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二章 挖掘
秦宜宁没想到季泽宇会主动安慰她,不由感激的点点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她一直觉得,逄枭与季泽宇之间是相互利用相互制衡的关系,现在看来,应该是她主观上的认识有误。季泽宇的话虽不多,但秦宜宁能够体会他的真诚和善意,季泽宇面对秦槐远时,态度礼貌恭敬,也全不是从前的冷淡模样,这让秦宜宁不得不重新思考她对季泽宇的认识是不是先入为主了。。
季泽宇当初截杀大燕使臣,导致她被迫躲进山里,因为那一桩事,秦宜宁将季泽宇的所作所为记到了现在,对他的印象也着实好不起来。如今看,或许季泽宇与逄枭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她认为的那样。
季泽宇与秦槐远低声商议着对策。
“入口处须得继续挖掘,但里面的位置也不能不顾。”
“我只怕贸然挖掘地宫深处位置,会引起内部的二次坍塌。到时候圣上在里面岂不是危险?”
“我们可以寻找懂得地质之人先来勘察,以免出错。”
秦宜宁听着,不由得道:“最擅长这种事的应该是摸金校尉吧?”
季泽宇和秦槐远闻言,猛然看向秦宜宁,二人眼神发亮,都有些惊喜。
“宜姐儿说的不错。摸金校尉的确是有这个本事。”
陆衡闻言,不免心里堵得慌,忍不住就反驳道:“时间紧迫,又去哪里能寻到个人品信得过的来?万一人品靠不住,圣上与王爷在地宫里一旦受了伤,这人趁虚而入该如何是好?”
如此一说,秦宜宁脑海中自然出现逄枭身受重伤倒在血泊中,而他们安排的人潜入后被李启天收买,只救了圣上,不管逄枭,或者直接对逄枭下毒手,出来后对他们说一句“没看到王爷”就能将他们都打发了。
一想那个场面,秦宜宁的脸色就变的难看起来。
“陆伯爷说的不错,这样的确不稳妥。”
季泽宇挑眉看了陆衡一眼,淡淡道:“这也不难。先去寻来懂得地质的人,勘测好位置,至于摸金校尉,短时间内也未必找得到,寻到了再说,咱们先找信得过的人来动手,若真有办法打通了洞口,不用什么摸金校尉,我进去。”
说罢将地图交给秦槐远,雷厉风行的去安排了。
秦宜宁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依旧是没有开口。
关键时刻,她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是季泽宇对逄枭并无恶意。
陆衡看秦宜宁的样子很是虚弱,便劝说道:“这里有季驸马在,你还是回去吧。若是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秦宜宁对陆衡笑了笑,道:“我就算是回去也要悬心这里,同样的休息不好。这里也不用我做什么,我在一旁坐着便是了。”
陆衡的眉头皱着,跟随秦宜宁往一旁放置滑竿软座的方向走去。冰糖和寄云对陆衡都有几分防备,一左一右的扶着秦宜宁,让陆衡并没有靠近她身边的机会。
陆衡的心里便止不住的酸楚和愤然。
就算到了这个时候,秦宜宁也依旧不肯将逄枭放下半分。
她现在等在这里,不考虑自己的身体,也不在乎其他人的对她的看法,想的只有尽快得到逄枭的消息,不论生死。
看着她一直望着洞口方向,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要伸长了脖子去看是不是逄枭被救了出来,陆衡的心里对逄枭的妒忌就如同沸腾的岩浆,已经快要将他整个人都焚毁了。
逄枭那个莽夫,何德何能拥有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子!
明明他付出的真心不比逄枭的少,在秦宜宁最危险最艰难的时候逄枭根本就没有在她身边保护,沙漠里陪着她出生入死的是他!为何秦宜宁的眼睛,就是看不到他!
陆衡面无表情的站在秦宜宁身边,一身狼狈,脸上头上还有脏污,人就像石雕泥塑成的一样,双拳在袖子中紧握着,眼神黑亮的吓人。
与陆衡不熟悉的冰糖和寄云,对陆衡的防备又多了几分。
他们家王妃现在是经不起任何刺激,也磕碰不得分毫,若是陆衡稍微有一点对秦宜宁不利的举动,他们才不会管陆衡是什么身份,冰糖身上的麻醉粉可不是白带了的。
山上喧嚣,有伤者的痛呼,也有大臣、兵将的家人趁着混乱赶了过来,看到自家亲人或者伤或者死时发出的悲痛哭声,还有士兵们在季泽宇的指挥下有秩序的搬运石头,用铁锨和刀鞘挖土时的吆喝声。
可是看着这一片喧哗,秦宜宁的心却已经前所未有的安静。
她一直告诉自己,逄枭不会有事,以逄枭的本事,当初征战沙场那般勇猛,名声传扬的都可以止小儿夜啼,多少危险的场面他没遇到过?最后还不是都化险为夷了?
天机子批命,逄枭是紫微帝星在世,如果真的是紫微帝星,又怎么可能在坍塌之中丢了性命?他还没有征战天下,没有一统江山,他不会就这么折戟沉沙的。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暗淡下来,山上点燃了火把和灯笼,夜风也渐渐寒冷起来,秦宜宁借着不甚明亮的灯光,已经看不清皇陵入口处,也分不清面前的人走了多少,挖掘的将士又换了几波人,她心里也渐渐开始没底了。
天机子的批命玄之又玄,她虽敬玄学的说法,可现在也不免怀疑起来。逄枭就算再厉害也是血肉之躯,在爆炸和坍塌的地宫里,难道火光和坠落的石块会因为他有天机子批命,就会绕开他?
如果逄枭伤了,李启天还健康活着,李启天大概会清算他们吧?到时她要如何保住家人,保住王府?
如果逄枭不在了呢?
秦宜宁打了个寒颤,感受着腹中两个孩子活泼的胎动,头脑忽然一个激灵清明起来。
她不能再放任自己脆弱下去。她是要做母亲的人,她若是都慌乱了,又哪里还有能力保护她的孩子?
正因为她是逄枭的妻子,他不论是伤了,还是不在了,她都理当承担他的所有担子,代替他负起所有的责任。
秦宜宁现在才深切的感受到,逄枭身处的位置所承受的压力。
他是一面旗帜,是一座山,他的身后站着他的家人,朋友,还有忠心于他的下属和信任的朋友。他不能倒,不论有什么危险,他都要稳稳地如同一杆旗帜一般岿然不动,因为一旦他倒下,承受惊涛骇浪的就可能是他身后的那些人。
秦宜宁以前被逄枭护在羽翼之下,或许体会的还不深。
直到现在这一刻,她才明白,什么叫做咬牙忍住,什么叫做无论如何都不能倒下。
“冰糖,寄云,你们陪我去马车里休息。”
冰糖和寄云闻言大喜,他们正愁不知如何劝说秦宜宁,秦宜宁就自己开了口。
“王妃,马车才刚我都已经让他们赶车到了距离此处最近的一处平地了,也预备了热水和干粮。”
“我知道。”秦宜宁笑着对寄云道,“你才刚站在我身边又是挤眉弄眼又是满地乱转的,我哪里会不知道?”
见秦宜宁竟然有了笑脸,冰糖和寄云都松了一口气。
冰糖道:“天色不早,奴婢们先服侍您去用了饭,吃了安胎药歇着。您放心,我刚才与虎子说了,有任何情况,都让人来告诉咱们一声。老太爷还安排了两个弟兄在马车旁边贴身保护,您只管保重自身便是。”
秦宜宁点点头,跟着冰糖和寄云去休息。
看着她走远,跟秦槐远站在一处帮忙搬运石头的陆衡才收回了目光。
秦宜宁所有的情绪,都没有逃过一直关注她的陆衡的双眼。看到她为逄枭双眼迷茫,毫无斗志、无助的坐在那里,他心疼又妒忌。可是看到她似乎想通了什么,眼神变的格外坚定,就如以前他们在鞑靼经历过那么多苦难时的眼神一样,他也同样心疼又妒忌。
她的软弱,她的坚强,都是为了逄枭,都与他没有关系。
他们虽然是共患难的好友,也因为男女之别不方便时常联系。
可以说,有朝一日,他就算续弦生子,她也不会在意,他就算再也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她也不会在乎。
陆衡的眼神充满了失落与怨怼。
一回头,却对上秦槐远温和的双眼。
陆衡心里咯噔一跳,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将情绪控制住,没有让自己失态,而是关切的道:“秦大人,天色不早了,您也去休息吧,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在呢。”
秦槐远微微一笑,道:“老夫不碍事。倒是陆伯爷,身上受了擦伤,又在地宫里被困了一段时间,老夫观你气色不好,不如伯爷先去休息。”
陆衡的心脏不由狂跳,不自禁就别开眼,不敢去与秦槐远对视。但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又马上抬眸道:“多谢秦大人关心。”
“不敢当,老夫已是白身了,当不起伯爷称呼大人。”
“那在下就逾矩称呼您伯父吧。在下与忠顺亲王关系要好。您是王爷的岳丈,称呼一声伯父也是应当的。”
秦槐远神色中含着淡淡的打量,笑着道:“伯爷的好意,老夫心领了,只是如今情况特殊,你我地位也悬殊,老夫着实不好托大。伯爷是聪慧之人,应该明白老夫的意思。”
第六百零三章 混乱
陆衡的面色从红润变成苍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在秦槐远仿若洞察一切的眼神注视之下,陆衡自以为藏的很深的心思全都暴露无遗。
两人都是聪明人,且感官都非常敏锐。只不过陆衡从前与秦槐远从未接触过,如今被一语双关的提醒着,他觉得自己所有隐秘的心思都像是被人拨开来暴露在日光下,那些阴翳的见不得光的心思,被灼烧的劈啪作响,让他的脸上也跟着一阵阵的发热。
他不如逄枭吗?
他对秦宜宁的心思比逄枭的少吗?
还是说逄枭带给秦宜宁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秦槐远依旧觉得满意?
陆衡的唇角翕动,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称呼秦槐远,想反驳的话也都被哽在喉头,不上不下。
秦槐远轻叹一声,小儿女的心思他能理解,却不能眼看着事情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下去。
逄枭的身边麻烦的确很多。可是逄枭对待秦宜宁也是一心一意。人不能太贪心,他只有一个女儿,自然只能许一个人家,秦宜宁的心思也在逄枭的身上,他若不稍作提点,面前这个年轻人还不知道会不会钻牛角尖,做出一些他们都不想看到的事。
只不过,秦槐远也知道,感情之事就是不讲道理的。若是几句话就能劝说,这世界上也不会多出那么多的痴男怨女了。
秦槐远冲着陆衡微微颔首,嘱咐他可以去休息,便拿着地图转身离开去寻季泽宇了。
陆衡呆站原地,心中的浮躁和酸楚没有人能懂。
看向秦宜宁休息的方向,他沉重的脚步挪了两步,最终还是停下了。
不能冲动。秦宜宁怀着双生胎,贸然行事万一伤到了他的身子该怎么好?他是喜欢她,他也想独占她,这种想法在自己得到爵位和圣上的重用之后就来的越发的强烈。可是他宁可杀光所有人,也不会伤害她。
罢了,先等等,不急,不急。
陆衡呆站了许久,才先去寻长随,在临时安排的地铺上休息。
季泽宇和秦槐远这厢已经到了皇陵所在山包的另一侧。
季泽宇面容冷峻,拿着地图抿唇等待人勘探地面。见秦槐远走来, 季泽宇收敛起面对外人时等忙,礼貌的拱手:“秦伯父。”
面对季泽宇的称呼,秦槐远欣然颔首,笑道:“季驸马辛苦了。方才兵卒来送晚饭,我看季驸马也没有用多少。如今场面混乱,能够镇得住场面的也只有季驸马一人,你千万要保重才是。”
季泽宇笑了笑,明媚的眼波在月光下泛着清冷,可是唇角的笑纹和一闪而逝的酒窝却显得他整张俊脸都明亮温和起来。
“秦伯父放心,在下边关征战多年,什么苦楚都能忍耐,一顿饭而已不碍事的。而且现在圣上和之曦都被困在下面,我也吃不下什么。”
秦槐远闻言颔首,叹息道:“这一次朝中重臣、勋贵、世家都在这里栽了跟头,最轻的也闹出个轻伤,圣上更是还在地宫里。希望乌特金汗不会趁此机会大举兴兵,否则咱们就更加被动了。”
季泽宇知道秦槐远是在提醒自己,笑道:“秦伯父所言甚是。只是在下如今掌管的虎贲军都在京畿周围,一时间也是鞭长莫及。”
秦槐远是明白人,闻言就清楚,季泽宇虽然在龙骧军之中有亲信,但非必要时候也不会将手伸长到边关,免得给人留了把柄。
看来季泽宇与逄枭倒是相似之人。也难怪他们能够成为至交。
二人不谈其他,便只专注于如何打开地宫救人出来。
而这时的京城,已经陷入到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
祟山皇陵距离京城并不远,快马加鞭三炷香时间而已。祟山皇陵发生爆炸,引发当地发生地动,京城里虽然没有感受到震动,但是住在郊区的百姓也已经听到了轰隆巨响。
正在百姓们不知所措的时候,从祟山方向陆陆续续就有受伤了的官员被送回家,也有一些官员的家人听说祟山出了事,哭着喊着驾车赶着出城去祟山找人的。
就算人人都勒令下人不要多嘴,但掌不住每个人都有个最亲密的朋友,最好的亲戚,这种“我只告诉你,你不要与别人说”的事,还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也不知是不是有心人故意为之,就连酒楼茶馆里闲聊的,都有人低声讨论祟山皇陵的坍塌。
宵禁之后,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更是安排了相较于从前两倍的人手去城中巡逻。百姓们各种版本的传言听了不少,再看当兵的都如此紧张,他们也不由得都紧张起来。
家家户户都将门窗锁死,也顾不得热了。
那些商户,更是恨不能多上几道板,就连那些烟花巷脂粉街,都有一大半关起门不做生意了。
先是城中搜查,后是皇陵坍塌,据说圣上和亲王还有一些大官都被活埋了。百姓们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这种紧张的气氛很快传到了王府。
次日清早,马氏和姚成谷正吃早饭,姚氏就慌张的快步冲了进来。
“娘!大福好像是出事了!”
马氏放下汤匙,“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谣传。”
“不是谣传,现在这事儿都炸了,满城的人恐怕都知道,说是圣上带着人去祟山皇陵,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祟山地底下前朝狗皇帝藏的*被点燃了,皇陵坍塌,好多人都被活埋在里头了。”
姚成谷放下米糕,说什么都咽不下了,忧虑的道:“所以说,昨儿亲家带着秦氏出门,很有可能是知道了这件事?”
“八成就是这样。”姚氏不忿的道,“他们是什么意思?明知道大福有可能出了事,居然还不肯告诉咱们,他们家安的都是什么心!”
马氏闻言一拍桌子,怒道:“告诉你?告诉你你是能去救人,还是能去挖山,还是鞥你平息城中的谣言啊?”
姚氏被马氏打过太多次,如今心里都有了阴影,一看马氏发了脾气,心里就已经怯了几分。
然而传言太过可怕,姚氏这会子也顾不上那么多,侧身挨着马氏坐下,便低声道:“若是没有出事,大福和大福媳妇昨儿怎么没见回家来?大福媳妇挺着大肚子,平日里很不能出恭都要人背着抱着呢,他那么娇气,怎么可能忽然就乘车出门?我看他们一定是去祟山了,大福很有可能是出了事。”
马氏听不惯姚氏这么说话,狠狠的剜了她一眼道:“你也是做婆婆的人,说话注意一些,没的叫下人们看了都觉得你粗俗。这件事不管外面如何传言,咱们府里都不能乱。这些天我就叫人关紧了府们,你不要出去,也要约束下人们不要出去。”
“这么说,你早知道了?”姚成谷皱着眉头问。
马氏点点头,道:“昨儿宜丫头出门时与我说了。不过当时她只是猜测,她是急着赶去救人的。”
马氏将秦宜宁与她讲过的事情经过说了,随后道:“亲家公一开始说要带着人去祟山,奈何亲家公现在是白身,包围祟山的当兵的不一定会放行,宜丫头是王妃,又是圣上亲口封的超一品诰命,为了能给里面传消息,宜姐儿才不得不出门去。”
瞪着姚氏,又道:“你也是做娘的,人家闺女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救咱家大福,你好歹嘴下留德,也给你自己积点德。”
姚氏被训斥的郁闷都抵不过慌乱。
先前听说了谣言,她没有害怕,是因为她知道谣言不可信。
圣上那是什么人?一朝天子,还能傻到带着所有官员进前朝皇陵的地宫,然后全被掩埋在地宫里了?那岂不是死了连葬礼都省了?圣上又不傻!
姚氏一开始只是觉得流言无稽之谈,虽然有一些着急,却也并不全当真。
可是听马氏这么一说,确定了逄枭真的有可能被埋在地宫里,否则山上不会到现在还没有传消息回来,姚氏就彻底慌了。
“爹,娘,这可怎么办?你们快想想办法啊!”
“还能怎么办?咱们帮不上忙,现在咱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孩子们看好家。”马氏看向姚成谷,“老头子,你说呢?”
姚成谷与马氏分开了这么长时间,虽然马氏发脾气他生气,可马氏这么软下来与他商量,他也欢喜,毕竟是相处一辈子的老夫老妻了。
姚成谷信中温暖,冲散了一些焦急的情绪,拿了烟丝往黄铜烟袋里添,苍老的大手一下下将烟丝压实,半晌方道:“你说的对。咱们这时不能自乱阵脚。将家看好,将金银细软之类的提前整理起来,若是有个万一临时要离开,也不至于手忙脚乱。在一个,安排一个人去祟山扫听扫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马氏点头,道:“我觉着这事儿不能咱们自己决定,亲家家里还有宜姐儿他二叔三叔,咱们这边还有大福留下的两个谋士,咱们毕竟现在关起门来是一家,出了事必须要聚在一起好生商议才是。”
第六百零四章 寻衅
姚成谷想了想,“也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宜姐儿的二叔是当过大官的,她三叔行商的本事也厉害,谢先生和徐先生更不用说,用大福的话说,他们二人都是极善谋断之人,三个臭皮匠,赛过一个诸葛亮,稍后咱们就往跨院去一趟。”
“好。”马氏点头。
姚氏见父母的主意定下,有些不满。
“爹,这里是王府,是大福的家,咱们都是大福的血亲,他们是什么?咱们做决定,他们爱听就听,不停就拉倒,咱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为什么还要与他们商量?”
马氏嗤了一声,“所以我就说你眼皮子浅,就只能看到自己脚下三步远,第四步子你都看不到。”
姚氏最不喜欢的就是马氏那张刀子嘴,每次他用这种贬低的话来说她,都会让她心里烦躁的恨不能转身就走。
姚成谷这时抽了一口烟,缓缓的吐出个烟圈,才道:“这种时候,必须要同心协力。这也是互相利用。更何况如果不商量着来,万一他们家的人做错了事呢?你别忘了,圣上虽然出了事,可是宫里还有皇后,还有太后,他们也是能处置人的。到时候一丁点的错误让天家不满,人只会说忠顺亲王府的人怎样了,可不会单独说秦家、姚家如何。”
姚成谷的话虽然说的现实,让马氏心里不喜,却成功的说服了姚氏。
“说的也对。”姚氏点头道:“我看秦家那个老太君也不是什么好货,没的他们见机不对就撂下咱们自己跑了,让咱们独个儿去顶缸也未可知。 ”
“好了。”马氏再听不下去姚氏的行事,怀疑自己在听几句就要忍不住打人了。站起身道,“我这就先命人去告诉徐先生和谢先生,以做安排。”
“娘,我与您同去?”
“不用了。”
马氏下炕穿鞋,沉着脸出门了。
父女俩都看着姚氏的背影,待到门被关上,姚成谷才点了点姚氏,“你往后说话注意一些,别专门挑你
娘不爱听的说。气坏了她,咱们一家子不都散了吗?”
姚氏知道自己不讨母亲的喜欢,现在在父母面前都竭力收敛。父亲这么说也是为了她,她便乖乖的点头了。可心里到底不平。
他们以前一家人多好?
她的母亲和儿子开始与她生分,不都是因为秦氏吗?
为什么祟山坍塌有可能出事的是大福?怎么不将秦氏给埋里呢!
山上挖掘已经初见成效,地宫入口处已经全部打开,已经可以看到第一间墓室,从里面又解救出好几位大臣,有些大臣受了砸伤和烧伤,也有些大臣已经身亡。
活着出来的人,被安排送医。
被砸或烧的面目全非的尸首则被抬到一旁,从官服和腰间悬挂的牙牌能断定是什么身份,也好通知家里人来认尸收殓。
秦宜宁早上吃过一碗稀粥,又用了一颗安胎药丸,就远远地坐在树下面无表情的看着挖掘的现场。
那些人身上穿的都不是逄枭出门时穿的深紫色蟒袍。他们的身量与逄枭也不同。
不是逄枭。
可是秦宜宁一点都无法放松下来。
第一间墓室尚且如此。
据季泽宇和陆衡说,逄枭与李启天是在爆炸之后往里头去了,里面的情况又是如何?
见她面色凝重的枯坐在一旁,秦槐远担心她郁闷坏了身体,便劝说道:“宜姐儿,你听为父的一句劝,此处混乱腌臜,又有许多人枉死,着实是不吉利的很,冲了你腹中孩儿,还是躲避为上。为父让人送你归家去可好?”
秦宜宁愣神了许久,才意识到父亲这是与自己说话,恍惚抬头对上秦槐远满含关切布满血丝的双眼,摇头道:“父亲不必担心,女儿好歹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这些并不会让我惧怕,昨晚我休息的也很好,冰糖在身边一直看着呢,女儿无事的,倒是父亲忙了一夜未曾休息,您也听女儿一句,去马车里睡一会儿也是好的。”
秦槐远毕竟不是季泽宇那样二十多岁的年纪了,就算正值不惑之年,到底是文官,体力上不能与年轻的武将相比,在这里又是指挥又是挖掘的熬了一夜,什么人都受不了。
秦槐远叹了口气,身上的外袍早就脏乱,他也不慎在一的挨着秦宜宁抓来一个小交杌坐下了。
“为父知道你心急,可是你也要一自身为重,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一人的性命不算,肚子里还有两个呢。”
“是。父亲,我知道的。若是王爷有什么不测,我腹中的孩子就是逄家血脉的延续,我心里都知道,也不会一时冲动就顾此失彼。我会量力而为,觉得不适就回去了,而且今天说不定就能找到人了。”
秦槐远仔细打量秦宜宁的神色,见她目光清明,并无分毫的慌乱怯懦,而是冷静的惊人,便知她自己心中有计较。
秦槐远又询问的看向冰糖。
冰糖接收到秦槐远的视线,会意的道:“老太爷放心,王妃这段日子调养得当,底子已经补足了不少,胎像也稳固,现在并无碍的,若是情况不对,不用王妃说,奴婢就要让精虎卫的兄弟将王妃绑架回王府卧床了。”
冰糖故意用轻快的语气说话,果然引的秦槐远和秦宜宁都微笑起来。此间一扫方才的沉闷焦灼,气氛也变的轻快起来。
秦宜宁便留在原地,安静的等待着好消息。
而这时,太后终于有所动作,再度调来京卫所足一千人,重新整顿皇陵周围,严密封锁起来。并命慈安宫内监总管李蔚良再度前来,带着太后的谕旨,负责配合五军营京卫指挥汪宿一同监察山上的营救状况。
李蔚良先前是被季泽宇命人直接送回宫的,着实是下了很大的面子,如今又被再次奉谕旨前来,自然趾高气昂,想着一定要在众人面前扳回面子。
是以李蔚良带着一众中官,后头跟着太后亲自安排而来的京畿卫,沿途上山,见到在山上苦等家人的官宦、勋贵家眷,都一并的以太后有谕为由,一并的打发下了山,找到尸首的也都太下山去等人辨认,将场面肃清的很是干净。
这虽然是好事,但是秦宜宁坐在这里,就被李蔚良盯上了。
上一次他被季泽宇当面下了面子,为的就是秦宜宁,这一次李蔚良又怎会放过报仇的机会?
是以李蔚良带着众人上山来,变直奔秦宜宁的方向,冷淡的道:“咱家奉太后谕旨而来,肃清山中闲杂人等。王妃虽然身份贵重,但坐在这里未免也太碍事了一些,您担忧王爷的心情咱家可以理解,但也不能在这里挨着营救,万一耽搁了营救圣上的时间,想必王妃也是耽搁不起的。”
秦宜宁四平八稳的坐在原位,挑眉道:“李公公的话太过言重,这么一定大帽子就往我的头上扣,我坐在这里,若就能耽搁了京畿卫的将士们营救圣上,那京畿卫安排来的统共两三千人,难道还都不敌我一个身怀六甲的女流之辈?你这样说,不仅是胡乱给本王妃安罪名,更是将京畿卫的能力看在何处?”
李蔚良被堵的面红耳赤,当即愤然斥道:“忠顺亲王妃未免也太托大了!哦,咱家明白了,怪道王妃不将太后的谕旨看在眼里,素来听闻忠顺亲王威名在外,是栋梁之才,却为了王妃一介女流还曾抗圣旨三十三道。难道王妃觉得,为了你王爷都敢抗圣旨,所以你也不将太后娘娘的口谕放在眼里?”
这里的争吵已经吸引了周围之人的主意,立即便有人赶着去告诉秦槐远。
秦宜宁则是丝毫不惧的站起身来,冰糖和寄云立即一左一右的扶着秦宜宁的左右手。
正在挖掘搬运的京畿卫们都不由得停下手中动作看向秦宜宁与李蔚良。
秦宜宁向前两步,站在李蔚良的面前。
“本王妃素来读书,便观史书中记录了不少虽未宦官却能忠心耿耿为国为民的,我便觉得纵然是中官,也照旧有忠贞之士。
“然而这些忠贞的宦臣的美名,到底是被极个别人给影响了!世人提起宦臣为何褒贬不一,依本王妃之见,就全都坏在那些挑拨是非搬弄口舌全为一己私利的奸宦之上!
“圣上与忠顺亲王是八拜之交,本是君臣和睦,当日有宵小之辈朝堂上参奏忠顺亲王,圣上都意已查明,并且向下言明忠顺亲王无罪,太后更是将忠顺亲王看做半子一般,怎么到了李公公的口中,就完全是非颠倒了?
“我倒是要闻一闻,李公公的话,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从哪里听来的?若是听来的,是听谁说的?难道太后信任勋贵忠臣都是浮于表面,背后却要议论忠臣吗?”
“你!你!”李蔚良的手指颤抖起来。
他给秦氏扣的帽子就够大了。没想到秦氏更狠,竟然从他的几句话就将太后给攀扯进来。他只是想给自己找个体面,怎么就扯上太后背后议论重臣了?
要知道,圣上对于后宫不能干政的是十分笃定的。若是传出太后议论臣子的事,岂不是证明太后有后宫干政的嫌疑?
这话从他这里传出来,岂不是要他的命了!
第六百零五章 保护
秦宜宁冷笑道:“李公公是太后身边的今几近侍,本王妃不也不好多言,只是这件事我会记住,回头入宫请安时必定要与太后提起,万一有人不长眼,买通太后身边的内侍来挑拨君臣之间的关系,那岂不是盼着国朝大乱?
“如今圣上下落不明,北方鞑靼蠢蠢欲动,朝中重臣又因为这场意外伤亡了不少,正是我们大周最为艰难的时候,你奉太后的谕旨来主办营救圣上之事,却不知为营救圣上行方便,反而还挑拨起皇家与臣子之间的关系,你安的是什么心!”
秦宜宁的话句句咬着道理,语如渐珠,声音不算高亢,却叫现场已经累的满头大汗浑身酸软的兵将们都听的清清楚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圣上是开国英主,忠顺亲王是开国功臣,将士们对天子与战神王爷都多有崇拜。人家王妃不过是坐在一个树荫下远远地看着,既不会指手画脚,又不会碍手碍脚,这宦臣上来就给人找麻烦,还往王妃的头上安罪名扣屎盆子,这不是找抽吗!
有兵将看不过去,义愤填膺扔了手中搬的大石头,咔嚓咔嚓的捏了捏手指。
李蔚良被秦宜宁的气势所迫,又被那么多充满恶意的眼睛盯着,这时已是面色涨红,想要争辩,偏偏又说不过对方,急出了满脑门子的热汗。
季泽宇和秦槐远急忙赶来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秦槐远悄然松了一口气。他的脚刚才扭伤了,方才急切,才一直咬牙忍着,生怕女儿被欺负了。如今却是疼的他站不稳。
季泽宇眼疾手快的扶着秦槐远,“秦伯父,您没事吧?”
“不碍事的。”秦槐远笑了笑。
季泽宇便吩咐身边的长随:“你们扶着秦老大人。”
“是。”
长随立即上前来扶着秦槐远。
季泽宇大步上前,脸上虽然横一道竖一道的灰尘,却依旧不减他月华一般清冷俊美。
“什么事?”严厉的眼神斜睨李蔚良。
李蔚良被那充满杀意的眼神盯的倒退两步,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咱家是奉太后谕旨前来,协助汪大人调派营救之事。山上其余大人的家眷都已经下了山,可忠顺亲王的家眷却不肯听太后的谕旨,反而还污蔑咱家!咱家回宫后一定要……”
“知道了。”
不等李蔚良将威胁的话说完,季泽宇便道:“忠顺亲王妃足智多谋,在此处还能帮着出主意,为营救圣上出了很多的力,与其余来枯等的臣子家眷自然不同。李公公可以告诉太后,忠顺亲王妃是我请来帮忙营救圣上的,太后自然不会怪罪李公公办事不利。”
季泽宇声音低沉清冷,语速不快不慢,带着淡淡的漫不经心,却不容人不听从,加之他很少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此番竟然能为了秦宜宁说项而说了这么多,不免让他身边的随从侧目。
李蔚良怒极,不甘心的道:“可是……”
“难道我的话,李公公不信?”
“不,咱家不敢,咱家……”
“你只管去回太后。太后若不信,就在叫人来问我。”
季泽宇回身对秦宜宁道:“王妃可以随意,累了便可下山修整,随时上山来也使得,谁若再敢搬弄是,影响王妃帮忙营救圣上,我卸谁的脑袋!”
秦宜宁想不到季泽宇会如此帮她说话,从前对季泽宇的芥蒂都消了大半。
她记下这份情,颔首道谢:“多谢季驸马。”
季泽宇垂眸看了秦宜宁一眼,目光中含着打量,随即便释然一笑,摆摆手道:“我这里的都是小事,要紧的是秦伯父扭伤了脚。”
秦宜宁大惊失色,看向一旁被人搀扶着的秦槐远,焦急的道:“父亲,您没事吧?”
“无碍的。不是什么大事。没有伤及筋骨。”秦槐远对季泽宇拱拱手,便跛着脚向秦宜宁走来。
秦宜宁忙去搀扶,冰糖与寄云也紧忙上前去护着二人。
“父亲还请坐下,让冰糖查看一下吧。”说到此处又有些埋怨的道,“父亲受了伤怎么不早些说呢,偏要忍耐着不吭声。若是季驸马不说,您还打算瞒着女儿?”
秦槐远被女儿训斥,却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并不做辩驳。
李蔚良便一直被晾在一旁,已经没人理会他了。
他的牙齿被自己咬的咯吱作响,季泽宇好歹是驸马,太后是他的岳母,他非但不向着岳母宫里的人,反而还帮着外人来下他的面子。
连续两天两次在季泽宇这里吃了亏,李蔚良便将季泽宇恨上了,当即便拂袖而去。
秦宜宁见李蔚良走远,担忧的问季泽宇:“季驸马要不要先命人去与太后娘娘说明情况?若是李蔚良在太后面前搬弄唇舌,恐会影响了您与安阳长公主之间的感情。”
“无妨。”季泽宇并不多解释,“圣上还被掩埋在地宫之中,那些人还有心情挑拨是非,我看他们是活腻了。现在我忙着救圣上出来,腾不出手来,待到圣上得救之后,我再好好看看他们到底长没长心。”
季泽宇说罢,就拿着地图带着手下的人又继续去只会挖掘了。
秦宜宁看着季泽宇的背影半晌,不由的担忧的与秦槐远低声道:“父亲,季驸马这般开罪了宦官,恐怕不是好事。那李蔚良人品不佳,又喜仗势欺人、搬弄口舌,现在圣上不在宫中坐镇,皇后娘娘身怀六甲,太后娘娘主持大局,若要听信了谗言,怕是不好。”
秦槐远也点头,低声道:“季驸马并非不聪明,只是性格使然,如今圣上身陷危险,季驸马恐怕也是为了圣上太过心焦,才会出言不逊。开罪了宦官的确危险。回头为父还需好生劝劝他。”
秦宜宁点头道:“父亲说的是。季驸马对王爷够朋友义气,咱们眼看着情况不对不能坐视不理。”
说话间,冰糖已经为秦槐远这样检查了伤势,看着他右脚脚踝肿的馒头一般,也顾不上主仆身份,张口便是严厉的训斥:
“老太爷也真是的,现在虽未曾伤到骨头,但是脚踝处的筋肉也是扭伤的厉害,没个十天半月的没的下地。您难道就不疼?还能忍这么长的时间?”
秦槐远被小丫头训了,也只苦笑道:“也并不那么疼。”
“那您也不能继续走来走去,若是落下病根,往后跛足该如何是好?”
一听还有跛足的危险,秦槐远不吭声,秦宜宁已经急了,忙吩咐身边跟随保护的精虎卫,焦急的道:“你们快套车,送老太爷回王府去休养。”
“不成,要回去你就跟着我一同回去。”秦槐远沉着脸道:“否则别想让为父自己走。”
秦宜宁摇头:“父亲听我一言,我也不是要一直留在这里,我现在身子没问题,若出了问题,不用您说,我自己就回去了。难道我不怕伤了腹中的孩子?父亲的伤势不一样,您还是好生将养要紧,拖延的时间长了,发展成了大症候可怎么好?”
秦槐远被说的无言以对。
这时两名精虎卫已经到了近前,直接抬起秦槐远就轻手轻脚的放上了马车。
秦槐远无奈的道:“看看这些小猴儿,平时说听我的,现在还不是只听你的。”
精虎卫效忠于逄枭,逄枭不在,自然第二就听王妃的。
秦宜宁看出父亲没生气,便着催促道:“您快回家去,府里由您坐镇我也放心,我在这里不会有事的。还有季驸马呢。”
秦槐远一介书生,年纪又不轻了,本来留下帮忙的作用也不大,他也不过是怕秦宜宁有危险才一定要留下,现在他不但伤了成了拖累,又看到季泽宇的作为,他从季泽宇这个年轻人的眼神中没有感到算计和敌意,只有义气的维护,便放下心来,如此也不好争辩了。只得跟着随从们离去。
秦宜宁眼看着秦槐远走远这才松口气,刚坐下来,便见陆衡站在不远处,不知看了这里多久了,笑道:“陆伯爷。”
态度随意自然,因为关系太熟了,所以秦宜宁也并未特意起身行礼。
见她对自己还如从前,陆衡心里便放松了一些,知道秦槐远别后并没有与秦宜宁说什么关于他的事,缓步上前担忧的道:“秦老大人的伤势没事吧?”
“应该无碍的。挖掘的情况如何了?”
陆衡忧虑的皱着眉,摇了摇头:“第一间墓室已经都清理干净了,清点过后,发现如今剩下还在地宫之中的主要人物,应该只有圣上、忠顺亲王与圣上身边的厉大总管和一些侍卫。
“*点燃发生爆炸坍塌的那瞬间,巨石落下,挡住了墓穴内外之间,也不知圣上和王爷现在情况如何了。”
秦宜宁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较弱,现在内心已经不是那么慌乱,甚至还能平静的开解自己,“应该无碍的。圣上与王爷都是弓马娴熟之人,早年间上过战场,身手和反应都应该不差,应该能够躲过坍塌的巨石。”
第六百零六章 司晨
陆衡看秦宜宁的眼神清明,已经在无事发时的彷徨无助柔弱无依,对这样坚强的他就越发喜欢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逄枭何德何能?能够得到这样一个女子为妻?
如果逄枭能够让秦宜宁过的安安稳稳,倒也就罢了,他也就没有那么心疼。可是逄枭带给秦宜宁的生活都是什么?不论是婚前婚后,秦宜宁跟在逄枭身边都是在经历风雨,而且每次都是九死一生。能活下来不是因为逄枭保护照顾的好,而是因为秦宜宁自己聪明。
这样好的一个女子,凭什么要被逄枭那莽夫这样亏待?
陆衡的心念电闪,不甘的情绪却在心里发了芽。
秦宜宁此时正看着兵卒们护送幸存的官员、或者命人搬运尸首下山,并未主意陆衡神色之间一闪而逝的异样。
此时的宫中,宛若黑云压城,宫人行走都要蹑足,生怕一星半点的动静都会惊动了心情不好的主子,自己招来祸事。
——不见自从祟山皇陵出了事,太后娘娘宫中都有两个小宫女被拉出去杖毙了吗。
此时的慈安宫中,太后满脸阴沉的端坐在首位。
皇后惨白着一张脸,无助的落着泪。
而宗亲们带着女眷,也与安阳长公主一样陪伴在太后的身边,一同安静的等待着消息。
太后心烦意乱,担忧李启天的情况,急的饭都吃不下。
见皇后还在哭,太后烦躁的道:“好了,你也不要哭了。有了身子的人,好歹多注意一下腹中的皇嗣。”
不必太后细说众人也都明白。若是圣上真的遭遇不测,皇后若是诞下皇子,那可就是太子的唯一人选了。
宗亲们心里的想法各异,都保持着沉默。
皇后则是心里一动,擦了擦眼泪颔首道:“母后说的是。臣妾一定好生保重自己。”
“嗯 ,这就对了。此番圣上在祟山遭遇了危险,是因为那个叫天机子的和尚送来的字条。当日圣寿节大宴,哀家便觉得字条的内容有异常,可圣上一心为民,担忧鞑靼用兵,国库又吃紧,就只能想办法去得那一笔宝藏了。”
“圣上为国操劳,臣等惭愧。”宗亲们都封了爵位,也有在朝廷挂了闲职的,却并无人掌管实权,此时能做的也只是随声附和。
太后叹息道:“都是一家人,哀家便也不说那些场面话。如今圣上失踪,鞑靼又蠢蠢欲动,还不知接下来咱们大周朝要面临的是什么风雨。朝堂之上的臣子们,因为这一次的事也死伤了不少,正是咱们大周大乱,最为紧张的时候。这段日子还要仰仗各位宗亲,咱们自家人好歹也要帮助自家人才是。”
太后并未读过多少书,说的话也很直白。但是意思大家却都清楚。
宗亲们之所以能够锦衣玉食、娇婢侈童无忧无虑的过日子,都是因为有李启天做了皇帝。
若是李启天真的出了事,他还没有男丁能够立刻担得起太子的担子,到时不说鞑靼,就是朝廷里出个叛臣谋逆,都够他们这些宗亲喝一壶的。
他们想保住荣华富贵,就必须要稳住大周的江山,大周的江山姓李,他们才有一辈子取之不尽的金山银山。
是以,众人此时都站起身,齐齐的想着太后行礼,“太后千岁圣明。”
太后点了点头,道:“明日一早早朝,京城还健在的四品以上官员,不论文武,一律到奉天殿议政。哀家虽是女流,但也不能放任江山社稷不管,届时将垂帘以与臣下讨论应对之策。”
皇后闻言大惊。
皇帝不在,皇太后这是想大权独握!
平时看起来非常好说话的太后,关键时刻竟然如此强悍,竟想得出这个办法来,且还有胆量去实施下去,着实令人惊愕。
太后端坐首位,平端起茶碗来把玩着碗盖。
李贺兰则是看到皇后惊讶的表情,挑衅的问:“皇嫂可是有什么想法?如今是咱们一家子关起门说话,您若有想法只管说,母后又不会不许的。”
皇后母族势力不强,性子又厚道温柔,是个勤俭持家的好手,但身为一国之母性子太软,着实撑不起来,她丈夫不见了,自己还是个孕妇,如今太后已经明白的亮出目的,她若有阻拦之意,恐怕腹中的孩子闹个不好都没办法平安降生。
思及此,皇后忙摇头道:“长公主说笑了,我哪里有什么想法。如今我已是没有了主心骨, 一切都听母后的安排便是。”
李贺兰得意的扬起嘴角,暗想:谅你也不敢!
而在场之人也都将一切看的分明,心里早就估量好了自己的位置,有了下一步该怎么办的眉目。
秦宜宁守在山上,足足三日没回家,吃用都是草草了事。
京畿卫们轮番日夜不休的挖掘,终于打开了第二道墓穴,然而里面除了几个御前侍卫是尸首,根本就没见李启天、逄枭和厉观文的踪影,往里头去,还有更坚硬的一块千金大石落下来,将第二道墓室与地宫内部隔离开。
“怎么办?已经过去三天了。勘测地质的人发现这里面都是坚硬的岩石,等闲不好挖掘,这里又有各大石头堵着……”
秦宜宁闭上眼,她现在能确定逄枭肯定没有在*引燃墓穴坍塌的时候丧命,人一定是往地宫里去了。然而三天了,里面没吃没喝,也不知空气是否流通,如此情况,甚至比最初还要心焦。
季泽宇三天时间,根本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眼睛里布满血丝,下巴上都是胡茬,头发散乱,脸上脏污,依旧沉稳的指挥着人,“继续挖。”
有亲随劝说季泽宇:“驸马,您还是先去休息,好生睡一觉,盥洗一番吧。您的身子怎么受得住啊!”
季泽宇面无表情的盯着地宫的方向,沙哑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不必管我,圣上只要还在地宫之中一天,我就坚决不下祟山。”
这几天多承季泽宇的照拂,秦宜宁对他的印象早已改观。所谓患难见真情,不论季泽宇是出于忠诚圣上,还是出于对逄枭的友情,又或是出于对救人之事的看重,秦宜宁都很感谢他。
见季泽宇脸色着实难看,秦宜宁也劝道:“季驸马还是要休息才是。即便铁打的身子也撑不过不眠不休一直劳作,若驸马倒了,此处之事又有谁来主持?我一介女流,是断没法子掌控全局的。”
季泽宇揉了揉眉心,知道秦宜宁说的也是正道。无奈的道:“好吧。那我便小憩片刻。”
秦宜宁道:“季驸马回城中盥洗一番睡足了再来也不迟,你策马来去,脚程也快。”
“这边不必了。”对秦宜宁拱了拱手,“多谢好意。”
说罢转身便去寻了个地铺,平直的躺下,双手抱胸,也不管身周的嘈杂合眼就睡了过去。
秦宜宁摇了摇头。知道季泽宇是已经累极,便也不再打扰。转而专心的继续看着挖掘的方向。
就在这时,山下忽然有季泽宇的亲信带着惊蛰上了山。
秦宜宁惊讶又担忧的看着惊蛰走近,问道:“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家中无事。是老爷吩咐上山来给王妃传个话。”
秦宜宁立即明白必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否则秦槐远不会才下山就急着命人上山来的。
秦宜宁便站起身,由冰糖和寄云扶着,与惊蛰去了一处远离人群的必经之处。
站定后也不立即问话,等惊蛰检查过四周没有旁人,才道:“今儿个清早太后主持了早朝,大臣们奏请代为栗郡王监国,改圣上朱批为蓝批,且太后垂帘听政,太后点头,忠臣也都赞同了。”
秦宜宁的眉头便跳了跳:“栗郡王是哪一位?我不曾记得圣上有亲兄弟,膝下也并无子嗣。”
“不怪王妃不知,栗郡王才刚回京,他是王爷的堂弟,年二十七岁,膝下只有一女。老爷说,栗郡王性子温和,若是栗郡王监国,也可少一些刑狱。”
秦宜宁立即明白了秦槐远的意思。
一个性格温和的郡王让大臣们和太后都好摆布,而且他膝下只有一女,如果李启天发生不测,栗郡王被封为皇太弟继位,将来若皇后诞下一子,皇位也是继续要传给李启天之子的。
太后看起来只不过是个寻常村妇,想不到关键时刻竟能亮出爪牙来,也着实人不可貌相,深藏不漏的很。
但是,现在的大周朝真的需要一个软棉花一样好摆布的傀儡监国吗?
秦宜宁这些天担忧逄枭,没有闲暇的时间去考虑朝中的情况。
然而天机子既然摆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就不可能不抓紧时间事实计划。这个时候,鞑靼说不定已经着意动兵了。
一个软弱无主见的监国能对国家战事起到震慑作用吗?
想到这里,秦宜宁甚至觉得李启天做皇帝比他们都强。
秦宜宁心思百转也不过一瞬时间,惊蛰接下来的话,更是让秦宜宁惊愕的瞠目结舌。
“早朝上,有数名大臣弹劾季驸马保护圣上不利,太后也当场对季驸马加以斥责。又有臣子举荐了庆阳侯周大勇。说周大勇沉稳老练,用兵神出鬼没,应堪当重任。太后就封了庆阳侯为虎贲军主帅。想必不多时,宫中传谕的太监就要来了。”
第六百零七章 绑了
“简直荒唐!”
秦宜宁咬着牙愤声道:“庆阳侯花天酒地倒是有一手,早年就开始不上阵杀敌了,他如何能统帅十万虎贲军?”
庆阳侯周大勇,是太后最小的胞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李启天的小舅。
太后这是趁着皇帝被困地宫,就要把持朝政,以扶植外戚啊!
虎贲军是逄枭练出来的,不知道废了多少心血。交给季泽宇这样与逄枭齐名的战神,秦宜宁心里还算平和。可交给庆阳侯那种人,秦宜宁心里如何能甘心?
“真是太荒唐了。如今外忧内患不曾解决,太后就先想着夺权,想着扶持娘家人,如此牝鸡司晨,太过可恶,她将国朝百姓置于何地?”
“王妃,您别动气。”冰糖劝说道,“这些事咱们都管不上,您可别为了这些累了身子。”
“是啊。”惊蛰也道,“老爷说,让王妃知道这消息,也好对朝廷的局势有个把握,不至于事情突然来了您措手不及。但老爷也说,还是要以身子为重,以您腹中的小世子为重。老爷还说家里一切都好,他会主持大局,让您不必挂心。”
秦宜宁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平静了心情,颔首道:“我没事。我也知道这些话也只能自己在心里发牢骚罢了。你回去告诉我父亲,我一切安好,山上情况还算稳定,让父亲不要担忧。”
“是。”惊蛰行礼,便告辞下山了。
秦宜宁站在原地又看了一会风景,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压下心中的躁郁,才与两婢女回到挖掘现场。
而此时,被季泽宇连挫了两次的大太监李蔚良,正宣读完了太后的谕旨,似笑非笑的看着季泽宇,“季驸马,想不到吧?”
季泽宇才刚小睡了片刻,眼珠更红了,俊美无双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丝毫没有被撤职之后的愤怒、不甘和惶恐。只是淡淡的看着李蔚良。
“李公公说笑了,我乃一介臣子,只会听命行事。既然太后与大臣们都觉得庆阳侯堪当大用,那虎贲军的主帅之位交给他自然使得,调派的虎符和令牌在此,劳李公公带回去吧。”
说着便痛快的从怀中掏出两个锦囊,直接递给了李蔚良。
李蔚良双手接过锦囊放入怀中,还得意的拍了拍胸口,凑近了季泽宇身边压低声音道:“季驸马几次羞辱咱家,咱家也让你知道知道,并不是当了个虎贲军的主帅就能为所欲为的,咱家最得太后娘娘信重,你下咱家的面子,就是下太后娘娘的面子,长公主看你不上,你就是个不受重视的驸马,与大户人家不受宠的小妾有什么区别?”
季泽宇安静的听李蔚良将话说完,冷笑了一声:“说完了?”
“说完了。”李蔚良也同样回以冷笑。
季泽宇对身边的随从抬了抬下巴,道:“将李公公绑起来。你们跟着传旨的公公们进宫一趟,将李公公说过的话告诉太后。要虎符和令牌,本侯交了,那也是因为太后圣决乃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可李公公却将太后说成了他用来报复本侯的工具。他这是藐视太后,将太后置于何地?这种奴婢,本侯建议太后还是考虑清楚了再用。”
说话间,随从已经将李蔚良的嘴用破布赌上,将他踹在怀中的两个锦囊交给了随李蔚良同来的另一个内侍。
李蔚良挣扎不过手指粗的麻绳,想骂又骂不出来,就被内侍和季泽宇的随从一同押走了。
季泽宇沉着脸看着一行人下山走远,目光渐渐的放空,最后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道:“要下雨了。”
秦宜宁看着季泽宇萧索的背影,心里也不好受,那是一种英雄末路的苍凉之感。这样的感觉来的太不吉利,让秦宜宁心里很不舒服。
想要劝说几句,可她本身与季泽宇又不熟。也没有立场开口。这个时候若是逄枭在,逄枭一定可以开解他几句。
秦宜宁转回身看向挖掘现场石头和泥土一片混乱的景象,眉头再度紧紧的皱了起来。
天机子算无遗漏,下的一盘好棋,将大周朝站在塔尖上的人统统算计在内,差一点就将朝中重臣一锅端了。她为了鞑靼成事,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可是天机子的批算之中,逄枭不才是紫微帝星吗?
天机子那么信自己的批算,为什么要帮助一个“贪狼星”来谋害紫微帝星?这不是自己打脸吗?
秦宜宁现在已经摸不透天机子想什么了,但是可以确定的一点,天机子不再是亦敌亦友,而是已经明明白白的成为了她的敌人。
一滴雨落在秦宜宁的鼻尖儿,沁凉的感觉让她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蒙蒙细雨簌簌落下,天空黑沉沉的压了下来,一场小雨眨眼就转变成了大雨。
秦宜宁被护着到了马车里避雨。
季泽宇却安排并将们照常轮班休息,生火造饭,自己则是冒雨带着人又一次投入道挖掘之中。
冰糖和寄云身上都被淋的湿透了,秦宜宁身上的衣裳也泛着淡淡的潮气,穿起来很是不舒服。
冰糖道:“王妃还是不要强忍着了。雨这么大,穿着湿衣裳若是感冒了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您还是听一句劝,咱们回府去吧,您就是想上山来,也要挑个天气晴朗的好日子再来。”
秦宜宁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断然撑不过一场大雨。经过了三天时间的沉淀,她的情绪已经没有最初那么激动。她牵挂逄枭,也心痛逄枭在地宫里有可能遇到的情况,甚至只要一想那些就会浑身发冷手脚冰凉。
但是她也知道,如果逄枭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最希望的应该是她能够撑得起门厅,照顾的好父母,养育好他们的孩子。
虽然去死容易,找个结实绳子伸脖子进去就解决了,活下来承担责任才更难。但是秦宜宁冲动之后,却也知道自己不能那么自私。
她不想让逄枭失望。
秦宜宁闭了闭眼。眼珠酸涩,**的眼泪被藏在眼中,却有一滴落在额发雨水顺眼角滑落,就想是一滴眼泪。
冰糖和寄云看的心酸不已,二人都险些抱头痛哭。
他们明白秦宜宁的痛苦。可是他们不能看着秦宜宁作践自己。
过了片刻,雨稍微小了一些,寄云便下车去与季泽宇说了秦宜宁要回府去的事。
季泽宇听了,便随寄云走向马车,神色间可见几分轻松。
马车里,秦宜宁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和对话声,便掀起了车帘,见季泽宇一身锦袍沾满泥污和雨水贴在身上,头发也凌乱的被他随意捋想脑后,不免担忧的道:“我回去便命人往山上来送药材生姜等物,若是大家都感冒了风寒就不好了。”
“这些都不必王妃担心。”季泽宇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俊美无双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泥印也不在意,而是认真的看着秦宜宁,“王妃好生保重自身,你安好,王爷才能安好。”
秦宜宁对上他那双掩藏在冷漠背后,充满复杂情绪的眼睛,心里却是有一窍被触碰。他那句嘱托的话,重点一句毫无疑问是“王爷才能安好。”
她与季泽宇本来就没什么交情,季泽宇是为了逄枭。
秦宜宁看着淋在雨中,满身狼狈却不掩月华的季泽宇,甚至感觉得到他之所以留在这里卖力的挖掘,为的也不是李启天,而是逄枭。
“我明白了。”秦宜宁复杂的轻叹一声,随即打起精神,笑道:“季驸马请保重身体。我回去更衣盥洗,天气好些再来。”
季泽宇垂眸,长如蝶翼的羽睫上滴落几滴雨水。
“王妃想来,随时可以来。我虽然没有了官职,却还是定北候。山上的事你自可以放心。”
秦宜宁明白,他必定是不喜欢驸马这个称呼。
又有哪家前程似锦、胸怀大志的儿郎会甘愿尚公主呢?
秦宜宁便改了称呼,道:“侯爷的能力,我自然放心。我先告辞了。”
季泽宇唇边挑起淡淡的笑,点头道:“我命人送你。”
“不必了,我只叫两个府中侍卫护送便是。”
“不行。”季泽宇道,“现在世道乱了,不同从前。”
说着便回头叫了亲信过来,嘱咐拨出六个人来护送秦宜宁回城。
季泽宇如此安排,秦宜宁自认拗不过,便也只好谢过他的好意,又叫了虎子过来,低声嘱咐道:“季驸马着人送我回去,你就带着人在这里看着消息,若是有王爷一星半点的情况,不论好坏,都要来告诉我。”
虎子见秦宜宁肯下山回去,心里欢喜,自然是秦宜宁说什么他就答应什么,“王妃放心,我不敢隐瞒情况。”
待到季泽宇着人准备妥当,秦宜宁就与冰糖和寄云乘车,自有季泽宇手下的亲信赶车护送,一路离开了祟山。
雨水砸落在车棚顶上,发出连成一片的响声。
秦宜宁透过车帘的缝隙观察,发现这些北方汉子各个高大挺拔,圆背蜂腰,不论骑着马的,赶着车的,一个个都不多言,颇有军容肃穆之感,一看就不是寻常拳师、护院,而是穿过戎装的。
想逄枭身边的精虎卫,与逄枭能力相当的季泽宇身边又怎么可能没有类似的亲信?
秦宜宁放心了不少,放下车帘专注的闭目养神,只是担心山上的情况,眉心始终有化不开的愁绪。
冰糖和寄云跟着秦宜宁也在山上操劳了这么久,此时候见秦宜宁肯回家,也都放松了心情,不免也跟着昏昏欲睡起来。
如此平静的行了一刻钟,马车前忽然传来一阵骚动,随即便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秦宜惊愕猛然睁开眼,正对上冰糖和寄云也同样受惊吓的眼神。
第六百零八章 截杀
三人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将车帘撩起一个缝隙往外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只见官道上打头的两匹马被绊马索绊倒,马上季泽宇派来的护卫都摔在地上,费力的爬了起来,退守在马车旁,其余几人也都抽出兵刃严阵以待。
因为马车的四周,出现了十来个做难民打扮的人。
这些人身上穿的破烂不堪,却并无难民的积弱,一个个生的人高马大,甚至比季泽宇安排来的护卫还要强壮。他们手中都提着寒光闪烁的钢刀,若是寻常难民,又怎么可能找得到这样的刀?
“尔等何人!”
“难民”一言不发,挥刀便冲了上来。十几个人气势如虹,宛若下山猛虎,竟是卯足了力气要人性命的,护卫们便也不再多言,抽出佩刀便迎面冲了上去,两伙人战做一团。
季泽宇的亲信应该都如精虎卫那般,是精英中的精英,可谁料想对方的本事竟然也不差,且对方人多,季泽宇安排的才六个人,只有五个上前迎战,还有一个在赶车。
秦宜宁心里咯噔一跳,一把将车帘拉紧,转而对冰糖和寄云道:“情况不妙。这些人怕是鞑靼来的!”
“什么?”寄云捂嘴。
“我在鞑靼那么长时间,对那边人的长相还是有些印象的。他们看起来的确是鞑靼人的样子,还有哪里有如此强壮的难民?如果是山匪假扮难民,山匪难道是为了杀人才抢劫,而不求财?好歹也要给人交出金银值钱物件,让无关人等离开的话。可他们一句话都不说。摆明了是奔着我来的。”
冰糖紧张脸色煞白,可到底也是随着秦宜宁经历过大风浪的,虽然害怕,却也没有自乱阵脚,从袖子里拿出装麻醉散的小纸包来,给秦宜宁和寄云每人分了一个。
“这药只需迎面洒在人脸上,就能让人眩晕,起到一定的作用。王妃不要害怕,咱们守在马车里,不行就撒药。”
“对。”寄云也缓缓抽出盘在腰上的软剑,冷笑道:“还有我呢,就不信那些蛮子能多厉害。想要动您一指头,也要问问我手上的剑。”
秦宜宁见他们虽然害怕,却依旧能沉住气,且还对她不离不弃,又是欣慰又是感动,“你们两个也别冲动,待会看清情况。要保护自己才是。”
话音刚落,原本停的平稳的马车忽然往前冲了起来。
车夫操着一口北方话,压低的嗓音很是沙哑:“王妃,咱们先冲出去!您坐稳了!”
秦宜宁双手抓住了车窗的边沿,跑动起来的马车扬起两侧的窗帘,秦宜宁也将外面看的清清楚楚。
那五名护卫,竟用血肉之躯拼死拦截住了!
秦宜宁急的眼睛通红。恨自己无用,关键时刻起不到任何作用,却要带累旁人。
如果那五人为了护她而出了事,她又要如何偿还!
可现在的情况,她就是什么都帮不上!能做的只能是稳稳当当呆在车里,看着人去牺牲!
马车飞奔向前。赶车的汉子已经红了双眼,大吼着加快速度,眨眼就冲出了重围直往前方而去,泥泞的路面甩起的泥水在车厢背后留下凌乱的痕迹,就连车辕都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仿佛随时都要散架。
就在这时,只听得“嗖”的一声破空声来,羽箭正射中赶车汉子的胸膛,箭尖从背后穿出,鲜血喷溅。
他喷出一大口鲜血,用尽最后的意志,将马车用尽力气将马车勒停,因为若是他一死,横冲直撞的马车就能要了车中孕妇的命,这样车里的人还有机会换个人驾车。
“王……王妃,我……”
感受到马车骤停,也听见了汉子的闷哼声音,寄云撩起车帘,正看到车夫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鲜血从他的胸口和口中流出,随着他短促艰难的呼吸喷出血沫,最后他不甘的闭了眼,口鼻之中一丝血线渗了出来。
“王妃!”寄云惊叫一声,便要上去赶车。
可秦宜宁却拍了拍寄云的肩膀,道:“罢了,你先别动。”
寄云抬头,顺着秦宜宁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五短身材,穿短褐,戴六和帽,黑锦蒙面的人正负手站在不远处。 他的身边站着个身材高大的、眉目凶狠的汉子,那汉子手中的弓拉成满月状,箭尖直指着是马车的方向。
毫无疑问,不论是寄云还是冰糖,只要有人敢去赶车,你就会和落地的车夫是一个下场。
“王妃……”
“你听话。”秦宜宁提高了声音,笑着道:“天机子神机妙算,既算准了我会趁这场大雨回城,又手下留情,没有让人直接一箭解决了我,一定是有话要与我说。不与你们相干,你们都不许出来。”
天机子?
寄云和冰糖心脏狂跳,看向那五短身材的蒙面人。
蒙面人果真一声轻笑,将面巾一把扯下丢在地上。冒着小雨,负手向前了两步,眼角的皱纹都笑成了两朵菊花:“故人见面,王妃难道就没有感到一点惊喜吗?”
秦宜宁也下了马车,扶着酸痛的腰站定。冰糖和寄云立即也下了车,一左一右的扶着秦宜宁。
冰糖拦在秦宜宁的身前,犹豫的叫了一声:“师尊,您……”
“哎呦,原来是静臻啊。”天机子摇了摇头,叹道,“当初在大燕,你父亲将你托付到仙姑管观来,你成了我的小徒弟,咱们也算有一段师徒缘分。虽然现在你已经不是我的徒弟了,可我还是念旧情的。我不杀你。”
天机子慈爱的笑着,摆摆手道:“你走吧。”
冰糖听的汗毛倒竖,展开双臂拦着秦宜宁身前,“不行,师尊,您不能杀王妃,她是好人,您为什么要杀她!”
“静臻啊,你是个有福气的姑娘,还是不要太过执迷不悟,仔细福变成祸。”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害王爷,为什么你又要害我们王妃?您也说过咱们有过师徒缘分,当初若不是王妃保护,我早就没命了,您难道不能看在徒儿的面上,放过她吗?”
寄云闻言,也跟着求道:“您是世外高人,是修行之人,王妃身怀六甲,腹中是双生子,您若杀她,便是一尸三命,您难道不怕减损功德吗?”
寄云有心强行突破现在却也不能了,被那汉子的尖锐箭矢直指着,误伤了王妃怎么办。
天机子摇了摇头,叹息道:“你们啊,执迷不悟。她有什么好,嗯?值得你们这般维护吗?”
看向秦宜宁时,天机子的眼神倏然变的狠厉。
“若不是你这个变数,我从一开始我的计划就已经达成,又何须拖延了这么多年,让天下混乱至此!”
秦宜宁看得出天机子眼中的愤怒和疯狂,知道现在就算求情也没用了,跑也跑不掉,索性放开了心思,将冰糖和寄云都拉到自己身后,,阻止他们继续上前来的行为,抚着肚子,看向天机子。
“天机子是世外高人,是自诩能够明断天机的人物,从我不认得你时起,你的传说就已不是什么秘密了。你当初给圣上、定北候和王爷批命,说什么紫微帝星,什么三凶星。”
说到此处,秦宜宁哂笑了一声,眼神也转为锐利,“若不是你有这个批命,圣上又如何会忌惮逄之曦至此?我们又如何会有这么多的波折!你说我是变数?你呢,何尝不是霍乱天下的妖孽!你谋这个,算那个,有没有算到自己的存在就是危害苍生!”
“真是可笑!”天机子被气的面色涨红,愤然指着秦宜宁道:“若不是有你这个变数,我早就已经将天下大事引入正途了!现在呢?有紫微帝星在侧,该死的人没死成,导致我的棋局都乱了!”
秦宜宁心下狂跳!
“紫微帝星在侧,该死的人没死成”,是不是说逄枭和李启天都还活着!
天机子气急败坏的指着秦宜宁,“你这个人早就该死!你的存在就是我这盘棋最大的变数!”
秦宜宁哂笑:“当初在仙姑观,你还说我是什么贵极的命格呢,现在又反悔了?你的话,有几句可信你自己记得吗?”
“我那时是看定国公夫人在,无奈胡说的!我算尽天下人,唯独算不透你,你明明是早夭的命格,却一直活了下来!
“当年若不是你母亲怀了你,你父亲也不会对北冀用离间计,逄中正本来的命途被彻底改变,死于非命,逄之曦生来就可以做个少帅,却一直在乡间蹉跎到十几岁,导致七杀星登顶。
“而这次,又是因为你!逄之曦本来可以不去的!
“你这个人,生来就是变数!
“只有杀了你,一切才能回归正轨!”
天机子咬牙切齿,愤怒之下情绪已然失控,回身从汉子的腰间抽出刀,便想着秦宜宁杀气腾腾的走来。
“我今日杀了你,便可拨乱反正,人间的一切发展便可回归正途。你死了,须怨不得我,谁让你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寄云眼见天机子持刀而来,慌乱的便抽出软剑。
而那手持弓箭的汉子再度弯弓搭箭,毫不迟疑“嗖”的一箭瞄准寄云的心脏。
第六百零九章 义气
那一刻,时间在秦宜宁的眼中便的格外缓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周遭的一切都已经看不清了。她尖叫着伸出手想要拉回寄云,但她现在身体笨重,又有肚子碍事,不能如从前那般迅速的救人,就只能眼看着那尖锐的箭矢直奔寄云。
寄云原本能够躲开。但她的身后就是秦宜宁,她又如何能躲?而且面前的天机子手中的刀光雪白森寒,也是眨眼就要到跟前来。
寄云咬着牙,眼神倏然变的冷厉!
她不退不让,反而将手中软剑一抖,原本盘在她腰间时就像一条银色腰带的软剑这一刻尖锐笔直的直刺天机子喉咙。
就算一命换一命,也是她赚!
天机子想不到秦宜宁身边居然还有这种忠仆,眼看剑尖挑来,慌乱的就要躲开。可天机子不会武功,她被吓的心跳加快,胡乱的就要后退。
而刺向寄云的箭矢也已经到了跟前。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个白影敏捷的到了面前,一剑挑开了寄云刺向天机子的软剑,另一手往寄云面前一挥,宽袖震荡之下,竟将那势如破竹的一箭打的偏向一旁,“笃”的一声埋入一颗粗壮的大树,箭身竟都扎进去一半。
“穆公子!”
秦宜宁惊喜又忧虑,赶忙将寄云拉倒身边来护住。穆静湖出手间制住寄云,保护了天机子,又救了寄云,秦宜宁现在还看不透他的立场。
寄云方才险些就丢了性命,这会子也唬的满额冷汗。
穆静湖转而给天机子行礼,叫了一声:“师伯。”
天机子刚才差点被寄云杀了,也是惊魂未定,原本得救是该开心的,可穆静湖却也救了寄云。
她沉下脸,斥道:“让开。”
“师伯。您为何要给我下*。 ”
为何?还不是怕他坏事?
天机子仰头瞪着穆静湖,咬牙切齿的道:“让开,你听不懂吗?”
穆静湖就像一根木头桩子杵在原地,低着头道:“师伯,请您收手吧。”
见穆静湖还如从前一般,秦宜宁松了一口气,就连寄云和冰糖都充满了希望。穆静湖的武功深不可测,只要他肯帮忙,天机子今天断然得不了手。
“收手?你懂个屁!”天机子怒极,双目赤红的吼道:“当初师父教你武艺,是让你保护我!怎么你现在却胳膊肘往外拐!你难不成也像那个姓陆的一样,才不忍心要了她的命?还是说你也像姓季的一样?那逄枭就值得你们这样,宁可去保护他媳妇?!”
“师伯,逄之曦是我朋友,他曾托付我保护秦氏,我就不能让你杀她。”
“你!”
天机子瞪着穆静湖,双眼布满了血,咬牙切齿的道:“如果我一定要杀了她呢?你难道还要背叛师门?”
穆静湖无奈的道:“师伯,秦氏不过是一介女流,你为何一定要杀了她?何况她现在怀着身孕,杀了她,就等于杀掉三个人,你这样太残忍了!”
“我残忍?你什么都不懂,就少来搀和我们的事!”天机子已然忍无可忍,双手持刀指着穆静湖:“你让开!”
“师伯。”穆静湖撩起袍子,跪在了湿泞的地上,“师伯,请你不要再造杀孽了。”
“不孝子,我先杀了你 !”
天机子愤怒的大吼,双手将刀高高举起,就往穆静湖身上劈砍下来。
穆静湖跪在原地,只是抬起手一扬袖,天机子便觉面前一阵劲风袭来,“锵!”的一声金属脆响,天机子手中的刀竟然从根部折断,天机子手里只剩下个刀柄,被震的蹬蹬倒退两步跌倒在地。
远处射箭的汉子见状,飞速的弯弓搭箭,直取秦宜宁而来。
穆静湖站起身,不慌不忙的用那截断刀随意一挥,箭矢便被迎面劈开成两半,卸了力道掉落在地。
那汉子哪里想得到穆静湖竟有这样的手法,愤然又要再弯弓,可一道银光闪过,他只觉胸口一凉。
低头一看,他的胸口插着的,正是穆静湖手中的断刀,而穆静湖负手站在秦宜宁等人的面前,一派闲适。
汉子惊恐瞪圆了眼,高大的身躯倒在地上,抽搐着断绝了呼吸。
这时,又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马蹄声传来,却见季泽宇安排给秦宜宁的侍卫赶来了三人。
“王妃!”
那三人身上都带着伤,悍然持刀挡在秦宜宁面前,警惕的看着天机子和穆静湖。
秦宜宁眼神黯然,她知道,剩下的两个人来不了了。就如那赶车的汉子一样……
天机子坐在泥地上,眼看着秦宜宁的护卫来了,又看穆静湖坚定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忽然将手中的刀柄一扔,摊开双手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真是天命,天命!我算尽天下人,唯独算不透你,你就是变数,你身边的一切都是变数!上天既给了我这个使命,为什么还要让你存在!你早该死了!”
天机子爬起来指着秦宜宁,“你若不死,这天下还不知道要乱到什么时候!”
秦宜宁皱着眉,看天机子满身污泥的癫狂模样,有些恻然。
这世上能将玄学之说当做事业来做的人,又能有几个?天机子批算的准不准另说,她为了这件事费尽心机,让秦宜宁都不知是该赞扬她的执着,还是鄙视她的愚昧。
“师伯,我们走吧。”穆静湖揉了揉还有些疼的太阳穴,转回身看向秦宜宁。
秦宜宁忙带着寄云和冰糖行礼:“穆公子,多谢你。”
穆静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你别恨我师伯,她也是为了天下。”说着又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没道理,秦宜宁都差点被杀了,在鞑靼就是天机子撺掇害她,现在她挺着大肚子还被追杀,她能不恨?
穆静湖惭愧的拱了拱手,转身去扶天机子起来。
天机子摇晃着爬起来,一把拍开穆静湖的手,口中喃喃着:“天命,变数,天命,变数……”失魂落魄的走开了,穆静湖就只能沉默的跟在天机子的身后。
“王妃,咱们要放她走吗?”有侍卫行礼问。
秦宜宁摇摇头道,“有他在,你们杀了不她的。”转回身看向都挂了彩的三人,歉然道:“是我连累了你们。”
“王妃不要自责。我等是侯爷的侍卫,便誓死听从侯爷的吩咐,侯爷让我们保护王妃,我们就拼死保护王妃。”
秦宜宁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道:“先将兄弟们暂且掩埋,做好记号,咱们回城后安排好了再来寻他们。”
“是。”
三人去寻了兄弟们的尸首,将人掩埋在了林子旁边,做好了记号。
接下来的路程极为沉闷,但也很顺利。
秦宜宁的马车赶到王府门外,门子立即欢喜的撒丫子往里头传话,又有人拆门槛的,帮着赶车的。
守在府中的王府护卫一看那三个护卫,就知道他们路上必定经历过一场苦战,当即大惊失色,慌乱的来询问情况。
秦宜宁扶着冰糖和寄云的手下了马车,来服侍她撑伞的下人见她衣裳湿透,头发散乱,裙裾上还都是泥,也愣了一下。
秦宜宁道:“快寻大夫来给三位医治,另外还有三个弟兄的所在,你们也去将人寻来。”
秦槐远扭伤了脚,这时不方便奔出来,倒是孙氏和马氏听到消息时正在一块,这时相携而来。看到秦宜宁和众人的情况,两人都被吓住了。
孙氏上前来一把抓住了秦宜宁的双手,双手来为她搓热:“宜姐儿,你怎么弄成这样了?路上发生什么了?”
“亲家母,还是先让孩子去更衣盥洗一番,免得上了风啊。”马氏说吧,就回身吩咐人去预备轿子。
秦宜宁安抚的对马氏和孙氏笑笑,“别担心,我没事的。我先回去整理一番,让冰糖帮我瞧瞧就好了。对了,我父亲呢?”
“你父亲在房里呢,脚踝骨肿起来馒头似的。”孙氏看了看被搀扶下去的三个护卫,担忧的道:“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秦宜宁笑着道:“没事的,母亲别担心。”
这时粗壮的婆子抬着滑竿来了,秦宜宁就在冰糖和寄云的搀扶下坐了上去。婆子们小心翼翼的抬着她上了游廊,一路往思卿园而去。
孙氏和马氏对视了一眼,二人眼中都是忧虑。
“这孩子一定是出事了。亲家母,你去跟亲家公说一说,我去看看丫头怎么样了。”
孙氏立即点头。
二人都脚步飞快的走开,一个去思卿园,一个去溯雪园。
秦宜宁换下了湿衣裳,用热水擦了身,又洗了头,吃了驱寒汤和安胎药,便换了一身居家的常服,裹着一床被子坐在了暖炕上。
虽未曾到冬日,但秦宜宁说冷,下人们立即就烧了炕,不至于烧热到多烫,但坐上去也是温温暖暖的。
秦宜宁舒服的叹了一口气,拉着同样整理好的寄云和冰糖都坐上炕,又叫纤云和连小粥都到身边来坐。
“北方最好的就是这暖炕了。”
“是啊。王妃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纤云担心的问。
秦宜宁揉了揉眉心,“就是有些头痛,许是受凉了。没事的,冰糖刚才都改了方子了,吃了就好。”
第六百一十章 当年
冰糖摇着头,无奈的道:“我又不是做仙丹的,哪里吃了就能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咱们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与丢了性命相比,小感冒也不算什么了。”
秦宜宁的话,说的几人都沉默了。
马氏端着一碗红糖鸡蛋进来,听见秦宜宁的话,叹息道:“宜丫头,路上果真是遇到危险了?”
冰糖和寄云忙下地给马氏行礼。
马氏笑了笑,将碗递给秦宜宁,“快趁热喝点,暖暖身子。”又问,“你没伤着吧?身子有哪里不舒服?”
“是遇到一点事,但是有惊无险,外婆不用担心。”秦宜宁双手接过荷叶边的白瓷汤碗,喝了一大口,舒服的叹了口气。
马氏侧身坐在炕沿,怜惜的看着秦宜宁。想到被埋在地宫里外孙,再看脸色苍白,挺着个大肚子经历了这么多危险还在微笑的秦宜宁,眼泪差点掉下来。
“好孩子,是我们家委屈了你。”
“外婆说的哪里话。”秦宜宁将汤碗放在矮几上,拉着马氏的手道,“外婆,您别想那么多,人这一辈子本来就是风风雨雨的,咬牙挺过来就好了。我虽然遇上了危险,可现在不也没事么。”
凑近了马氏,又道:“而且我现在可以肯定,王爷一定没事。”
马氏惊讶的看着秦宜宁,仔细打量她的神色,怀疑秦宜宁是为了安慰她故意这么说的。
秦宜宁就将刚才路上遇上天机子的事情,去掉危险的那一部分说与马氏听。
“天机子非常笃信推算,谋划了一场,却因为功亏一篑而来找我的麻烦,正是因为她算出圣上受王爷影响,一定是没死。现在王爷和圣上都还在地宫里。只要尽快挖掘,就会没事的。”
马氏听的半信半疑,但是秦宜宁的眼神如此笃定,马氏就相信了几分。
“宜丫头,你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秦宜宁重重的点头。
“可是那个天机子做这种事,莫不是个疯子?哪有人为了算命算出个什么来,就要杀人的?她这可不是杀一个两个人啊!皇陵里的*引燃,杀了多少人?边关战事爆发,又杀了多少人?”
秦宜宁默然,半晌咬牙道:“她可不就是疯子么。”
这时院子里有脚步声传来,秦宜宁听了听,就知道是秦槐远和孙氏来了,忙叫人去帮忙扶人。
大门敞开,秦槐远下了滑竿,扶着孙氏的手直接跳了进来。
马氏起身笑着让座,想了想,就挽着孙氏的手道:“亲家母,咱们去厨房看看给宜丫头弄点什么吃的。”
孙氏也知道自己不明白外面的事,况且她现在最担心的也只是秦宜宁的身体,便顺着马氏的话道:“宜姐儿出去三天都没吃好,厨房里我叫人炖了乌鸡汤,咱们再去瞧瞧还有什么别的补身子。”
马氏和孙氏带着人出去,屋内便只剩下秦槐远和秦宜宁以及冰糖、寄云、纤云和连小粥。
秦槐远问道:“路上是怎么回事?”
秦宜宁就将方才他们如何下山,季泽宇安排的侍卫都有谁,路上又经历了什么,包括天机子和穆静湖都说过什么话,都一一的与秦槐远细说了。
秦槐远将扭伤的脚放平在炕沿上,背后靠着柔软的弹墨大引枕,垂眸仔细听着,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点着桌面。
待到秦宜宁说完了,秦槐远才道:“这么说,她是算出圣上因王爷在场而保住性命,所以才觉得你是什么变数,杀了过来?”
“是这样。”秦宜宁皱眉道:“我觉得天机子肯定是疯了。哪里有人将算命算出来的事这么当真,还把这个当做金科玉律一样。天机子为了什么所谓的正道如此无所不用其极,简直是荒唐至极。”
秦槐远道:“其实天机子与许多将信仰看的极重的人差不多,为了自己信仰中的事情可以付出一切。她自认为所做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自然觉得咱们所有人的行为都碍事。不过好歹有了一点好消息。若她推算的真那么准确,王爷现在应该还活着。”
“是啊。”秦宜宁禁不住微笑起来,连日来的压抑都因为这个消息而散了不少,只要逄枭活着,他们的未来就还有盼头。
秦槐远想了想,道:“这消息未经查证,暂且不宜宣扬。否则被人问起来咱们不好解释。”
秦宜宁赞同的道:“圣上出了事,宫中现在就多出这么多的变数,弄权者刚刚尝到甜头,断不会希望有人阻拦”
如果知道圣上还活着,还弄出什么栗郡王监国,还将虎贲军的主帅换了人,那便是对圣上的大不敬了,传出这消息别人未必会相信,但是弄权之人一定会说传谣之人居心叵测。王府现在不宜多生枝节。只要知道逄枭还活着,身尽快挖掘便是了。
“你能想明白便好。”秦槐远见秦宜宁如此稳重,欣慰的道:“为父还担心你得了王爷的消息,会意气用事呢。”
秦宜宁禁不住笑道:“父亲多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会分不清轻重?”
在秦槐远的眼里,秦宜宁可不就是个孩子?
秦宜宁想起方才天机子的话,犹豫着道:“父亲当初对逄将军用计,真的是因为母亲坏了我?”
秦槐远早料到秦宜宁会有所疑问,笑了笑道:“都是过去的事了。那时你母亲正怀着你,这件事也不算天机子说错,这其中的确有这个原因,却不是全部。”
所以说,当初秦槐远之所以会对北冀国用离间计,还真的有母亲怀着她的缘由?
想到因为她怀着身孕,逄枭在外行事的风格有所变化,竭力收敛忍耐,秦宜宁便也能大概推测出当时的情况。左不过是为了能让母亲能顺利的生下她吧?
想起逄枭的身世,秦宜宁多少也有些庆幸。
若不是逄夫人善妒,发现姚氏成了逄中正的通房丫头就暗中将人送走,姚氏身边又有个明白的马氏,并没让她将孩子抱回逄家去邀买前程,而是让逄枭在乡间长大,恐怕当初抄家灭门时就连逄枭也躲不过去了。
等等。
天机子说逄枭是做少帅的命。
难道,若没有离间计,逄中正是不会死的?难道他最终会起义反抗北冀国暴政?
秦宜宁想到这里,不免浑身一个激灵。
如果逄中正没有中离间计,北冀国找不到机会杀他,他有充足的时间准备,最后揭竿而起,随后将逄枭接回身边,逄枭便成了起义军首领之子,待到推翻北冀之后,皇位就算落在逄中正身上,也早晚会传给逄枭。
所以说,这才是真正的历史轨迹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的存在,可真的是个变数。
虽然她觉得天机子笃定天命,又疯狂想要让一切顺应她所谓天命的行为是疯子。
可是不能不承认,天机子谋算一些事也是颇准的。
秦宜宁呼吸之间,心里就转过了百种猜测。
秦槐远见她面色不定,知道她是在想当年之事,便转移话题道:“我看季驸马主持挖掘如此用心,其中一部分原因应该是出于与王爷的友谊,君臣之情倒是其次。稍后我命人去山上送个信,季驸马知道这个猜测,一定会督促那一群人不要松懈。”
“父亲也发现了?”秦宜宁道,“患难见真情,如今咱们家里出了事,我才发现季岚此人并不是我原先认为的那样,想来王爷信任他不是没有理由的。”
秦槐远闻言笑了笑,就叫了惊蛰来,在他的耳边低语嘱咐了一番。
惊蛰领命,立即毫不犹豫的出了门。
屋内的气氛,是自逄枭出事之后前所未有轻松的一次。
见秦宜宁的气色不错,秦槐远才道:“为父原本还想,若是这些天再找不到人,朝廷的权柄一旦移交他人之手,救人的速度必定就会被减弱。到时候王爷恐怕就真的没有得救的希望了。若真是发生这样的事,为父就带你回家乡去,远离朝廷的纷乱喧嚣。
“如今看来,老天开眼,却是我想的太多计算错了。若是王爷能够得救,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秦宜宁闻禁不住叹道:“我与父亲想的是一样的。其实这些天在山上枯坐,我时常会想将来该怎么办,如果真的有个万一,我们最好的去处就是带上王府的人一同搬迁。只在乡间做个安守本分的寻常百姓,对咱们一家人才是最好的。”
季泽宇在山上正紧锣密鼓的组织手下挖掘时,惊蛰就找到了面前。
二人到了一旁低语了几句,季泽宇满是倦意的脸上终于露出连日来第一个笑容。
“这话可当真?”
“是我家老爷和王妃一同推测的,虽无确切的证据,但也不会相差太大,圣上和王爷一定还活着。否则天机子也不会那么气急败坏的去截杀王妃。”
惊蛰给季泽宇行了个大礼:“多谢侯爷安排了手下护送,否则王妃性命休矣。”
季泽宇想到死去的弟兄,心里也很不好受,只与惊蛰客气了几句,便焦急的回去催着继续挖掘了。
现在他们的速度快一点,逄枭获救的希望就大一点。
而就在祟山上焦急的动工之时,朝廷中一个巨大的变故,已经借由内侍的口传入了太后耳中。
第六百一十一章 打击
“你说什么!”太后脸色煞白,愤怒之下紧紧抓住了锦绣坐榻的扶手,“怎么可能,那都是大活人,怎么可能忽然都不见了,二尔等休要以此无稽之谈来搪塞哀家!”
“太后息怒!奴婢真的没有扯谎,孙大人李大人等大人连同家眷真的是一夜之间就不见了!”
“那是人,又不是鸟,还能全家长翅膀飞了?”
太后愤然起身,来回踱步,片刻后忽然停下脚步,面露惊恐的猛然看向回话的內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你方才说,丢了的是谁?”心思飞转,惊恐道,“不见了的那些,是不是都是燕朝投降来的那些?”
內侍一想,也跟着面色惨白,惊恐的颤抖着,结结巴巴道:“回,回太后……是……”
太后自以为于朝堂之中的事也算感官敏锐,以前没有机会让她参与其中罢了。
此时开动脑筋,忽然明白过来。
“燕郡王和他岳丈叫顾什么的,是不是都不见了?”
“回太后,是。”
太后隐约感觉到这其中蕴藏了巨大的阴谋,强自沉下心来道:“请栗郡王来慈安宫。”
“是。”內侍如蒙大赦般的悄悄松了口气,起身行礼退后。
太后又道:“将庆阳侯也给本宫请来。”
“是。”
內侍领命退下后,太后烦躁的又踱步了半晌,脑海中一直翻滚不停的都是朝堂中事。
鞑靼不知几时就要动兵。
现在燕朝的大臣们也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也不知道李启天被埋在地宫里是死是活……
过了这些天,太后早已经从初得消息的惊恐和慌乱的情绪里解脱出来。李启天的存在的确是支撑她荣华富贵的大山。可她也不能永远依靠别人。
想要保证家族的荣耀,只依靠李启天,就不如趁此机会让周家的人得到掌握权利的机会。毕竟李家的江山只能姓李。
她虽然也心疼儿子,担心儿子。可事已至此,她就算哭死也解决不了问题。
偌大的国朝总要有个人来主事,难道等天下大乱她这个太后才肯出马就是好的吗?
只是唯一不足的,管理一个国家,与朝臣斗法,攘外安内都太难了。
太后此时脑子里一团乱麻,一忽儿担忧李启天,一忽儿又担心燕降臣丢了大半是个巨大的阴谋,怕会应付不来。
不多时,门外有內侍来回话:“回太后,栗郡王,庆阳侯,安阳长公主到。”
“让他们进来。”
太后端正坐好,背脊挺直,又是高高在上的端庄模样。
三人进了大殿,栗郡王与庆阳侯都行了大礼,口称:“太后金安。”
只有李贺兰曲了曲膝,便快步走向太后。
“母后!可是山上又有好消息了?”
太后见李贺兰不请自来,且在栗郡王和庆阳侯面前表现的如此随意,并未表现出特别的尊重,心下有些不喜,便越过了李贺兰,对栗郡王和庆阳侯道:“二位免礼,请坐。”
看着太后凝重的面色,李贺兰便知自己许是撞上什么不好的事了,便犹豫着道:“母后与堂弟和小舅舅有话要说,女儿便暂且告退了。”
太后长长的“嗯”了一声,抬手打发了李贺兰出去。
庆阳侯察言观色,见太后神色不愉,必定是有什么烦心事,便站起身来行礼道:“太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做弟弟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栗郡王见庆阳侯表忠心,也忙站起身不甘落后的道:“庆阳侯说的是。如今圣上下落不明,我等更应该同心协力共渡难关才是。”
太后满意的点着头,“你们都坐下。哀家是刚才得到一个消息,想不透该怎么办,才与你们说一说。大燕朝来到朝中任职的降臣,一夜之间竟连带着家眷忽然都不见了,这件事你们可知道?”
庆阳侯摇头,看向了身边的栗郡王。
栗郡王虽在监国,可朝堂中的关系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摆弄清楚的,所知道的事也都是一些已经公开的事,自然不知道这个消息。
见二人神色茫然,太后叹道:“先前哀家听皇帝说过,燕郡王和他岳父原本关在天牢,人却都不见了。如今燕朝的臣子也这么不翼而飞, 这其中必然有蹊跷。哀家便想与你们商议商议,这件事该如何是好?
庆阳侯道:“莫不是这些燕朝来的起了二心了?人不可能一夜就不见了,他们必定是趁着这段日子朝廷里乱,才抽冷子偷偷逃走的。”
“哀家也是这么想,这些人若逃走,必定是有所图才会集体出逃。加上燕郡王一而不见了,他们会不会有反心?”
栗郡王一听见造
反二字,心里便是突的一跳。他这监国做的磕磕绊绊,还没给他机会聚拢权柄,难道就要闹出燕朝想要复国的事?
北方原本就有鞑靼之乱。若南方再闹出个燕朝,大周岂不是腹背受敌?
燕郡王眉头紧锁。
比燕郡王更愁的是庆阳侯。
如果燕朝真的闹出乱子,他这个刚上任的虎贲军主帅,是不是就要挂帅出征了?
“太后别这么想,凡事都要往好的方向去想才是。燕朝人当初早都被收拾的服服帖帖,燕郡王甘心在咱们朝中做个什么都不是的郡王,必定是贪生怕死之辈。就算逃走了也翻不起大风浪。至于那些燕朝的降臣, 我看圣上都没给他们安排要紧的官职,走了对咱们的动荡也不大。如今立即派人往南方追踪也就是了。”
太后对自己的弟弟还是信任的,仔细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便道:“既如此,便安排人是追踪吧。要悄悄地追,不要打草惊蛇了。”
“是。这件事太后交给我来办就是。”
太后想了想,道:“另外安排人,去查一查当初的燕朝降臣有多少,逃走的是什么人,还有什么人在京城里,都给哀家抓起来严格审问。这些人极有可能是燕朝留在咱们京城里的奸细。”
“太后英明。大燕朝的文臣里,最有本事的不就是逄之曦的岳父吗。不知道他跑了没有,回头我们便去细查。”
太后点了点头,仔细想想,觉得自己并无疏漏之处,悄然放下心来,转而挂上笑容道:“朝廷动荡,正是哀家需要你们同心协力的时候。你们也没有让哀家失望。将来皇帝被救出来,江山稳固,哀家必忘不了你们的好。”
庆阳侯拱手,“多谢太后提拔!”
栗郡王也跟着行礼。只是心里多少有些打鼓。
李启天若是活着,看到他在监国,不知他会有什么下场……
若这样,还不如让李启天就在地宫长眠来的好。
思及此,栗郡王对于祟山挖掘之事就又有了心的布置。
两人与太后说了一会话,基本上都是在言语鼓励,给太后画了相当美好的蓝图,让太后对大周的未来放心了不少。
然而就在这时,外面连滚带爬的跑进来一个内侍,尖锐的声音慌乱的道:“太后,北边儿有消息来了!兵部尚书王大人求见!”
太后一听,就觉得汗毛炸了起来。
难道是鞑靼打过来了?
太后赶忙道:“这会子也不忌讳那么多了,就请王大人来慈安宫见哀家!”
“是!”内侍撒丫子转身就跑,足可见情况多么紧急。
太后这时真的稳不住了。
先是圣上被埋在祟山,朝中重臣多有死伤,后是燕朝降臣出走,尉迟燕肯定要做出什么幺蛾子,现在他们最怕的事情发生了,鞑靼竟然开始用兵了!
现在的情况太后觉得自己的能力根本不能扛起这个压力。
“太后,兵部尚书王大人到。”
殿门外内侍通传,便见个年约四旬的高大男子快步而来。
见了太后端正行礼后,王芝并不废话,焦急的道:“回太后,鞑靼乌特金可汗帅军亲征,大举突袭,北方四关之中天域关、天狼关、天枢关已然失守!龙骧军主帅康琼帅残兵退守天门关,发急信请求曾兵救援天门关!”
太后闻言,脑子里嗡的一声,有头晕目眩,险些跌坐在地上。
康琼是圣上亲选的龙骧军主帅,竟然抵不过鞑靼那群野蛮人?
“几时的事?怎么毫无征兆就被鞑靼连破三关了?”
“回太后,康元帅的意思是乌特金汗是实行了突袭,打了咱们一个不防备。”
太后仔细想着边关那三个关卡的位置,许久才嘘了一口气。
“不要慌乱,天门关地势险要,龙骧军又不是吃素的,他们退守在天门关,只要咱们的救兵去的及时,便无大碍。”
“太后所言甚是。”栗郡王也点头称赞。
王芝道:“还请太后与栗郡王尽快决断。以免夜长梦多啊。”
太后缓缓点头,信任的看向一旁的庆阳侯。
庆阳侯却觉得背脊上的汗毛都一下子竖了起来。
“太后虎贲军若是去支援北边,京畿周围又该如何?”庆阳侯拱手道:“若是有宵小之辈敢到京城周围,怕是拱卫不及啊。”
兵部尚书王芝低垂着头,将所有想法掩藏的极好,语气平淡的道:“有三大营和京卫所的兵马在呢。更何况若是叫人都打到京城了,就算虎贲军在怕也不妙吧?”
第六百一十二章 逮捕
王芝的话说的直白,众人心里都很明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如果真的有朝一日需要用到京城周边的守军来护卫京城,那鞑靼的铁蹄岂不是要践踏到京城来了?
乌特金汗是与逄枭和季泽宇齐名的战神,京幾大营的人若无逄枭和季泽宇统帅,恐怕根本不是鞑靼人的对手。
栗郡王低垂着头,不敢让人看到他眼中的情绪。
太后则略有不满,只觉庆阳侯此语是堕了太后周家一族的体面,配不上她这些日的提拔。
庆阳侯惊觉失言,压下心中的恐惧,昂首挺胸的道:“我也只是为了太后和城中百姓的安危着想才有此言,至于我本身,当然愿意披挂上阵,当武将便是要沙场拼杀,杀敌决胜才能畅快。”
太后闻言终于面色缓和,微笑着点头,“你能有这种决心就很好。既如此,曾兵天门关的事就交给你与王大人商议了。”
王芝拱手,朗声应:“臣遵太后懿旨!”
庆阳侯心里打鼓,面上不甘示弱的也行礼道:“遵旨。”
太后点了点头,北方之事得了解决,心里也稍微放松,面上便挂了笑容。
庆阳侯见太后心情好起来,便笑着安抚道,“太后不要担心,龙骧军退守天门关,必定也是权宜之计,不过是鞑靼人来的太过突然,一时不防备才会如此。季驸马率领的龙骧军征战多年,乃是身经百战的虎狼之师,相信只要重整旗鼓,龙骧军必定能将鞑靼驱逐出我朝疆土。”
太后禁不住微笑着频频点头,她这个女婿虽然性子不讨喜,人也冷冰冰的不懂得心疼人,时常将安阳气的到宫里来哭诉。可他带兵的本事的确是不容忽视的,相信他带出来的 龙骧军不是什么无能之辈,没道理那么容易就让鞑靼人打进天门关来。
太后的心中更多几分安定。
毕竟大周才刚建朝五年,当初打下天下的将士们还热血未凉呢,将他们放出去,必定一个个嗷嗷叫着饿狼一般撕咬敌人,这方面的信心太后还是有的。
兵部尚书王芝斜睨庆阳侯,心下的鄙夷几乎要抑制不住。
看来他还是低估了庆阳侯,谁说他只会花天酒地的?这位溜须拍马的本事也不差。想起还不知生死的圣上,王芝眉心的忧虑就如何都忍不住了。
即便朝中没有动荡,圣上来主持大局,如此危局也不是能够轻易解决的。何况太后一介毫无政治头脑的女流,和一个懦弱无能的郡王?
这些人真真是想要谋权想疯了。
王芝没兴趣在这里奉承太后,便行礼告退。
临出殿门还不忘叫上庆阳侯:“侯爷不如与在下同行?”
太后却是笑道:“哀家还有事要与庆阳侯说。”
王芝便应是,行礼后退下。栗郡王见状也行礼告退。
太后一直端庄的点头,待外人都离开后,才面容严肃的将庆阳侯叫到跟前。
“大勇啊。如今哀家可是将能给你的权都给你了。你可要努力,为哀家争一口气,也是为了咱们周家争口气。咱们平日虽然过的好,可旁人都说是皇帝仁孝,才有了咱们周家的今天。哀家虽也知道皇帝孝顺,但咱们周家又比谁差了什么?”
听闻太后直呼自己小字,庆阳侯便也亲近的叫了一声:“姐姐。”
侧坐在太后身畔,信誓旦旦道:“圣上的确是对咱们家不薄,对姐姐也足够孝顺。不过我在军中也不是摆设,并不是真的没本事只能依靠圣上的面子行事啊。这次姐姐就放心吧,我一定会想法子稳固咱们江山,不会让人说姐姐是徇私才叫我做上虎贲军主帅的。”
太后闻言满意的连连点头:“哀家正是这个意思。你是哀家的亲弟弟,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哀家,你要努力,让哀家的面上也有光。”
“姐姐放心吧。”庆阳侯朗声笑道:“那逄之曦不过是外头人捧的高,一个毛头小子,能有什么本事?从前您兄弟是没机会,现在您给了我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我当然会好好把握。”
太后非常满意点着头。
然而就在这时,殿外忽然有中官来回话:“太后!兵部王大人求见!”
“不是才走吗?又怎么了?”太后的心里咯噔一跳,脸都吓白了。
传了王芝进来,却见王芝的脸色比刚才还差。
“禀太后,南方永宁府,衡州府,建阳府三府宣布独立,与南燕呼应,南燕皇帝尉迟旭杰禅位,拥前燕朝皇帝尉迟燕重登皇位!”
说到此处,王芝的脸色已是铁青,颤抖着道:“太后,南边也乱了!那些燕朝逃走的大臣,一定是早有预谋,如今带着家眷去投奔他们原来的皇帝去了!”
太后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再也无法维持方的镇定。
北边的事情还没解决,南边也乱了,难道鞑靼和燕朝是约好的吗?
太后求助的看向王芝,又看向自己信任的弟弟,焦急的道:“这可如何是好?”
庆阳侯的脸色比太后的还难看。
他一想到要去与鞑靼动兵就头疼,想不到现在燕朝又复国了。若是两相夹击,他该如何是好?
“太后安心。那南方势力不成气候的。尉迟燕本来就是个孬种,就算临近南燕的三府与之呼应,南燕这等弹丸之地也不足为惧。”
庆阳侯朗声道:“我倒是觉着,南燕最大的危险不在兵祸而在人心。”
“人心?”太后镇定了一些。
庆阳侯道:“太后,燕朝逃走的那些降臣必定是又重新归顺尉迟燕了。他们还有许多人没走不是?这些人在京城里,保不齐就要探听咱们什么军情机要呢。”
是太后闻言,当即就一拍大腿,“可不是吗!去,细查燕朝残留余孽,都给哀家抓起来,严加拷问!务必要审出来他们燕朝人到底是要做什么!”
“是!”庆阳侯领命。
王芝看了庆阳侯一眼,对此人更加鄙夷了。
不论是逄枭还是季泽宇,做虎贲军的主帅他都是服气的,可王芝最看不惯的就是庆阳侯这种只会拍马,关键时刻就派不上用场的庸才,偏偏太后揽权的意图如此明显,他的地位还真的无法改变上面的决定。
王芝现在就只希望圣上早点得救。
若是圣上不能得救,朝廷里又找不出个能挑起大梁力挽狂澜的能臣,恐怕大周危矣!
朝廷里出了这么大的两件事,终究是瞒不住的。北方龙骧军连丢了三关,退守天门关等待援兵。南方燕朝又重新复苏,三府与南燕呼应着拥护尉迟燕重登地位。一旦南边动手,那大周真的是两面夹击了。
秦宜宁与父亲听到这消息时,一时都是沉默。
燕朝降臣一夜之间消失不见,必定是早就商议好的。
可是作为燕朝降臣之首,他们竟然没有对秦槐远事先露出一点口风。
尉迟燕逃走,他不知道。
降臣们回国,他也不知道。
如此被边缘化,被隐瞒,让秦槐远心里一时百味陈杂。
秦宜宁安慰着秦槐远:“父亲,这些事不告诉您也是好的。若是他们当真找上了您,反而还要面临选择呢,到时候岂不是两难?还是这样好。您现在已经不是官儿了,咱们一家子只图自在的生活在一起,别的都不图,找不找咱们也都无所谓,您说是不是。”
秦槐远微笑着点头:“你说的是。我现在想着的无非是之曦能平安回家,你能平安诞下麟儿,朝廷中的纷乱我已经顾不得了。待到将来为父年老,或许还想回到家乡去看看。或许也会在家乡常住,毕竟咱们家以前的庄子都在南方。其余的,我也不在乎了。”
秦宜宁见秦槐远说的真诚,并非是为了安慰她而敷衍,才放下心来。
“王妃。”门前传来纤云略显急躁的声音,“府外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是个中官,说是要请老太爷出去。有话相询。”
秦宜宁与秦槐远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了思量。
秦宜宁道:“可听他们说是哪里来的宫人?是养心殿的,还是慈安宫的?”
“奴婢不知。不过那中官带来的还有宫里的金吾卫。看样子来者不善。”
秦槐远道:“必定是因为南燕的事,燕朝当初来了的降臣也并不是都走了的。那些人估计也被逮押了。”
秦宜宁站起身,啪的一拍桌子。
“他们倒是打的好主意。想在我王府抓人?还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秦宜宁怒火中烧,吩咐道:“将精虎卫都调集起来。陪我出去看看。我倒要看看他们打算问我父亲什么话!”
纤云应是,便飞快的下去吩咐。寄云和冰糖则为秦宜宁换上室外的鞋,担心她雨后受凉,又取来藕荷色如意纹对襟云肩为她披上。
秦槐远无奈的站起身来,吩咐人来扶着自己,“为父与你同去吧。你也不要脾气太大,对你身子不好。到时为父与他们说。”
秦宜宁却知道,这些人必定是太后那个榆木脑子安排来的。皇上都丢了,他们不想着怎么稳固朝政,应付南北,却先在京城抓起人来,简直是怕大周不够乱。
第六百一十三章 拿人
秦槐远脚上的扭伤已经消肿了一些,不过走路还是有些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秦宜宁担心秦槐远的脚伤严重,便吩咐了人预备一顶滑竿给秦槐远乘,她自己坐上另外一抬,由粗壮的婆子抬着往府门前去。
谢岳、徐渭之二人早已等在仪门处。
二人脸上都是一片焦急之色,眉头也都皱的死紧。自从逄枭上了祟山就没回得来, 他们二人急的头发都白了不少。这会子眼瞧着有人堵上门来,摆明了欺负他们王爷不在家中,二人都恨不能直接提着刀与外面的人拼命。
见秦宜宁和秦槐远出来,二人都迎了上来。
秦宜宁下了滑竿扶着腰对谢岳和徐渭之颔首致意:“谢先生,徐先生。”
“王妃。外头那些人应该都是太后安排来的,发话的虽然是位中官,但庆阳侯也在其中。您可要小心应对,千万不要伤害到自身才是。”
秦宜宁闻言颔首,笑着安抚二位忠心耿耿的长辈,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一定不会伤害到自己的。”
精虎卫被秦宜宁安排去山上不少,家里不过留了十余人。不过加上惊蛰他们几个,还有寻常的护卫,人数看起来虽不多,但战斗力却也不弱。
秦宜宁便道:“开小门。就说我来问问他们情况。”
“是。”
门子去推开了角门,对着外头的人道:“我们王妃到了,诸位有什么话可以现在就问。”
秦宜宁扶着婢女的手来到门外,一抬眸,就对上了一张油腻的圆脸和一双不怀好意上下打量她的眼睛。
那是庆阳侯,太后最小的弟弟,周大勇。
秦宜宁扶着腰下了丹墀,微笑道:“原来是庆阳侯亲临?方才听人说问话的人是一位中官,我还以为是宫里有其他什么事要吩咐呢。庆阳侯亲自前来,自当都进府里吃一杯茶,不知侯爷是否赏光?”
庆阳侯眯着眼看秦宜宁,眼神里满是欣赏和艳羡,面前这女子就算怀着身孕身材臃肿,都不掩风情。姓逄的还真有艳福!
“王妃客气了。”庆阳侯咳嗽了一声,便绷着脸严肃的看向她身后的秦槐远,“我们是奉命而来,请秦先生走一趟。”
话音落下,就对着后面的人招了招手。
身后的金吾卫立即就要上前拿人。
秦宜宁却站在最前端,丝毫不肯让步,她身边的惊蛰几人连同精虎卫们已经呈半圆形将秦槐远护卫起来,将王府门前围人严严实实
“慢着。”
秦宜宁冷笑道:“你们是奉太后谕旨前来,有何证据?我父亲都已经致政在家,连府门都不离开半步,他能知道什么事?更何况这里是忠顺亲王府!王爷与圣上这会子还都埋在地宫里,你们不想着去救人,却来王府欺负王爷的家人,你们是什么居心?”
似乎想不到秦宜宁居然会如此伶牙俐齿,庆阳侯一时间都呆住了。
秦宜宁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道:“我父亲早已经不是朝廷命官,你们若要请人,总要给个由头,就算太后吩咐的,也要有太后的谕旨来我才肯相信。否则我怀疑你们是不是鞑靼的细作,特地来挑拨功臣与圣上之间关系的!”
“你这个娘们!”庆阳侯回过神来,指着秦宜宁便骂道:“不知好歹的东西,你爹就是个叛国贼,太后让本侯爷带着金吾卫来抓人都是给他脸!你若敢不从试试!”
听到庆阳侯如此粗鲁的话,王府的人都是眉头一皱,惊蛰、大寒几人早已气的剑眉倒竖,手中的刀剑都抽出一半来。精虎卫混在府兵之中,一个个也都气的面色通红。
秦槐远上前来,冷淡的扫视庆阳侯一眼,道:“庆阳侯 好歹也算出身名门,在外行走带的是太后脸面,怎么说话如此粗鲁?若是我反了什么罪,你们拿了证据来拿人便是,一句话,不明不白的就想带我去,我是断乎不会答允的。如今朝廷多事之秋,你们却带着人堵着功臣的大门拿人,就不怕让其余朝臣知道了心寒吗!”
秦槐远朝中任职多年,气势自然不是寻常人可比,他懂得怎么说话,用什么语气来说什么话,能给人造成威慑的效果。
他不过一番平淡之言,听在庆阳侯等人的耳中却是另外一番作用。
庆阳侯脸上通红,他是太后的亲弟弟在外行走时谁不给他面子?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栽跟头。而且还是栽给一个已经被罢免官职的文官面前。
庆阳侯面子里子都快挂不住,若是今天不表现一番,他日他该如何立威!
“少废话!”庆阳侯大吼一声,回头吩咐身后的金吾卫:“给我抓起来,谁反抗,就一并抓了下天牢!还不快!”
“是!”身后的金吾卫应是,有带头的犹豫的道:“侯爷,忠顺亲王妃也……”
“你傻啊!”庆阳侯狠狠瞪了那人一眼。
金吾卫们也都是勋贵子弟选出来的,身份地位单独出去都是要让人低头哈腰的存在,如今却被庆阳侯训斥,人人心中竟都很不愤。
只是太后吩咐了,他们没有其他办法。
众人一哄而上,便要去抓秦槐远,但是大家都默契的绕开了秦宜宁,甚至离她远远地,生怕磕碰到她。
秦宜宁哪里肯看父亲被抓?当即就焦急的吩咐人护卫,送秦槐远进府里去。
金吾卫看秦槐远要被护卫送进王府了,一下子就着了急,他们虽然听吩咐来拿秦槐远,可战神王爷的府邸他们可是没有胆量去闯的。
是以趁着秦槐远还 没进府门,他们人人都卯足了力气要将人拿下,下起手来就重了一些。
精虎卫们见状彻底急了,露胳膊挽袖子就要拼命。一场难以控制的纷争一触即发。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迅速接近,一队身着大红战衣约莫五十人的队伍突的横叉过来,将庆阳侯以及他带来的金吾卫都给驱赶出去了一丈远。
为首之人沉声道:“我等奉定北候之名保护王府。任何人不许在王府放肆!”
庆阳侯刚才都被这一队红衣人的身手惊住了,此时不免怒火攻心:“你们滚开!你们难道敢阻拦太后拿人!”
第六百一十四章 躲避
“太后若要拿人,为何没有谕旨?庆阳侯身为外戚,还是不要忘记历史上的那些教训,做出不该做的事才好!”
秦宜宁心下感激季泽宇的安排,他的人能来的如此及时,必定是季泽宇周密的安排。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有了帮手,她就更有底气了。
庆阳侯被气的脸色铁青,挥拳冲上来便要对秦宜宁加以拳脚。
秦宜宁心下暗嘲一声“蠢货”,就那么冷淡又嘲讽的看着庆阳侯。
而身旁众人早就一拥而上,精虎卫们将秦宜宁护在身后,季泽宇的人马更是雷厉风行,冲上前将庆阳侯反剪双臂制服在地。
庆阳侯被压的脸颊贴着地面,满脸涨红的挣扎着:“放开!你们这群大胆狂徒!我要让太后砍了你们的狗头!给我放手!”
季泽宇的亲信却像是根本不惧,而是更加奋力的将人死死压在地上,不给庆阳侯丝毫暴起伤人的机会。
庆阳侯身后的金吾卫们面面相觑,犹豫着不知道是否该上前来解救。他们看得出,面前这些人必定都是边军出身,一个个能够以一当十也不在话下,他们金吾卫就好比养在笼子里的老虎,对上奋起力来嗷嗷叫的野狼是要吃苦头的。
秦宜宁见季泽宇安排的人行事与精虎卫一般无二,心里便有了数,对那为首之人笑着道:“这位将军,将他放开吧,庆阳侯身骄肉贵,怕是禁不住的。”
身骄肉贵用来形容虎贲军的现任主帅,已经是极大的讽刺。
身边的精虎卫等人闻言都喷笑出来。
那为首之人笑着摆摆手吩咐人放开庆阳侯,对秦宜宁拱手行礼:“小人林宏玉。”自我介绍后,又转身对挣扎起身的庆阳侯道:“我家定北候的吩咐,如今鞑靼犯边,恐有鞑靼密探在京城作乱,特地命我等保护忠顺亲王府的安全,庆阳侯不论是出于私心还是其他什么,还请回去吧。”
“好啊! 我看你们是要造反!”
庆阳侯抹掉脸上的尘土,点指着秦宜宁,却不敢继续上前了。
季泽宇自己是个疯子,他手下的人一个个也都够疯,居然连太后都不放在眼里,他担心这群莽汉会直接杀了他,到时他死都死了,就算有太后撑腰又有什么用!
林宏玉久经沙场,见多了各类人,看到庆阳侯脸上的表情就知道这人必定是认怂了。 心下嘲讽之余,也悄然松了一口气。
如果庆阳侯是个强硬的,他们恐怕就只有拼死一战了。现在这样能将人吓退更好,还能省去不少的麻烦。
庆阳侯的叫嚣众人都置若罔闻。
秦宜宁见状,也觉得与庆阳侯吵起来也没什么意思,便吩咐道:“回府,关门。”
林宏玉带来的五十多侍卫与王府府兵一同应是,跟着精虎卫的人一同进了王府。
庆阳侯被如此忽视,气的直跳脚。奈何他没有胆量与季泽宇的人叫板,眼看着王府的门被关上,庆阳侯冷哼了一声,“回宫去,我要面见太后!”
随同而来的内侍和金吾卫,这时看庆阳侯就宛若在看一个临阵脱逃的软蛋。
一门之隔处,护卫们确定金吾卫等人已经走了,才彻底送了一口气。
秦宜宁带着人强硬的将入侵者驱赶走。可庆阳侯这会子必定是与太后去告状了。她担心太后会对父亲不利,又有些忧虑起来。
秦槐远这时已与林宏玉等人道了谢,叹息道:“所谓患难见真情,定北候的恩情,我们都牢记在心。”
林宏玉赶忙笑着行礼,道:“秦老先生无须如此。其实不瞒您说,山上出了事的第二天,我们就被定北候安排到王府附近来了。侯爷的意思是担心有人趁虚而入对王府不利。这不今天就碰上了庆阳侯的人。”
秦宜宁与秦槐远对视了一眼,都很是惊讶。
想不到季泽宇看起来那么冷冰冰的一个人,行事居然会如此缜密。虽然王府里早就布置好了。可 季泽宇安排的人的确是帮了大忙,不但起到了保护作用,更是将所有罪责也都一并承担了。
秦宜宁打定主意,只想着回头一定要好生感谢季泽宇。
而庆阳侯这里 本想回宫去 与太后告上一妆,半路却被兵部尚书王芝给拦住了。
王芝本来是看不起庆阳侯这样的人,是以将战事加油添的与庆阳侯说了一番,就是想看看庆阳侯的怂样子。
庆阳侯也果真不让王芝失望,当场吓的脸色惨白,面无血色,嘴唇都哆嗦起来。
鞑靼人那般威猛残忍,庆阳侯都怕自己会被抓了去吃肉!
他还答应了太后要曾兵天门关。
可现在看,对上鞑靼的乌特金汗,不是自己去送命是什么?
庆阳侯对自己现在荣华富贵的生意火很是满意,完全不像为了这种事丢了自己的小命。
所以与王芝分道扬镳后,庆阳侯机智的想到了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慈安宫中,正等消息的太后,等到的却是 来回话的内侍。
“回太后,庆阳侯今日去忠顺亲王府抓捕秦蒙,结果被忠顺亲王妃给气着了,他本要强行抓人,但季驸马安排去的护卫十分强硬,竟将庆阳侯给打伤了。这会子侯爷气的头疼,站都站不稳,已回侯府休息了。侯爷说,请太后稍安勿躁,待他好一点,立即就去端了忠顺亲王府。”
内侍将庆阳侯的话学了个实诚,随即便低下头来不言语了。
太后却是被气的额头青筋都跳了起来。
季泽宇的人竟然安排去了忠顺亲王府!季泽宇这分明是将自己当成一个外人,来与他们生分了!
她可是太后,太后的口谕都没人听,这天下莫不是要反了!
“好!哀家就等着,明日庆阳侯进宫来立即让他去拿秦蒙!”
太后这一天晚上睡着了都在生闷气。
结果次日更生气的来了。
“庆阳侯急怒攻心,重病卧床,定然是不方便出门行走了庆阳侯还说,北方鞑靼的战事吃紧,虎贲军急需要增援北方, 还望太后能尽快找到合适的人选来。”
王府的掌事回了话便告退了。
太后气的面色铁青,若不是在监国的栗郡王身边想保持风度,她大约早就咒骂起来了。
栗郡王还是那温和怕是的模样,赔笑道:“太后不必是担忧,太医院里有的是好手,让他们好生为 庆阳侯诊治便是。”
第六百一十五章 面目
太后的脸色极为难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栗郡王是李启天的堂弟,而庆阳侯是她胞弟,娘家人在婆家人面前表现的这么差,太后觉得颜面无光。
栗郡王依旧是那副温润怯懦的模样,半垂着眼眸,温声柔语的开解道:“太后不必担心,庆阳侯是沙场上的英雄,素来性如烈火,遇上那等善于言辞的宵小之辈,哪里能受的住?一时间怒急攻心气病了也是有的。”
太后虽然觉得庆阳侯现在这样做有推脱责任的嫌疑。可在栗郡王面前,她还是要顾全面子的是。栗郡王肯如此知趣,太后的心里很是满意。觉得自己选中栗郡王监国代理朝政,实在是个很明智的选择。
栗郡王性情懦弱,是个很容易把控的傀儡。而虎贲军她又交到了自己家人手里。如此朝政和军权都牢牢地把握在自己的手中。若是皇帝无恙,那当然是好,等他回来她自然而然的交权便是。
可万一皇帝出了事,她也不至于太被动,所有的权力都把握在自己手里,至少不会被朝中的大臣辖制。
太后想着自己近些日的决策,不免洋洋自得,看栗郡王更顺眼了。
“哀家没有看错你。你果真是个知进退明大义的贤才。”
栗郡王被夸赞的受宠若惊,连忙站起身来还礼,“太后过誉了。我不具备圣上那样的才能,现在也只是听太后的吩咐来做一些力所能及只是。我没有其他的才能,唯一就是听话罢了。”
太后暗想“听话就好”,面上却笑着又夸赞了栗郡王一番,一直留栗郡王吃过午饭,赏赐了点心和水果才让他离开。
栗郡王离开慈安宫,一路乘小轿畅通无阻的出了宫。
来到宫门外,转乘上自己的马车一路回到了他在京城的宅院。
刚一进正门,便见一身着蓝衫,头戴平定四方巾的中年文士笑着迎了上来。
他是栗郡王身边的谋士,名叫戴春,表字智楠。
“王爷。”戴春到近前行礼。
“戴先生。” 栗郡王温和一笑,“戴先生怎么站在此处?”
“在下是在等郡王归来。”
“哦?先生可有要事?”
“正是。”
栗郡王便笑道,“不如移步书房详谈?”
戴春笑着颔首,“学生也正有此意。”
二人到了书房,栗郡王屏退了下人,便一撩袍摆,在圈椅上洒然而坐,神色中自然带上几分傲然,与在太后面前时简直判若两人。
戴春站在下首,拱手道:“郡王今日入宫可有收获?”
栗郡王闻言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想到太后那明明快被庆阳侯气的背过气去了,还要佯作镇定,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的窘迫模样,栗郡王就越笑越开怀,越笑越是大声。
戴春见状,已经能将其中情况猜测到几分。
“容学生猜测,莫不是庆阳侯又闹出什么乐子来了?”
“可不是。”栗郡王笑着摇头蛮赞许道:“当初先生的计策当真是好。不论庆阳侯,还是上头那位妄图把握权柄的老人家,他们都是蠢的如出一辙!一个自不量力,一个当他娘家的人都是宝。当初听了先生的话,在太后跟前举荐庆阳侯为虎贲军主帅,着实是一举数得。”
戴春笑着摇摇头,“郡王谬赞了。当初的主意可不是学生出的,是郡王自己深谋远虑。如今龙骧军在天门关急切的等待救援,可庆阳侯却临时生出惧怕之意来,这消息传开来,不光是他自己丢人,就是太后听了都要动气。
“到时您就可以趁着众人都在鄙视庆阳侯临阵脱逃时,再亲自接管这个权利,那也是名正言顺。”
栗郡王收起脸上的笑容,摇摇头道:“这个主意是很好的。我也觉得切实可行。只是我怕也长梦多,恐生变化。太后那老妇心里贪着呢,他又不是只有一个蠢材弟弟,家里还有那么多周姓的子侄呢。我就怕到时候这权柄依旧不属于我。”
栗郡王站起身,负手踱步到窗边,“现在是个站稳脚跟的绝佳机会。如果圣上真的被找回来了,我手中的权力还没有稳固,到时候我要面对的可能就是圣上的清算.圣上是什么样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了.”
戴春也正色道:“君王不必担心。祟山那边虽然被季驸马的人看管的严实,可老虎不是也有打盹儿的时候么。咱们就只管将哪里看起来,若是发现有不该出现的人出现了,命人解决了就是。断乎不能因此而让您的努力功亏一篑。”
栗郡王点点头,道:“依着我说,还不如一把火烧了那山。”
“郡王,烧山是不妥的。上头还有那么多季驸马带去挖掘的人呢,若是这希尔呢都被一锅端了,外面的人难免会非议这是有人纵火谋害圣上。”
“怎么能算是谋害呢?谁又知道他到底活不活着,说不定我这不算谋害,还算帮他火葬。”
戴春笑道:“王爷说的是。不过咱们现在还是谨慎为上。如今是 不能让太后起了疑心待到您能在摄政王的位置上站稳了,咱们能做的事情就多了.”
栗郡王点点头,双手撑着椅子两侧的扶手长出了一口气,畅快的道:“我与李启天是同宗的兄弟,没道理他做得皇帝,我就做不得,我又比他差了多少?这皇位是姓李的,太后却想弄到姓周的人手里?未免也太自不量力!”
戴春应和着点头。
栗郡王脑海中勾画着自己的未来,笑容就更加自信。
若是太后看到这个模样的栗郡王,恐怕是绝不会放心将监国之权交给他的。只是栗郡王在外人面前,掩藏的太深了。
庆阳侯称病不朝,太后动了怒,连续三天都命人去侯府看望,庆阳侯依旧卧病在床。
太后被气的不轻,亲自出宫去见了庆阳侯。
谁知庆阳侯也不知与太后说了什么,太后回来便叫了兵部尚书王芝来。
“如今庆阳侯的身子也不见好。 要出征天门关怕是不好。哀家看着,季岚虽然性格不讨喜,但毕竟也是做过一阵子虎贲军主帅的,他应当是什么都懂得,由他领兵哀家也可以放心。要不,你待会儿就去一趟祟山,告诉季驸马,哀家恢复他虎贲军主帅的职位?”
第六百一十六章 声响
王芝见太后竟然出尔反尔, 提出这样的要求来,心里就憋着一股气,为季泽宇觉得不值。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早知道庆阳侯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太后还偏一心将全力都把控在娘家。这样的做法,不但伤了季泽宇, 更是让其余功臣有兔死狐悲之心。
所以说朝政就是不能让这种无知妇人来管控,这么闹下去,迟早要乱。
王芝压下心里的不满,无奈的道:“太后英明,臣遵旨。不过季驸马性子倔强,未必肯应承下来。”
太后将眼一瞪,“他敢!难道他还想造反?”
王芝沉默的垂头不语。
季泽宇的性子是什么模样,不用细说大家都清楚。太后发过了脾气,在想想季泽宇那对当朝长公主都不加辞色,连有如她这般尊贵的岳母都不知来亲近讨好的性子,不免觉得头疼欲裂。
这种茅坑石头,怎么偏偏她女婿呢!
“你只管去,他若是有半句异议,就让她来找哀家说!”
王芝沉声道:“是。”就无奈的往祟山去了。
然而正如王芝所料,季泽宇听了王芝的话后,只淡淡的摸了一把脸上的尘土,道:“劳烦王大人,告诉太后,我不当。”
转身就抄起一把铁锨,继续挖起土来。
王芝看着山上挖掘的热火朝天的众人,发觉这些人之中似乎已经没有了京卫所的人,看服装竟然都是季泽宇身边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一跳。
压下面上的异样,王芝只好凑到季泽宇跟前,对着挥舞着铁锨的季泽宇苦口婆心:
“季驸马为国家计,为苍生计算,也不能丢开手不管啊!虎贲军十万兵马现在群龙无首。龙骧军退守天门关,正急等着曾兵援助呢!”
季泽宇手上动作丝毫不停顿的道:“我已经不是虎贲军主帅了。如今虎贲军主帅不是庆阳侯吗?太后吩咐庆阳侯去就是。”
“庆阳侯暴病。不能出征啊。”
“是吗?”季泽宇淡淡的说了一句,又挖出一铁锨土来。
王芝理解季泽宇的愤怒,也有些无奈的道:“季驸马心中不平我很理解,只是……”
“王大人说笑了。我心里并无不平。现在我只想将圣上救出来,其余都不想去想。太后的口谕我听了一次,如今我已经不是官儿了,只是个小小的侯爵,是个不起眼的驸马。虎贲军主帅之职,我自知才疏学浅,实在是担不起来。”
“您才是说笑了,您的才华若不能担当虎贲军主帅,还有谁能?”
“庆阳侯能。”
季泽宇咔的一声将铁锨插在地上,回头道:“我知道王大人的意思了,可我着实对此事没兴趣,还请王大人去回了太后。太后家中肖勇之人辈出,若是庆阳侯不成,不是还有其他人么。”
泥人尚且有三分土性,何况季泽宇?
他虽然为人沉默寡言,冷淡的好像对什么事都不上心,可是太后的做法着实也太伤人了一些,这时候季泽宇要是看到权力被捧到了跟前来就伸手去接,倒是与他素来行事不同了。何况他现在都没有放弃营救圣上,忠心耿耿的守着最后的希望,就算只剩下身边的府兵了,也一直在挖掘。
这样忠诚的人,王芝赶到敬佩。
王芝便也不在继续劝说,只与季泽宇问候了一番,道了一句辛苦,便又去给太后复命。
而季泽宇也依旧丢开琐事,继续 带着人不辞辛劳的奋力挖掘。
这么多天过去了。埋在地下的人不知还……
可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不能放弃。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若是他都放弃了。只凭秦宜宁一个女流之辈,就更不可能组织的起人来救人了。到时候岂不是彻底放人在地下自生自灭?
而太后处得知季泽宇依旧不肯出任虎贲军主帅,气的当场摔了茶碗。正赶上李贺兰入宫来, 太后有气没处撒,抓过李贺兰来就狠狠的数落了一通。先是说李贺兰笼络不住驸马的心,又斥责李贺兰行事荒唐,才会将季泽宇伤透了。
李贺兰被训斥的面红耳赤,恼羞成怒的顶撞道:“母后只会说我,您又做的多漂亮?驸马的虎贲军主帅是皇兄封的,您说拿下就给拿下了,哪去给了我小舅那种不学无术的,驸马不生气才是奇怪!您自己做的不妥您不说,反而还来说我,简直是荒谬!”
丢下一句,李贺兰就抹着眼泪跑了。
太后被气的胸口剧烈的起伏,将面前的茶几都给掀了也不解恨。
说到底,都是娘家人不肯给她争口气。让她在外面被瞧不起。
太后心里生着气,就又命宫人来:“去庆阳侯府,告诉庆阳侯,曾兵势不容缓,让他赶紧给哀家滚去天门关!”
此番纠结,秦宜宁自然不知道。
她在府里休息了两天,便开始每天带着一群侍卫浩浩荡荡的来往于崇山与京城之间。
经常是天不亮就起来,在崇山枯坐一整日,待到太阳落山,才由精虎卫和惊蛰他们送回府里。
秦宜宁是为了腹中的孩子,否则她真的恨不能和季泽宇一样寸步不离。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秦宜宁和季泽宇就越来越心焦。
栗郡王处,已经以“错过最佳时间”而撤走了大部分的京卫所士兵,留下的少部分也只是白天时候过来意思意思做做样子。
人已经埋在地宫里这么久,照栗郡王的意思,他们已经不是在营救,而是在寻找尸体了。既然是寻找尸体,那就不着急了。
可秦宜宁急,季泽宇也急。
王府有了季泽宇安排的人保护,秦宜宁索性将所有精虎卫都调集上山来,是听从季泽宇的安排。
如此到了九月二十九,距离事发至今,已经过去了二十天。
傍晚,残阳如血。
秦宜宁干涩的双眼里染上绝望,却哭都哭不出来。
季泽宇照旧让人送她下山回王府。
谁知道秦宜宁刚进王府门,马车还没来得及下,就有一批快跑了过来。
马上的骑士灰头土脸的,秦宜宁认出那是逄枭精虎卫中的一人。
“王妃!”精虎卫的眼睛明亮,压低声音激动的道:“山上有动静了!”
“什么!此话当真?”
秦宜宁激动的差点叫起来。
精虎卫连连点头:“季驸马说听见有人回应的声音了,只是被一块打石头给堵住了,恐怕一时半刻还挖不出来,王妃,您要不要回山上?”
“回,快,快!”秦宜宁催着驭夫。带着侍卫们重新启程直奔着祟山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