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7章恋人8.朦胧的情感
恋人（中篇小说）张宝同
那天早上上语文课，班主任张老师让学习委员给同学们发期中考试卷。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一位女孩走上讲台，把讲台上的考试卷拿起一边叫着名字一边给同学们发卷子。她刚走上讲台，我就认出了她。她怎么会在这里？我真是感觉这是在做梦。可是眼前的一切真真切切实实在在。她就站在我的眼前，穿着一件暗红色的上衣，蓝布裤子，鞋是蓝布白底的布鞋。她的个头长高了一些，一副眉清目秀，光彩照人的秀色和一副严肃而认真的神态，和我记忆中那位女孩完全地重合，一点都不差，因为在我的感情中有着一种被她自然吸引的亲切感。
当她叫到我的名字时，我走到了讲台，来到了她的面前，想着她肯定会认出我。可是，她却把我的考卷往我面前一递，严厉地说你是咋学了，考得这么差。她的话让我无地自容，没想到她非但没有认出我，反而让我在全班同学面前很丢面子。我狼狈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把考卷看了一遍。我只考了31分，一张考卷只有前面两道大题得了一些分，其余的几道大题完全是空白。我是上个星期六早上才来报到，等我妈带我来到一（1）班时，学校的期中考试已经进行了半个小时。班主任老师把一张试卷递给我，指着最后一排的一个空座位让我坐在那里。我一看试卷，当即就蒙了，因为试卷中的大部分试题我都没学过。所以，我只好把我会做的一做，就交卷了。
第二天早读，班主任往讲台前一坐，让林玉清带同学们朗读课文。我从没朗读过课文，对朗读课文没有兴趣，所以，就一人坐在靠近窗子的最后一排的座位上，低着头把手伸在抽屉里面打着弹子。不一会，有人在敲我的桌子，我吓了一跳，以为是被老师发现了。我一抬头，见是林玉清，她用十分严肃的口气对我说，学习要认真。我脸一红，就用双手拿起课本，开始跟着她读。她朗读的声音非常好听，也非常地流畅，从她的朗读声中我就能感觉到她学习是多么地优异。在她的眼中我也许是个差生，所以，她对我比较关注。她怕我不认真读，就一直站在我的旁边，看着我读。为了让她对我感到满意，我就做出很认真的样子在跟着她朗读。
如果说我被她从洛河水里救出来时，我对她怀着是感激之情，后来我一直坐在河边等着想再次地见到她，那是因为她长得十分地秀美，是我从未见过的那种秀美。可是我一生中见过的秀美女子有许许多多，为什么我会对她怀有那样深切的眷恋和思念？而且那时我才只有四岁，一个四岁的男孩不可能会对一个秀美的女孩有多么大的兴趣。可是，我就真地天天地坐在河边等待着她的路过。也许是她救了我的命，也许是我非常地孤独，也许是她与我的生命有着某种奇妙的关联和感应。
而当我再次意外地见到她时，她对我的印象就不只是整洁和秀美，她俨然成了我心中的偶像。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无不充满着美感，让我看在眼里，温暖在心里。我常常上着课，眼睛却盯在她的身上，心里想着许多和她有关的事情。有时，我甚至会想到我们两人变成了美丽的蝴蝶，在阳光明媚的花丛上相互地追逐和戏闹。
我那时虽然还小，但我已经懂得了许多事。我在心默默地喜欢她敬仰她，我每次看她时，心里就仿佛被猛然地撞了一下，崇仰和敬重之感由然而生，像是正在被阳光和雨露照耀着滋润着。我知道我根本配不上她。她的父亲是我们工程处的处长，母亲是位容貌秀美而穿戴讲究的女人，而她又是这样地清秀和聪明，是人中的尖子。在一次全校大会上，我几乎把全校的女生都看了一遍，竟然没有看到一位比她长得更漂亮，衣着更好看的女孩。
那天中午，因为我要给继父到山顶水站送饭，上学时就迟到了。当时，班主任不在教室，这个时候一般都是由她代管。虽然我们班还有班长，可是，班长是个男孩，有点女孩气，少些魄力，所以，老师不在时都是要她来代管。
我喊报告。她从讲台上走了过来，问我为什么退到。我说我给我爸送饭去了。她说送饭也不能迟到。我说我每天中午都要送饭，也没有迟到过，可是，今天我妈把饭做晚了。她把我整个地打量了一遍，皱着眉头，说你回家好好地照照镜子，你看你哪还像个学生，简直就跟叫花子一样。说完，就让我进到了教室。
我放学一回到家，就朝衣柜上的镜前一站，看自己到底是怎么个样子。在镜子前面，我看到自己穿着哥哥剩下的那件蓝色粗布上衣，衣服不但破旧，而且十分地宽大，裤子是用妈妈的旧裤子改装的，补着许多大块的补丁，鞋子的前面已经破了两个洞，脚指头都露出来了。头发很久没有洗没有理了，不但有些长，而且也有些散乱。手和脸是黑的，脖子根上有一层厚厚的黑灰和污垢。
我从来没照过镜子，因为从来没有人告诉我应该照镜子。我继父本身就不讲究，而我妈整天忙得就顾不上管我，我早就习惯成自然了。那天，我整个下午没有出去跟同学们玩，而是躲在家里烧水洗头洗澡。等我妈从外面回来了，我就把身上穿的衣服丢给我妈，说这些衣服我再也不穿了。妈妈问我好好的衣服为什么不穿了。我说老师都说我穿的跟叫花子一样。妈妈一听老师都说话了，就只好把逢年过节才让我穿的衣服和鞋从箱子里拿出来让我穿上，然后带我出去理发。
第二天早上，我迫不急待地走到她的面前让她看。她坐在座位上朝我看了一会，满意地说，这才像个学生样。听着这话，我心里温暖了好些天。为了让她能看得起我，我上课总是很认真，学习成绩也提高得很快。每次考试我都和她不分上下。到了期末，她的算术考了100分，语文考了97分，而我语文考了99分，算术考了98分。我居然能跟她并列排在全班第一名，这真让我出乎所料和感到高兴。发卷子那天，她因为语文没能考第一，心情非常不好，老师让她发卷子，她说她头疼。老师就自己发了卷子。
第598章恋人9.孤独的心灵
恋人（中篇小说）张宝同
放假前学校开家长会，这是最让我头疼的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因为我妈是小脚，我自己都觉得很怪，所以，我不想让老师和同学们知道我妈是小脚，可是，不请家长又不行，没办法，我就给我妈写了个请假条，说我妈生病住院，开不了家长会。可是这事也巧，那天，我跟我妈走在大街上，就碰到了林玉清和她母亲也来上街。家属区的人相互间都很熟。我妈就跟她妈在一起说话。可是，这时，林玉清就对我妈说，阿姨，你不是住院了？我妈说没有啊。我一听这话，就急了，暗地里朝着她摆头示意，让她不要再问我妈。可是，她却不理示我，继续对我妈说那你为什么不来参加家长会。我妈显得莫名其妙，说我没听说要开家长会。林玉清说学校都给家长发通知了。我妈就朝我问你为什么不把这事告诉我。我说我把通知书放在了桌子上，你没看到？可我妈根本就不认字。如果不是当着同学和人家家长的面，我妈肯定会狠狠地用扫把捋我一顿。我妈朝我瞪了一眼，然后问林玉清，宝成在学校里咋样。林玉清说他表现得道是还不错，这次考试总分和我一样，在班里并列第一。
我妈就对处长夫人说，你看你多有福气，大闺女有出息，小闺女比大闺女还要聪明还要漂亮还要有出息。处长夫人也说，你看你这儿子不是也挺好，又英俊又灵醒，眼睛水多亮。我这多年就想要个儿子，可是没这命。我妈就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不行，就把我这儿子跟你家闺女换一下。我一听这话，马上就反抗着说，我才不愿意呢。林玉清就朝着我说，你不愿意，我还不愿意呢。我妈只是给你开个玩笑，你就认起真了。说着，拉起母亲的手，生气地走了。
我妈最痛恨别人说谎。我给她说了这么大一个谎，她肯定不会轻饶了我。可是，奇怪的是，回到家里母亲并没有对我发脾气，甚至都没有对我进行责问。也许是因为林玉清表扬了我，也许是她妈夸讲了我。我妈因为没有文化，又是小脚，死了男人，所以，她在别人面前总是显得很自卑，对别人说的话认得很真看得很重。
我妈真地对我开始看得比较重了。她经常把我收拾得干干净净，出门把我带在身边。听着别人夸讲我，她就感到高兴。而且平时家务事，我妈老是让我姐姐多干，明显地在偏心我。而我的哥哥因为在遥远的陕西咸阳那边上中学，一直不在我们身边。
我是个非常自卑非常孤僻的人。在洛河桥那段时间，我一直都是孤单一人在河边玩耍，根本没有别的孩子陪着我，加之父亲的去世和家境的贫寒，让我老是有种自不如人的感觉。看到别人家在一起说说笑笑和快快乐乐，看到别的孩子被父亲牵着，被母亲宠着，我就非常地羡慕，而这在我们家是想都不敢想。我在班里总是不吭不哈默默无闻，所以，许多年后，有许多同学都想不起班里还有我这么个人。
因为我从不惹事，也不去招惹别人，所以，同学们也没人欺负我。可是，有一次，有个比我大一岁的同学，叫王宝生，是我们班最有名的捣蛋鬼，有事没事就爱招惹别人，班里的同学差不多都让他得罪完了。他见我整天老实巴叽的，就想欺负我一下。当时，林玉清刚好在跟前，他也许是想在林玉清面前表现一下他是班里的霸王。他走到我面前，在我面前耍了个怪相，逗着我说，哎，你爸死了，你是没有爸爸的孩子。说着，便在我头上拍了一下，就跑掉了。
林玉清听着这话，显得有些吃惊，但她朝我看了看，看我有什么反应。我受到了当众侮辱，而且这种侮辱比打我一记耳光还让我难以忍受，因为我父亲的死是我们家毁灭性的伤痛，他用这话来说我，是对我最大地伤害和刺激。我咬着牙，没有让眼泪流出来。如果林玉清不在跟前，我也许就把这口气给咽了下去。可是，她就在跟前，如果我要是把这口气咽下去，她会如何看待我？她一定会认为我是个熊包软蛋。
所以，我咬着牙忍着，想着一定要给他一个回击。上课的铃声响了，同学们都从外面进到了教室。王宝生也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算术老师已经站在了门前，准备上课。这时，我不知从哪来的胆量，一下子从后排的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王宝生的旁边，照着他的后脑壳就是重重的一巴掌。只听教室里“啪”一声脆响，王宝生吓了一跳，用双手捂着脑袋，扭过头来看着我。我想他要跟我打架，我就跟他拼命，我正恼怒着，正想要和他拼命。我才不管是不是上课时间，反正是他先欺负我。
可是，出我所料，王宝生并没有要跟我打架，他甚至都没有生气，而是用那种吃惊和可笑的调皮脸朝我看了看，然后朝着全班同学自嘲般地笑着说，呦，高宝成也会打人了。其他同学都哈哈地笑了起来，仿佛是看我们两人在演一幕滑稽剧。算术老师皱起眉头在用眼睛看着我们。林玉清就对大家喊了一声，上课了，不要说话了。听着她的话，同学们都安静了下来。我这才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但心情还是非常地不好，我又想起了我跟着母亲到西安奔丧时的情景，难过得很想大哭出来。这时，我看到林玉清不时地回过头在看着我，她的神情像是在安慰着我，关注着我，这让我的心情顿时感觉好受多了。
第599章恋人10.往昔的岁月
恋人（中篇小说）张宝同
闽江的水非常地清澈平和，像一位清秀的少女从我们学校旁边的公路边缓缓地流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学校和闽江的江边只隔着一道墙。墙上写着“我们一定要解放台湾”和“打倒美帝国主义”的标语。放学之后，我常常单独地来到江边，坐在江边的石板上，听着炮击金门那隆隆的炮声，出神地想着过去那朦胧流逝的岁月。
我这一生对河流怀有着强烈的依恋和情感，它让我感到心中有股细流在缓缓地流动，波动着多少让我动心和感怀的岁月，滋生着如水一般的柔情和思恋。它会很容易地让我想起我的父亲，我的妹妹，我的童年和那个把我从河里救起的女孩。
看到闽江，我就禁不住地回想起洛河。洛河的水是混浊的，因为它是从黄土高原和黄土高坡上一路走来，水中带有混浊的泥沙。其实不论是黄土高原还是黄土高坡，只要你走在那辽阔无垠的天空下，就能随时听到从遥远的地方吹来的西北风，那风声很急，呼呼作响。静下心来，就能听到那风像在述说着不尽的凄凉与哀声。听着这整年不断的风声，人们总是仰着头，皱着眉，朝着远方望去，像是在盼望着啥时才能有个出头之日。
我早期的童年是在洛河边上度过的。那河谷间和河谷的岸边，除过修桥的工人，就是我们的家人。阳光下呈现着亘古蛮荒般的金光，那金光与黄色的土地和河岸相互交融，显得十分地安宁。这里是蒲城和大荔相交的地界，因为洛河的阻隔，一年到头看不到有人从这里走过。
我的记忆是从我父亲去世前的那段时间才突然地豁然醒悟的，所以，那段时光在我的脑海里十分地清晰。当时，正值国家经济困难时期，物质都是单位供应站发票供应。自从我爸爸去了西安之后，铁路供应站就不再给我们家供应粮油和物品，我们家的生活很快就陷入了困境。虽然我爸爸给我们寄钱，可是，有钱却买不到东西，特别是粮油更是无处购买。
在我的记忆里，北方那边天空辽阔，土地无边，举目望去一直到天边都看不到一个村落和一个人影。那段时间，妈妈常带我出去在农民挖过的地里捞红薯。可是，红薯已让农民挖光了挖净了。所以，我妈妈用一把铁锨把农民的那一片土地差不多重新翻了一遍，只当是给农民在翻地，劳累一天也只是挖了几根像根茎一般粗细的小红薯。妈妈用这些小红薯煮上一大锅稀粥，然后，把这锅稀粥盛进四个碗里。第一碗是盛给我的哥哥，里面最稠，内容最多，因为他每天要走十多里的路去上学。下来便是给我，因为母亲重男轻女，把我看得比姐姐重要，接着，便是给我姐姐，最后才是她自己。因为锅里本来就没有多少东西，所以，盛到她的碗里的只是稀汤。
到了麦收季节，妈妈就带着我去捡麦穗。平时，在麦地里捡上一天，也捡不了一小篮子。可是，一天，农民像是发了慈悲，允许我们在他们收割后的麦地捡麦子。我们哪像是在捡麦穗，简直是在抢麦穗。我和母亲不一会就捡了一大堆。这时天色已经傍晚了，母亲还是不肯离开，因为还有许多麦穗在地里，今天不捡，明天就会让别人捡走。
可是，收工后的农民突然跑了过来，把我们团团围住，说我们是在偷他们的麦子，把我们带到了村子里很凶狠地骂了一顿，还把我妈的那条崭新的蓝围巾给抢去了。那是我爸在去西安前专门给我妈买的。
当农民放了我们时，天已经黑了。我妈妈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领着我的手，快步地迈动着小脚，朝着十多里外的家里赶去。繁星满天，月亮微明，在无边无际的黑夜中，一条小路在荒野中就像是没有尽头。狼群在我们周围此起彼伏地嚎叫着，甚至可以看到一片片闪着蓝光的眼睛。我吓得浑身发抖，紧紧地拉着妈妈的手，快步地走着。回到家里，已是深夜，哥哥、姐姐和妹妹都已经睡在了床了。妈妈这才开始给我们做饭。
最让我惊心不已和永世难忘的是我和妈妈在一次路过一个集镇边上时，看到一个农民男人在追着一个只有六七岁的女孩。那女孩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花布衣服，这种衣服只有家境好一些人家才能穿得起。显然，这女孩一看就不是乡下本地的女孩。可是，她偷了人家地里的一个萝卜，却让人家给发现了。那个男人举着一个掏粪的长木勺子，高声地喊着朝着那女孩追去。那女孩显然是被吓坏了，拼命地跑着。可是，前面有一个小型水库挡住了她的路，她无路可逃了，就一下子跳到了水库里。等人们把她从水库里救出来时，她已经死了。
这幕景象让我惊恐了好长时间，几次做梦从梦中惊醒。一个可爱的小女孩为了一个萝卜丢掉了性命，这种事在今天简直是连想都不敢想。当我们跟着继父搬到平隆庙铁路家属大院后，我还亲眼见到我的一位同学他妈因为偷农民的西瓜，让农民抓住后，把身上的衣服全部脱光，捆在一棵树上，用皮带狠狠地抽打。所以每当我眼前浮现起那广袤而空旷的黄土高坡和渭北高原，我的心中就自然而然地回想起那一幕幕伤感而苍凉的景象。那也是我和我的母亲、我的哥哥和我的姐姐一生命运的主色调。
在陕西那片贫脊而多灾多难的黄土地上，我们家失去了很多很多，遭遇了灭顶之灾。但是，我们家并没有在无助地沉沦，在我继父的带领下，我们逐渐地走出了困境。当我们到了福建南平，天地间突然变了，蓝天白云下是青山绿水，锦秀河山。我们开始顿顿吃红米饭和新鲜蔬菜。那米饭我在陕西都从来没有见过，那些蔬菜我们虽然见过，但从来都没敢买过。那喷香的米饭和美味的炒菜，让我感到了有种进入天堂一般地兴奋。我妈妈说我们现在比过去的地主老财都吃的好。我们铁路工程处是有钱单位，当他们的家属们拎着篮子走在街道上买菜时，人们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他们。我们家再也不用为吃穿和生计发愁了。
第600章恋人11.我的继父
恋人（中篇小说）张宝同
继父在离我们家四五公里的山顶上看守水站。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他是位残废军人，右臂中弹，至今都没有把子弹头取出来。所以，他多年来一直在单位里要么看守仓库，要么看守材料，要么看守水站。他除过吸烟，没有任何爱好，也没有文化。如果他要是有文化，也早就当上工程处的工会主席了。听妈妈说，处里一直要他当工会主席，可他说自己没文化，坚持不肯当，处里领导给他配秘书，他也不肯干，坚持推荐有文化有才能的王文军当了工会主席。也就是这个王文军王主席把他和我妈组合成了一个新的家庭。
他吸烟过多，生活不规律，没人照管，又不注意调养，患上了严重的胃病，有时疼起来晚上都睡不成觉，人瘦得差不多只剩下了一把骨头。我妈非常关注他的身体，坚决不让他吃剩饭凉饭，冬里要给他盖很厚的被子，穿很厚的棉衣。在我妈的服侍下，他开始有些胖了，胃病也不再发作了。
他在山顶上看守水站，中午不能回来吃饭，因为山顶只有一个人值班。如果水站没人值班，有人乘机在水里投毒，那么，整个工程处的职工和家属就要遭殃了。当时，正值******之时，附近山上经常有**的飞机将特工人员投下，然后再打个转匆匆地飞离。这些情况，我们都亲眼见过。当然，我们只能看到飞机的灯光在漆黑的大山深处闪着，并看不见有人跳伞，而有人跳伞的事只是听大人们说的。
我要每天中午给继父送饭，因为山里荒野无人，我姐一个女孩出外就很危险，所以，中午送饭就责无旁贷地落在了我的身上。我那时才七八岁，胆子非常小，而且最害怕蛇。可是，每次送饭都要顺着山坡一路朝着山顶上走去，山路除过有人进山砍柴，平时根本就没人走，所以，各种各样的蛇到处都是，一会一条很长的蛇从路边的草丛里窜了出来，从小路这边钻到了小路的另一边；一会就见一条蛇盘卷在路边上。特别是那种蜥蜴，当地人都叫它四脚蛇，又大又长，几乎是满地里来回地窜着跑着，吓得我心惊肉跳。所以，我提着饭盒，走在山间那条小路上，就跟我现在坐飞机一样，老是担心着飞机会从天下摔下来。
来到了山顶上的水站，我把饭盒递给继父，继父为了表达对我的感激，就带着我进到水站里看蓄水池。池子很大很深，散发着一股漂白的气味。他吃完饭，把饭盒给我，让我带回去。于是，我就要再一次地经历心惊肉跳般的恐惧。
我妈妈给继父生了一个儿子，这是她给他最好的感恩和回报。尽管她一直在兢兢业业地操持家务，为他洗衣做饭。可是，那些都算不了什么，唯有给他生下孩子才算是为他做出了真正的回报。虽然他有我们三个孩子，可是，我们三人并不姓严，而是姓高，他虽然在养育我们，可是我们还被西安车站抚养，因为他们每月要给我们寄抚恤金。
我继父这一辈子都没有过笑脸，可是，当他抱起他的儿子时，高兴得都不知道怎么好了。他从来不抱别人的孩子，对我们也从来不太管不太问，可是，他却一下班就把他的儿子抱着举着，好像有了这个儿子，他这一辈子也就心满意足，什么也不再奢求了。
我之所以说这是我妈对继父的感恩和回报，是因为我妈从来就没有爱过我的继父，我妈嫁给继父纯粹是为了我们三个孩子着想。因为当时不这样做，我们就得要回安徽宿县的农村老家。从我妈嫁给继父到我继父去世，这几十年里，我从来没有见过我妈跟我继父亲热过，别说接吻和拉手这样的表示，就是他们两人都从来没有一起上过街或散过步。我谈过恋爱，也看过别人谈恋爱，恋人之间就像两块磁铁相吸一样，谁都离不开谁，离开了就会非常地思恋和想念，见了面就会爱死爱活地亲热一番。可是，他们就是离别再久，哪怕就是一年才见一次面，也老是那种平平淡淡的样子。至于继父是不是爱过我妈，我想起初可能是真地爱过，那时，我妈跟他结婚时才二十七八岁，还算年轻，模样也俊俏，而他已经光棍了那么多年，不爱女人是不正常的。但到了老年，特别是他到了六十岁退休之后，两人就三天两头地吵架。吵架的原因主要是因为我弟弟。他自己把我弟弟当成掌上明珠，捧着怕掉了，含着怕化了，把我弟弟娇惯得一身的毛病，结果我弟弟出事了，他就怪是我妈没有把我弟弟教育好，整天地朝着我妈嘟囔埋怨。我妈知道他脾气拗，不太跟他计较，可是，有时被他气恼了，就连珠炮一般朝着骂了起来，我养了那么多孩子，哪个孩子没教育好？老四要不是让你从小那样地娇着惯着，他咋能出事？被我妈一怒一骂，他也就住嘴不吭气了。
其实，我妈和继父在爱情和婚姻方面都是失败者。我妈爱我爸，可是我爸早早就离去了。而继父由于性格古怪，一直到了三十五六岁都没结婚。我妈因为曾被我爸深情地爱过，而她又深情地爱着我爸，所以，她有过将近十年的爱情生活。可是，正是因为那段深情的爱恋，我妈才怎样也忘不了我爸，即使到了今年她88岁的时候，提起我爸还是满心的留恋和叹息。而继父在爱情方面更是可怜。他在遇到我妈之前就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怎样跟女人说话。他的生活除了上班，就是睡觉，再就是吸烟，为了省钱，他不喝酒，不喝茶，吃最便宜的伙食，吸最粗糙的旱烟，生活十分地节俭和单调。
他跟我妈是一夜之间由组织出面组成的婚姻，显然是因特殊情况而建立的家庭。一边为了孩子的生计，一边为了解决迫切的个人问题。如果要说爱，也许继父心中还有些爱，而我妈因我爸的离去而哭得死去活来，心里不可能有什么爱。他们即使在结过婚后，也没有补上恋爱的这一课。所以，继父这一生只有婚姻，却没有恋爱。他这一生在感情方面是非常地可怜。不过，我妈虽然心里不爱继父，但她也为继父奉献了一个女人所能奉献的一切。她一共为继父生了一男两女，从来不让继父做任何的家务，只求继父不要对她嘟囔和唠叨，她就心满意足了。
后来，对我妈和继父的婚姻，我也曾思考过很久时间，他们能在一起相守一生，可能不是因为爱情和恋情，而更多的是一种传统的观念和家庭的责任，为了一种情一种义，而这种情和义远远地超越了爱情和恋情，不像现在那种享乐主义的不爱就离和离了再找，非要利用婚姻满足自己对恋情的渴望和需求。
继父是76岁那年患病离开了我们，那是我们家所遭遇的第二次重大的悲恸。我们家把继父的遗体埋在了离家不远的一座坟山上，并在他的身边给我妈也留下了一块墓地，好等我妈百年之后来继续陪伴他。因为我们家人有一半在外地，一半在当地，所以，每到清明和过年，我妈就让我们分两批去坟山给继父烧纸送钱。
第601章恋人12.心中的偶像
恋人（中篇小说）张宝同
我向来认为一个人在成长过程中需要有人引导，而这个引导我们的人必须是我们赖于信任和敬佩的人，通常应该是我们的父母，而更多的应该是我们的母亲，因为母亲是每天能和我们在一起的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他们的言谈举止和行为规范就是影响我们和引导我们的谆谆教导和无形力量。可我的父亲已经离世，母亲没有文化，又是小脚，她除了管一管我们的吃喝拉撒睡，在教育和引导方面几乎无能为力。我的哥哥差不多要被我们忘记了，他在遥远的陕西咸阳的铁路中学上学，已经两年没有跟我们见过面了。而我的姐姐只比我大两岁，她的学习成绩和在校表现还不如我，又怎能来引导我呢？
但幸运的是我却有着一位引导我和影响我的人，不是我有意要让她引导和影响我，而是老天专门把她派给我的，就像我在洛河落水时，老天专门派她来把我从水里救出来一样。不管这是不是事实，但在我的意念中，她就是老天专门为我派到这世上来的，也正是有了她，我才觉得我的童年正在变得越来越好，每天都充满着喜悦和无忧。
我和同学们在一起打弹子，捉迷藏，有时还到江边去玩。但是，一到上课时，我就静下心来，规规矩矩地听着老师讲课。我时不时地会朝着林玉清那边看去，每看她一眼，我就觉得心里增添了一份喜悦和美感，我有句话一直想对她说，是你把我从洛河水里救了出来，你是我的救星。而且，我也有个问题一直想问她，你那天为何会碰巧出现在木桥上，把我从河水里救了出来。可是，我不敢跟她说话，没这种勇气和胆量。
她在我的眼里总是那样地庄重和完美，她的容貌，她的言语，她的穿着，她的气质和神色，无不让我感到敬佩和仰慕。我妈妈也常常用她来对照我和激励我，你看人家林处长家的小闺女跟你在一个班，啥不比你能，比你强？每次母亲用她来跟我作比较时，我就心想人家生在什么家庭，我又生在什么家庭。人家父亲是工程处长，可是我父亲早早就离我们而去了。人家母亲又高贵又漂亮，而我母亲既是小脚又没文化。这一切怎么能相比呢。
我知道我不能跟她比，但我就是喜欢她，虽然我不敢跟她说话，但我可以把她藏在我的心里，让她在心里和我相依做伴。
大概到了要上三年级时，工程处又要搬迁了，据说要搬到一个叫湖南汨罗很远的地方。同学们很快就随着父母搬迁了，学校也要跟着搬迁。可因为我继父是看水站的，他必须要和最后一批人员撤离。工程处每次搬迁，他都是最后撤离，这好像是他一生命中注定的事情。在1942年5月，冈村宁次集结了9万日军和伪军，在飞机、坦克、大炮的配合下对冀中进行十面出击的铁壁合围，部队命令他带领整个机枪班掩护大部队撤退。结果，全班战士全部牺牲，他的右臂中弹受伤。在子弹打完的情况下，他躺在死人堆里才逃过了一劫。因为受伤致残，他参加工作之后，一直担任着看守仓库、看守材料和看守水站的职务，所以，每次单位搬迁，他总是最后才离开。
因为继父不能马上离开，我也只能跟着留了下来。于是，我和剩下的三十名学生被转到了当地的一所小学里继续上学。这座小学比我们学校小多了，在南平市的一条大街上，上学要走十多分钟的路。离开了同学们好像对我并没有多大的影响，可是，林玉清的离开让我感到非常地难过。因为和这个学校的学生不熟，放学后就没有同学在一起玩，我就老是来到江边看着江水流淌，或是在江边散步。也许我从小就在河边长大，对江河有种隔不断的情感。
看着江水在一望无际地流动着，我心里老是有一种茫茫然的感觉，就像是失去了航标的一只孤舟，渴望着能找到前进的航向。可是，日复一日，我仍在茫茫的海洋上寻找着航标。离开了同学，离开了她，生活突然间变得枯燥而无趣。我常常独自一人走在街道上，走在上学的路上，在想着何时才能回到他们的身边。
三个月后，我终于跟着继父来到了湖南汨罗。汨罗原来只是湘阴县的一个小镇，因为我们铁四局第六工程处的到来，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县。工程处要在这里修建汩罗江大桥，把从武汉到广州的这段京广铁路线连接起来。
我家来到汩罗的第二天早上，我妈就带我到学校去报到。我被分到了三三班，但我已经知道林玉清和原来的同学都在三一班。所以，一听说把我分到了三三班，我当即就在教导处哭了起来，说我不想进三三班，我要进三一班。老师和我妈都感到很奇怪，说你个学生娃在哪个班不是一样地上学。教导处的老师对我说三一班人多，而三三班还有好几个空位子。可是，我不听他们说，我就是不进三三班。我妈急了，随手给了我一记耳光。我捂着脸哭得更厉害了，但我还是坚决不进三三班。教导处的老师实在没了办法，就把三一班的班主任叫来商量。张老师本来就是我原来的班主任，她一见是我，就过来亲切地给我擦眼泪，说孩子别哭，你就进我们三一班吧。
同学们听说我哭着喊着就是不肯进三三班，非要进三一班，都过来向我表示欢迎和好感，其实我最想得到是林玉清的表示，可是，她只是朝着我久久地看了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搞得我心里嘀咕了好几天，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我甚至在想是不是她怕我在学习成绩方面超过她，所以，并不希望我能和她在一个班。
第602章恋人13.我的理想
恋人（中篇小说）张宝同
经过这几个月的分离，林玉清似乎跟我有了一些陌生感，对我总是不冷不热，不理不睬，这让我非常地苦恼，但又不知是什么原因。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一天，不知是谁在她的文具盒里放了一只肥大的绿叶虫。正在上课时，她一打开文具盒，见到里面有一只又大又粗的绿叶虫，吓得魂都要没了，尖叫了一声，然后身子就在发抖。旁边的男同学赶忙用手把那条虫子拿起丢在了教室外面。
她本来就是学习委员，班主任老师的小助手，受到这样的惊吓和委屈，而且又严重地影响到了课堂纪律，老师自然要追查。所以，下午放学后，老师把同学们都留了下来，要求大家进行检举揭发。不知是谁对林玉清说是我搞的恶作剧。于是，她就向老师报告说是我干的坏事。老师把我叫到了办公室，向我问询。我说虫子不是我放的，因为我连虫子都不敢用手去拿。于是，老师就把林玉清叫来跟我对质。她说虫子就是我放的，有同学亲眼所见。我哭着说那虫子真的不是我放的，打死我也不会做这种事。张老师觉得我这人很老实，从来不会说谎，不会捣蛋，就相信了我的话。但她不能让林玉清感到委屈，就对我们两人说，你们都先回家，这事我要好好地查清楚，严重地处理。
虽然这事后来查出来是那个该死的王宝生干的事，可是，我和林玉清有好长时间都没有说过话。那天，我妈要我去粮店买上二十斤米。在去粮店的小路上，我们俩生生地碰在了一起，当她走到我面前时，我正要向她打招呼，可是，她却把头一低，就从我身旁匆匆走过。看着她直直挺挺远去的背影，我心里非常地不好受。
有多少次，我都想直直地对她说，我到底是怎么得罪了你，你为什么不理我？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天性不爱说话，不善表达，特别是对女生。那时班里同学都很封建，男生一般不跟女生搭腔说话，双方之间都划有三八线，如果哪位男生跟哪位女生小声说话，大家就会说他们在说悄悄话。林玉清不只是我喜欢的女生，还有好几位男同学都在或明或暗地喜欢着她，甚至包括我们的班长。有一次，一位男同学想送她一支转笔刀。那转笔刀不是在汨罗街买的，因为汨罗街上根本就没有那样精致的转笔刀，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从上海那边买来的。可是，他不敢明着送给她，而是把转笔刀偷偷地塞在了她的文具盒里，就像那个捣蛋鬼王宝生把绿叶虫放在她的文具盒里一样。
她当然不知道是谁放的，如果是一般的女同学，不管是不是能领会到其中的意思，哪怕只当是沾个小便宜，也不会把转笔刀交给老师。可是，她却把这事告诉了老师。老师把那个转笔刀拿出来让同学们认领。这种事要是被人知道了会跟做贼一样丢人，所以，那支转笔刀就一直没人认领。但是，我心里却很明白那是那位叫肖明卫的同学放的，因为他家就是上海人，而且他爸爸就刚好从上海那边出差回来。但这事我不能说出去。
有一次尊贵的处长夫人来我们家串门，这让我妈受宠若惊，因为处长夫人从不到别人家串门，特别是象我们这种穷工人家。我妈就说林嫂，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处长夫人一时不明，就问太阳怎么能从西边出来。我妈说你从来都不到别人家串门，今天怎么想起到我家门上来了？处长夫人叹了一口气，说我家那个小祖宗真是气死人，一放学就抱本书在家里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说出门跟别的孩子玩。别人来我们串门，还没说几句话，她就嫌吵，拿着扫帚开始扫地，那不是明摆着要赶人家走。弄得郭嫂和冯嫂她们跟我十多年的姊妹关系，现在都再也不进我家门了。
我一听就是在说林玉清的，因为我整天在家属区大院里玩，她家和我家只相隔着百八十米，可我从来就没有见她和同学们一起玩过。
我妈对处长夫人说，你那孩子爱学习，多有出息，我家这孩子没有一个爱学习的，放了学，把书包往屋里一丢，就跑不见人了，不到吃饭时就不知道回来。处长夫人说男孩子家不能太文气，长大要受人欺负。我妈说我也没指望他有啥出息，以后长大了能有个工作，顾得上他自己，我也就放心了。
这时，我从里屋出来，我妈让我向处长夫人问好。我就朝着处长夫人鞠了一躬，说林妈妈好。处长夫人说，好孩子，懂礼貌。我觉得人家母亲就是懂得教育方法，难怪能教育出像林玉清这样聪明可爱的女孩。而且为了女儿的学习，她宁愿得罪好朋友，也不去埋怨和怪罪女儿，如果要是我敢对来我家的大人有什么不高兴的表示，我妈非用竹棍狠狠地抽打我一顿，还得要我去向人家赔理道歉。别看我妈小脚，打起人来下手是很重的。我哥哥患有严重的神经衰弱，晚上老是尿床，可我妈照样拎起扫帚朝他就劈头盖脸地打去，一点都不顾及他已经是初三的学生了，不能随便打了。我姐是个女孩，每天要帮她干许多的活，在别人家都当宝贝对待，可我妈照样该打就打，毫不顾忌。没办法，我妈没文化，打人骂人就是她的教育方法。
那天下午，正在上体育课，我们都在沙坑里跳远，而女同学们嫌热都坐在树底下乘凉。林玉清也坐在树底下乘凉，但她手里还抱着一本书在看。我就想知道是什么书让她这样着迷，因为我除过爱看那种有连环画的小画书，对满是文字的大书从来不爱看，也从来没看过，因为我妈连支钢笔都不舍得给我买，别说买书了。我从她面前来回地走过两三趟，都没有看到那书的名字。于是，我就壮着胆子停在了她的面前，说你看的是啥书，借我看一下。
她抬起头来，把书亮给我看。我一看是《暴风骤雨》。我马上摇头说，没意思，因为我只爱看打仗的书，什么风啊雨的书，有啥看头，有那功夫还不如到水塘里去打点菱角，捡些田螺，拾点地软，或是挖些野菜。但是，我还是打心眼里敬佩她，因为这种书都是大人看的，她这么小就能看这厚的书，实在是不简单，要是我，别说没有这种耐心，就是有也不定能看懂。
我说你真是了不起，长大能当作家。她说我就是想当作家。这是我的理想和梦想。我说你真是有志气。她问我难道你就没有志气没有理想？我摇了摇头，我听许多同学说过他们长大要开飞机开火车或是开汽车，甚至当工程师或是科学家。可是，我从来就没有想过长大要干啥。因为我还小着呢，离长大还远得很，没必要考虑那么长久。但是，经她这么一问，我就不能不做回答，否则，她会认为我是个没有理想没有志气的人。我想了一下，就说我想当老师。因为在我所熟知的人群中，最让我尊敬和仰慕的就是老师。
她朝我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说，很好，当个人民教师是很光荣的。从那以后，我就开始有了自己的理想，那就是要当一名人民教师。
第603章恋人14.读书
恋人（中篇小说）张宝同
几天后，下午一放学，我正要离开教室出去玩，林玉清走到我跟前，小声对我说你等一会再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于是，我就回到座位上，假装做作业，好等着同学们离开教室。同学们都走了，只剩下几位同学要打扫教室。她乘打扫卫生的同学不注意，把一本书塞给我，说你快看，看完我要还给人家。
其实我那天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并非真心要借她的书看。既然她已经把书塞给了我，我就不能说不看，否则她就觉得我是在说谎。我把书赶忙装进了书包里。可是，这一装就是一个来星期，那天她问我书看完没有。我一慌，说看了一点。她问我咋样。我说还不错。她问能看懂吧？我迟疑了一下，说差不多吧。她说要当老师，就得什么东西都要懂，要不学生们问你问题，你答不出，就要出洋相了。我说那是。她又对我说，你作文不好，要多看些书，看多了，就会写了。古人说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我说我也听说了。
那书虽然还放在我的书包里，可我几乎差不多把它忘了。本来我想把书直接还给她，可是，我怕她还会问我书看得咋样。那天晚上正好下雨，没法出去玩，我闲得没事，就想起来把那本书拿出来随便地翻翻，别的不说，至少应该知道书上到底写的是啥内容，都有哪些主要人物。如果林玉清再要问到我，我至少能做出点样子让她看。否则，她把书借给我那长时间，知道我根本就没看，她一定会非常生气。
这本书是讲有关东北土地改革方面的故事，这故事对像我这样的小孩子来说，真是没啥意思。所以，我真闹不懂林玉清为何会喜欢看这样的书。因为不喜欢看，所以，我只用了大概半个小时的时间就把厚厚的一本书给翻完了。第二天一早，就把书还给了她。幸好，她没有朝我问问题。
在我上四年级时，我哥哥从咸阳铁路中学转到了县中学上初三。因为学校两边的造反派在夺权，学校早就不上课了。我哥就整天去屈原农场或是汨罗江农场的水塘里钓鱼。每次少说也能钓回七八斤或是十多斤，有时运气好都能钓到二十多斤，把小木盆装得满满的。这段时间我跟我哥钓过几次鱼，已经有些上瘾了，特别是当我把钓杆从水面上拉起来时，那钓杆弯弯地在空中往上弹起，接着，一道白光在空中一闪，落在了岸边上。那种感觉真是妙不可言。我敢说世上没有任何一种感觉能如此地美妙和让人惊喜。
我这个人天生就有一种专注感，当我被某种东西引住了或是迷住时，我就会倾注全力，不顾一切地把心思投入其中。所以，我这人注定会成为要么会让人别人喜欢，要么会让别人讨厌的人。幸好我选择了好的一面，而没有成为让人讨厌的人，因为有人在给我做着榜样。
那天是星期六，学校照常上课，可为了能跟我哥去钓鱼，我对我哥和我妈说学校老师要去县里开会，学生不上课。于是，我跟着我哥去了十公里外的屈原农场钓鱼，而且收获不小，我们俩总共钓了二十多斤鱼。
我刚回到家，林玉清就来到了我家，过去她可是从来没有来过我家。她一见我就问你今天为啥不去上学？我故意装着不知道的样子说，学校不是今天放假吗？她说谁说放假了？我说我不知道。我们两人说这话时，刚好我哥和我妈都不在跟前，如果让他们知道了，非得要狠狠地用竹棍抽打我。
她说老师专门让我来问你为什么没来上学，而且老师还布置了作业，要每人必须写一篇作文，写得好的要抄写在大字报上贴出去。我问写什么作文。她说写批判读书无用论。我就说前段时间批判读书做官论，现在又批判读书无用论，到底读书有没有用？她问你说呢？我说读书当然有用，要是没用，干嘛费那多的时间呆在学校。她说你不是将来想当老师吗？不读书行吗？我说那是，可我马上犯起愁来，我对她说可是我不会写作文。因为现在天都黑了，我还没吃饭呢，吃完饭我恐怕就要瞌睡了，哪还有什么心思和时间写作文？
她见我皱着眉，发着愁，就对我说，要不，你一会来我家，我帮你写。我一听，高兴极了，因为我还从来没去过他们家。
一吃完饭，我就用废报纸包着两只半斤重的活鲫鱼，来到了他们家。林玉清正坐在桌旁灯下写东西，她妈正在整理衣服。我一进到她家，就对她妈说，林妈妈，我妈让我把这两条鱼送给你，是我哥哥刚钓的，还活着。处长夫人就拿来一个洗菜盆，倒进大半盆水，让我把鱼放在里面。
这时，我就坐在林玉清的桌旁，看着她在帮我写作文。不一会，她就把作文写好了，而且还抄写得工工整整，秀秀气气。她说你自己看看。我就把整篇作文看了一遍，然后说，写得太好了！
第二天我把作文交给了老师，到了周五上午，老师在课堂里把我的作文朝全班同学念了一遍，还做了点评。我当时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这是在窃取别人的劳动果实。下了课，老师专门把我留了下来，要我把作文抄写成大字报，然后，贴在了外面墙上的大批判专栏里，那是几个班的学生们写出的最好的批判文章。而我的名字大大地写在那里，非常地显眼。
这是林玉清帮我写的作文，可是她自己的作文却没有被选上。这让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因为她在学习方面好胜心很强，而作文又一直是她的强项，几乎每次作文都被老师当成范文进行点评。我的猜测没有错，她确实很不高兴，脸色一直阴沉不悦。下午放学后，她站着她给我写的那篇作文前，一直在抬着头看着。我刚好从她面前走过，用非常感激的口气说，真要感谢你了。可她脸色还是拉得很长，说看你有多光彩。我说还不是因为你写得好。听着我这样说，她的感觉才好受了一些。
一天，我哥哥把学校图书馆里的书装了一木箱用个三轮车拉回了我们家，塞在了我们睡的床下面。听说有人要烧掉这些书，所以，我哥哥就找熟人从里面偷偷地把这些书拿了出来。这些书里有《三国演义》、《小二黑结婚》、《野火春风斗古城》，也有林玉清借过我的《暴风骤雨》。因为这些书当时都被定为是毒草。我随便地拿起一本《三国演义》看了起来，让我感到那几千年前发生的事就在我的眼前。我一连把《三国演义》看了三遍。这是我第一次感到了书的神奇魅力。我不但白天看，晚上也看，一本接一本地看着箱子里的书。我这才深深地体会到为什么林玉清会那样入迷地看书。
第604章恋人15.单位招工
恋人（中篇小说）张宝同
作文课中，老师又把我的作文拿出来当范文，不过，这次作文不是林玉清帮我写的，而是我自己写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写的是《我所爱的人》。许多同学都写我们的老师，而且，林玉清也写的是我们的老师。可我写的是我的继父。其实我并不爱他，只是感激他。但是，这种感激中本身就包含着爱。这篇作文被老师做了许多点评，把我这作文说得这好那好的，让我都感觉自己不是个小学生，而是个传家。写这篇作文，我并没有做过多的考虑，只是信手拈来，一气呵成，因为这些都是我的亲身体验和深切感悟。实际上我还真是不懂什么叫中心思想和写作特点。
下了课，林玉清把我的作文本要了过去，像是在看那些着迷的小说一样，在十分认真地看着我的作文。看完之后，她无限感叹地说，你写的是亲身经历和真实感受，可我没有你这样的经历和感受。后来，我也慢慢地发现，每次我的作文都比她写得好，是因为我是动情地写，而她是认真地写。我的写作水平肯定是不如她，可是，我写的是亲身经历和真情实感，而她只是在写作文。她写作文时需要思考，而我写作文时写得很快，因为许多事情和内容早就在我的脑海和记忆中储存着。
作文写得好，我的语文水平也就上升得很快，不久，我的语文和作文就稳稳地名列全班之首，被老师选为语文科代表。这是我在学生时代担任的最高官职。所以，她不止一次地问我你天天到处忙着在玩，而我天天都在忙着看书学习，为什么你的学习比我还好？我回答不出，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正经八百地在学习上下过功夫，因为那时还没有高考和中考，从小学一年级上到初中或是高中，就要上山下乡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所以，学习好坏并不重要，也没必要下功夫学习，只是我觉得学习真是非常地容易。当然我也没有觉得自己很聪明，要是比起聪明和懂事，我真是要比林玉清差得多。她一直都是我心目中最敬佩的人。
上完五年级，我们就升到了初中。那时，湖南实行的是九年义务制，即小学五年，初中两年和高中两年，而且是春季招生。这时的林玉清已经出落成一位美貌如花，聪明灵秀，气质超群和亭亭玉立的少女。
在我们铁路工程处，每个年龄段都有一两位出类拔萃和引人注目的女孩。这些女孩多数出生在干部家庭，不但容貌和身材出众，而且性情和气质也非常不错。她们总是男孩们围绕和向往的中心。但我也心知肚明，这些美貌灵慧的女孩最后都会被干部家的孩子娶走，几乎无一例外。因为干部家庭比职工家庭有许多的优越条件，首先是干部的工资几乎是职工的一倍半到两倍，干部的权力很大，可以把儿女们安置在比较轻松和好一些的岗位上，在提干和晋升方面也是比较方便。工程处里的普工是非常地辛苦，特别是放炮和开凿等工作还十分地危险，如果你是干部子女，或是找了干部家的子女，就会很容易地被安排在一个比较舒适和轻松的岗位上。所以，不论是干部家庭还是职工家庭里比较优秀一些的女孩都喜欢找干部家庭的子弟。
在我看来，林玉清可以说是所有这些杰出女孩中的花魁。那些干部子弟和自我感觉好一些的男生差不多都把她当成自己心中追求的恋人和偶像。当然我也是其中的一个。我们家虽然家境不算好，但是，我身材挺拔，相貌英俊，聪明灵气，成绩突出。我敢说除过家庭条件，单比个人条件，我不会输给班里的任何人。而且，我也能感觉到她也不是那种看重别人家庭条件的庸俗女孩。
我虽然还不到找对象和谈恋爱的年龄，但我也想过，如果有一天我能把全工程处最漂亮最聪明的女孩娶到我们家，那将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和情形！那样，我将是整个工程处最受人羡慕和最幸福最得意的人。就像花儿经历春夏秋冬和雪雨风霜，就是为了迎风怒放，而我仿佛也是在等待着人生那最辉煌的一刻。
就在我们上初中二年级时，我们工程处开始大批地招工，凡是本单位的职工子弟，只要身体健康，年满16岁者均可应招。如果你未满16岁，只要去到派出所找个熟人就把年龄改了。那时，找工作都是赶机会，要不，好多人在农村插队五、六年了还一直在等待机会。况且，铁路单位的工资高，待遇也不错，很受人羡慕。
我才只有14岁，离16岁还差两三岁，所以，对招工的事也就没当一回事。那天上课时，班里的同学一下子空出了一大片，听说是参加招工体检去了，而且林玉清也去参加了体检。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她也不够年龄，干嘛也要凑这个热闹？如果她要是参加了体检，就说明她肯定要离开学校，要去工程处上班了。此时，我们工程处已经去了云南的曲靖和沾益在修铁路，那里离湖南汩罗有千里之遥。如果她去了那边，就只能一年回来探亲一次，很难再能见到她了。我很难想像见不到她时的感受。记得她有一次发烧住院，一连三四天没来学校，我就觉得心里乱慌慌的，像失魂落魄似的。可是，她这一走，我至少要一年的时间才能再见到她。一年的时间，简直太漫长了，我觉得我根本无法忍耐在这样漫长的时间里见不到她。而且我也知道，如果我不在她身边，她会很快地和别人相好。因为我们工程处有这样的一个现象，男孩和女孩只要一参加工作，就会开始谈恋爱，因为我们工程处的职工子女都是在本单位里找对象，选择的范围非常地有限，如果你不先下手，好一些的男孩或女孩就被别人抢走了。你只能在剩下的那些人中找对象。所以，我也想和林玉清一起去工程处上班。不管吃苦受累，只要能在她的身边我就心满意足。
因为有一半的同学都离开了，课也没法上了，我就问老师为什么那些同学非要离开学校去当工人。老师说这样的大批招工是十多年来的第一次，人们都不想错过机会。因为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毕业了就得要下农村，下了农村，就不知道啥时才能出来。听老师这么一说，又有一些同学坐不住了，当即就请假要回家，好让家里人想办法。
第605章恋人16.与林玉清分离
我也赶着回到了家，对我妈说我也要去工程处当工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我妈没文化，拿不定主意，就把我哥叫了回来。我哥因在当地粮店工作，工资每月只有24元，而在我们工程处，每月工资都在五十多元。所以，听说我想要去工程处上班，二话没说，就从粮店赶了回来，把我的户口拿到了派出所去改年龄。本来我是14岁，现在我已经是16岁了。我的年龄在一天之内就长了两岁。
接着，我哥拿着户口本，带着我去设在家属区留守处的招工办去报名和体检。负责报名的人看过我的户口本就给我把名报了。然后就让我到隔壁的屋子里去体检。可是，没想到体验时却出了麻烦，工程处负责体检的医生说我有严重的心脏病。我们家人都不相信，因为我从小到大就没生过病。于是，哥哥又带我去了县医院进行体检。县医院的体验表明我的心脏没有任何问题。哥哥把县医院的体检证明拿给负责招工体检的医生看，可他们死活不认。我哥和我妈都跑到招工办找他们说理。招工人员一看没了招数，就明着说我和我姐都属于西安铁路局管辖，不属于铁四局六处的人，这次能把我姐姐招去就已经算是照顾我们家了，要我们家不要再为这事闹腾了。我哥和我妈一听这话，考虑着我年龄还小，还可以等着西安车站来招工，因为他们原先承诺是要让我们三人接班的。听着招工人员的话，我哥和我妈只好把我给带了回来。
体检过的同学都不再来学校上课了，就是来学校也是高高兴兴神气活现地来向留下来的同学分手告别。这次招工像呼呼喇喇的一阵风似的，把我们班一多半人给带走了。剩下的学生都是因各种各样的原因被留了下来，所以，心情都非常地不好。林玉清也来跟我们这些留下来的同学话别。可是，她好像一点都不高兴，甚至还有些依依不舍的感觉。她和同学们说了一些话，就来到了我的面前，对我说，我知道你的情况，不过，不走也好，可以学到更多的东西。我伤感地说，可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她说我们每年都会探亲回来的。她把她的文具盒送给了我，说这个送给你吧，以后我再也用不上了。她知道我没有文具盒。我很吃惊，因为那时男女同学间都不太说话，而对异性同学送东西，会被别人说成是定情物。
那天下午一点，我和许多同学都没去上课，约着一起去车站为他们送行。我姐也在其中，可是，我都没去她那，而是一直站在林玉清的身边。一直等到火车来了，她进到了车厢里，再也见不到她了。我就开始在心里默默地流泪。
我的心里开始有了一种伤感，就像我父亲去世时在我心里留下的那种沉痛与无助的感觉。我觉得学习已经毫无意义。过去，我之所以还想学习，是因为我想让她能注意到我，看得起我。而今她离开了学校，就让我一下子没了目标。没有了她，课堂顿时变得毫无生气，毫无乐趣。我常常把眼光朝向窗外，痴痴地望着，天空变得沉闷而暗淡，沉重得让人都喘不过气来。
很快就传来了那些同学各种各样诉苦的来信。说铁路工地上的活很累，整天砸石子，挖土方，拉车子，抬水泥板，累得晚上尽做恶梦。我姐姐来信并没有这样说，她毕竟是穷人家的孩子，这种苦她还是能够吃得消。可是，我就在想林玉清是不是也在叫苦？她可是工程处长的宝贝女儿，从小就没吃过苦，而且，她实际上才只有14岁。而这种苦活和累活对一个14岁的女孩来说，显然是超过了她的实际能力。因为她也还是个孩子。
我很想给她写封信去，可是，我不能，因为这会引起很大的风波，给自己带来很大的麻烦，会让别人都知道我是在爱着她，在追着她。可我才只有14岁，离谈恋爱找对象的年龄还差得很远，起码我现在还没有工作，没有工作就没有这种资格。
我一直盼着她能探亲回来与她见面。可是，没想我们那次匆匆一别，就再也没能相见。为了能见她一面，我后来上大学时还专门去了姐姐的工地。他们已经从云南搬到了安徽绩溪，在修黄山那边的铁路。我和我妈住在宁国我姨妈家，我姨夫开车把我们带到了绩溪的铁路工地上。我看到了许多过去的同学，他们和我们的父辈们一样，在盛夏炎热的太阳下，穿着厚实的工作服，戴着安全帽，背着丁字镐，沿着公路边走着去工地。来到工地，便开始采石挖地，搅拌水泥。而我姐姐则和其他几个女孩在用扁担把已经制好的楼板一块块地抬在汽车跟前，再由几个小伙子把沉重的楼板抬到汽车上。一辆卡车装满了，另一辆汽车又开了过来。而更多的人正在烈日下用水泥不停地浇灌着楼板。这里的每个人都晒得很黑，大汗淋淋，挥汗如雨。我不禁在想，难怪他们的工资那么高，原来他们干的竟是这样的活。
我问我姐林玉清在什么地方。我姐说人家爸是处长，早就把她调到了医院，哪像我们这样，还在工地上受这洋罪。其实，我们班里和外班的许多干部子弟都已经从工地调到了修配厂，汽车队或是机关和医院。凡是能在工程处继续下工地的，差不多都是职工家的子弟。
第606章恋人17.林玉清结婚
我妈从来没有想到我姐姐整天干的是这种活，当即就让我姨夫把车开到了工程处的处机关，径直地去找人事科长崔大炮。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崔大炮家住在我们家属区的三区，过去在洛河桥时曾跟我父亲常常在一起喝酒。崔大炮见我妈来了，非常吃惊，问我妈怎么想着来找他。我妈说，崔哥，我来找你有个紧要的事。崔大炮就让我妈说。我妈说老严是单位的老革命，一辈子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地工作，从来都没有给单位提出过任何要求，他不好意思提，但我不能不提。崔大炮说，严嫂，有啥要求，你只管提。我妈说我别的要求没有，就是求你把我闺女给换个工作，她一个女孩子，年龄又小，整天在工地上抬楼板，这样抬下去，不把腰给压弯了？崔大炮想了想说，我会给你想办法，但你得要跟林处长打个招呼，他不同意，我就是说啥都没用。
我妈就去找林处长，就是林玉清的爸爸。我一直知道她的爸爸是处长，可是，我几乎没怎么见过他。这次一见，就觉得这人过去常见，就是不知道他就是林玉清的爸爸。林处长对我妈很客气，听我妈说要给我姐调个工种的事，当即就答应了。因为我继父是整个工程处参加革命的资格是最老的，而且是领导分配他干啥就干啥，从来都没有向组织提出过任何要求。
本来，我们要去看望我继父，可是，我妈还是担心我姐调动的事，所以，第二天，我妈又来找崔大炮。崔大炮说事情也不能这样急，总得有个过程。可我妈说，你们不决定，我就不离开。说着，一屁股坐在了人事科里。崔大炮当然知道我妈的脾气，就马上去找林处长。林处长亲自来到人事科对我妈说，严嫂，你放心，不出一个星期，就让你闺女离开工地。我妈说那好，如果一个星期后，我闺女没有离开工地，我还会来找你们。
我和我妈去了我继父那里，他在材料厂看守材料和库房，风吹不到日晒不着，就是身体不太好，胃病时常发作，烟也吸得很厉害，吃饭和睡觉也不是多么正常。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他不在我妈身边，我妈没办法照管他。
我和我妈住在我姨家，过了一个星期，我们又去了继父那里，这时，我姐已经调到了材料厂，和我继父在一起了。本来，我妈的意思是想让我姐照管继父的生活，可是，他们两人水火不能相容，因为继父的思想观念还是老一套，把我姐看管得很严很死，不让她跟别的男孩靠近。为此甚至发生我姐姐喝农药自杀的严重事件。
这件事暂且不说，先说我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想见到林玉清。我觉得我能上大学和她有着密切的关系，如果不是她从小就带着我一起学习和成长，我恐怕还是那个没有出息的穷孩子，是她改变了我生命的质量，所以，我对她充满着感激。而且我这多年来都再没见过她，心里一直对她充满着眷恋，非常地想见到她。我甚至想和她保持一种通信关系，等我毕业后回到工程处，能和她永远地在一起。这是我一生的愿望。
那天下午，我跟着我姐一起来到了处医院，一说找林玉清，就有人说她去了合肥的铁四局医院去参加护士培训了。这让我感到非常地失望。半年之后，我姐来信对我说林玉清结婚了，找的是机关科室的一名科员，家在四川。这让我感到十分地沮丧和意外。
林玉清结婚的消息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我心里轰然爆炸，把我多年来精心构建的梦想炸得粉碎。我一直在想着跟她取得联系，和她建立亲密的关系，好在我毕业之后，调到她的身边。她的父亲就是处长，如果她向父亲提出给我在工程处安排个工作，她父亲肯定会很高兴地照办。可是，这一切都已经成了泡影和空想。那些天，我常常坐在学校操场一角的草地上，无望地收拾着心中残落的碎片。我的心死了，我的感情死了，我感觉我的一生都在奄奄一息，无可救药了。
虽然我至今还从未真正地谈过恋爱，但我一直都在暗暗地爱着她。在我们一起上学那时，虽然我年龄还小，根本就不懂得爱情，但我确实在真真切切地爱着她。我们未曾相互地告知过对方，是因为我们还不能这样做，但我们却无数次地心照不宣过，我想她对这种情感的感觉和感应一定会跟我一样地敏感和清晰，要不，她为何会把她的文具盒送给我。可是，她为什么就这样地放弃了？而且是在我们就要殊途同归的时候。
也许我们是有过心照不宣，可是，我们从未有过十分明确的承诺，而这种严肃的事情常常会关系到我们一生的幸福，不可能用非常模糊的行为作为表示。本来，我是想利用假期去看望继父和我姐，再去与林玉清见面，可是她却去了合肥参加培训去了。这个意外可以说是我们关系的分岔口。让我期望着能娶工程处最优秀最漂亮的女孩的梦想就此破灭。
也许我这个梦想本身就是一个梦想，一个穷人家的孩子要娶工程处处长的漂亮女儿，本身就打破了过去的常规，因为工程处最漂亮和最优秀的女孩几乎都嫁到了另一位大干部的家中。如果我过去这样想也许是痴心妄想，因为我那时只是一个想入非非的英俊少年，可是，我现在是我们工程处的同学中为数极少的大学生了。一位大学生无论他们家有多么地穷，都有资格去娶一位他喜欢的女孩，因为那时大学生是天之娇子，为人们所敬重所羡慕。我现在已经有能力去爱她了，甚至去娶她了，并用我整个一生的深情和爱意去回报她曾经给予过我的一切。
我默默地感叹着“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回想着往日的学生时代，那时，我们在同一个班级，可以天天见面，那个时代多么美好！可是，那一切都已经被雨打风吹去。虽说我已经进到了大学，可是，瞻望未来，天地之间却是一片空白，觉得多年的奋斗竟是毫无结果，毫无价值。因为我上大学的目的就是为了能让她看得起我，并能在日后娶她为妻。
第607章恋人18.新的恋人
林玉清结婚的消息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我心里轰然爆炸，把我多年来精心构建的梦想炸得粉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我一直在想着跟她取得联系，和她建立亲密的关系，好在我毕业之后，调到她的身边。她的父亲就是处长，如果她向父亲提出给我在工程处安排个工作，她父亲肯定会很高兴地照办。可是，这一切都已经成了泡影和空想。那些天，我常常坐在学校操场一角的草地上，无望地收拾着心中残落的碎片。我的心死了，我的感情死了，我感觉我的一生都在奄奄一息，无可救药了。
虽然我至今还从未真正地谈过恋爱，但我一直都在暗暗地爱着她。在我们一起上学那时，虽然我年龄还小，根本就不懂得爱情，但我确实在真真切切地爱着她。我们未曾相互地告知过对方，是因为我们还不能这样做，但我们却无数次地心照不宣过，我想她对这种情感的感觉和感应一定会跟我一样地敏感和清晰，要不，她为何会把她的文具盒送给我。可是，她为什么就这样地放弃了？而且是在我们就要殊途同归的时候。
也许我们是有过心照不宣，可是，我们从未有过十分明确的承诺，而这种严肃的事情常常会关系到我们一生的幸福，不可能用非常模糊的行为作为表示。本来，我是想利用假期去看望继父和我姐，再去与林玉清见面，可是她却去了合肥参加培训去了。这个意外可以说是我们关系的分岔口。让我期望着能娶工程处最优秀最漂亮的女孩的梦想就此破灭。
也许我这个梦想本身就是一个梦想，一个穷人家的孩子要娶工程处处长的漂亮女儿，本身就打破了过去的常规，因为工程处最漂亮和最优秀的女孩几乎都嫁到了另一位大干部的家中。如果我过去这样想也许是痴心妄想，因为我那时只是一个想入非非的英俊少年，可是，我现在是我们工程处的同学中为数极少的大学生了。一位大学生无论他们家有多么地穷，都有资格去娶一位他喜欢的女孩，因为那时大学生是天之娇子，为人们所敬重所羡慕。我现在已经有能力去爱她了，甚至去娶她了，并用我整个一生的深情和爱意去回报她曾经给予过我的一切。
我默默地感叹着“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回想着往日的学生时代，那时，我们在同一个班级，可以天天见面，那个时代多么美好！可是，那一切都已经被雨打风吹去。虽说我已经进到了大学，可是，瞻望未来，天地之间却是一片空白，觉得多年的奋斗竟是毫无结果，毫无价值。因为我上大学的目的就是为了能让她看得起我，并能在日后娶她为妻。
我多日的伤感和失意被另一位聪明漂亮的姑娘一直看在眼里。其实她一直都活动在我的周围，时刻在寻机朝我发动攻击。她恰如其时地走到我面前的草地上，站在我面前，用英语同我会话。她问我在思考什么，还是在忧虑什么。我说思考和忧虑对我来说都失去了意义。她问为什么。我说我的梦想破灭了，我爱慕多年的恋人跟别人结婚了。她显得十分地惊讶，说可你才21岁，竟和别人恋爱许多年了。我说是的，我从四岁起就已经爱上了她。她感觉我是在讲童话故事，但她更想听我的故事，所以，她就坐在了我的对面，继续地用英语与我对话，因为我们都是英语专业的同班同学。为了培养说英语的意识，老师规定我们必须要用英语进行日常会话。
悲观和失望已经在我心里埋藏了好些天，我很想把它倾吐出来。于是，我就望着北边的天空，讲起了已经模糊在我感情深处的洛河记忆。我这时在西安上学，而洛河就在我北边100多公里的地方。不知道它现在怎样，但在我的记忆中它永远都是那样的深远安宁，停留在亘古蛮荒的日落之下。
我讲了我的童年，讲了我跟母亲奔丧，讲了那个穿红衣裳的漂亮女孩。因为我的心中永远都带着洛河那种蛮荒忧伤的色彩，所以，我的故事里充满着悲壮与哀伤。我们面对面地坐在操场上的草地上，深情而专注，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吃饭，直到黄昏日落之后，校园里和操场上顿时安静下来。这时，她用英国人的口吻，感慨地对我说，喔，我可怜的孩子。然后，抓着我的手，把我从草地上拉了起来。因为天色已经有些黑了，只能看到人影，却看不清人，她就挽起我的胳膊，朝着操场外面走去。可是，我不想结束这种感觉，我真地需要安慰，所以，我们就围着操场旁边走着。这是我第一次与异性的身体接触，被一位漂亮的姑娘款款地挽着，晚风很温和地吹着，有些凉意，这种感觉真是很美。我的孤独与忧伤被晚风渐渐地吹去，而一种温情和暖意却像缓缓的河水一样涌入我的心里。
在我的孩童时代，我就一直生活在我妈妈和我姐姐的身边，而我的哥哥那时已经上学，他上学的地方离家有十多里路，所以，他总是早上天不亮就离开了家，天黑了以后才回到家，有时甚至就住在学校里。所以，哥哥在我的记忆中非常地模糊。特别是林玉清把我从洛河水中救了出来，又一直在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给了我那么多美好的温情和感受，所以，我对女性总有一种敏锐而自然的亲近感。当一个女孩把我当成迷路的孩子带起走时，我就觉得我的灵魂又找到了归宿。
第608章恋人19.校花郭淑娴
恋人（中篇小说）张宝同
这个漂亮的女孩叫郭淑娴，是个笔划繁多的名字，但叫起来道是顺口。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她是我们班唯一的一位来自铁路系统的女同学，但她是在汉中车站，而我是在西安车站。听说她爸原来是西安铁路局的政治部主任。因为文革问题，被免职回了山东老家。所以，她的目光里常常会笼罩着一种忧郁的神色。这种忧郁的神色会让人感到她的深邃和稳重，还有一种让人心动的怜悯。在大学里，漂亮的女孩并不多，她算是我们班最漂亮的女孩。这种漂亮并非单指她的容貌，也包括她的聪慧灵秀和风度气质，因为她的学习成绩优异，是班里学习尖子中唯一的女生。如果没有这些内容作为陪衬，她的容貌充其量只能打上个70来分。但是有了这些内容作为陪衬，她就一下子成了全班男同学最艳慕最引人注目的人物。
她喜欢我并非因为我也是来自铁路系统，也许是因为我的与众不同和不同凡响。我们班的同学中有许多大龄青年，在入学之后的三两个月中，班里就掀起了一股找对象和找恋人的风潮。我能明显地感到她在喜欢我，我想可能是因为我的外貌和气质。从我十岁起，家属区的大姨大妈就夸我的相貌俊秀。等我上高中时，就有本班和外班的女同学向我暗送秋波，而且她们都是我们六处铁中非常出色的女孩。可我心里只有林玉清，全没把她们放在心里。在我大学刚入学那天，一来到报到处，就见有两位女同学站在旁边，其中有位女生在用眼睛深情地朝着我望着，而且是久久地望着，好象她命中注定要和我发生什么关联。那种目光我太熟悉了。可是，我当时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只是朝她瞥了一眼，就离开了报到处，可是，等我离开了报到处，不经意地回过头时，却发现她已追到了楼前，还在用那种深情的目光朝着我久久地望着。当时，我就意识到她已经深深地爱上了我。后来我才知道她叫郭淑娴。
她在我们班算是最年轻漂亮的女生，算是班里的一朵耀眼的鲜花。但她的漂亮不能与林玉清相比。她的美是一种综合性的美，而林玉清的美可以一项一项单独地拿出来进行欣赏和评判。她的每一项美都让人感到心动，让人心驰神往。所以，她的美是一种美的聚合和美的荟萃。她的美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沉静安宁，冰清玉洁，有种说不清道不白的贵气，有种看不尽摸不透的高深。就像一幅美丽的图画，让你越看越觉得赏心悦目，美丽无边。
而我这位大学的同学却喜欢张扬和外露，而且有些过人的聪明。当她第一次用眼睛看着我时，我就已经看出来了。可我本人的性格却很孤僻，敏于感悟，而不善言谈。所以，我当然更喜欢林玉清那种性情的女孩，何况，在我的心灵深处，还蕴藏着对她的无限感激。她曾在洛河桥边把我从河水里救了出来，使我才有了以后这一幕幕的生活美景。
入学后那段时间，同学疯了似地在为自己物色恋人和寻找对象，就跟我们工程处的同学在工作之后，就忙着先给自己找个对象一样，虽然他们的年龄还小，离谈婚论嫁的时期还远，可是，他们都想先给自己抢上一个，占上一个，生怕下手晚了就没了机会。再是，工地的生活非常地单调和枯燥，没什么娱乐活动，所以，谈恋爱就成了他们快乐地消磨时间的重要方式。我想我要是在工程处，不管我年龄再小，都会首当其冲不顾一切地要把林玉清抢到我的手里。那样，她就不会再被别人抢走。因为要抢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正是我怀着对林玉清那种痴情和迷恋，深怀着等我毕业后要回到她的身边，要和她一生一世地生活在一起的梦想，所以，在入学后的恋爱风潮中，我始终能顶风拒浪，稳坐钓鱼台。可以说坐在我四周的女孩几乎都朝我递过媚眼，或是找别人介绍，可是，我总是以同一种姿态回应着他们。我似是而非，超然自我地微笑着，说我现在还不想考虑这种事。所以，那段时间我学习进步神速，很快就步入到全班的优等生之列。
而郭淑娴则是班里男生蜂拥而至穷追不舍的花儿。那段时间，她常常被人拦在校门口和宿舍门前，有时在从食堂回来的路上就被人拦住了，死缠烂磨，纠缠不休，可以说是招数用遍，搞得她唯恐躲避不及。有一次，我见有位男生在操场上截住她，非要送给她一块电子手表。那时电子手表还非常稀少非常名贵。她给人家好言好语地说了大半天好话，可是，人家还是不依不饶地不肯放她。要是别的女生早就烦了躁了，把手表甩在了他的脸上。可是，她还是做出着一副很有风度，很有格调的样子，耐着性子对那位男生说，实在对不起，我真地有自己的心上人了。可是，那位男生从没见过她跟别的男生亲亲热热地走在一起，所以，根本不相信，非要让她说出她的心上人是哪一位。她被逼得没办法，就说她的心上人是一位现役军人，是中学时的同学，正在新疆边防部队当连长。而且，她还朝人家发了誓说她的话千真万确，没有半句是谎言，所以，那位同学才把她放过。
有一段时间，我真以为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心上人了，可是，我很快发现她像幽灵似地时常会出现在我的面前，起初我还以为这纯属巧合，可是，巧合的东西也不能反复出现。每次去食堂买饭，她总是要跟在我的身边或是排队排在我的前后，而且眼睛也老是在盯着我。我是个心灵和感觉非常敏锐的人，当然知道一个女生老是有意无意地出现在你面前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讯号。有时，我们几个男生在一起谈论国际时事，这应该是女人们最不感兴趣的话题，可是，她总是凑着热闹坐在我们旁边洗耳恭听。
最奇怪的是我有一次去西安市图书馆，一进到图书馆，就见她已经坐在那里在查阅资料。于是，我们就坐在一起谈论着苏格兰的诗人彭斯，她对我说她非常喜欢文学，还朗诵了那首著名的诗《夏日里最后一朵玫瑰》。诗中充满着美丽的忧伤，仿佛就是我人生的真实写照和感受，所以，那是我最喜欢的一首诗。之后，我请她在街上吃饭，并一起乘公交车回了学校。在公交车的拥挤之中，我感觉她的手一直在紧紧地拉着我的手。这让我非常清楚地感觉到她的心上人就是我。我曾问过她你的男朋友不是在新疆部队当连长。她笑着对我说那她瞎编的。我说可是你还朝人家发了誓。她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我要是不发誓，他就不相信，对这样无聊无赖的人，你对他有啥办法？可我不喜欢这种方式，我不愿意的事就是不愿意，态度明确而直白，没必要用说谎的方式来应付表达。
第609章恋人20.落红本是无情物
恋人（中篇小说）张宝同
终于盼到了实习结束，我问她何时回来，我要去车站接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她说还没有确定。可是，我听一位女同学说见到她那天早上在东大街和物理班的一位男生走在一起，而且是手挽着手，就跟新婚蜜月里的一对新人。我不相信，觉得不是那位女同学别有用心，就是她看错了人。我知道郭淑娴爱我爱得要命，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可是，等到同学们都回到课堂开始进行复习，准备毕业考试时，她才非常不情愿地来到了学校。她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穿着一身非常讲究而华丽的飘裙，上身穿着一件浅绿色的短袖衬衣，高跟皮鞋亮得刺眼。那种充满着青春与朝气的学生短发头，一下子变成了那种时髦而微卷的发式。人就像是突然间变了许多甚至是老了许多，不像原先那样地鲜活和漂亮了。我的心就在嘀咕：这哪是我心目中的郭淑娴？
她像是在有意地躲着我，一直等上课铃声响了之后，才进到了教室。而且头在低着，眼在垂着，坐在座位后，把复习的资料从抽屉里拿了出来，就把眼睛一动不动盯在书本上，始终没有把眼睛朝我这边抬过，她的这些行为和表现太离谱了，太不正常了，让我想起了那位女同学对我说过的话，也让我想起了她为什么这长时间不肯给我来信。我一定要问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下了课，她依然坐在座位上，抱着一本书在看，让我没法找她说话，直到放学时，我走过去对她说，我在小树林边等你，我有话跟你说。那里是我们常常在一起约面的地方。可是，让我等了半天，她却没有来。这更是让我恼火和愤怒：她背叛了我，却连个理由都不肯给我。可是，我也知道她就是给上我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又能怎样？其实她的所作所为已经十分明确地向我说明了一切。
再往后，她就没有再来学校。直到毕业考试那天，她一参加完考试，便马上离开了。她的好友开始向全班的每位同学发放婚礼请柬。她要在我们毕业分配之前结婚，新郎就是那位物理班的干部子弟。当然，也给我发了一份请柬，可是我没要。
考试结束后，许多本市的同学都开始收拾起铺盖和行装，准备回家。可我在本市没有家，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所以，我哪里都去不了，只能呆在宿舍里等待着分配。同学们很快就要从此分离，各奔西东了，大家相互地请吃请喝。恋人们也在依依不舍地分享着别离前的浪漫。可我心烦意乱，六神无主，又无处可去，只能一人躲在教室里，继续让那些陈旧而枯燥的课本与我作伴。
我哪有什么心思在看书和学习，我看书学习的目的又是什么？我是在独自地沮丧和悲伤。这两三年中，我把整个身心都给了她，把我所有的情和爱都给了她，可是我得到的却是羞辱和背叛。这太让我失望了，太让我无法接受了。难道一个人连最起码最基本的道德底线都没有了？为了能留在西安就可以抛弃真诚和爱情，抛弃自己的灵魂和信仰？这真地让我太不可理解。实际上，女人有时真地会把生活的现实看得比爱情更为重要。爱情的热度会慢慢地消退，而生活的现实却是一生一世都不会改变。
也许这只是我的想法，而不是她的想法。她考虑的是她想要留在西安，就是分到了外地，也可以很快地调回西安。只要是能留在西安，什么事她都能做得出来。这就是她的向往和追求。
我早该知道她是个为了私利可以不择手段的女孩。那次学校组织英语演讲比赛，同学们都想拼力一搏，一举出名。而我们班是全校英语水平最高的班级，只要能在我们班获得第一，就肯定能在全校获得第一。在初选时，我的讲稿因为写得非常精彩，被老师和同学们认为是最有希望出线的人选。而郭淑娴却连讲稿都没有被老师通过，自然不能参加班里的复赛。于是，她就把我在校刊上发表的一篇英语作文拿去，稍加修改，写上了她的名字，然后请求老师让她能参加复赛。老师看她这篇文章写得不错，就让她参加了复赛。虽然写作是我的长项，可表演是她的优势。结果，她以微弱的比分超过了我获得了出线，代表我们班参加了全校的英语演讲比赛，并获得了第一名。
她一下成了学校的名人，开始被外班的男生称之为校花，不断地有外班的男生来请她辅导英语。那位物理班的男生就是在那时开始跟她有了联系，并多次地来找过她。一次我和郭淑娴在操场上散步，他在草地上把她叫住，两人在一起说了很长时间，而且相互靠得很近。我在旁边等了好一会，感觉有些不耐烦了，就隔着老远大声地对她说我要回教室了。她这才跟那人分开，朝着我跑了过来，对我说人家在找她讨教如何才能学好英语。那人比我大三四岁，个头虽然较高，但相貌和人品比我差去许多，所以，我当时对他就没怎么在意。现在再想起来，觉得都是我那篇文章惹得祸，如果我不让她采用我那篇作文，她就没有资格参加班里的复赛，也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当时，我已经意识到如果把这篇作文让她作为演讲稿，她就很有可能会超越我，因为那篇作文比我自己的演讲稿写得更好。事已至此，我就是再懊悔也没用了。
毕业分配下来了，我被分配到西安市英才中学，这是西安市的一所新成立的重点中学。但这并没有让我感到有多么高兴，因为我确信自己能留在西安。我本身就是西安市的考生，学习成绩也一直很优异，还获得过西安市新长征突击手的称号。只要有这个称号，不论走到哪里，所有的学校都会抢着要。而她还是被分到了汉中市的一所重点中学。本来，西安有学校想要她，可是，汉中教育局也急需英语教师，所以，她没能留在西安。
第610章恋人21.汨罗江边
恋人（中篇小说）张宝同
第二天一早，同学们都去参加郭淑娴的婚礼。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为了不想让同学们看到我，我一大早就离开了学校，去了火车站买车票回家。往常回家，我总是一有空就抱着书本学习，可是，这次回到家我什么事都不想做，更不想看书学习。本来，我想指望着看书学习来改变命运，追求幸福，可是，我什么也没有得到，林玉清嫁给了别人，而郭淑娴也嫁给了别人。两个我爱过的女孩一个都没得到。我妈和我哥都觉得我有些反常，就问我到底是怎么了。我对他们说我想调回汨罗，不想呆在西安。
他们显得很意外，说西安是个大城市，汨罗才是个小县城，为什么在大城市好好地不愿意呆，非要回到小县城？可是，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在西安呆着是多么地孤独。我从农村接班来到西安车站，因第一年是实习生，没有探亲假，所以，我一连两年没有回家。我可是从小就没有离开过家，就是下乡也是离家只有二三十里路，过上一个来月就得回去一次。可是，来西安后我将近两年没回过家。在家里我们一天三顿吃的是米饭，可是，我来西安的两年里没有吃过一次米饭，天天是玉米发糕和面条，也从来没吃过鱼和鸡肉。在西安我举目无亲，连一个同学朋友都没有，更没有自己心爱的恋人。所以，我常常在上班时，望着列车开去的东边，听着那支为西安到武汉的114次列车送行的《洪湖水浪打浪》的歌曲，就想起我在家里生活时的美好时光，想起我的家人和同学，想起我爱过的姑娘，泪水便禁不住地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我早就想调转回家，可那时我只是个工人，调动可能会比较困难，而现在我大学毕业了，如果我想回到铁路工程处母校，他们一定会欢迎我。因为他们也非常缺少英语教师，过去我们上中学的英语老师都没上过大学，只是高中毕业后参加过三个月的英语培训。我妈看着我心情沉重的样子，就动了心，但是我们家的大事都是由我哥哥做主。我哥哥思忖良久，说你先回去好好地干上一阵，我想想办法再说。
因为心情不好，我不想呆在家里，就到处地走走看看。从火车站到我们工程处家属区要路过老街。老街是我印象中最难忘的地方，也是我对汩罗记忆的标志性街道。我们刚从福建南平搬到这里时，这里只是湘阴县的一个小镇，小镇上的街道就是这条老街。老街只有一两百米的长，七八米宽，两边是陈旧的两层阁楼。街道的中间是两条青石板铺成的道路，道路的尽头就是火车站。每天早上，街道的两旁就会摆满着当地农民的菜筐子和鱼篓子。可是，现在十年过去了，汨罗已经在南边修建了一条繁华的大街，而这条老街就像一位被人遗弃和遗忘的老人，显得越发地陈旧和残破，十分地冷清。可是，我不知道为何，却常常想到这里转转。在这里，我能把思绪和回忆的镜头拉得很远很远，或是拉得很近很近。它让我感到过去的那些岁月是那样地安然美好，而眼下的现实却是这般地让人沮丧和不安。
有时，我也会去屈子祠的独醒亭坐上一会，用天问的姿态思考着人生的价值和意义。屈子祠又称屈原庙，位于汨罗江畔的玉笥山麓。这里刚好是一片高高的山崖，独醒亭就耸立在在山崖的边上，居高临下，眼下是宽阔的江面和不尽的视野。特别是早上，江面一半被阳光照得明光闪亮，一半被云层的阴影遮挡。仿佛是阴阳的两级和喜忧的两色。凉风从江面一阵阵地吹来，让人感到舒适的微凉与清爽。站在独醒亭上朝着江面望去，一股屈原式的忧思和悲绪便会油然而生。虽然江面上野鸡片片，白帆点点，江风如歌一般地徐徐地吹来，可是，心中涌动的却是厌世的悲怆与忧烦？
放眼看去，人们似乎都在拼命地挣钱，好让生活富裕一些。可是，钱挣多了，生活也都富裕了许多，可是，人们是不是就真地幸福快乐？人们似乎并没有快乐，忧虑反而更多更深了。是的，如果富裕能消除忧虑，那么富人就不再有忧虑了。可实际上，富人和穷人一样，任何时候都有着各种各样的远虑与近忧。
回想起来，除过林玉清和郭淑娴，我还有过一个恋人，是我在插队时爱过的一位乡下妹子。她的名字叫崔云秀。她是一位清秀得无法形容的妹子。可以说是我在整个汨罗街里所看到的最清明灵秀的女孩。她是大队部的广播员。我们生产队在罗江的江边，而大队部在茶山的山脚，两者相隔着一道五十米的山坡。南方的农活是非常地辛劳，特别是春插或是双抢大忙季节，我们都是早上天不亮就下地，到了晚上天黑了才收工。春插时是天天冒雨，双抢时烈日炎炎。我们整天地泡在田里，弯着腰不停地插秧和割稻。在那种日复一日繁重的辛劳中，一个人要是心里没有一个寄托和慰藉，日子就很难坚持下来。
于是，我就爱上了那位全公社最漂亮的妹子。我们生产队没有电灯，我就每天晚上去她的广播室，和她一起吹口琴，听唱片，天南海北地讲故事聊天。但是，我从未向她吐露过真情。我知道我是在等待着招工，早晚是要离开这里。可她却是在真心爱我。我们虽然没有拉过手，接过吻，但我们都相互地爱得很深，一天见不到面就会非常地想念。我想她肯定知道我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可是，她依然在深深地爱着我。我曾有两个月被调去为武汉来的勘探队帮忙在山里搞测绘，营地离大队部有十里路，而且全是深山小路。可是，因为想她和见她，我常常会在夜里一人走在深山的小路上，山里有野鸡、狐狸和野猪，常常会在我路经的路上和林子里出现和扑腾，吓得我心惊肉跳，但我还是忍不住地要去看她。她也会过上一段时间来到营地看我。
第611章恋人22.乡下的恋人
恋人（中篇小说）张宝同
我虽然非常地爱她，她也非常地清秀和美丽，可是她是个农民，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娶个农村的妹子，那样，我会被家人反对和被熟人取笑，所以，我们的相爱不可能有任何结果，只是为了让自己在繁重的劳动之余能有个心灵的寄托和心情的愉悦。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这是一种自私行为，所以，我常会对她怀有非常深情的感激。每当我听到那支《有个姑娘叫小芳》的歌曲，就会再次回想起她，她就是我心中的小芳，我要感谢她给予我的爱，让我度过了那个艰苦的年代。
那天，我买了一些水果和糕点骑着自行车去了她家。她早就不在大队部了，大队部改为村委会了。她在家里务农，已经有了两个女孩，一个两岁，一个四岁。她的模样老了很多，一点都不像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小媳妇，更像是人过三十的中年妇女。在她的身上，我一点也找不到往日里那鲜活明亮，清秀逼人的光彩和气息。时光真是无情，只有几年的时间就把一位十六七岁的女孩变成了满脸沧桑与苦色的女人。这多少让我感到有些灰心和失望。
她对我的到来非常地惊喜，带着我去看了我们曾去的一些地方。我们曾相处过一年半的时光，曾在春雨中一起去过水库边看那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在夏日的黄昏下一起坐在江边观赏着晚霞和落日，在秋风中一起上到山岗上去看那金黄片片的野菊花。在冬天里一起到临村的知青和朋友那聚餐喝茶。离开这里已有六七年了，可是，这里的一些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当我们坐在高高的水库边上，看着落日把云霞染成殷红一片。她给我讲起了她失败的婚姻。她和一个在县里工作的年轻人相爱，两人爱得死去活来，可是，男孩的父母不同意他找农民妹子，男孩虽然抗争了一段时间，但还是没能拗过父母。这事对她的打击很大，让她对爱情失去了信心，这时父母又强迫她嫁给现在的丈夫。她被迫无奈只得顺从。因为她太漂亮了，常常有人来引诱她和骚扰她，所以，老公不敢出外打工，也不让她出外打工，所以，他们家现在是整个村里最穷的人家，连新房都没有盖。
她悲叹自己的命太苦，说着便哭了起来。我想安慰她，用手帕给她擦眼泪。她就突然地搂住了我，说她一直都非常地想我和爱我，说着，便发疯一般地亲吻着我。对她的生活结局，我有着深深的愧疚和相当的责任。我既然不能娶她为妻，就不该和她痴情相爱，但我那时非常地辛劳，非常地苦闷，非常地孤独，而且她又是那样地清秀美丽，让我抗拒不了。看着她如此地痛心和悲伤，我不能回绝她，只能安慰她，好让她心情能好一些。
过了一会，她的心情才慢慢地平静下来。我就问她那个复员军人蔡志军不是很喜欢你。她告诉我说他已是村里的小学校长，跟学校里的一位女老师结了婚，但那个女老师长得一点都不漂亮，让他不太喜欢，所以，他一直还在暗暗地爱着她，老公去年曾出外到县里打工，那段时间，蔡校长常常在学校里打麻将打到深夜，然后再从后门进到她家。可是，现在老公不再出去了，他们也很久没有再来往过了。我很吃惊她能把这种私秘告诉我，我觉得这种事情是不能对任何人说的，可是她却把这种事当成了一种眩耀。我想她之所以要这样做是对自己婚姻不幸福的一种自暴自弃和自我安慰。我看过许多爱情悲剧的书籍，如《安娜卡列琳那》和《包法利夫人》等，深知女人们感情出轨是因为对现实婚姻不满，想通过婚外情来满足对浪漫爱情的迷恋和追求。对这样的女人，我从不刻薄地厌恶和鄙视，相反，会感到她们非常地不幸和可怜。崔云秀也是如此，她本该嫁给一个国家职工或是干部，可是，她却嫁给了一个没啥出息的农民。这的确是她的婚姻与爱情的最大悲剧。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去过她那。大概十年前，我又回了一次农村，是和几位知青一起开车过去的。到了村子里，当了村长的好友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崔云秀死了。我一听就觉得耳边响起了一个炸雷。我问怎么死的。他告诉我说是得了肺病，已经死了好几年了。我说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连有的癌症都能治愈了，怎么得了肺病就能死了。好友告诉我说她家穷得很，哪有钱看病，所以有病就一直抗着，最后就给慢慢地熬死了。听着这话，眼泪一下从我的眼眶里涌了出来。心想，如果我要是知道她得了这病没钱治，我无论如何会想办法给她寄些钱来，让她治病。傍晚时分，开车准备返回县城时，好友把我们送到了江边，当路过她家的门前时，好友指着全村唯一的那栋平房对我说，那就是她家的房子。而全村其他的人家全部盖的是两层或三层的楼房。在那栋平房的门前，有一个拄着拐杖的男人在收拾着一堆谷物。好友对我说那就是她的老公，前两年因为脑梗差点要了命，病好了但一只腿就有些瘫了。我本想到山上她的坟地上去看看她，摘上一束小花给她献上，可是，因为有别的同学在身边，我没好这样做。
她不是我的亲人和家人，但她是我爱过的人。在我人生中最艰难困苦之时，她明明知道我不可能娶她，却用真纯和深情给了我那么多的爱，让我能在辛劳和孤独中获得足够的力量，获得美好的感受。她的离世给我心中增加了一块墓碑，增加了一片沉重的灰色，让我常常在想到她时就暗自落泪，感到有一股阴冷的寒风在我记忆的深处忧伤地吹过。其实，在我的心中，她早就是我最亲最亲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