但愿悲剧还没有发生。
此时,坐在伊阳市电信局局长办公室的许东凯皱着眉头思索着什么。
就在刚才秘书的前来汇报了他跟鳢夹县邮电局人事股股长了解到的情况,知道了姜新圩确实在鳢夹县邮电局下属的石桥镇邮政所当邮递员,属于刚参加工作的临时工,而且他还知道了姜新圩是因为斗殴被大学开除的。
对于姜新圩的奖励是肯定的,而且奖励的力量不能小,这不但是因为他及时抢通了电话救了四十多个矿工,更主要的是无形中帮彭铭副市长摆脱了困境,让他安心地等待市政府的班子调整。
虽然彭铭副市长没有明说,但许东凯还是理解对方的内心。再说,姜新圩不管怎么样也是邮电系统的,如果不给他奖励就等同于抹杀掉了邮电系统在这次抢险中的功劳。
可是,如何奖励姜新圩,许东凯心里很矛盾。
如果大张旗鼓地表彰和宣传姜新圩,固然可以宽慰彭铭副市长的心,但也让市电信局的技术人员脸上无光,传出去简直就是打电信局的脸:
堂堂市电信局的技术骨干竟然比邮政部门一个邮递员的技术低。市电信局兴师动众地派出这么多技术人员,结果啥作用也没有发挥。
可碍于面子不对姜新圩表彰的话,彭铭副市长那里就说不过去,其他单位包括红星煤矿那里也会说他许东凯心胸狭隘,传到邮政部门,那些同行也不会罢休。
看到自己的老板愁眉苦脸,明白局长苦衷的秘书小声提醒道:“局长,要不我们将他调入市局,将他从临时工转为正式工,他肯定大喜过望,彭市长那里也会满意。只要他本人高兴,其他人应该不会说什么……”
许东凯苦笑道:“这个办法我也想过。可是,人家邮政局未必甘心,他们同样可以将他转正,也可以将他调入市邮政局。……,而且我们这么做,等于是在抢本来属于他们的荣誉,如果不是彭市长说了由我们对他奖励,他们可巴不得由他们市邮政局来进行大张旗鼓地奖励和宣传……”
这个时代的人对荣誉看得特别重,甚至比金钱还看重,因为荣誉有了,地位和收入也就随之而来。有时候单位比个人更看重荣誉,单位领导都想在媒体上露下脸,让领导看到。
秘书也没想到这事成了一个烫手山芋,一时不知道怎么提建议了。
许东凯笑了笑,说道:“你先忙你的吧,我想想。”
他嘴里这么说,心里则下定了决心:就算打自己和自己手下的脸,也要给姜新圩宣传和奖励,毕竟自己身处这个位置,必须交好彭副市长。有消息说年富力强的彭副市长很可能马上就要扶正再进一步。
秘书刚出去几秒钟,又推开了门,说道:“局长,郝总过来了。请他进来吗?”
“郝总过来了?”正愁眉苦脸的许东凯突然雨过天晴,连声说道,“太好了,快请,快请!”
秘书一愣,心道:许局长这是怎么啦,郝富国又不是没来过,他来可是求你办事啊。
走进来的男子也是一脸的惊讶,问道:“许局长,你今天怎么啦?以前我来你可没有这么客气。虽然脸上笑容满面,但我知道你内心巴不得我这个老同学滚开,有多远滚多远,只要不烦你就行。今天是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弟妹昨晚是不是让你很……,哈哈哈……”
秘书连忙给郝富国泡了一杯茶,然后走出去,并带上了门。
许东凯也觉得自己今天太沉不住气了,笑着说道:“还不是遇到了一件为难的事?……,郝总,你我是老同学,今天我遇到到难事,你这个老同学帮我还是不帮我?”
第026章 给他转正
“帮!当然帮!”郝富国很干脆地说道,但随即又说道,“可是你堂堂大局长能有什么难题要我这个小小的二级单位领导来分担?现在想装电话的人举着钞票要送给你们电信局,是你们自己不收钱。……,老同学,说吧,让我做什么?我保证全力以赴地完成!”
“你看看,嘴里说帮,我还没说出什么事来,你就打退堂鼓,你放心,这事对你郝富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是你老同学,我会坑你?”许东凯半真半假地说着。
郝富国讪笑了两下,说道:“我只是奇怪我有什么能帮你的。……,你以为我不想帮你啊,还不是我肩膀窄,心里害怕帮不了你大局长的忙,这才有言在先。”
许东凯在郝富国身边的位子上坐下来,问道:“如果我没猜错,今天你又是来要我帮你们公司推销电话机的吧?”
郝富国尴尬地说道:“是。你要不帮我卖几台电话机,我们公司都快揭不开锅了。……,许局长,老同学,我公司上百号人都盯着我要工资,要吃的,要穿的,我都愁死了。想当初,我就不应该去这个邮电器材公司,在你手下干一个班组长多好,哪有今天的麻烦。”
许东凯笑道:“又在这里卖乖。哼,现在我马上签字请你到我们一个部门担孟股长,不让你当班组长,你干不干?”
郝富国说道:“干!怎么不干?如果不是我那一摊子……”
“好了,好了,你我是什么关系,用得着说这种虚情假意的话。”许东凯叹了一口气,说道,“哎,你们的电话机质量就不能提高一点?杂音那么大,谁愿意买啊。”
郝富国说道:“杂音是大一点,但我们的电话机价格低啊。反正在电话里也没有人说多久,有点杂音也没有关系吧。”
许东凯说道:“你跟我说这些没有用,要那些买电话机的人认同才行。……,人家都花了好几千装电话,会在乎电话机贵上几十元便宜几十元?你又不是不知道,能够装得上电话的不是单位就是发了财的私人老板。”
郝富国的脸慢慢变得灰败,说道:“我们确实也想了很多办法。我们班子人员还私下做主,花了一大笔钱到南方几家生产电话机的公司悄悄聘请了他们的技术员前来帮我们,可是这电话机的质量还是提不上来,老问题依然存在。……,嗨,真是郁闷!怎么就不能解决这些问题呢?”
他喝了一口茶,说道:“老许,你说这玩意是不是怪事,我们的电话机完全是仿制德国佬的,严格按照他们的样品进行的设计,可为什么他们的电话机一点杂音也没有,而我们的电话机却总是有杂音呢?……,你也知道,为了消除杂音,我们都花了不少钱从香港买了不少进口的电子元器件。”
许东凯说道:“这有什么想不通的,技术还没有吃透呗。同样的黑白电视机,还不是进口的图像稳定,国产的雪花点多。……,你以为你们依着葫芦画瓢,严格按照他们的样品画图就没有问题了,哪有这种好事?正因为你们没有吃透他们的技术,所以出了问题就只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好不容易解决了一个麻烦,其他地方的麻烦又出现了。”
郝富国点了点头,说道:“说真的,我都想停掉电话机的生产了。可想到我们有这么多库存,想到当时为了获得邮电部的入网证辛苦了那么多,花费了那么多钱,我又狠不下心来下这个决心。真要停掉了电话机生产,我们都不知道找谁要饭吃了,全身背的都是债务。老同学,你真的得帮帮我。”
许东凯苦笑道:“我叫我怎么帮啊。现在机线员到外面装电话,都是强迫人家装你们的电话机了,一般的私人我们还可以压着他们装,可那些有来头的老板,有来头的单位怎么会听我们的?再说,我们一个市能容纳多少电话机,就是全部装你们的电话,一个月也没多少台。最终还是需要你们走出去,要到其他市去销售,到省里销售,到外省销售。”
郝富国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摇了摇头,想起刚进来时许东凯的话,说道:“好了,我的事也说完了,说说你的难处吧。……,你遇到什么为难的事了?”
许东凯说道:“我想请你将鳢夹县石桥镇邮政所的一个临时工以招工的名义,将他正式调入你们公司。……,最好给他安排一个管理岗位。”
郝富国吃惊地看着他,问道:“临时工调到我们那里当管理干部?……,这事有点……”但很快就答应道,“好!我马上让人去把这件事!”
许东凯说道:“这事不仅仅是我私人的事,也是……,算了,这事你得尽心而且要快。”
郝富国大声说道:“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既然答应肯定就不会拖。他叫什么名字?……,不过,我也有言在先,他在我公司肯定会享受中层干部的待遇,有什么好处他只有多不会少,但这种待遇只在我们公司有效,我们暂时给他一个以工代干的身份,可没法给他正式的国家干部身份,将来调出我们公司我们只能在档案里说他的好话。”
许东凯说道:“我知道。这事不用你操心,有关他转干的手续,我这里会慢慢替他解决,只不过是借你的地方让我们好操作一些而已。到明年年中这些事都会办妥,然后我就会将他调到局里来,你不用担心挤占你公司的管理岗位。”
“明年就调走,……,你就这么一件小事?”郝富国不解地看着许东凯,接着玩味地笑了笑,说道,“你堂堂大局长会为难?……,他是你的……”
说到这里,他没有再说下去。刚才听到许东凯请他帮忙的时候,他内心就在怀疑是不是他在外面找了**惹出麻烦了,请他去帮他揩屁股。
许东凯看到郝富国脸上的神色,又苦笑道:“没有你想的龌龊。……,如果只是这事,我当然没有必要求你,直接将他调入我下面某个班组就行,我好歹是一个局长,这点事难道解决不了?”
郝富国嘿嘿笑了笑,说道:“就是啊,要不我怎么奇怪?这又不是什么难事。……,你就一次性说出来吧,免得你说我内心阴暗来猜疑你。”
许东凯微笑着将昨天抢险的事简单地说了,然后说道:“你不是跟老杨玩得好吗?你私下里跟他说说,这事他知道了就行,不要囔出来。不是我跟他邮政局抢荣誉,也不是我电信局非得用这个人,是你们公司需要这么一个懂电子技术的人,所以才把他调过去的。”
“啊——,还有这事?这小子真有这么牛?彭市长真的看重他?”郝富国吃惊地问道。
许东凯摇头道:“彭市长是不是看重他我不清楚,但他肯定要报答他,要让人知道他会感谢和帮助一切帮了他的人。你也是当领导的人,不会连这点都不知道吧?你不给帮你的人好处,今后谁会帮你?虽然这次这小子不是存心帮他,我估计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帮了彭市长多大的忙,但彭市长得做出一些姿态让他的手下心服口服,对不对?”
“那是,那是。”郝富国连连点头,接着,他目光炯炯地盯着许东凯,认真问道,“你说他的技术水平是不是真的很高?”
第027章 好消息
“是的。”许东凯点了点头,说道,“他临时做的那个东西虽然看起来简陋,但我们局里还真没有几个技术员能做出来。……,我把他往你那里塞一是想帮你们一把,让你们多个技术员,另一方面也是不想埋没这小伙子,那么高的技术如果被老杨的市邮政局抢走了,他们还不是把他闲置?……,你说邮政局让他干什么?除了当汽车队队长用到一点技术,其他有什么用?”
郝富国笑了,说道:“老杨他们也准备进口邮件自动分拣系统啊。”
许东凯不以为然地说道:“那玩意纯粹是做宣传的,几封信要什么自动分拣?而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使用标准信封,很多人对邮政编码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用自动分拣系统?猴年马月用上的时候,我估计这小伙子都成了中年人,岂不太浪费了?”
郝富国点了点头,说道:“好!……,这事我会跟老杨说,就说我早就看中了这哥小伙子的技术,非得要调他过来,连你许东凯抢着要我都不愿意。……,我想他不会跟我争的。……,我会先让他在班组干几天,只要不是太愚蠢,我就让他当班组长。”
接着,他感叹道:“其实,如果他真有本事,真能解决电话机的问题,真要能让我们公司翻身,我就让他当开发部主任。……,就是他来当老总,我给他打下手都行。”
许东凯笑了笑,说道:“别说得这么煽-情,好像你郝总真是多么高风亮节的人,你这不把我比下去了?……,他对人工交换机的性能和参数很了解,仅仅用那些备品备件和收音机的元器件就能做出交换机的电路板,技术肯定不错。但对你们的电话机是否精通,特别是他了解不了解集成电路,我就不知道了,你可别抱太大的期望。”
郝富国说重用姜新圩自然不是真的高风亮节、唯才是举,说到底还是因为有点私心:
许东凯堂堂的市电信局局长都知道要巴结和讨好彭副市长,他郝富国这个归属于市电信局的二级单位领导,自然更想抱上彭副市长的大腿,更想巴结好彭副市长的这个恩人。
至于姜新圩的技术是高还是低,重要吗?真的重要吗?
一个招工指标而已,给别人也是给,干嘛不给对自己有用的人?提拔其他人当领导有比提拔这个小伙子当领导有更多的实惠吗?
……
喝了茶,郝富国就离开了,他得回去马上安排人去石桥镇邮政所联系调人的事。这种对自己和公家都有好处的事必须早做,办得好办得快还能获得许东凯的一份人情呢。
姜新圩对许东凯而言将来也许是宝贝,但现在却是一只烫手山芋,但他对郝富国而言却是一张几乎可以能立即兑现现金的支票。
至于姜新圩来了以后的位置,郝富国内心决定:既然是做人情,那就多做一些,等他调过来就把他提到开发部副主任的位置,等明年年初再让他当副总。
即使他没有技术,当一个主管后勤的副总应该能胜任吧?实在连后勤都管不了,就对他睁一眼闭一眼,或者干脆给他放长假,养着他就是,单位又不是只多余他一个人。
在巴结彭副市长的这场大戏中,郝富国可不愿意只以路人甲、路人乙的身份出现,必须争取成为配角一、配角二。
郝富国也知道各部门特别是人事部门的办事效率,就算自己一直派专人盯着,而许东凯这边又全力支持,但依然需要不少的时间,万一哪个关节卡着,非得半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行。
想想也是,正式招工转正、户口迁移到大城市,对普通人而言绝对算是两件天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能办妥的?
“但愿在彭副市长升迁之前能办好!”郝富国心里默默地想。
姜新圩可不知道有人在为他的招工转正、户口迁移而奔波,此时的他正骑在前往红星煤矿的水泥马路上。因为出发早,路上又有意提高了骑行速度和办事速度,他比平时至少提前了四十分钟到了红星煤矿。
看到姜新圩出现,传达室的老头很是激动,动作迅速地从里面走出来,笑呵呵地说道:“姜师傅,来了?”
姜新圩知道他为什么激动,笑了一下,问道:“蔡师傅,昨天矿工都没事吧?”
“没事!都没事!”蔡师傅连连说道,“这次还真是多亏了你啊,这么大的塌陷一个人都没死。现在大家都念着你的好呢,郭矿长说等我们这里理清了事情,等矿上恢复了生产就带着矿上的领导到你单位送感谢信,到你家里表示感谢。之后还要请你来我们这里召开表彰会。……,对了,听说彭市长都跟你们市电信局的许局长说,要好好奖励你,你知道不?”
“这可是一个好消息。”姜新圩心里一喜,想不到自己当时出于对被困矿工的担心而做出的事有如此大的好处,当时只想到如何修通电话救人了,为此还跟他们通信班李金球动了手,全没想自己有没有好处。
他心里琢磨道:“如果红星煤矿给邮电局或者邮政所送感谢信、送锦旗,那可比镇计生委的感谢信强了不知多少倍。……,嘿嘿,那我转正岂不更有把握了?市长都发话了,市电信局会不会直接给我一个招工指标呢?”
要知道红星煤矿的行政级别可是副处级,比鳢夹县邮电局的级别还高半级,比石桥镇政府更是高出整整一级,他们给的表彰自然有更大的影响力。而副市长的权力足以轻松地解决一个人的工作问题。
他强抑高兴地心情,用平静的语气对蔡师傅说道:“我修电话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怎么好意思得奖励?”
蔡师傅不知道姜新圩在装-逼,听了他的话连忙说道:“怎么不好意思?,你可是我们矿工的救命恩人啊。……,小姜,你可不要谦虚,你知道不,只要我们矿上给你们单位送感谢信,你说不定马上就会当官。你想想,连市长都说要奖励你,这奖励能小吗?……,呵呵,到时候可不要看不起我们这些老百姓。”
姜新圩笑了笑,说道:“呵呵,怎么会?……,那就承你吉言了。”
蔡师傅接过姜新圩递过来的报纸、信件,随口问道:“小姜,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姜新圩说道:“我今天得去前进村处理一封美国来的死信,得争取时间。”
“哦。”蔡师傅一边跟姜新圩说着话,一边熟悉地在签字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直到姜新圩骑车离开,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大声说道:“姜师傅,我们通信室的小郭请你过去一下,或者你在这里等她一下,她……,嗨,这小子怎么骑这么快?”
第028章 一个黑点
姜新圩早已骑远了,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喊声。
他离开不到五分钟,通信室的郭倩就走进了传达室,问道:“蔡师傅,邮电局的姜师傅还没有来吧?”
蔡师傅正在将邮件塞入各个信箱,闻声转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小郭,他已经走了。……,他说今天要急于办一件事,要去调查一封死信。”
郭倩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不相信地问道:“他每天不是十一点半左右到吗?现在还不到十一点啊。”
蔡师傅说道:“是啊,他以前都是十一点半到,今天却提前了四十多分钟。……,小郭,都怪我,记性不好,只记得跟他说矿工脱险的事了。”
郭倩善解人意地说道:“是他问起的吧?……,当时他听说有四十多个矿工被困下面,比我们还着急。昨天到了明东乡乡政府还打电话问情况。今天来他肯定首先就打听这事,对不对?他的心真好……”
“可不是吗?”看到郭倩脸上浮现一丝红晕,蔡师傅似乎明白了什么,很有深意地说道,“这小伙子真的不错。小郭,现在真难得看到这么好心的小伙了,说话非常和气。……,我还真想不到他昨天为了修电话还打了李班长。……,不是我说他,这李班长还真不是个东西,你爸早就该把他撤掉。幸亏小姜没有听他的,要不,我侄子都会被水淹死。……,小郭,你可不要怪他粗暴。”
“没有呢。”郭倩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声,但也同情地说道,“李班长也被打的够惨的,现在躺医院还没有好,说是还要住几天院。”
“活该!不是他太过分,其他人怎么会打他?”蔡师傅忿忿不平地说道,“罗迪辉他们还是胆子小,只打断了他几根肋骨。哼,要是我,一脚踩死他!……,听说汤秘书晚上也被人扇了一个耳光?”
从矿道里脱险的矿工听说李金球曾经阻拦姜新圩修交换机,自己差点就此变成了死鬼出不来了,几个人越想越后怕,就找到李金球将他痛打了一顿。
郭倩是一个很善良的姑娘,不想说这些打打杀杀的事,就告辞道:“蔡师傅,那我回去上班了。明天我会早一点过来,如果我不在,你一定要留住他。你告诉他,我爸要请他吃中饭。”
“好的!我明天就在外面盯着马路,只要他一出现,我就给你打电话。保证不误你的事。”蔡师傅显然有点自责。
……
姜新圩的车速很快,当他赶到明东乡乡政府的时候,食堂还没有开始卖中饭。
今天赶早出发路上又争分抢秒,姜新圩自然不可能坐在食堂坐等开饭,他先将给乡政府和周边单位的投递件用最快的速度投递完毕,然后快速返回乡政府,堪堪赶上开饭时间。
三扒两口地快速吃完饭,他就急匆匆骑着自行车朝前进村而去。
到了前进村第四村民小组,姜新圩将这里订的报纸送到村民小组组长家的时候,看到小组组长的父亲正好在家,就打听道:“刘大爷,这里以前是不是叫旺梨棠?”
刘大爷说道:“是啊,可那是土-改以前叫的名字,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现在这个名字只有我们老家伙知道了……”
姜新圩可不想他打开话匣子,因为他知道这个老头很健谈,如果他来兴趣了,可以扯着你谈上大半天,不跟他说话,他还不高兴,连忙打断他的话说道:“这里是不是有一个道观?道观里有没有一个叫玄空大师的人?”
“呵呵,你可问对人了。我还真知道这个道观,我父亲以前还在这个道观里做过事呢。你等一下,叫玄空大师是不?……”说着,刘大爷沉思了一下,说道,“没听说过,只有叫咸空、咸尘、咸净……,还有几个叫咸什么的,不记得了。最年轻的一个道长好像叫咸风,对,他叫咸风,是民国三十二被那些东洋鬼子给砍死的。”
听他的话跟父亲的话相差不大,他问道:“你知道那个叫咸空的道士还在不在?”
“这个……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好多年都没见过他了,如果他还在世,那也一百多岁了,估计早就死了。”老头很不肯定地摇了摇头,又说道,“我还是与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见过他的,当时他都是满脑袋的白头发、白胡须了,现在怎么还会活?……,小姜,你找他干什么?”
姜新圩说道:“有一封从美国来的信,写的是一个叫玄空大师的人收,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你们这里的。”
老头赞许地说道:“小伙子,你工作蛮负责的嘛。……,不过,这道观都没有了,里面的道士一个都不见,恐怕这封信就没有人收了。”
姜新圩说道:“我得去看看现场,如果实在找不到收信人,我就将它退回去,向上级写一份报告说明情况。……,刘大爷,你知道谁熟悉道观的情况,请他带我去看一下。”
刘大爷说道:“如果不是我的腿不利索,我都可以带你去。”说到这里,他对着后门大喊道,“小军,小军,你过来!”
很快,一个十多岁的小孩从后面的菜园里跑了过来,问道:“爷爷,干什么?”
刘大爷摸了他脑袋一下,说道:“你带邮递员叔叔去樟木岭,就是山后头那一堆破砖头、破瓦片的地方。”
小孩看了姜新圩一眼,不解地问道:“你去哪里干什么?哪里可没有住人。”
姜新圩看着他说道:“我去看看,因为我有任务。”
小孩小大人一般问道:“要爬好久的山,你们城里人能爬山不?”
姜新圩笑道:“当然,我爬山的速度肯定比你快。”
“吹牛!咱们比谁爬的快。”小孩拔腿就跑,在前面大喊道,“来啊!输了的请对方吃冰棒!”
虽然两人爬山的速度不慢,但他们还是花了几乎一个小时的时间才翻山越岭来到一座险峻山峰的半山腰。在那里,姜新圩看到了杂草丛中的一堆瓦砾、断石和一些早已经枯朽得难以辨认的木头。从散落的砖头、瓦块看,这座道观并不大,占地也就五百平方米左右。
姜新圩站在这里打量着四周,心里很是奇怪道观为什么故意建在这种荒凉而难行的山上,这里不是买东西难,就是喝水、买粮也困难吧?
看到一只兔子,小孩兴奋不已地去追赶了。
姜新圩抬头看向山峰高处,发现上面更陡峭,徒手很难攀爬。偶尔几只飞鸟飞过,加上漂浮的白云,山显得异常高大。
看到了这一幕,他知道自己已经完成了这封死信的处理,不用再花精力来寻找什么收信人了,只需写上寻找的过程和所见到的情况就可以向上级交差。
虽然他知道自己无法从这封死信的处理上得到好处,但他并没有失望,毕竟红星煤矿的感谢信和市电信局的表彰更实在,作用更好。
就在他准备下山回去的时候,他突然发现高处山坡接近山顶的地方有一个黑点!
第029章 死信变活
越是盯着那个奇怪的黑点看,姜新圩心里越觉得那个黑点有点奇怪。
他朝那个追不上兔子而掉头回来的小孩喊道:“小军,过来!……,你看见山顶上面那个黑点了没有?知道那是什么不?”
小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了一会,等山顶行的云飘走之后,说道:“不知道!我们都没有上去过。好像是一棵树,对!那就是一棵树!”
姜新圩早就看出那不是一棵树,只是那里的颜色比山坡的其他对方深,不仔细盯着看确实如一棵树的样子。好奇心大起的他对小孩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上去看看。”
“啊——”小孩大惊,问道,“这你也敢上去?”
姜新圩说道:“我只是试试,如果不行我就下来。……,你在这里等我,别等我下来找不到你就麻烦了。”
“好的,我坐这里等。……,你可不要摔下来,一定会摔死的。”小孩担心地看着他,又看了看陡峭的山坡。
山坡看起来陡峭,但真正攀爬起来,并没有觉得有多难。姜新圩顺着山坡的碎石裂缝,不断调换攀爬方向,爬了大约半个小时,他终于爬到了那个看起来像树影的地方。
果然,那里是他在山下判断出的山洞,一个很不规则的山洞。
还没有进洞,他就感觉到了这个山洞曾经有人来过,不但是山洞外面有被人踩得光溜的石头,在洞口里面不远处还有晾晒的衣服,这衣服是一件破旧的道袍!
“请问里面有人吗?”姜新圩走进去之前很是客气地问道。
“呃——”里面传出一声吃惊的声音,接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从里面走出来,盯着姜新圩上下打量着,很不友好地问道,“你来干什么?”
姜新圩看到他也是大吃一惊,他也没有想到这里不但有人而且还是一个年纪这么老的人,不由脱口问道:“你……你怎么爬上来的?”
老头一愣,冷冰冰地说道:“老道为什么不能,你不也上来了?”
“老道?您真的是道士?……,”姜新圩心里一喜,自然地走进石洞,客气地问道,“请问您认识咸空大师不?”
道士没有回答他,而是再次盯着他上下打量了好一会,问道:“你姓姜?”
姜新圩吃惊而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说!谁让你来的?”老道布满皱纹的双眼一下睁开,里面射出瘆人的目光,问道,“是你爷爷,还是你父亲?”
姜新圩惊疑地看着对方,回答道:“我爷爷早就死了,我爸怎么会认识你?……,我是邮电局的邮递员,是来给一个人送信的,看到下面的道观全毁了,又看到这里有一个山洞,所以好奇地爬上来看看……”
“你在下面认出这是一个山洞而不是一棵树?”老道的双眼一眯,厉声问道。
姜新圩笑了,说道:“我眼力好,如果不是我父亲反对,高中的时候我都去报考飞行员了。……,对了,道长,你认识我爷爷?”
“我……,我认识那家伙干什么?”老道虽然否认,但从他说话的语气里明显听出他不但认识,而且两人之间似乎还有一段渊源。就在姜新圩奇怪爷爷与这个人的关系时,老道又问道,“你家一直住在石桥镇?”
“是。”姜新圩总觉得眼前这道士跟自家有一点渊源,但他没有询问,而是老实回答对方道,“我爷爷、我父亲还有我们一家都住在石桥镇。”
老道士在他脸上盯了一会,伸出手道:“把信给我看看。……,我倒是看谁还记得我着早该死了好多年的老东西。”
姜新圩没有急于将信交给他,而是问道:“你们道观里有一个叫玄空大师的吗?”
“没有!”老道士不耐烦地问道,“这信你到底给还是不给?”
姜新圩耐心解释道:“因为这封信的收信人写得很模糊,我到现在还不能肯定你是不是收信人。请问你在抗日战争期间在这里救治过伤员没有?”
“给不给?不给就滚!”老道士怒道,“救过的人多了。……,老道这一生救过的人未必比你爷爷救过的人少多少。”
说实在的,姜新圩到现在都不能肯定对方就是这封信的收信人,可想到信封背面上写的那段话,他就从口袋里掏出了这封信。
那段话的含义很多,其中就包含有授权邮电部门在必要的时候拆开信件,以确认收信人就是发信者所真正要找的人。
当着老道士的面,姜新圩轻轻撕开信封袋,从里面掏出一页信纸,然后递给他,同时说道:“对不起,请您不要弄坏了纸张。……,你仔细读一下内容,分析一下你是否是他要找的人。如果不是,我们还要退回去。”
老道士接过信纸,稍微扫了一眼,就还给了姜新圩,冷笑道:“不错,他要找的是我。……,哼,前面写满的是感激,可后面还不是想老道替他解除枪伤之苦?”
姜新圩惊喜地问道:“你真是他的救命恩人?”
老道士波澜不惊地说道:“当时这个叫曾禾涛的和他所在的部队在这一带打倭军,不少人负伤。我老道虽然是世外之人,但也应该为国人出点力,就把他们几个负伤的军人带进观里疗伤。他们并不欠我什么,但我也不欠他们什么。……,他现在至少也有六十多岁了,还想老道出手,难道想长生不老不成?你替我回信给他,五个字:凭本心做人。”
姜新圩问道:“他想捐献资产给你……”
老道士断然说道:“不需要!”
姜新圩问道:“难道你不想重建道观?”
老道士说道:“毁了也就毁了,还重建什么?重建也不是原来的道观了。……,你走吧。对了,你还可以告诉他,东郭山已经死了十三年。”
“东郭山是谁?”姜新圩问完,见道士完全没有回答的意思,只好转移话题,道:“你怎么不下山?住这里什么都不方便……”
老道士不以为然地反问道:“修道是为了方便吗?”
感觉到自己与老道士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姜新圩就下山了。
他是穿越而来的人,前世的时候无论是从媒体还是在现实生活中,见过不少这种愿意过苦逼生活的个人或群体,况且眼前这个老头年龄肯定超过一百岁,他还能爬山,生活还能自理,甚至还能识字,确实已经足够了,自己没有资格怜悯他,他也不需要别人的怜悯。
那个孩子早就玩得乏味,只想回家,看到姜新圩下来,他连忙走过来,问道:“叔叔,你看到什么了吗?”
姜新圩不想有人去打扰道士的修行,就说道:“没什么,就是一棵矮树。”
小孩得意地说道:“呵呵,我就知道吧。明显是一棵树你还爬上去看,真笨!”
在回石桥镇的路上,姜新圩还是免不了思考这个道士与爷爷的关系。
刚刚进镇,他就看见了一个熟人,正亭亭玉立地站在马路边,看到他就命令似地喊道:“姜新圩,你过来!”
第030章 大功一件
姜新圩知道对方喊自己是为了什么,就将自行车直接骑到她身边,一边下车一边微笑着招呼道:“老同学好!一个人逛街?”
她被他洒脱的样子弄得有点发懵:以前他看不是这样啊,总是一副巴结而小心翼翼的样子。
直到姜新圩从自行车上下来站在她前面看着她,她才回过神来,有点底气不足地问道:“昨天你答应跟我们一起去看电影的,后来怎么……怎么就没去了?”
后面半句话早已没有了责问的语气,反正她自己心里有点发虚。
姜新圩解释道:“家里有点事,忙起来就忘记看电影这回事了。……,昨晚的电影演什么,好看吗?”
女孩脸上更是愕然,有点慌乱地说道:“好看,还行吧,你……怎么……”说到这里,她脸色有点苍白,有点慌神地说道,“你忙吧,我去买点东西,再见!”
看着女孩有点踉跄的背影,姜新圩笑了笑,然后骑上车朝另一个方向——邮政所——而去。他不知道有一双惊讶而迷惘眼睛在注视着他的背影。
回到邮政所,姜新圩先在分拣室办好了相关交接手续,然后走进祝可棋的办公室。
“什么?你找到了那封信的收信人?”祝可棋一听,身子从座位上一蹦而起,惊喜地问道。
不由得祝可棋不激动,因为救活一封连县里领导都非常重视的死信,将来获得奖励的可不仅仅是姜新圩这个具体的操办人,还有他这个领导!如果能够维持好与这个海外华人的关系,甚至能够让那个华人来国内投资,他祝可棋也许还能凭此功劳上升一步呢。
“找到了。他是一名道士,曾经在抗日战争期间救治过这位美籍华人。当时这个华人和其他士兵与日本鬼子打仗负了重伤,就是这个道士医好的。只不过,这个道士叫咸空,而不是叫玄空。”姜新圩组织着语言回答道。
“这个很正常,毕竟时间过去了几十年,而且当时他们说话的时候又没有写字,他能记得是玄空就不错了。”祝可棋兴奋地说道,“这下太好了。……,道士准备回信吗?”
姜新圩摇头道:“他让我写两句话给对方就行。”
“两句话?”祝可棋一愣,连忙问道,“难道你没有说清对方愿意捐献资产给他吗?”
姜新圩说道:“我跟他说了,可老道士说不需要,还说什么道观毁了也就毁了,新建的道观不是原来的道观。”
祝可棋问了道士要回两句话,想了一下,然后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机,拨出了一个号码。电话接通之后,祝可棋将姜新圩说的事跟对方说了,对方要求他明天带着姜新圩一起去县里,向领导汇报这件事。
“新圩,这事你办得好。”祝可棋放下电话后对姜新圩吩咐道,“明天上午我和你一起去县城,马局长会带我们去跟县统战部部长汇报情况,你准备一下。”
虽然不知道这事有什么准备的,但姜新圩还是答应了一声:“好的。”
祝可棋见姜新圩并没有自己这么激动,连忙提醒道:“新圩,也许你很快就可以转正了。你不知道救活这封信是一件大事吗?”
“哦。”姜新圩装出一副高兴而感激的模样,说道,“谢谢所长。”
祝可棋可不知道姜新圩内心的想法,笑道:“没事。你这次也帮了我的大忙呢。”
下班回到家,趁父亲空闲,姜新圩将自己看见道士后心里所产生的疑惑说了,询问父亲这道士与爷爷、与自己一家的渊源。
父亲沉思了一会,说道:“我不知道这个道士与你爷爷有没有关系,你爷爷在世的时候从未说起过。……,不过,你爷爷年轻的时候好像当过一段时间的道士,但后来走了。”
姜新圩问道:“会不会爷爷呆的道观也是在旺梨棠?”
父亲笑了笑,说道:“可能吧。你爷爷很少谈他的过去,我还是从别人嘴里听到你奶奶怀着我了才来到石桥镇这里行医。……,我出生的时候你爷爷都六十多岁了,你奶奶才二十多岁,他们两个年纪相差这么大,大家都感到奇怪,不知道怎么回事。”
对于爷爷的事,作为晚辈的姜新圩不好意思打听太多,转换话题问道:“这个咸空都一百多岁还没有死,爷爷怎么不到一百岁就死了?……,奶奶死的时候还不到四十岁吧?”
父亲伤感地说道:“他们两人曾经都受过伤,寿命自然不长。……,好了,别胡思乱想,你爷爷他们不想让我们知道的这些事,我们就不要想了。”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祝可棋亲自为姜新圩安排了代班的人,然后和姜新圩一起坐公共汽车前往县城。
县邮电局负责邮政的马副局长和邮政股王股长早已经在等待他们。
四个人汇合后,马副局长高姿态地说了一通话,表扬了祝可棋和姜新圩,然后询问了一下寻找咸空道士的经过,再让祝可棋先在县局等待,自己则带着姜新圩前往县政府。
姜新圩离开的时候看到了祝可棋哀怨的目光,心里不由感到好笑,就给他一个“你放心”的眼神,暗示他会在领导面前代他说好话,祝可棋这才尴尬又放心地低头抽烟了。
到了县政府的统战部后,统战部部长又详细询问了姜新圩寻找收信人的经过。
姜新圩是穿越者,自然知道如何回答领导的询问,不但添油加醋地说了自己如何时刻牢记这件事,如何在工作时间、空余时间想尽一切办法寻找收信人,说了自己如何联想普通话、土话,如何从老人片言只语中寻找有用信息,他还说了邮政所所长祝可棋如何关心这件事,如何出谋划策,县局领导又如何重视搞好内地与海外华人的关系,……等等。
他唯一没有说出的是道士现在所住的地址,而是瞎编了一番自己如何在深山中偶遇对方过程,自然少不了一番吹牛。
寻找到收信人本来就足够奇怪,加上他这么一番吹牛,更是神奇得了不起。
他的一番话说下来,把陪同的马副局长说得心花怒放,心里决定回去后好好奖励奖励这个懂事又不居功的下属。
统战部长听了姜新圩的描述,也感叹不已,说真没想到邮电局的同志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说没想到为了给一封信找到收信人竟然还有这么多曲折。感叹之后就对姜新圩进行了表扬,表扬他责任心强,表扬他以大局为重不计个人得失,是一个非常称职的邮递员。
接下来就是讨论如何帮助道士回信的问题。
政府官员思考的方向与邮电局思考的方向显然不同,邮电局思考的是如何让发信人相信他们有多么辛苦,有多么地负责任,并如何让发信人相信他们找对了人。
而官员思考的是如何让港澳台胞和海外侨胞相信国内各部门如何重视他们,让他们相信国内的人如何想他们之所想急他们之所急,最终目的当然是希望自己的诚意换来海外投资,甚至希望能带动一批人回国投资。(冲榜求收藏、求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