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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前世之旅全文阅读

作者:vivibear     寻找前世之旅txt下载     寻找前世之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章 京都幕末

    第一节被诅咒的家族

    第二天,我又一次见到了柳颜。短短两天,她看上去瘦了很多,也憔悴了不少。她也没问到底有没有解开三世情劫,一踏进门就询问阿保机的情况。

    “柳颜,你先听我说,你们的三世情劫已经化解了,阿保机不会再带你走了,放心吧。”我笑着对她道。

    出乎我的意外,她不喜反悲,道:“我不管什么三世情劫,我只知道阿保机不在我身边的日子,即使只有短短的两天,我就快崩溃了,我想他,我想见他!”我诧异地看了看身边的司音,他依旧神态自若,缓缓道:“既然这样,你就和他道个别吧。”说着,他从怀里掏出那张符咒,默念咒文,解了封印,一股白烟中,阿保机慢慢出现在我们面前。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看着柳颜。

    “跟我回去吧,什么也不要管了。”柳颜忽然开口道。

    阿保机摇了摇头,道:“如今三世情劫已解,我也要回到该去的地方了。”

    “忆,我想你,这两天你不在我身边,我很寂寞,真的很寂寞,我真的很想你,我不管你是不是灵,也不管什么三世情劫,别离开我……”柳颜的脸已涨得通红,眼中泛红,语气激动,也许失去才觉得珍贵吧。

    阿保机不禁动容,眼底闪过一丝留恋,道:“阿颜,其实我也……”

    “带我走吧,带我到你的世界。”柳颜的话令我大吃一惊,我连忙阻止道:“你疯了,不要命了吗!”

    阿保机脸色变幻不停,硬是压抑住了感情,摇了摇头,道:“阿颜,保重了。”

    “如果现在他不离开,那么就无法投胎,永远成为一个地缚灵。”司音冷冷地插了一句。

    柳颜身子一震,半晌,幽幽道:“我明白了,亿,不过在你走之前我想告诉你,即使你是个灵,我还是很喜欢你,我永远忘不了和你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我——喜欢亿。”

    阿保机身子微颤,痛苦与不舍交织在他脸上,他刚往前走出一步,柳颜就伸手想抱住他,但——她忘了阿保机是灵,他是没有实体的,她愕然地看着自己的身体穿过了阿保机的身体,不由失声痛哭起来,“至少,至少在你离开之前给我一个拥抱啊。至少让我感觉一下真实的你啊。”阿保机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悲伤,望着痛哭的柳颜不知所措,我不忍心再看下去,此时阿保机的心中才是最痛的吧。

    “阿保机,我的身体借你一次。”一直沉默的司音忽然开口了,我不敢相信那是他说的话,难道司音也会有不忍心的时候吗?

    阿保机脸上闪过一丝感激的神色,转眼间消失在空气中。只见司音忽然站了起来,一个箭步冲到柳颜面前,紧紧的搂住了她,很紧很紧。在那一刹那,我清晰的看见一滴晶莹的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我的心,忽然好像被什么揪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保机才离开司音的身体,是时候一定要离开了。

    “亿,你喜欢我只是因为我是茗颜的转世吗?”柳颜低低问道。

    “不,不完全是。”阿保机轻轻摇了摇头,最后留恋地望了她一眼,永远地从我们眼前消失了……

    柳颜茫然地望着前方,一滴眼泪缓缓沿着面颊流下,滴答一声,清脆地掉进了司音手中的蓝色水晶瓶中。

    “如果有缘,你们终有一天会再相遇的,不管容颜怎样改变,你们一定会再一次——认出彼此。”司音浅紫的眼瞳中笼罩着一层罕见的温柔的光泽,柳颜缓缓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

    “师父,她会忘了一切吗?包括阿保机?”看着她的背影远去,我忍不住问道。

    司音淡淡看了我一眼,道:“有些记忆,我也没有力量抹去。”

    我牢牢地盯着他,他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用那只银色的眼睛冷冷瞥了我一眼,道:“怎么了?”

    “师父,你今天好像不一样,原来你也有不忍心的时候,我还以为师父的心是石头呢,没想到原来师父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呀。”我笑嘻嘻地说道。

    他脸色一敛道:“今天的事你最好马上忘记,还有……”他的语气带了一丝威胁,“要是让我知道你告诉飞鸟,那么……”我好像感觉到了一种叫做危险的味道。

    可是我的脸部神经却不受控制,嘴角一松,还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师父,你好可爱啊。”我朝他做了个鬼脸,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房门,赶快去找飞鸟告诉他!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一位委托人也没有上门,我也乐得清闲,飞鸟自然又见缝插针地和新女朋友约会去了,好几次我都很想问他到底在异时空有没有这样的艳遇。偶尔我也会想起咸阳城,那华丽的宫殿,热闹的街道,似乎都清晰地浮现在眼前,还有那个人——那双幽黑狭长的眼睛,那洒脱不羁的气质,让人难以忘怀,想起来真是不思议,相隔两千年,我居然和他有这么一段交集……

    过了两天,新的委托人终于上门了。

    来的是一位长相清秀的年轻男子,打扮得体,气质不错,但是我感觉他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奇怪。

    在短暂的震惊和诧异之后,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递上了自己的名片。我迅速地扫了一眼:丁阳,城市快报记者。

    “是这样的,不知为什么,从前一段时间开始,我的脖子就开始有异样,一动就好像有刀子割一样疼,去看了很多医生,他们都束手无策,不知是什么怪病。而且很奇怪,我父亲,爷爷,以及家族里的男人都有这个病。本来我也不知如何是好,但最近一直做同一个梦,一直梦到这个茶馆,还听到有个声音告诉我只要到这里就会没事的,起初我也不当一回事,但现在越来越厉害,所以也只能来试试了。”听他说完,我不由望了一眼他的脖子,怪不得我觉得他有点怪怪的,原来是那里有怪病。

    司音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淡淡道:“那不是病,那是诅咒。”

    “诅咒?”丁阳的脸色一下子变了,颤声道:“不,不会吧?”

    “过来。”司音又像上次一样,把食指抵在他的额头上,朦朦胧胧中,他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些外国文字,确切地说——是日文。我不禁有点惊讶,难道他的宿世根源是在古代日本?

    “在你许多的前世中,有那么一世你是位有名的剑客,为朋友报仇杀了一位女子,这名女子死后怨气极大,一直没去投胎,而是化为恶灵,对剑客的子孙后代下了诅咒,凡是他的后代,过了二十五岁之后都会生这种怪病,遭受刀割之苦。”司音轻描淡写地说着。

    “真的……有这种事?”丁阳脸色苍白,道:“我的确是刚过了二十五岁生日,我的父辈好像也都是二十五岁以后才发病,太……太可怕了……”他一脸惊恐,道:“帮帮我,求求你们,帮帮我!花多少钱都没关系!”

    “既然你来了这里,我们自然会帮你,只要阻止你的前世杀害那名女子,那么这个恶灵也会就此消失。不过我要的——只是你的一滴眼泪。”司音又喝了一口茶。

    “行行,多少眼泪都行!”他忙不迭道。

    “那么,你先回去吧,到时我会再通知你。”司音看了我一眼。

    “好,好,那么谢谢了,谢谢了!”他慌里慌张地离开了。

    “师父,这次是要去那个剑客的时代吗?”我问道。

    “不错,你要回到1867年的日本京都,阻止他的前世——新撰组三番队长斋藤一杀死一名叫做阿菊的居酒屋老板娘。”

    “什么?新撰组?这个男人的前世是那个时代的顶尖剑客斋藤一?”我不禁大吃一惊,完全不能把丁阳和斋藤一联系起来。

    我开始调动自己的记忆。历史上的新撰组成立于公元1863年,在政局最动荡的7年中,这个日本历史上最强的剑客集团试图为德川幕府力挽狂澜,甚至成功地利用“池田屋事变”使明治维新的到来推迟了整整一年。高举红色“诚”字山纹旗,身穿浅葱色羽织的新撰组,以其凌厉残酷的剿灭志士行动和严格到近乎残忍的法度,被当时的百姓冠以壬生狼的名号。

    “师父,还是让我去吧,那个腥风血雨的时代不大适合小隐去哦。”飞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他双手交叉,斜倚在门边笑道。

    司音扫了他一眼,道:“你认为小隐不敢去吗?”

    好差劲的激将法,但还是很有效。我立刻跳了起来,道:“我去,我去,我会法术,怕什么!而且,身为东方人的我应该比飞鸟更方便行事才对。”

    司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点了点头,道:“那就这样决定了,你准备一下,明天就出发。”

    我重重点了点头,朝飞鸟笑了笑,他也对我一笑,眼中却闪过一丝担忧。

    晚饭后,飞鸟抱着他的笔记本电脑和一堆衣服敲开了我的房门。

    “小隐,你得感谢我刚好交了个日本女朋友,这件和服是她的,虽然样式新了点,总比你那身好点。还有,怕你疏忽了,再来温习一边新撰组的历史。”他难得的一脸正经。

    “饶了我吧,我知道那段历史,反正新撰组的人大多数都没有好结果,差不多全军覆没。我只是去阻止斋藤一杀那个女人,任务完成就回来。”我翻了个白眼,不耐地说道。

    “你经验不多,那毕竟是个动荡的地方,那些浪人们只要看你不顺眼就可以拔刀杀了你,所以事事要小心,千万不要惹祸。”飞鸟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笔记本电脑。

    “哼,谁要敢惹我,我召唤恶灵来吃了他们。”我戏谑道。

    飞鸟的脸色忽然一变,道:“记住了,小隐,没有师父允许,千万不能随便召唤恶灵,万一操纵不了,恶灵就会反噬,到时操纵它的人就会有危险。”

    我点了点头,我也只是说说而已,真有危险,逃跑的方法多着呢。在修习通灵术时,我最拿手的就是雾遁了,起雾的法门并不是很难掌握的。

    “对了,我已经帮你查过了,那个叫阿菊的女人的近江屋就位于京都八条地区的梅小路。”飞鸟一边不停地在本本上摁着什么。

    “哦,你了解的好详细哦。”我笑道,暗暗记住了这个地址。

    这次的任务看起来,似乎也并不是那么难。

    第二次穿越时空,我似乎已经适应很多了,连头痛也似乎减轻了点。这次司音的误差也小了点,只不过,时间似乎有点尴尬,看起来好像已经很晚了。算了,怎么看,我都是在城里了,总比荒郊野外的好。

    抬头望去,是一条狭长古老的街道。偶尔有几位身穿和服的年轻女子和腰携太刀的武士匆匆走过。沿街边是一排居酒屋及格子窗屋,昏黄的灯光在白色的纸灯笼中隐隐透出暗色摇曳的光芒,别有一番韵致。怪不得西欧艺术家称日本的建筑为“木和纸的艺术”。木和纸组合的是美丽而细腻的,就像是摇曳的无心之火,又像是风雪中飘逝的宿命,美得脆弱。这里,就是京都了吗?

    多亏了飞鸟给我的和服,至少现在不容易引起人们的注意。

    我拦住了一位看上去还算和善的女子,问道:“请问,这里是不是梅小路?”解语丸果然神奇,我一开口,就流利地迸出了日文。

    她看了看我,眼中掠过一丝惊讶,道:“这里是七条的油小路,梅小路在八条。”

    还好还好,据我所知,京都的最初设计是模仿中国隋唐时代的长安和洛阳,整个建筑群呈长方形排列,以贯通南北的朱雀路为轴,分为东西二京,东京仿照洛阳,西京模仿长安城,中间为皇宫。宫城之外为皇城,皇城之外为都城。城内街道呈棋盘形,东西、南北纵横有秩,布局整齐划一,明确划分皇宫、官府、居民区和商业区。从一条至九条呈纵行分布,所以七条和八条不是很远。

    我道了谢之后,就往八条走去。静静的小路上,偶尔飘过了几个游浮灵,我不禁有些惊讶,在中国,游浮灵是不会这么大摇大摆地出现的,只有听到召唤,他们才会现形。

    听司音说过,日本的鬼怪有很多种,其中有很多是从中国流传过去的。最为可怕的应该就是百鬼夜行了吧。百鬼夜行的鬼是由物件鬼组成的,据说是日常生活器物因为附着了灵魂而变成妖怪,每到特定的时间它们就会汇集到一起,在晴朗的夜晚集体上街游行,一同去往阴间,可谓是死神的队伍。“百鬼”在日本有这样的传说:你使用的物品用到九十九次时,若把它丢掉,它就会集怨气成为妖怪,所以又称九十九鬼。

    平安时期和江户时代,是鬼怪最为盛行的时候。

    现在正是江户时代末期,还是会有很多这样的鬼灵滋扰人们的生活吧。

    沿着街面,我很快就在一排格子窗屋找到了阿菊的近江屋,轻轻移开了纸门,不大的屋子里只有两三个武士坐在那里喝酒,见我进来,他们稍稍一愣,又接着喝起他们的酒了。

    一位身穿淡紫色和服的年轻女子款款而来,弯腰轻轻道了声:“欢迎光临。”她大约只有二十出头,身材苗条,清秀可人,只是白皙的脸上隐隐有层黑灰之色,双眼无神,有些怪异。不止是她,这间屋子也有些说不出的怪异,我感觉到了——另一种生物的存在。

    第二节冲田总司

    “请问您想要点什么?”她微微一笑道。

    “哦,给我来碗拉面吧。”我应了一声,在矮几旁席地而坐。这名女子的体质并不是容易招鬼的那种,莫非这间屋子有什么蹊跷?我环视了一下周围,目光扫过房梁,忽然猛地反应过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阿菊,快来一下。”内屋有人喊她的名字。阿菊?那么眼前这位女子就是我这次任务的重要人物了,想到这里,我嘴角一扬,想到了个留在她这里的好办法。

    待那女子端了拉面过来,我低声道:“这位夫人,如果我没有看错,你们这里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吧。”

    她的手猛地抖了一下,直直盯着我,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把我拉进了内屋。内屋里还有一个男人,看样子也就二十岁多一点,只是脸色极差,憔悴不堪,脸上同样也有一层黑灰之色。

    “姑娘,你能看得出,一定不是普通人,请救救我的丈夫!”她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到底是怎样的情形?”我低声问道。

    “是这样的,我丈夫自两个月前就开始每晚做恶梦,梦里总有个丑陋的男人拿着斧子砍他,一直这样,这还不算,每次我丈夫醒来,都会觉得浑身疼痛,好像真的被砍到一样,这样下去,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黯然道。

    我看了看她,道:“你们是两个月前才搬到这里来的吧。”

    她点了点头。

    “问题就出在这间屋子上,这间屋子的木梁是以槐木和柳木而制,你知道槐的汉字怎么写吗?”我说着,用手指蘸了点茶水在地上写了个槐字。

    “槐字里面有个‘鬼’字,柳木容易成为变怪,这两种是最容易招鬼的木材,你们还两种全用,自然就招来了树中住鬼。”我摇了摇头道。

    “树中住鬼?”她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不错,此鬼多居住木中或树下,最喜欢寄居的就是槐木和柳木。”

    “那么,那么有办法解决吗?”她急切道。

    “树中住鬼法力极弱,只要赶走它就可以了,不用担心。”我掏出怀中的灵鬼凶灾退散符,默默念了几句驱鬼咒文,用力一甩,那符咒就稳稳的贴在了梁上。

    “放心吧,今晚你丈夫一定能睡个好觉了。”我笑了笑道。

    “真是太感谢你了,真是太谢谢你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阿菊一脸激动地说道。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不过真要感谢的话——”我顿了顿,道:“我初来乍到,需要一个安身之所,能不能让我在这里做事呢?”

    她一愣,迟疑道:“可是你……”

    “没关系,我什么都能做。”

    “既然这样,我就请你留下了。”她也笑了起来。

    “嗯,多谢,我叫小隐,请多关照。”

    “我叫阿菊。”

    完成任务的第一步,似乎很顺利。也许,很快就能回去了。

    在这里住了三四天,我很快就熟悉了一切。阿菊带我去了这里的阵前屋。町下的农妇们会将新鲜蔬菜以及鲜花等在清晨拿来阵前屋贩卖,也就相当于现在的菜市场。人们在这里可以享受新鲜的生菜,水果及花的乐趣。

    去了两次之后,我就自告奋勇地一个人去了,不过她似乎总是不好意思差遣我,在她看来,也许我也算得上个半仙吧,至少她丈夫再也没有做过那种恶梦了。

    虽说是深秋,但阳光依旧明媚,狭长的街道上铺满了散落的红叶,偶尔从树枝间、房顶上传来几声婉转的鸟鸣,随着格子窗屋的纸门被移开,早起的人们陆陆续续出现在街道上,孩子们也开始戏闹追逐,城里一下子热闹起来。看起来似乎一片平和景象,只有穿梭而过的浪人身上的太刀在提醒我这是个危险的时代。本着不惹事生非的态度,如果看见浪人之间斗械,我都是远远绕开的。

    抱着一篮刚买的配菜萝卜,我不慌不忙走在街上,顺便欣赏一下京都的早晨。

    走到一座神社前,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哭声,我好奇地探头进去,看见几个孩子正围着一个女孩子,好像在哄她似的,那个女孩很可爱,不过一直在哭。我不知不觉走了进去,放下篮子。

    “怎么了?”我开口问道。

    “哦,太郎不小心把阿云的新头饰摔断了,阿云就一直哭个不停。”一个年纪也就六七岁的小女孩回答了我。

    什么呀,原来是这么点小事,我不由觉得有点无趣,正打算站起身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清透柔软如冰丝的声音:“阿云怎么哭了?”

    那些孩子一回头,个个喜笑颜开,连声喊着:“哥哥,哥哥。”我惊讶地回过头去,一位身着白色和服的少年在浅金色的阳光下微笑,长长的黑发随意地扎起,又随意地在他肩上散了几缕。淡淡散发出一种清冷脆弱、纤尘不染的纯净。他漆黑的眼眸,令人想起了繁星闪耀的夜幕,他淡粉的嘴唇,令人想到春天第一朵绽放的樱花,他轻轻一笑,仿佛阳光照射进了心底深处,那种温暖的感觉一直漫延着,漫延着……

    美少年,当时我想不出更多形容词,印入脑中的翻来覆去只有这三个字。

    他径直走到那位叫阿云的女孩面前,附下身子柔声道:“怎么了?不要哭了。”阿云见到他,刚咧嘴想笑,但可能又想起自己的头饰,又继续哭了起来。身边的孩子把原因一说,他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打量了一下四周,走到一株开得正艳的红枫前,伸手折下一小枝枫叶,走回阿云面前,弯腰插在她的发鬓上,道:“看,这不是也很漂亮。”他的语气温柔,笑意似乎快从眼眸里溢了出来。

    我赶紧掏出自己随身带来的小镜子,打开让她看,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对着镜子看了一下,立刻止了哭声,“姐姐的这个镜子好清楚啊。”她轻轻地说道,眼睛就一直盯着我的镜子。看着她一脸很想要的神色,我犹豫了一下,要是我不给,好像太小气了,我可不想给别人留下这样的印象,尤其是在那么一个美少年面前,于是把镜子递给了她,道:“那姐姐就送给你吧,你就不要哭了哦。”算了,算了,反正我回去又能买。

    阿云喜出望外,连忙说了声谢谢,欢天喜地地继续和伙伴们去玩了。

    我侧头看了一眼,那少年也正微笑地看着我。

    “那面镜子很漂亮。”他忽然开口道。

    “嗯,”我点了点头,道:“所以我现在又有点后悔了。”

    “呵呵。”他笑出了声。

    “我叫小隐,你呢?”我自己也笑了。

    “——我姓冲田。那个,名叫总司。”说着“名叫总司”时,他又笑了,那笑容好像突然绽开的阳光一样灿烂。

    但我却笑不出来了,冲田总司,是那个冲田总司吗?我知道,这个时代最为顶尖的两大剑客,一个叫做斋藤一;另一个,就叫做——冲田总司。

    我一脸震惊地盯着他,完全不能把眼前这个水晶般纯净的温柔少年和九岁起就握刀,斩人无数,人称鬼之子的冲田总司联系起来。

    半晌,我才回过神来,“哎呀,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我赶紧拾起地上的篮子,冲他尴尬地笑了笑,飞也似地逃走了。

    “再见!”身后传来他清爽而愉悦的声音。

    回到近江屋好一阵子,我才平静下来。那样的少年,明明有天使一样的容貌和笑颜,怎么会是让人闻之变色的鬼之子?

    我的脑中飞快地出现了一段关于冲田总司的记忆资料。冲田总司,新撰组一番队队长,副长助勤,兼剑术示范,属于天然理心流,26岁,殁。当初读到这段简短而枯燥的资料时,我完全没有感觉,但现在真切地看到了现实中的人,而且还是那样一个美少年,心里却隐隐有阵失落,不知是惋惜还是遗憾。

    正想着,门外走进两人,身穿袖口有白色山型的浅葱色羽织,腰配太刀,矮一点的那个,容貌普通,面带微笑。而高个的那个身材挺拔,虽然容貌英俊,但神色冷淡,一双深邃的眼中闪动着冷酷的光芒,全身散发着一种凌厉的——杀气。

    一看他们进来,其他桌子前的客人们只是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去,不敢再看第二眼,他们的眼光中夹杂着恐慌和厌恶。这样的服饰,好像是新撰组的专用服,这两人应该是在当值中的队员吧。

    新撰组一直担任着维护京城治安的任务,但京都城里的人,从来就对德川幕府的差人没什么好感,因为京都毕竟是千年王城之地。相对地,他们比较偏袒与幕府作对的长州派。新撰组虽以镇护王城的名义驻扎进京,在池田屋之变中,致使京都人尽皆知新撰组乃是幕府的爪牙。因此,不少人还设法袒护被通缉捉拿的长州藩士和浪人。

    我所在的这个时间段虽说离新撰组的覆灭只有两年了,但目前看来人们还是十分忌惮他们的。

    第三节新撰组

    “他们是新撰组的人,也算这里的常客了。”阿菊在我耳边低声道。我点了点头,走到他们面前,笑了笑道:“欢迎光临,请问要点什么?”

    那矮个的看了看我,笑道:“这位姑娘以前没有见过,是新来的吗?”

    “是啊,她是我新请来帮忙的。”阿菊已经在那里回答了。

    “清汤拉面。”那位高个子冷冷地发话了,他的声音和他的眼神一样冷。

    “呵呵,我说阿一,怎么每次你都点清汤拉面。”那人笑嘻嘻道。

    我心里一惊,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这男人杀气那么重,莫非就是斋藤一?斋藤一,新撰组三番队队长,以侦察和暗杀出名,剑法干净利落毫无花巧招数,一击致命。

    今天是什么日子,当今两大绝顶剑客全让我遇到了……

    只是斋藤一为什么要杀死阿菊呢?不管那么多了,反正我只要阻止这件事发生就可以了。

    我站在一边观察着他们,发现那个矮个男人的眼神老是围绕着阿菊转,看起来似乎对她很有好感。而斋藤则是目不斜视,脸色冷峻。

    在把面端过去的时候我听见了几句他们之间简短的对话。

    “阿一,长州派的人好像又在蠢蠢欲动了。”

    “嗯,好像混进了不少奸细。”

    “明晚我们是不是……”

    “三郎,不要在这里说这个。”

    斋藤冷冷地打断了那个叫三郎的男人,看起来他的戒备一点也不松懈,不愧是专门负责侦察和暗杀的人。

    斋藤忽然抬头看了我一眼,他那锐利冷酷的眼神仿佛一把利剑直插我的心房,令我有种瞬间被冰冻的感觉。和小正的冷不同,在他的眼神中,我感到了一种嗜血的味道,端面的手不由轻颤了一下,几滴滚烫的面汤溅了出来,不偏不倚滴在他的衣服上。

    “啊,对不起!”我赶紧替他擦拭,心中大叫糟糕,万一他发飙拔刀砍我怎么办?我是雾遁呢还是用定身术?

    “走开。”出乎我的意料,他只是冷冷说了一句,身子连动都没动。

    求之不得,我正要闪开,忽然看见门外帘子被掀起,一个白色人影轻快地走了进来。

    “总司,你来了,我们正等着你呢。”三郎热情地招呼着进来的那位男子。

    总司?冲田总司?我愕然地抬头,果然,就是早上遇见的那位美少年。他见到我,也是稍稍一愣,不过又立刻冲我笑了起来,他的笑容总是能让人如沐春风。

    我又看了一眼斋藤,令人惊讶的是斋藤看着总司的眼神里竟也有一丝暖意。

    总司笑吟吟地看着我,忽然指了一下我的手道:“你的手怎么了,小隐?”

    被他一说,我开始觉得手背疼痛起来,忙低头一看,原来刚才也有几滴热汤溅在了我的手背上,现在已经变红了,好迟钝,怎么我现在才感觉到疼。

    “总司,你认识她吗?”三郎惊讶地问道。

    “啊,也算是吧。”总司笑着从怀里拿出一个纸袋,附下身来,放在了我的手里,道:“这个给你。吃了就不疼了。”我的心里忽然涌起了一阵感动,总司好温柔啊。我打开纸袋,里面是一块块浅棕色的糖,我认得这种糖叫做豆平糖,好像是孩子最爱吃的糖。怎么感觉有点像哄孩子……

    “这个,谢谢。”我吞吞吐吐道:“不过,我不是孩子……”

    “呵呵,没关系。”他又愉快地笑了起来,笑了几声,忽然笑声被一阵剧烈的咳嗽代替了。他猛地捂着自己的嘴,低声道:“抱歉。”说着飞快地跑出了门外。

    咳嗽?对了,我想起来了,历史上记载冲田总司是由于患了肺结核去世的,现在这个时候,他的病好像不轻了。想到这里,我的心忽然一颤,不由自主也跟着他跑了出去。

    屋后,总司靠在墙根处剧烈地咳嗽着,当他摊开白色的帕子时,我清晰地看到那里盛开了点点血色的花。

    他见我出来,对我微微一笑,轻声道:“我没事。”

    我默默地看着他,为什么,被这么痛苦的疾病折磨的他还能笑得这样清澈纯净,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没事的话,就进屋吧,外面冷。”我低声说了句,就往回走去。

    “那个,请不要对别人说。”他低低地在我背后说道。

    我一惊,难道直到现在,其他人还不知道他得了肺结核的事吗?他一直都隐瞒着大家吗?我惊讶地回头看着他,他依旧笑得温暖清澈,“我不想让大家担心。”

    我的心,似乎被什么牵动了一下。

    进了屋子,斋藤关切的眼神迅速地望向了总司,三郎已经忙不迭地问了起来:“总司,你怎么样?你的咳嗽好像越来越厉害了。”

    总司笑了笑,道:“没事,只是咳嗽而已,天气稍稍有变,我就容易伤风咳嗽。”

    “松本医生怎么说?”斋藤也开了口。

    “没什么,放心吧。”总司笑得像个孩子。

    斋藤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对了总司,听说你前几天偷看了土方副长的俳句集,他大发雷霆吧。”三郎忽然想起了什么,笑着问道。

    “说起这件事,副长差点就拔刀了,哈哈哈。”总司看上去甚是愉快。

    “那么,我们的魔鬼副长到底写了些什么?”三郎好奇地问道。

    “这个嘛。”总司卖了个关子,忽然一本正经地吟诵起来:“一朵梅花开,梅花依旧是梅花,梅花开几朵,也不会变成梅花以外的东西啊。”

    还没等他说完,我已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什么诗呀,三郎更是笑得乐不可支,连斋藤眼里都有了一丝笑意。

    “平间先生,斋藤先生,你们居然敢笑话土方副长的俳句,切腹,全部切腹……”总司自己终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那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在一片笑声中,我听见了几声压抑的咳嗽声。

    我忽然有点心疼起这个叫做总司的少年……

    虽然他被称为人斩、鬼之子,但那都是从文字中得来的,我从未亲眼见过,我只知道,这个在我眼前的总司是温柔的。

    此后的十几天,我和阿菊也已经混熟了,她是个典型的日本女人,贤惠能干,心地善良。究竟斋藤为什么杀了她,而她又为什么有这么大的怨气,下了这么重的诅咒呢?司音说斋藤是为了朋友杀了她,难道这个朋友就是三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阿菊的丈夫看起来似乎也挺神秘,经常不在店里,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到目前为止,我是一肚子的疑惑。

    每天去阵前屋购买蔬菜水果也成了例行公事,不过呼吸着清晨的新鲜空气,也是件愉快的事情。在路过一家药屋时,我忽然想起了总司的病,虽然我对结核病并不是很了解,但如果能稍稍遏制他的咳嗽,减轻一点他的痛苦也好啊。我望了望篮中的梨,迈进了药屋,挑了一味叫做川贝母的中药。

    川贝炖梨,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个了,为什么我就没学点医术呢。

    出来路过街边的饴屋时,又想起那天总司给我的豆平糖很好吃,忍不住又走了过去,只见屋前一位身着浅葱色羽织的男人也低着头在挑选。这不是新撰组的队服吗?我走近他,他刚侧过头,正好和我打了个照面。

    “总司!”我惊讶的喊道,“你怎么在这里?”

    总司一见是我,又露出惯有的灿烂笑容,道:“小隐,你也来买豆平糖吗?”

    我点了点头,道:“嗯,上次一吃吃出瘾来了。”

    “是啊,是啊,很好吃。”总司笑容满面地应和着。

    “你今天怎么穿着队服了?”我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

    “哦,今天刚好轮到我和斋藤先生当值。”他一边说着,一边付了钱,把纸袋递给了我:“给你,这是最后一袋了。”

    “不行不行,你那么喜欢吃,”我连连摆手道。

    “没关系。”他淡淡笑着,沐浴在阳光下的他,笑容也是那么耀眼。

    “对了,跟我来。”我一把拉起他,往河岸边走去,他似乎有些愕然,但还是被我拉到了岸边。

    “坐下,”我指了指草地,把一堆东西一扔,自己先坐了下来。他也立刻在我身边坐了下来,道:“怎么了?”

    “一起吃吧。”我打开了纸袋,拿出一块递给了他。他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道:“好。”

    浓郁的豆香充斥着口腔,入口即化的感觉比德芙巧克力还爽滑,看了看身边聚精会神吃着糖的总司,我不由很好奇如果在现代,不知道他会不会也喜欢吃巧克力呢?

    “咳,咳!”他又忍着咳了两声。

    “总司,没关系,不用忍着,咳出来好了,不用这么辛苦。”每听他咳一声,我的心就抽一下。

    “我没事。”他继续往嘴里放了一块糖。

    “总司,你的病需要多休息……”我吞吞吐吐道。

    他看了我一眼,略带惊讶道:“你知道我是什么病?”

    “嗯,我知道一点,我想医生也一定和你说过类似的话吧?”

    “说过,我知道自己的病。”他望着波光粼粼的河水,笑容渐渐隐去,“也许将来,我会在病榻上度过,但是现在,在我还能挥动剑的这一刻,我不想停下来,为了守护身边的人,为了并肩作战的伙伴,我也要拿起剑,继续战斗下去……”

    他抬头的时候眼神淡而清澈,阳光映在身旁,带起他凝望的微笑,久久不曾散去,我的心在一刹那有一丝震动。

    “那就做你想做的事吧,至少以后回想起来,并不觉得后悔。问心无愧,那就行了。”我笑了笑道。

    他转头看着我,重重点了点头。

    “不过,身体还是要当心,不然就算你不想,也只能乖乖躺着了,这个给你。”我把篮子里的梨和川贝交给他,道:“把川贝放在掏空的梨中,隔水炖,全部吃下去,润肺止咳。”

    他笑容依旧,眼中闪过一丝感动,接过了东西,站起身来,道:“多谢了,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嗯,下次再见,谢谢你的豆平糖。”我也收拾了一下,站起身来。

    “这个,谢谢。”他指指手中的东西,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远去,我似乎又听见了一阵咳嗽声,心里,似乎越来越难受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一切好像都很平静。斋藤和三郎看起来是这家近江屋的常客,总司也来过几次,每次他来我都逼着他吃一碗川贝炖梨或是白梨蜂蜜,看他一口一口地乖乖吃下去,我才觉得心里舒服一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少年会让我这么心疼。有时候,他的笑容比他的咳嗽还让我心疼。我总是在想,在他那柔弱的外表下是怎样一颗坚强的心……

    渐渐地,我和他们都慢慢熟络起来,三郎经常会和我开开玩笑,而斋藤虽然依旧沉默,但看着我的眼光明显少了几分敌意。

    今天近江屋刚开门,我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长长的黑发,白色和服,灿烂的笑容。我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总司,怎么这么早?难道……”我眨了眨眼:“这么早就来吃我的川贝炖梨了?”见他今天气色不错,我的心情自然更好。

    “呵呵。”他笑着道:“小隐,今天我们屯所有合战比赛,想不想看?”

    “合战比赛?”我心中一动,听上去似乎很有趣。

    “我和斋藤先生都会参加哦。”他脸上笑意更浓。

    “什么?你也参加?可是你的身体?”我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关系,我至少还挥得动这把菊一文字则宗。”他指了指腰间的太刀。以前我也有所耳闻,菊一文字则宗和加贺清光,是冲田总司最为钟爱的两把太刀。

    两大高手过招实在是个不小的诱惑,我的心里也着实痒痒的,于是和阿菊请了假,跟着总司前往他们的屯所。

    第四节魔鬼副长

    新撰组的屯所位于京都西面的本愿寺内。刚到寺前,就见到寺门前钉着一块写着新撰组名字的木牌,门边还守着两名身着浅葱色羽织的队员,他们一见到总司,立刻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冲田先生。”又略带好奇地看了我一眼。

    总司对他们笑了笑,带着我走进寺内。寺内红枫处处,犹如云霞一般笼罩着庭院,回廊前种植着许多颜色各异的菊花,白的纯净,粉的柔美,黄的艳丽,花瓣随风飘落在石板地上,木制的回廊上,和散落的红叶交相辉映,别有一番韵味。

    时不时的有身着浅葱色羽织的队员从我们身边走过,总司微笑着和他们打着招呼,他们看着我的眼神都带着一丝好奇。也是,我一个女孩好像是有点醒目。

    “总司,你带我来没有关系吧?”我有些怀疑地问道。

    “没关系,没关系。”他笑着摇了摇头。

    跟着总司穿过庭院,来到了一个开阔的场地,站着不少人。我朝四周打量了一下,忽然看见了一个眼熟的人,“斋藤先生!”我笑吟吟地朝他招手示意,虽然他和我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而且其中八句是“清汤拉面”。但毕竟也是个熟面孔,忽然看见还是有点亲切感的。

    他瞥了我一眼,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了。真不容易,算给我面子了,还做出了一点反应。

    “总司,这女人是谁?”一个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的年轻男子挡在了我们面前,笑嘻嘻地问道。

    还不等总司回答,他像是想到什么,又来了一句:“这不会是你的女人吧,好小子,总算开窍了。”

    总司的脸唰地一下子红了起来,低声道:“永仓先生,不要胡说了,她是我的朋友。”

    总司叫他永仓先生,那么这个男人一定是二番队队长永仓新八了。“我叫小隐,初次见面,大家好,我是总司的朋友。”我朝大家笑了笑。

    “你叫他总司?居然没用敬语?”永仓依旧不依不饶,还作出一副凶恶的样子瞪着我。不过,他的脸不用扮看上去就挺凶恶的。

    “永仓先生……”总司正想开口,忽然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新八,好了,别玩了,不然把总司的女人吓跑了。”一个高个儿圆脸的男人走了过来,笑着拍了拍永仓的肩,永仓脸上肌肉一松,哈哈地笑了起来。

    我哭笑不得地和总司对望了一眼,什么总司的女人,越解释越混乱,不过对于那个时代的大多数人来说,男人和女人的关系只有一种吧。

    在大家的哄笑声中,总司的脸越来越红,低声道:“抱歉,我这些伙伴们就是这样随便。”

    “没关系,我不会在意的,被他们调侃几句又不会少块肉。”我冲他笑了笑。

    他闻言又笑了起来。

    “大家准备得差不多了,换上装备就开始合战比赛吧。”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暗沉如薄暮私语,却又明晰似萦绕周身,说不出的好听。有这样声音的人一定也是个出色的人物吧。

    我循声望去,迎面走来两位身穿黑色和服的男人。两人看上去都是三十出头的样子,一位个子中等,结着发髻,面貌亲切之中又略带威严。这个男人不像是那个声音的主人,我把眼光转向了那个高挑的男人,他和总司一样,未结发髻,只是随意地扎起一头长发,黑色发丝在风中飞舞,吹拂过他俊美的面颊,一双深不见底的褐色眼睛,淡淡地泛着琥珀的光泽,嘴角微挑,显出几分不羁,这个男人一看就不是个简单角色,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就是那个声音的主人。

    “刚刚在说话的是我们的土方副长,他身边的就是近藤局长。”总司低声在我耳边说。

    原来那个男人就是以残酷手段被人们称为魔鬼副长的土方岁三,这到底是怎么了,魔鬼副长,鬼之子,和鬼字有关的男人为什么都偏偏这样俊美,他们若是鬼,那地狱也该成了天堂吧。

    我从书上读到过,近藤勇,土方岁三,还有总司都是在一个叫多摩的乡下地方里的试卫馆中相识的,他们几人同为天然理心流宗家近藤周助门下的师兄弟。特别是近藤和土方,从十七岁起就认识,感情亲厚。在他们眼里,总司就像是弟弟一般吧。

    土方的目光冷冷扫过了我,又望向总司,道:“这就是你提过的那个……朋友吗?”

    总司点了点头,笑得一脸无邪。

    看着总司的笑容,土方的眼神也渐渐柔和起来,道:“那就去准备吧。”

    “阿岁,我们也来打上一场吧,在多摩的时候我们经常玩这个游戏,忽然有点怀念起来了。”一边的近藤局长笑着说道,他的声音低沉却温和。

    “嗯。”土方点点头,在转头看着近藤的那一瞬间,我清楚地看见透明的温柔在他眼中闪动,一时间,冷傲俱散,两人相视一笑,一种特别的感情在他们之间缓缓流淌。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很微妙。

    所谓合战游戏,就是分为白队和红队,每队六人,每个队员额上绑上一个瓷碟,手持木刀或竹剑,找机会击破对方额上的瓷碟,被击碎的那个队员立刻要退出合战,哪组的队员最先全部退出就算输了,另一队就是胜方。

    近藤勇,总司,新八等人在红组,土方,斋藤,三郎等人在白组,实力不相上下。我和其他队员则在一边津津有味地观战,为他们加油。

    我可是第一次见识到总司的剑术,只见他轻逸灵动的身影一晃,只听啪啪两声脆响,对方已经有两个碟子碎了,围观的队员们纷纷喝彩,而白组的斋藤也不是省油的灯,还没看清他的动作,红组就听到一声脆响。

    战况激烈,我兴奋地看着比赛,同时又有些担心总司的病。

    啪啪,又听几声脆响,连近藤和土方也败下阵来,场上只剩总司和斋藤还对峙着。

    “不愧是我们新撰组最强的两个人啊。”近藤在一边笑道。

    “总司,加油!”我朝他做了个V字。他稍稍一愣,又立刻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朝我点了点头。我的目光往旁边随意一扫,正好看见土方正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我,我朝他笑了笑,赶紧把目光移开了,可能是因为魔鬼副长这个外号的关系,被他注视着好像真的有一种压迫感。

    总司一扬竹剑,用他特有的突刺技朝斋藤刺去,斋藤举刀架开了第一击,但总司还有接下来的第二和第三击,顺势一刀刺去、瞬息间收回、再度刺出。连串动作仿佛一气呵成,神速无比。在第三击时,只听啪的一声响,斋藤额上的瓷碟被敲碎了!

    总司嬴了!周围传来一片赞叹之声,我一跃而起,冲上去一把抱住他,连声道:“太棒了,太棒了!”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我感到背后有股凉意冒了上来,往旁边一睨,大家都惊讶地望着我,有什么好惊讶的,奇怪……

    “啊!”当我意识到我居然因为过于激动紧紧抱住总司的时候,不由大叫了一声,慌忙跳了开去。要命,我又忘了,这里不是现代,这里是150年前的古代,一个普通的拥抱在这里可是太太惊世骇俗的举动了……

    “抱歉,总司,我不是故意的。”我赶紧道歉,怎么感觉好像自己是个色狼占了他便宜似的。“我是太高兴了,所以……”

    “我知道,”他又笑了起来,“刚才小隐不是也在拼命为我加油嘛。”

    “是啊,呵呵,你不要误会就好。”我干笑了两声。

    “总司,你的女人还真主动!”新八又在那里唯恐天下不乱了。我迅速地回头,甩给他一个白眼。

    “永仓先生,我的名字叫做小隐,总司的女人好像不是我的名字吧。”我唇边漾起一个调侃的笑容,道:“如果我把永仓先生叫做某某的男人,我想永仓先生也不喜欢吧。”反正仗着总司在身边,我也不怕。

    周围传来了一阵笑声,总司似乎忍着,不好意思笑出声来,斋藤的嘴角也微微抽动了一下。

    “啊,总司,你还不管教管教你的女人!”新八的脸皱成了一个包子,大声吼道。

    “抱歉,抱歉,”总司强忍着笑意,朝我打了一个眼色,我立刻心领神会,赶紧跟着他往后面的庭院走去。

    “哈哈哈!”一进庭院,总司就笑出声来,道:“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永仓先生被气成那个样子。”

    “嗯,他的脸生起气来好像包子哦。”我忍不住说道。

    “包子?哈哈哈!”总司笑得如同孩子一般畅快。“要是被永仓先生听到,又要生气了。”

    渐渐的,他止住了笑声,嘴角依旧含着淡淡的笑意,看着我道:“小隐,第一次看到你,我就觉得你有种很亲切的感觉。你让我想起了我的姐姐。”

    “是吗?我长得像你姐姐吗”我笑嘻嘻道。弟弟这么帅,姐姐一定也是个美人吧,我胡思乱想着。

    他笑了笑道:“不过说来也奇怪,你和我姐姐一点也不像,就连性格完全是相反的,可为什么我觉得你们有相同的地方呢。”

    “当然有相同的地方了。”

    “什么?”

    “我们都是女的呀。”

    “——哈哈哈哈!”

    “咳咳咳……”总司又发出了那令人揪心的咳嗽声,他来不及掏出帕子,一口殷红的血喷在面前的黄色菊花瓣上,点点血红触目惊心,然后又是一口血,黄色花瓣轻轻飘落,夹杂着鲜艳的红色……

    我的心,猛的痛了起来,“总司,怎么样?”我赶紧扶住了他。

    他掏出帕子,擦了擦唇边的血迹,朝我笑了笑道:“我没事。”

    “你都在吐血了,还说没事,你不要再强撑下去了!痛苦的话就表达出来,这样强作欢颜更让人难受!”我不由语气激动起来。

    “说了——我没事。”他又重复了一遍,笑容依旧,语气却是带着一丝斩钉截铁。

    我看着他,再也没说什么,只是捡起那些带着血的花瓣,放进了手帕里,揣入怀中。

    “谢谢,”他轻轻说了一声,目光飘向了远处,若有所思。那双纯净的眼眸似乎笼罩了一层淡淡的薄雾。

    总司,为什么要这么辛苦?为什么……

    “总司,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姐姐,我要好好照顾你!”我看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道。

    “呵呵,你比我还小吧,怎么做我姐姐?”他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伴随着几声咳嗽。

    “我不管,你的身体就交给我了。”

    “啊?”

    “我是说,你的健康就交给我了。”刚才那句话好像有歧义。

    总司温柔地笑了起来,这样的微笑,我很想一直看下去。

    “总司!”斋藤不知什么时候幽灵一般站在我们身旁,他附身在总司耳边说了几句,总司的脸色稍稍一变。脱口道:“为什么?”

    斋藤没有回答,他望向了我,道:“副长想单独见见你。”

    “啊?”我的嘴又张成了O型,魔鬼副长要单独见我,寒啊……

    “小隐,还是我和副长说一声,说你不想去吧。”总司轻声道。

    我想了想,又摇了摇头,道:“没关系,我去,他又不会杀了我。”

    总司笑着点了点头。

    魔鬼副长的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小小的矮几,屋子的正中贴着一张白纸,我走近一看,只见纸上面写着几排字:

    严禁违背武士之道

    严禁脱离组织

    严禁随意改变策略

    严禁随意办理诉讼

    严禁私斗

    违背者以上任一条者,切腹

    哦,这不是土方副长制定的以残酷闻名的军中法度吗?在新撰组成立以来,因为触犯这个法度而切腹自尽的队员数目也不小。从高层到低层,无论是谁,只要有人违犯,土方魔鬼副长可是一个都没放过。

    等了许久,都没有人来,这人的架子也太大了吧。我不觉有些无聊起来,转身朝门外走去,刚跨出门就撞在一个结实的胸膛上,好痛啊……我揉着自己可怜的鼻子抬起头,正好对上那双泛着琥珀光泽的眼眸。

    “想去哪里?”他沉声道,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

    “没去哪里,只不过等得太久,随便走走。”我加重了“等得太久”这几个字,这可是你的不是。

    他顾自走了进来,回头冷声道:“还不进来。”

    不能否认,他的容貌无可挑剔,他的声音更是性感动人,但是他的态度实在是让人非常非常不爽。他在榻榻米上坐了下来,一言不发。

    “请问找我有什么事?”我忍不住问道。

    他用一种探究的目光冷冷扫了我一眼,道:“总司在我面前提过你几次,我倒也有一些好奇,现在看起来也不过如此。”

    我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土方先生,如果让我过来只是和我说这些话,那么我就先告辞了。”说着我便准备站起身来,刚移动了一下身子,就感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我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他一手摁在了地上。

    第五节鬼之子

    意外情况突然发生,我瞪着他,一时脑中有些混乱。他要做什么?对了,历史上记载的土方岁三在私生活方面似乎有点风流,难不成……不可能,不可能,他对我这样的应该没什么兴趣吧。

    正想着,他冰冷的手已经滑到了我的脖子上,那好听的声音在我耳边低低响起:“虽然我不清楚你为什么接近总司,但是……”他的手加大了力道,“要是让我知道你是长州派来的奸细,我保证你必死无疑。”

    他浅褐色的眼瞳渐渐加深,死亡的味道从他的手清晰地传到了我的身体上,光是那股杀气就凌厉无比。这个男人,果然不愧为魔鬼副长的称号。此时我的心情倒平静下来,他不可能在这里杀了我,他只是对我有怀疑,我干脆闭上了眼睛。现在还不到动用法术的时候。

    “如果你是这样认为,就干脆再用一把劲吧。”我低声道。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他犹豫了一下,慢慢放开了手。我赶紧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深深呼吸了几口空气。

    “我明白,在这样的混乱时代中生存的你会有这种想法,我并不感到奇怪,要让你信任别人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我也不想解释,也不奢望得到你的信任,不过我也不会因为你的怀疑就疏远总司,因为我想看见——总司的笑容。”我站起身来,不慌不忙说道。

    他的眼中有丝诧异稍纵即逝,只是看着我。

    我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道:“刚才的事我不会告诉总司,因为我想土方先生也是想保护总司才这样做的吧。”

    背对他的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略带暗沉的声音又低低响起:“那么你对总司……”

    “土方先生对总司是什么样的感情,我对总司就是什么样的感情。”我回头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再没有看他一眼,赶紧出了房门。这个魔鬼副长,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刚走到庭院里,就看见坐在回廊上的总司。他已经换回了白色和服,黑色的长发没有扎起来,随意地披散着,风不时的吹起他的发丝,拂过他苍白的脸颊,清幽的回廊,满地的红叶,白衣的美少年,仿佛一副静止而唯美的画卷。我静静站在原地,竟不愿去破坏那份和谐。

    他察觉到动静,侧头一看是我,立刻笑了起来,笑容透明温暖,不染半点尘埃。

    “小隐,没什么事吧?”

    我想了想,哭丧着脸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怎么了?”他看我这个表情,语气中带了一丝疑惑。

    “没事。”我低垂着眼,摇了摇头。

    “土方先生对你说了什么吗?”他有些焦急起来。

    “嗯,土方先生说总司……”我停了下来,斜睨了他一眼,他正一脸认真地听着,脸上毫不掩饰地写了一个大问号。

    “他说啊,不,是我说总司上当的样子最可爱!”我忍不住“格格”笑了起来。

    总司忽然反应过来我在捉弄他,不由又好气又好笑,他故作生气状道:“好啊,你居然敢捉弄我冲田总司!”

    我笑道:“嗯,那总司是不是要和我决斗?好怕怕啊。”

    他也忍不住笑起来,道:“好了,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抬头望天,不知不觉,已经近黄昏了,居然在这里呆了那么长时间。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吧。你还是……休息吧。”忽然想起他的病,刚才血色的一幕又浮现在我眼前,心微微痛了一下。

    “我没关系,现在好多了。”他站起身来,朝我灿烂一笑,“走吧。”我见再说下去也没什么用,也就点了点头,跟着他往前走去。

    刚到门口,那边就晃过来几个人影,我立刻眼尖地认出了是永仓新八和斋藤一、平间三郎。另外还有两个喊不出名字的队员。

    “喂,小隐,你回去了吗?”三郎朝我打了个招呼。

    我笑着点了点头,道:“是啊,平间先生要多来近江屋哦,还有斋藤先生。”

    我瞄了一眼新八,他一脸暧昧的笑容。我赶紧扯了扯总司的衣袖,再不走,恐怕这位永仓先生又要说出什么令人不爽的话了。

    “平间先生你们打算出去吗?”总司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随口问了一句。只见除了斋藤,其余几个脸色似乎都有些怪异。

    “是啊,我们准备去——岛原龟屋。”平间讪讪道。

    “啊。”总司的表情忽然也古怪起来。

    “岛原龟屋是什么地方?居酒屋吗?还是卖乌龟的?”我一脸疑惑地问道。这里的店铺都是某某屋,有时根本搞不清卖的是什么。话刚说完,就看见大家神色古怪,似乎忍着笑意。

    “你想去吗?不过,我看你一个女人还是不要去的好。”新八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神色。

    “永仓先生……”总司轻咳了一声。

    “去又怎么样,难道就你们男人可以去,女人就不行。我还偏偏想去见识一下了,总司,我们也去!”我被他这么一说,反而更好奇了。

    “哈哈哈!”新八一等人大声笑了起来。

    “小隐,该回去了。”总司脸上一阵尴尬,匆匆打了个招呼,拉起我的手就快步往门外走去。背后的哄笑声却越来越大。

    他的力气还真不小,不多时,就被他拉到了一座桥边。

    “怎么了,岛原龟屋到底卖什么啊。”我的好奇心依旧不减。

    “那个,就是,那里不卖东西,”他看了看我,似乎很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那里只有一种女人——艺伎。”

    “艺伎?”一听这个词,我的眼睛都发亮了,脑中立刻浮现出那风情万种的浮世绘来。

    “啊!”我突然大叫起来,“难道,斋藤先生,他,他也……”实在难以把冷冷的斋藤和这方面联想起来。

    “斋藤先生啊,他好像对女人没什么兴趣,每次他都是守在门外,以防那些长州人的偷袭。”总司微微一笑。

    不会吧,斋藤还这么伟大啊……难以置信……

    “那,总司去过没有?”我眨巴了一下眼睛道。

    他的脸微微红了起来,道:“也去过两次,是陪土方先生去的,不过只是观赏歌舞而已,仅此而已。真的。”

    好诚实的孩子,我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总司的话我都相信。哦,我看军中法规要加上一条,凡不陪副长去岛原龟屋者,切腹!”说完我自己先笑了起来。

    总司也笑出声来,我俩相视一眼,又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笑了好一会,我们才停了下来,总司的眼里还带着笑意,似乎有什么在他眼底闪光,他凝视着我,目光渐渐下移,忽然脸色又是微微一红,我顺着他的眼光望去,啊,原来我们的手还拉在一起,他猛地放开了我的手,连声道:“抱歉,抱歉。”

    我笑着摇了摇头,正要说什么,却看见总司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低声道:“别说话。”

    话音刚落,就见五六条人影鬼魅一般地窜了出来,个个杀气腾腾,手中的利刃闪着森森冷意,来者不善,恐怕是新撰组的对头人——长州派吧。

    “冲田总司,你们这些幕府的走狗!不知道杀了我们多少维新志士,今天就拿命来吧!”为首个子最高的那个恶狠狠道。

    总司忽然笑了起来,笑得那样温柔,“那么抱歉了,你们今天不走运,向我冲田总司挥刀的人,是看不到明天的日出的。”

    那人一声大吼,持刀冲了过来。

    “不用怕,闭上眼睛。”总司柔声对我说道。只听唰的一声,爱刀加贺清光已然出鞘,根本看不到他的动作,只见半空里划过一道弧形的刀光,两名浪士便应声倒在血泊之中,刀一出鞘,便杀了两人。我把手从怀里伸了出来,看来我什么也不用做。

    此时的总司完全像换了一个人,一股强烈的杀意笼罩着他的全身。他那墨色的眼眸中竟泛着一层暗红色的光泽,我感到了一阵似曾相识的味道,那是嗜血的味道。

    他手起刀落,那柄利刃毫不留情地割断了剩下两个人的咽喉。霎时,暗红色的鲜血,如同泉涌……昏暗的光线中,飞散的血珠,溅在他天使般洁白无暇的脸上,红得那样刺目!雪一样的洁白……血一样的鲜红……还有他那对散发着隐隐寒光的幽暗双眸……那一刻,他从天使变成了魔鬼。

    这真的是总司吗?这真的是那个总是微笑着的温柔的少年吗?鬼之子,这才是他真实的另一面吗?

    可以在午后笑得不食人间烟火一般,也可以在月夜暗巷中杀戮而面不改色。

    在他切断了最后一个人的喉咙后,白色的和服已经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在夕阳下,浑身浴血的少年持刀而立,不屑的目光扫过地面,刚才还鲜活的生命转眼间就成了冷冰冰的尸体。看着眼前这一幕,我还没能从血腥的杀戮中反应过来,心乱如麻,一片混乱。一时之间,我实在不能立刻接受眼前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少年和那个温柔微笑的少年是同一个人……

    他转过头,看着我。让我吃惊的是,他昔日纯净的眼眸中闪动的是阴郁的、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眼神。“我看,今天恐怕不能送你回去了。”

    我点了点头。

    “嗯,我,我先走了。”我看了他一眼,转身欲走。

    “小隐……”他似乎欲言又止。

    我停下了脚步。

    “没什么,路上小心。”他的声音有些低落。

    我又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我想,我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今天发生的事情。

    今夜,我想我是失眠了。眼前不停地闪过那血腥的一幕,还有总司那散发着寒光的眼神。我心里明白,这不能怪他,这样动荡的时代,他不动手,死的就是他。但从和平社会而来的我,毕竟从未亲眼见过那么残忍的景象——电视电影里的不算,今天可是活生生地发生在我眼前,我一回想起来,似乎还能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唉,叶隐啊叶隐,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你只不过是这里的过客,完成任务就离开,怎么会陷入这么一堆莫明其妙的情绪里去呢。不要把正事忘了,不要再想那么多了……

    第七节阿修罗

    接连几天,斋藤和三郎都没有来店里。到了第四天晚上,我才看见他们熟悉的身影,这次还多了一个人——永仓新八。只是没有看见那个白色身影,我的心里隐隐有丝失落和担忧。

    “小隐,那天有没有吓到你,总司浑身是血的回来让我们吓了一跳。”三郎笑眯眯地说道。“不过那些人纯粹是找死,竟然和总司动手,哈哈哈。”

    我端碗的手微微一颤,只是摇了摇头。一抬头,正看见斋藤若有所思地望着我。

    “总司……他还好吧。”我低声问道。

    “还好,就是咳嗽好像越来越厉害了。”说着他又转向斋藤道:“这几天,我半夜醒来,经常听到总司咳嗽得很厉害,好像不大正常。阿一,你说要不要告诉副长?”

    斋藤依旧望着我,淡淡道:“他不是说了没事,你就不要多事了。”他的眼中有丝难以辨明的神色一闪即逝。

    听到三郎的话,我的心好像又抽紧了,他的咳嗽越来越厉害了吗?为什么我的心里这么紊乱,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也许是怜惜吧。

    “你也真是的,身为总司的女人也不去看看他!”永仓皱着眉道。

    “我已经说过了,我的名字叫小隐,我也不是总司的女人!包子先生!”我也有点怒意了,本来心情就不怎么好。

    “包子先生?”大家一愣,三郎首先爆发出一阵大笑来,斋藤的嘴角也微微上扬,永仓的脸已经扭曲在一起,怒道:“我什么时候像包子了!”

    我看了看他,轻轻说道:“就是现在。”

    三郎看了永仓一眼,笑得更加厉害,还连声道:“像,像……”斋藤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那个,我明天可不可以去看总司。”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说出口来了,在我离开这个时代之前,我想尽我的力给总司多一点关怀。鬼之子也好,人斩也好,都不是总司想要选择的,都不是他的错。

    “当然可以。”斋藤破天荒地回答了我一句。我愣了愣,太阳今天从西边出来了。

    这是第二次来新撰组的屯所了。守卫的队员因为上一次见过我,也就没拦我,还一脸暧昧的笑,一定是认为我是什么所谓总司的女人了。永仓新八,包子新八,也不知胡扯了些什么。

    刚走到里面,迎面就看见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朝我走来,待看清他的脸,我不由大叹倒霉,怎么会这么不走运,偏偏和魔鬼副长狭路相逢。

    我赶紧低下头,装做没看见,快步和他擦肩而过,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那个性感的声音:“来看总司吗?”

    我叹了一口气,只得站住。

    我干脆转过身,直视着他道:“如果土方先生对我有所怀疑,那么我可以立刻离开。”

    他盯着我,默然了一会,沉声道:“跟我来。”

    来就来,谁怕谁。我当下心一横,跟着他进了他的房间。

    “那天总司被袭击你也在场吧。”他坐了下来,淡淡道。

    我点了点头。

    “那么,害怕吗?”他看着我道。

    我摇了摇头。当时那种感觉并不是害怕,经常和鬼怪打交道的我又怎么会害怕。

    “在你去看总司之前,你最好清楚地知道一点,在这里,只有化身为鬼才能生存下去。总司是这样,我是这样,所有人都是这样,一旦感到有威胁存在就绝不会手软。所以,如果你一旦有犹豫,就最好立刻离开总司。”

    听了他这番话,我的心里反倒通彻了。土方这样说,是太想保护总司了,害怕总司被伤害。这样看来,他似乎也不是那么无情。

    我忽然笑了笑道:“土方先生,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幕府第三代将军德川家光说过的话,他在镇压基督教徒时候说:‘杀人的不是我啊,杀人的是政治。’这句话固然是个借口,却也是句真话。所以化身为鬼生存下去不是总司的错,不是你的错,不是任何人的错,只是这个时代的错。我当然明白这一点,杀人不是总司的错,杀人是时代的错。在这个动荡的时代,无论对错,无论是非。每个人只因理念不同,便赌上性命,用手中的刀剑说话。我以前怎么看待总司,将来也是一样,总司的笑容,在我心里永远都是一样的纯净。”

    土方的眼中神色复杂,夹杂着一丝惊讶,“无论对错,无论是非。”他低低重复了一遍。

    我笑了笑,又道:“何况,我并不觉得你们是鬼,就像土方先生,如果真的化身为鬼,就不会这么担心总司了。”

    “好了,去看总司吧,他在教习剑法。”土方像是被人忽然说穿了心事,语气也有点不自然。

    “嗯,那我出去了。”我冲他又是一笑,站起身走了出去。

    很快就找到了试剑馆,一眼就看见了身穿白色上衣、下着黑色裙裤的总司。这身打扮令他更显英姿飒爽。

    “总司,你的女人来了!”有人趁机哄笑起来。又是永仓新八,怎么我就老和他不对盘。

    总司一回头,一见是我,愣了一下又立刻露出一个天使般的笑容,手持竹刀径直走了过来,道:“小隐,你怎么来了?”

    “你忘了吗,你的健康可是交给我了。”我把手中一直提着的食盒交给他,没好气地说:“快把这些白梨蜂蜜全吃了。”

    他笑得更加愉快,伸手接过食盒,道:“那你陪我吃吧。”说着就示意让我跟他出去。我就当没有听见身后传来的笑声。

    “听说你咳嗽更加厉害了?”我低声道。

    他打开食盒,笑道:“好香啊。”这家伙,故意打岔。

    我啪的一声盖上食盒,瞪着他道:“先回答,不然没得吃!”

    他格格笑了起来,道:“我没事,好多了,真的,你看我,精神不是很好吗?”

    “总司……”看他笑得这样灿烂,我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如果按历史上记载的,总司的生命连一年都不到了……

    “总司以前说过有想要保护的人,我想总司想保护的人应该是土方先生和近藤局长吧。”我看着他道。

    他愣了一下,笑着重重点了点头。

    “局长和副长就像是我的亲人一样,自从追随他们那一刻起,我就下定决心了,他们的理想就是我的理想,新撰组就是我们的理想。如果能够守护重要的人,如果能实现梦想,就算我化身为鬼,就算堕入修罗之道我也在所不惜。我想这就是我的命运吧。既然选择了这样一条路,那么,杀人,在腥风血雨中度日,就成了无法逃避的宿命。这条路,是我自己选择的,我不会后悔。”

    “但是你的病,你真的不打算说出来吗,这迟早是会被发现的。”我皱着眉道。

    “那就等瞒不下去再说吧,趁我还能呆在这里的时候,我想尽可能和他们多呆在一起。”

    他浅浅地笑着,天真纯净的笑容令人目眩神迷。

    不拿刀时,他是天使,而一拿起刀,他就成了修罗。可是在蓝天下,他的笑,依旧像天上的白云一样天真,纯得没有一丝杂质。他安静时,这个令人一看就安心的笑容,让拿刀时的他给人带来的令人生畏的影像,全部烟消云散。

    是天使,还是魔鬼,都已经不再重要。

    我只知道,这就是我认识的总司,天真温和,纯净无害。永远不会抱怨命运,只是安静地遵守,无论是怎样艰难的尽头,也还是展开笑颜,坚强走过。

    我的心,似乎越来越痛了……

    日子似乎一直过得很平静,我根本看不出斋藤对阿菊有什么杀意,反而觉得他们和阿菊的关系还都不错,司音是不是搞错了时间?还是有哪个环节出错了?以防万一,我还是照样唤来雀灵随时在阿菊身边。

    期间也去过屯所几次,不过万幸,都没有碰到魔鬼副长。

    这天天色已经很晚,正要打烊的时候,门外忽然走进一位身穿粉色和服的年轻女子,说是她们家小姐忽然想吃近江屋的特制荞麦面。阿菊做的荞麦面颇有名气,经常有附近的人家来买了带回去,就像是现在的外卖吧。不过像这么晚,似乎还是头一次。

    阿菊做好面,放进了食盒,交给了那名女子。那名女子伸手接过,便匆匆往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只听“咚”的一声,她忽然摔倒在地上。我和阿菊赶紧跑了过去,扶起她。这一跤似乎跌得不轻,她的脚踝肿了一大块,只见她面带焦虑,挣扎着又想站起来。

    “我看你暂时是动不了,休息一下再回去吧。”我替她揉了揉腿道。

    她顿时面有难色,道:“我没有关系,只是阿常小姐她,如果没有及时送去,只怕她会迁怒于我,也许会把我赶走的……”

    我想了想道:“没关系,你告诉我在哪里,我替你送去。”

    她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随即又黯然道:“可是已经这么晚了……”

    “不用管这么多,我替你送去就是。”我笑了笑道:“在哪里?”

    她迟疑了一下,道:“岛原龟屋。”

    “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提起食盒。转身朝门外走去。

    刚转身,忽然反应过来,岛原龟屋?这名字怎么那么熟?好像在哪里听见过?嗯,对了,那天永仓不是提起过吗?哎呀,那么说来就是有艺伎的地方,说白了就是妓院啦。我忽然觉得兴奋起来,终于有机会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了。

    “那么阿常小姐?”我忍不住问道。

    “阿常小姐是我们那里最受欢迎的艺伎。”她低声道,哦,完全明白,就是花魁吧。怪不得可以有几分嚣张。听她这么一说,我更兴奋了,不知花魁美成什么样子。

    “小隐,岛原龟屋在六条的杨梅小路上,穿过七条的油小路就到了。”阿菊生怕我迷路,又提醒了我一次。

    “知道了!”我一边应着,一边踏出了房门。

    七条的油小路,不就是我刚到这个时代出现的地方吗?一路走去,四周都静悄悄,偶而飘过的游浮灵我也习惯了,他们不招惹我,我也懒得理他们。

    刚走到油小路附近,就见到前面的巷子有三四个武士打扮的人不急不慢地走了出来,看起来似乎刚从什么居酒屋出来。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带着寒意的秋风吹过,我忽然感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一股杀意。

    就在那时,只见一个高挑的黑色人影鬼魅般闪了出来,银色刀光一闪,为首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另外几个见状匆忙拔刀,但那黑衣男人根本不让他们有拔刀的机会,电光火石的速度下,黑衣男人已经用一个极其潇洒漂亮的姿势把刀插回了刀鞘。与此同时,昏暗的光线中,那几个人黯淡的影子,颓然缓缓倒下……刹那间,鲜血飞溅,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迅速弥漫在空气中。

    此地不宜久留,我刚要挪动脚步,那男人正好回过头来,月色之下那张脸清晰的印入我的眼帘。

    “啊,斋藤先生。”我忍不住轻呼一声。

    他闻声也看到了我,脸色稍稍一变,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扯起我就走。

    “你都看见了。”他把我拉到一个偏僻的巷子里,冷声问道。

    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我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心里却是有点紧张,刚才的情形一定是他在执行暗杀的任务,他现在到底想怎么样?是想灭口吗?虽然我可以用雾遁,但他拔剑速度如此之快,还真不好说。想到这里,我额上开始沁出了细汗。

    “那么,”他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神色,道:“就忘了你所看见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松了一口气,连忙点了点头,看起来他对我并没杀意。

    他若有所思地望着前方,对方身上飞溅出的血迹早已隐入了他衣服的黑色之中,眉梢间还遗留了几滴已经干涸的暗红色血迹。淡淡的月色笼罩着他的全身,皎洁银白的月光和暗红恐怖的血迹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斋藤一,这个冷酷的剑客,他的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

    “斋藤先生,你是为了什么加入新撰组呢?”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

    他似乎没料到我突然会问这个,愣了一下,转头看了看我,又转过头去,看着前方,没有说话。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我的时候,他忽然开口了。“你知道恶即斩吗?”他问了句奇怪的话。

    这句话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如果我没记错,那是斋藤一一直所坚持的信念:只要是邪恶的东西,便要统统斩碎。

    我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可是恶的标准是什么呢?每个人对恶都有不同的定义吧。恕我无礼,在那些维新人士的心里,恐怕斋藤先生就是恶的吧。”

    他淡淡看了我一眼,道:“如果他们有这个能力,也可以来杀了我。”

    我想起日后也许他会杀了阿菊,又忍不住问道:“那么只要斋藤先生认为是邪恶的,无论男女老少,你都会斩杀,是吗?”

    “是恶,即斩。”他干脆地回答道。

    我心里一沉,低声道:“难道斋藤先生就没有想要珍惜的人,想要保护的人吗?”

    他瞥了我一眼,转过身去,“我斋藤一,不需要那样的存在。”话音刚落,他就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我驻立在原处,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涌起了一丝复杂的情绪。看了看手里的食盒,忽然想起来,还要到岛原龟屋去呢,不然去迟了,就连累那个女孩了。

    深深呼吸了一口夜晚的空气,我快步向前走去。

    走了大约一刻钟左右,就到了岛原龟屋,和周边地方的安静不同,这里似乎热闹许多,挂满灯笼的狭长街道上,到处是腰携太刀的浪人武士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们。招揽生意的声音和男女间的调笑声此起彼伏,这也算是江户时代的夜生活了吧。

    我一走进岛原龟屋,把来意一说,立刻有一名年纪很轻的女子把我领到了楼上的一间屋子里。

    “请你稍等。”她跪坐在榻榻米上,朝我鞠了一躬。

    “等一下!”我有点急了,“为什么让我呆在这里?付了钱不就行了。”

    她很商业化地笑了笑,道:“抱歉,阿常小姐要求很高,如果不满意,还是要请你退回去。”说完她就拉上了移门。

    “啊!”什么呀,难不成还要我拿回去吗,这个什么阿常小姐……

    我打量了一下房间,布置得倒也雅致,墙角处插着一盆用白菊和红叶插出来的盆景,盆景旁放着一张紫色矮几,旁边放置了几个绣着牡丹的丝绸垫子。

    目光扫过内侧,里面铺着一层被褥,我又开始朝邪恶的一面想开了,这里应该就是那位阿常小姐的房间吧,那么阿常小姐也是在这里接客了。

    我把食盒放在了矮几旁,矮几旁白色纸灯内的烛火在暗夜中轻轻摇曳。一阵秋风随着格子窗里吹了进来,烛火更加摇曳,唯恐烛火被吹灭,我赶紧站起身去关上格子窗,手刚触及纸窗,只听轻轻“噗”的一声,眼前一片黑暗。

    啊,糟糕,我愣了一下,刚想转身摸索到门外,忽然听见移门被拉开的声音,是那位阿常小姐吗?我不自觉地往前一伸手,却触摸到一个结实的胸膛,这个触感,不是女人。我顺手又摸了几下,要命!是个男人!

    我赶紧想缩手已来不及,那人一把抓住我的手,往他的方向一拽,顺势一放,我脚下一轻,转瞬之间,已经倒在了榻榻米上,被他紧紧压在了身下。

    十九年来第一次遇到这种意外情况,我一时之间愣在了那里,怎么回事?我是来送外卖的,我自己可不是外卖啊!

    第八节杀戮之夜

    他的手熟练地滑到了我的衣襟处,我赶紧一把抓住他的手,在他做出进一步行动前,不假思索地用了一招任何人都会用的招数,大声尖叫起来:“啊!!!!!”

    这招果然有用,他立刻就放开了我,冷声问道:“你不是阿常,你是谁?”

    这个声音,性感动听如同薄雾萦绕,好熟悉的声音……

    正在这时,房间忽然亮了起来,好像是外面的人听见喊声手持灯笼冲了进来。

    借着烛光,我一下子就看清眼前的这张脸,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结结巴巴道:“土……土方先生。”

    他也是一脸震惊,“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来送东西的,是你认错人了吧。”我无奈地答道。

    “送东西送到这里,你怎么那么笨!”

    “喂,是你自己那么猴急,连是谁都没分清就上!”

    他显然被我的用词愕然了一下,随即又皱眉道:“姑娘家怎么这样说话!”

    “哼!”我重重哼了一声。

    “啊,副长!啊,总司的女人!”一个声音惊诧地响了起来。我转头望去,不由大叹倒霉,永仓新八这个长舌哥哥居然也在这里!

    “副长,你和她……”永仓也是一脸震惊,顺着他的目光,我忽然又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土方和我居然还保持着那样一个暧昧的姿势。

    他好像也察觉到了,赶紧起身,往后退了一步。

    “喂,包子先生,你可不要到处乱说,这是一个误会!”我瞪着永仓道。

    永仓脸上闪过一丝奇怪的表情,贼笑兮兮地溜出人群。他不会去乱说吧,我和土方交换了一个同仇敌忾的眼神,土方立刻夺门而出,门口立刻传来了永仓的一声惨叫。我这才放下心来,魔鬼副长一定有办法让他乖乖的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晚上回去之后,我倒头就睡,今天实在是太累了……

    岛原龟屋的闹剧总算是过去了,不知道土方用了什么办法,反正新八是一个字也没有乱说。

    随着天气渐渐转冷,总司的咳嗽似乎越来越厉害了,他来近江屋也不如以前那么频繁了,我偶而也会去本愿寺看望他。有时候我们也会在饴屋前碰上,一起吃着豆平糖聊天。

    虽然看似一片平静,但京都的政局已经动荡不安。按历史书上记载,倒幕军很快就会在京都掀起战争了……

    这天,刚从阵前屋回来,照例又是一篮配菜萝卜。也不知为什么,这个时代的菜肴里似乎总是少不了萝卜这道配菜,日本武士们向来看不起注重饮食的人,觉得那是大丈夫不齿的行为。平时饮食就很简单,以谷物、腌菜、海带、紫菜和鱼为主。还有茶泡饭之类的更是简单,就是把米饭烧熟放凉,吃的时候用热茶冲下去,再加一点盐。这种东西携带和烹调都很方便,却是严重缺乏铁、蛋白质、维生素等营养元素。

    而新撰组常常需要伏击、追踪、护卫,平常也常吃这种东西。老是吃这样的东西容易导致贫血、抵抗力低下。总之和现在的日本料理相比,实在是乏味单调多了。和我们中国丰富多彩的佳肴相比,更是天地之别。在这里一段日子,我好像清减了。等我回去之后一定要拉着飞鸟请我大吃一顿。

    正想得出神,忽然撞到了一个人身上。篮子里的萝卜掉了一个出来,我也没看撞到了谁,只是习惯性地说了句“对不起”,就弯下腰捡起那个萝卜想走。

    “就这样想走吗!”一个低低的声音传入耳际,我闻声抬头一看,这才觉得有些麻烦。一个浪人打扮的年轻男子正很不友好地看着我。

    我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道:“我已经道了歉,这样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武士,武士。”他语气忽然又轻佻起来,“不过,你要是愿意陪陪我,我就饶恕你这一次。”

    什么烂人啊,我看了一下周围,有好些人在围观,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唉,人情冷漠,现代和古代一个样。看情形也只能自救了,但这么多人面前又不好用法术。

    “哦,这样啊,本来我不该拒绝,不过这里人那么多……”我故作羞涩状,低声道,“不如,你跟我来。”一转身往前面的狭巷里走去。

    他立刻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飞快跟了上来。

    一进到空无一人的狭巷,我就露出了一个邪恶的笑容,迅速把定身符贴在了他身上。看着他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我不由笑得更灿烂,这下子,你可就成了砧板上的肉,任我宰割了……

    当然,首先,抡起巴掌给了他两个重重的耳光,直打得他眼冒金星,脸颊上清晰的留下我的魔爪印。

    “想让我陪你,你配吗?”我捏着他的下巴笑道。原来捏人下巴是挺爽的。

    “你,你是什么人?”他说的话由于肿起的脸而显得含糊不清。

    “你管我是什么人。”

    “我要杀了你这个可恶的女人!”他似乎很不服气的样子。

    “给我闭嘴!”我顺手拿起篮子里的长萝卜,掰下一节,塞到他嘴里。

    “你不用管我是什么人,反正惹到我的人,是看不到明天的日出的。”总司说那句话的时候很帅,我也拿来套用一下。

    正想着再怎么想点花招,给他点教训,巷子里忽然冲进一个人影,一个熟悉的冰丝般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马上远离那个女孩!”

    是总司的声音!我一转头,果然是总司!“小隐,是你!”总司看见是我也是大为惊讶,“快离开那个危险的地方!”他大声道,语气中更带了一丝急促。身穿浅葱色羽织的他看起来是在巡逻之中,我赶紧扯下那人身上的定身符,以最快的速度一个转身,跑到了总司身边。

    “我没事!”我冲他笑了笑。那男人刚反应过来可以动弹了,就“唰”地就拔出了腰间的刀,准备想要攻击。

    “想对新撰组的一番队长挥刀吗?”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男人猛地一惊,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总司,迟疑道:“难道你是……”

    “新撰组一番队长冲田总司。”总司的脸上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不过这笑容在那男人看来恐怕是地狱的呼唤吧。只见他脸色大变,头也不回地飞也似的逃走了。

    “小隐,你还好吧?”总司也没去理会他,只是担心地问我。

    “没事,幸好你赶来了,对了,你怎么会过来?”我笑嘻嘻地看着他道。

    他露出一丝释然的神色道:“刚刚和斋藤先生在巡逻的路上听到他们在说有浪人骚扰百姓,所以就来看看,没想到是你,你没事就好。”

    “我看有事的不是她。”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身边传来,我冷不妨被吓了一跳,猛一抬头,这才发现斋藤一不知什么时候幽灵般站在我们身边了。我轻拍着自己胸口连声道:“斋藤先生,你怎么像个鬼似的突然出现,这样容易出人命哦。”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毛,难道他察觉到什么了?

    走出巷子,我和总司有说有笑走在前面,斋藤在后面离我们五六步远的地方紧跟着我们。

    一阵冷风迎面吹来,总司立刻低低的咳嗽了几声。我心里微微一颤,继续笑着道:“新年很快就要来了呢。”

    一说起这个,总司笑得更加灿烂,道:“嗯,你知道吗,每年新年的时候,京都府会在隅田川河附近举行烟火表演,漂亮极了。对了,你见过烟火吗?”

    “我,我没见过。”我低低道。我可没撒谎,我的确没见过古代的烟火。

    “这样啊,”他神秘地笑了笑,道:“那放烟火那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看烟火是最棒的。”

    看他一脸愉悦的表情,不知不觉中我也被他感染了。我点了点头,“好啊,你别忘了哦。”

    他看着我微笑,笑得那样无邪透明温暖脆弱。

    离新年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近江屋的生意也比往常要更忙,店里基本都是阿菊一个人在忙,她的丈夫竹下经常不在店里。

    这天夜晚,天气格外寒冷,只听见外面风声凛冽,店里反常的没有一个客人。竹下先生像往常一样不在家里,阿菊和我闲聊了一会后,准备打烊休息。

    正当我收拾桌子的时候,她忽然弯下腰痛苦地呻吟起来。我一惊,赶紧扶着她,问道:“怎么了,阿菊?”

    她的额上已经渗出一层冷汗,低声道:“我、我肚子疼得厉害。是、是老毛病了。”她挣扎着站起身来,在一个木盒里翻些什么,翻了一会,脸色一变,道:“糟糕,药已经吃完了。”

    “什么药?我替你去买。”我接口道。

    她面露难色,道:“已经这么晚了,算了算了。”看她疼痛难忍,倒有几分像胃溃疡之类的毛病。我扶她在内房躺下,道:“我去买,你等着我,没事的。”

    她犹豫了一下,道:“谢谢你了,只要你和松尾先生说是近江屋的阿菊,他就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朝她笑了笑,匆匆跨出门外。

    那间药屋在八条,以前在那里买过川贝。所以我很熟悉。

    夜晚的京都的确寒气逼人,刚一出门,我就被冻得打了一个哆嗦。赶紧把衣服裹得更紧,快步向前走去。

    在快到了药屋时,隐隐看见药屋楼上的纸窗上映照出几个人影,心中一喜,看来老板还没有睡。正想继续往前走去,忽然看见几个人以极快的速度包抄了这里,周围很暗,我看不清是什么人。以防万一,我立刻侧身躲在隐蔽处看着他们,只听一个暗沉的声音低低响起:“长州派来的那些奸细今晚都在这里聚会,等一下如果有反抗者,立刻斩杀!”我震惊地捂住自己的嘴,以免发出声响。这个声音,不是魔鬼副长的声音吗?他们在执行任务?居然是这间药屋?

    几个人影迅速蹬开移门,闪电般地持刀冲了进去。屋里立刻传来了惨叫声,刀剑交刃的声音,还有——刀剑扎在身体内的扑扑声。白色的纸窗上犹如泼墨一般,盛开了一朵又一朵、一片又一片血色的花,在昏黄的烛光下益发显得诡异而恐怖。

    此时此刻,他们全都化身为鬼了吧……

    “当”的一声,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冲了出来,随后又冲出了几人,其中一人出手极快地在他背上猛砍了一刀。就在这时,月亮不知什么时候钻了出来,在月光下,我清晰地看见了那几个身穿浅葱色羽织的新撰组队员,魔鬼副长,斋藤一,平间三郎,还有——总司。在那男人身上加了致命一刀的是平间三郎,那男人倒并没有立刻倒下去,反而抬起头,不甘心地瞪着双眼望着远方,艰难地说道:“只、只有维新,日本、日本才能有未来……才能摆脱亡……亡国的命运啊……”他忽然一个转身,挣扎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用最后一口气,对着三郎道:“平、平间先生,我、我不怪你,请、请把这个代我交给阿菊。”

    在那男人倒下去之前,我借着月光看清那名男子的脸,大惊失色之下终于忍不住轻呼一声。那个男人,居然是阿菊的丈夫竹下先生!原来他是长州蕃的维新志士!

    一声轻呼刚出口,我就感觉身子一轻,被人一把从暗处提了出来。

    “小隐!”总司吃惊地瞪着我,脸上失去了惯有的笑容。

    “怎么又是你。”斋藤的脸上也闪过一丝诧色。唉,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每次都碰上这种事。

    把我拎了出来的土方一见是我,手下不自觉的一松,充满戒备的眼神也稍稍缓和了一点。

    “你怎么在这里?”他冷声问道。

    “我替阿菊来买药。”我一边说,一边同情地看了已经死去的竹下一眼,不禁有些伤感,该怎么和阿菊说呢。

    我又看了一眼三郎。往日开朗的三郎手握那个布袋,一直呆呆地站在竹下的尸体旁边,喃喃道:“怎么偏偏是他,怎么偏偏是他……”

    “扔了它。”斋藤冷冷道。

    “不,”三郎飞快地把布袋放入怀中,“这是他让我交给阿菊的,我不能拒绝。”

    “这样阿菊不就知道是你杀了他丈夫吗?”土方敛色道。

    “本来就是我杀的。总之这样东西我一定要亲手交给阿菊,你们谁也别说了!是我杀了她的丈夫!难道连这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能答应吗!”他一反常态地吼道。

    土方和斋藤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刀插回了刀鞘。

    “回去吧。”总司淡淡笑着,轻轻拍了拍三郎的肩膀。三郎没有说话,缓缓往前走去。

    “副长,我晚一步回去。”总司微笑着朝土方说道,土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总司,点了点头。

    看着他们的背影远去,总司的笑容消失了那么一瞬,很快又重新对我微笑道:“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脑中一片混乱,不知道该怎么和阿菊说这件悲惨的事情,不停的想象着阿菊知道这件事后悲痛的表情,心情越来越坏,仿佛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他的神情黯淡了一下,还是继续笑了笑道:“那么……”

    “总司,我知道杀人不是你的错,但是我不喜欢你那种杀了人还很无所谓的态度……”我也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脸上表情变幻莫测,眼眸中闪过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森森寒意,连声音中也带着一丝寒意,“因为——我不是人之子,我是——鬼之子。”我忽然感到一股寒气从背脊上冒了起来,这样的总司让人觉得压抑。

    “总司,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惊觉失言。

    “我明白。好了,送你回家吧。”他忽然又笑了起来,刚才压抑的感觉顿时烟消云散。

    总司,你到底是天使,还是修罗?

    “咳咳咳……”他忽然弯下身子,捂著嘴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了一口鲜血,紧接着又是一口。我清晰地见到鲜红的血正从他的指缝里漏出来,心,猛地抽痛起来。我朝他走了几步,蹲下身子,一把把他紧紧地搂在了怀里。他的身子猛的一震,想要把我推开,低声道:“咳咳……我会弄脏你的衣服。”

    我把他抱得更紧,一边摇着头,嘴里却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疼的感觉一丝丝从心底蔓延开来……

    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肩上忽然一热。我的身子一颤,总司的血,很热,很热……我的肩部好像在灼烧……

    寒冽的冬夜里,风继续吹着,我紧紧拥抱着总司的双手,迟迟没有松开……为什么,这个少年这样让人心疼……

    第九节京都烟花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了近江屋。幸亏阿菊看起来也没那么疼了,我胡乱编了个理由说没有买到药后就匆匆去睡了,一直昏沉沉的。

    我似乎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平间三郎杀了阿菊的丈夫,莫非是阿菊替她丈夫报仇,杀了三郎,所以斋藤才会杀了她?想到这里,我的心里一个激灵,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第二天深夜,已经到了打烊时分,阿菊因为竹下先生还没有回来而焦虑不安。我看着她,三番两次想说出实情,却又不知该如何启齿。

    正在犹豫之时,却见门外帘子一动,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我惊讶地看着来人,居然是平间三郎,忽然想起他昨晚说过的话,那么他……

    还没等我想更多,三郎已经走到了阿菊身边,脸色发青地掏出了那个布袋。阿菊一看那个布袋,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脸色惨白的颤声道:“他,他……”

    三郎会意地点了一下头。

    阿菊脸色更加惨白,缓缓伸出手,接过那个布袋,幽幽道:“是你?”

    “抱歉,是我。”三郎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阿菊脸上的神情变换不停,让人吃惊的是,她并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对三郎又打又骂,在一丝复杂的神情闪过之后,她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想不到这一天还是来了。”

    听她的口气,似乎早就知道她丈夫的事。她抬眼望了一眼三郎,冷冷道:“我不怪你,这是他的命。”

    三郎似乎没料到她是这样一个反应,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走吧。”阿菊转过头,下了逐客令,“虽然我不怪你,只是,我以后也不想见到你了。”

    三郎闻言身子一颤,默然了一会,转身而出。

    “小隐,接下来拜托你了,我想休息。”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内屋走去。

    看着她这个样子,我的心里有点酸酸的,同时又有些疑惑。她看上去并不想报仇之类的,那么又如何被斋藤所杀,又怎么会下了那样的诅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过几天,事情又开始朝着一个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三郎似乎并没有照阿菊所说的做,反而来得更加频繁。每一次不是帮着她干活,就是给她带点钱物。虽然阿菊每次都退了回去,既不理他,也没个好脸色给他看,却也没有非要赶他走的意思。总之,感觉有些奇怪。

    天气越来越冷,离新年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新年的气氛似乎也越来越浓了。日本的新年是感谢带来五谷丰登的神的时候,也是欢迎保佑自己的祖先神灵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在门的两旁悬挂松、竹和草绳,用来欢迎这些神和神灵。阿菊的心情已经慢慢平复,还特地和我去买了一些过年的用品。

    很快,就到了新年的前夕。我想起总司喜欢吃甜食,不如做点好吃的给他。做什么呢,蛋糕?有点难度,豆沙包?没创意,对了,蛋挞!以前吃肯德基的蛋挞吃出瘾了,非要自己学着做,这次应该派上用场了。

    于是赶紧起来忙乎,鸡蛋,面粉,一样一样地准备起来。只可惜这里没有烤箱,味道恐怕要差很多,将就一下算了。

    正忙得兴致勃勃的时候,一个白色人影迅速晃到了我的面前,一个放大的笑容映入我的眼帘,“小隐,在忙什么?”

    “啊,总司,不要看!”我也不顾满手面粉,赶紧把他推了出去。他有点摸不着头脑,盯了我一阵,忽然放声大笑起来,我一脸困惑地看着他,道:“怎么了?”

    “你、你的脸,呵呵……”我赶紧翻出木盒里的镜子一看,不禁自己也觉得好笑,脸上东一块白,西一块白,不自觉伸手去擦,谁知他笑得越加厉害,气得我扔下镜子,伸出沾满面粉的魔爪就往他脸上抓去,他也没有躲,顿时脸上白乎乎一片。我不由也笑了起来,笑了一阵,忽然想到万一面粉呛到他肺里就糟糕了,赶紧拿起身边的毛巾擦他的脸。

    “总司,你不要动!”我仔细地替他擦着,他微笑着,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好了。”我话音刚落,他的眼睛就忽然睁开,幽黑的眼眸牢牢盯着我,仿佛一潭深泉,让人不舍得移开眼光。

    “我也帮你擦吧。”他微微一笑,拿过我手中的毛巾,不由分说往我脸上擦来,刚移开毛巾,他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坏坏的笑意,抿着嘴,似乎强忍着笑。看他这个样子,我就知道没好事,拿出镜子一看,顿时大怒——我更像奶牛了。

    “总司,你怎么擦的!”我一边说着,一边把他往门外推。

    他退到门口,一直一直笑着。

    “我来接你去看烟火啊。”他笑着说。

    我看了看楼上,道:“可是阿菊还没回来,我现在不能走。”

    “那我陪你一起等吧。”

    “不要了,你也知道,她丈夫是你们新撰组……所以还是不要和她碰上了。我也不想让她知道我是和你出去,免得她难过。”我低声道。自从发生那件事后,除了三郎,其他新撰组的队员就没有再来过。

    总司看着我,点了点头,道:“那好,我在屯所等你。”

    “嗯!”我回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一直等到我的蛋挞完成,阿菊才回来。我让她尝尝,她怎么也不肯尝,说是受不了这股味道。看她心情还好,我就和她告了假,出门往新撰组的屯所走去。

    狭长的街道上比往常都热闹,到处都是盛装的人们,女子们身穿各种五颜六色的和服与丈夫或是家人悠闲漫步在街上。周边都是一些卖扇子、卖金鱼的商贩,我也没时间一一细看,草草扫了几眼,继续往前走去。

    到屯所的时候,这才发现屯所大门上也挂着松枝和草绳,寺内还挂着不少纸灯笼,倒也有几分过年的气氛。

    “小隐!”总司远远看见,朝我笑着挥了挥手,示意我跟着他走。

    “总司,你不是要带我去看烟火吗?”我有点纳闷地跟着他往寺内深处走,好像不大像哦。

    他神秘地笑了笑,道:“走吧。”

    一直跟他走到庭院后的住所处,他笑吟吟指着房顶道:“就是这里。”

    “啊……”我的眉毛跳动了一下,仰头问道:“你说的好位置就是……房顶?”

    “对啊。”他笑得一脸纯真,把我带到旁边的梯子旁,道:“上去吧。”

    谁又能拒绝微笑着的总司的话?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拎着我的小食盒爬了上去。

    爬了几格,我刚把头探出房顶,一见坐在屋顶的人,差点一头载了下来。魔鬼副长土方岁三正手持一碟清酒,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愣在那里干什么,上来!”他的脸上虽然没什么笑容,语气倒还缓和。现在是骑虎难下,我看了看他,也就硬着头皮爬了上去。

    这才发现,原来不只他,斋藤一和近藤局长都在。

    我连忙和他们打了招呼,斋藤依然是微微点了点头。近藤先生朝我温和地笑了笑,道:“总司说了要带个朋友来,原来是你,上次合战比赛的时候你好像来过吧。”

    我点了点头,道:“是啊,上次我见过近藤先生一次。”

    “这样啊,那么你也来喝一杯吧。”他笑眯眯道。想不到让人害怕的新撰组的局长的性情是这样亲切,完全和魔鬼副长是相反的性格。

    我笑着接过他递过来的一碟酒,正想尝尝什么味道,就被人夺了过去。我一看,总司不知什么时候也上来了。

    “小隐是女孩,还是不要喝这个了。”他温柔地笑着,脸上却写满了“不可以喝酒”这几个大字。

    近藤嘴角含笑,看着我和总司,忽然开口道:“总司今年也有二十五了,也该成家了吧。”话音刚落,就听“扑”的一声,总司刚喝进去的一口酒全喷了出来。

    “总司,怎么了。”土方颇为好笑地看着他。

    “局长,我看今天好像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吧。”总司神情尴尬地说道。

    “哦?那什么时候才合适?等过了新年?”土方似乎觉得调侃总司很有趣。

    “阿岁,你也别只说总司,你自己也是,都三十多了,也不成家,真是让我操心。”近藤摇了摇头道。

    “小胜!”土方的脸上少见的闪过一丝局促,“我都说了,一切以新撰组为重,我可不想有老婆这个累赘。”

    “土方先生是只要女人不要老婆吗?”我想起他经常去那种地方,忍不住脱口而出。

    周围一片安静,过了几秒钟,众人爆发出一阵大笑。

    “呵呵,总司,你的这个小朋友真有趣。”近藤笑得前俯后仰。总司也是笑个不停,斋藤的嘴角也轻轻扬起。

    忽然感到身上一阵寒意,我悄悄抬头,正好对上土方想要揍我一顿的眼神,我赶紧往总司的方向挪了挪,那眼神,怪吓人的……

    “一起喝酒的人,一年比一年少了,不知明年,我们还能不能一起这样喝酒呢。”近藤忽然低声说道,他眺望着远方,神情难辨。

    “当然能了!”土方眼中闪过一丝温情,轻轻拍了拍后藤的肩膀,道:“小胜,明年还是我们在这里陪你喝酒,我保证。”

    听着他的话,我的心里忽然难受起来,明年这个时候,恐怕大部分人都不在了……死去的固是勇者,而活着的人却要背负着痛苦和逝者的梦想,独自走着漫漫长路。抛弃了过去,亦看不到未来。

    “对了,尝尝我的手艺哦!”我不愿再去多想,赶紧献宝似的把食盒打开。

    “什么奇怪的东西。”土方皱了皱眉。

    “是用鸡蛋做的,叫做蛋挞,尝尝啦。”我热情招呼了半天,只有总司犹豫着拿起了一个,刚咬了一口,就很不客气地吐了出来。“好怪!”

    “你,不想吃就直说好了。”我气得一手夺过他手里的蛋挞。我做的真有那么难吃吗?谁知他又飞快地夺了回去,瞪了我一眼,道:“我又没说不吃!”

    有总司做榜样,无论是斋藤,还是土方、近藤,任我说破嘴皮他们也不肯尝一下了。

    众人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总司勉为其难地吃着剩下的蛋挞,在他准备吃第二个时,我适时阻止了他。算了,不能再虐待美少年了……

    “砰!”一声巨响,一道五颜六色的烟火在空中绽放,犹如盛开在半空的金菊,姿态优雅的在空中划出无数道华丽的轨迹,慢慢陨落。“砰!”又是一个,响声逐渐频繁起来。妖娆多姿的烟火立刻吸引了大家的目光,腾空而起的美丽烟花照亮了京都的夜空,也照亮了所有的这些人。

    “快看,小隐!”总司兴奋地指着空中喊着,活像一个天真的孩子。

    随着烟火一个接一个的绽放,总司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在漫天烟火的映照下,更是散发着夺目的光彩。

    总司的二十六个年头,不也正像一场绚烂的烟花,须臾消散?

    看着温柔微笑着欣赏烟花的总司,想到他注定的结局,我不禁潸然泪下……

    “怎么了?”总司忽然惊讶地问道。我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忙擦了一下眼泪,道:“没什么,第一次看到这么美的烟火,好感动哦。你看,我都感动得流泪了。”目光扫过斋藤,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不由心里一惊,忙收回目光。

    他又笑了起来,轻轻说了声:“笨蛋。”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他的手轻轻覆在了我的手背上,柔声道:“明年也一起看烟火吧。”我看着他,他抬头望着天空,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容。我的心,好像被石头压着,就快要喘不过气来,总司,永远看不到明年的烟火了……

    如果可以,我也想——改变总司的命运……

    第十节意外

    年后的京都,局势似乎越来越紧张了。倒幕军要攻来的消息传遍了街头巷尾,人人自危,生怕开战。这期间,新撰组的队员似乎都更忙了,只有三郎,还是雷打不动隔三岔五就来近江屋帮忙,嘘寒问暖。阿菊尽管还是不怎么搭理他,但看着他的眼神似乎柔和起来了。

    三郎诚心诚意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歉意,阿菊也有点被感动了吧。

    而且连阿菊也没有料到,她居然怀孕了。按时间推算是她丈夫出事前不久怀上的,才两个多月,还显不出来,这件喜讯给了阿菊很大的安慰,她的笑容也逐渐多了起来。

    一月末的时候,终于下起了大雪,大雪下了整整三天,京都似乎变成了一座银白色的雪之都。

    总司的咳嗽越来越厉害,偶尔和我独处的时候,也是咳个不停。

    二月初四是日本的立春。因为答应了总司,所以我早早就去了他们的屯所。一到那里,总司就带我到房里,打开所有门窗,笑嘻嘻地给了我一大把豆子,让我跟他们一起喊,鬼出去,福进来,一边撒豆子。

    土方、近藤、斋藤等一大帮人都在一旁微笑着看着我们。

    这是日本立春的习俗,总之也是驱鬼祈求吉祥的意思。我也觉得很有趣,撒着豆子,喊了起来:“鬼出去,福进来!鬼出去,福进来!”

    心里又有点好笑,我学了这么久通灵术,可从没听过鬼是怕豆子的。

    “小隐,今天如果吃掉和年纪相同的豆子,就会有好运哦。你今年是十九岁吧,快点吃。”总司笑着又给了我一把豆子。

    “哦!”我很是高兴地拿起一颗豆子就往嘴里放。刚吃了两颗,就见总司忽然脸色苍白,猛的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还来不及用手捂住,就“哇”地喷出了一大口血,鲜红的血在莹白的雪地上化开了痕迹,格外触目惊心。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总司又吐了几大口血,一滴一滴的鲜红犹如血色的樱花绽放在雪地上。我呆呆地站在那里,只听见豆子一颗、一颗从我手中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我从没见过总司像今天一样吐这么多血……

    土方和近藤立刻上前扶住了他。总司抹了一下嘴角的血丝,微微一笑,道:“我没事。”

    “这还是没事吗,你都吐血了,怎么会这么严重!难道没有看医生吗!”土方完全没了平时的冷静。

    “不,不用担心,我真的没事。”总司还是笑着安慰土方。

    “你到底得了什么病!”土方焦急地问着,他望着雪地上的血迹,忽然脸色一变,哑声道:“难道是……”

    “是劳咳。”旁边的斋藤忽然插了一句。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却浮起一丝悲伤。我震惊地望着他,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斋藤的话一出口,众人的脸色全变了。

    “劳咳,是那种红色绝症吗?”近藤喃喃道。

    “怎么会!不可能!”永仓新八扑了上来,紧紧抓住总司的肩膀,满眼含泪,“不可能,总司还那么年轻,怎么会生那种病!”

    “对、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总司还是那样温柔笑着,笑容中又带着一丝不安,是让大家担心的不安。

    大家只是沉默着,人群中传来几声低低的抽泣声。总司在新撰组内一向人缘最好,听到这样的消息,自然有人按捺不住。

    土方眼中闪过一丝心痛,低声道:“你不用再执行任何任务了,过几天马上离开这里,到千驮谷去好好养病。”

    总司身子一震,望着土方,摇了摇头,道:“副长,我想呆在这里,我还能战斗。”

    “这是命令!”土方语气急促起来,“违反命令者,斩!”

    总司还想说什么,我蹲下身子,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道:“够了,总司,你已经尽力了,你做得很好,真的,你很棒!是我见过最棒的武士!如果你不想让大家再担心,就听土方先生的话,好好养病。”

    总司默然了一会,一个淡淡的笑容在他脸上绽放,“让大家担心了,副长,我会去千驮谷的。”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明显感到他的手指在在颤动,不由心里一酸,握得他更紧。

    总司,不要这么辛苦了,是时候该停下来了……

    过了两天,土方和后藤他们就送走了总司。我很想陪着总司,无奈任务还没有完成,不能离开京都,只是在总司离开的那天去送了他。

    那天雪下得很大,大家对总司说了很多很多话,说了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目送总司单薄的背影远去,我只是静静站在那里。总司缓缓地回眸,浅浅地微笑,然后温柔地说了一句:“再见”。那一瞬间,我的心,仿佛被掏空了……

    总司,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所以,一定要等着我……

    那天大家的内心也好像这大雪纷飞的天气一般寒冷吧。一番队队长冲田总司,从此,永远消失于京都的街道上,陪伴他的只有冰冷的菊一文字则宗和加贺清光。

    众人渐渐散去,我无意中一回头,却见土方先生还站在门口,望着总司远去的方向,眼神中夹杂着悲伤和难以言喻的失落。他黑色的衣袖随风飞舞,高挑的身影在漫天雪花下显得格外孤独。

    “土方先生……”我低低喊了一声。

    他收回了目光,低声道:“你也回去吧。”说完,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转身就进了屯所。

    魔鬼副长,之所以踏上修罗之路,也是有他的原因吧……卸下魔鬼的面具,他也不过是个有感情、有血肉的普通人。

    没有总司的日子似乎一下子冷清下来。三月初,忽然传来倒幕军已经接近京都,立刻就要攻入京都城的消息,局势似乎更紧张了。留在京都的幕府将军德川庆喜的幕府军和新撰组队员也准备进行不可避免的一战。

    这日晚上,近江屋中已经没有客人。正打算打烊的时候,门外忽然闪进一人,正是平间三郎,只见他神色异于平常,似乎是有什么话要对阿菊说,阿菊见了他也是一愣,眼中却并无厌恶之意,反倒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亮光。

    我立刻识趣地上了二楼,走进自己的房间,准备就寝。

    不多时,隐隐听得楼下传来一些争执之声,隐约听见什么德川将军、离开京都的话语,当下也没有在意。大概过了四五分钟,楼下忽然什么声音也没有了,一片死寂。侧耳听了一会,丝毫动静也没有,我的心里也有点不安起来,忙披了衣服,往楼下走去。刚下了楼梯,抬眼一看,眼前的一幕不由让我倒抽了一口冷气,脑中轰的一声就炸开了……

    三郎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小太刀。而握着小太刀刀柄的正是同样溅了一身鲜血、双眼呆滞的阿菊。我赶紧蹲下身子,伸手去探三郎的呼吸,他尚有呼吸,只是很微弱,看来是回天乏术了。

    “为什么!”我瞪着她,“为什么要杀他,是替你丈夫报仇吗?”

    她只是傻傻地看着三郎,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拼命摇着头,语无伦次说着:“我、我不想杀他,我不想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

    “阿菊,你冷静点,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刚才说将军扔下他们和幕府军已经连夜脱逃到了江户,所以他们也准备回江户,他说想让我和他一起走,我情急之下就……”她似乎稍稍冷静了一点。

    “那你也不必杀了他呀!”我怒道。

    她忽然凄然一笑,脸上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道:“我嘴里说着拒绝,可是,你相信吗,我的心里居然也希望能和他一起走……我……”

    我直直地看着她,忽然一个念头闪过脑际,愕然道:“难道你,难道你已经喜欢……”

    “别说了!”她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我是个坏女人,小隐,我居然对杀夫仇人……我……我绝对不能喜欢他,我绝对不能跟他走,我只有这样做,才能忘掉他……”

    “你、你这个笨蛋!”我猛地拉起她,“你给我清醒点,阿菊,我保证,这会是你这一辈子所作的最后悔的事情!”

    她再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望着三郎发呆。

    现在该怎么做?我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唯一可做的就是趁着夜色把三郎搬离这里,绝不能让斋藤或是新撰组其他人知道是阿菊做的。刚想到这里,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时大惊,正要去顶着门,只听“咣当”一声,木门被重重一脚踢开。

    我不用抬头,就知道来的人是谁。那股强烈的杀气,那种让人压抑的感觉,这里只有一个人才会拥有——斋藤一。

    我不禁苦笑一下,该来的终归还是要来。

    他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三郎,眼眸中浮起了一层暗红色的光泽,瞳孔猛的一缩,冷声对着阿菊道:“是你?”

    阿菊木然地点了点头。

    “唰!”的一声,斋藤刀已出鞘。

    我一惊,赶紧拦在阿菊面前,伸手入怀准备掏出定身符。

    “你,让开。”他眼中闪过一丝微诧。他正要上前,裙裤边却被人拉住了,低头一看,却是奄奄一息的三郎。他挣扎着道:“不,不关她的事,放……放……”剩下的话没有说完,头一歪,便没了呼吸。斋藤眼中暗红色更浓,握刀的手也更紧。

    “三郎……”阿菊低唤一声,道:“既然这样,就请给我个痛快吧。”她刚阖上眼睛,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往后退了两步,颤声道:“不行,不行,我不能死,求求你,放过我。”

    刚才还是无所谓的态度,怎么一下子又这样慌张?我困惑地望了她一眼,发现她的手正紧紧地放在肚子上,猛的就反应过来,阿菊怀着身孕呢。怪不得她怎么也不肯死了,她是为了孩子……忽然,我全都明白了,阿菊之所以死后下了那样的毒咒,都是因为这个孩子……如果我没猜错,斋藤一定没有给她说出来的机会。

    斋藤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中杀气更盛。没时间了,我刚想把符咒从怀里掏出来,只觉眼前寒光一闪,他的刀已经指着我的脖子,冷冷道:“你要是想用对付那种浪人的招数,我就不客气了。”

    我一脸震惊地望着他,心猛地沉了下去,原来他早就发现了……我的手快,还是他的刀快,我不想知道答案。所以,如果可以,我尽量不想冒这个险。

    但是,我也不能让他杀死阿菊。我飞快地默念毗卢咒,在阿菊外面结起了一层简易结界。这样,至少他一时三刻也不能伤害阿菊。

    “斋藤先生,能不能听我说几句话,就几句。”我平静地说道。

    他思索了一下,道:“说。”

    “斋藤先生说过,是恶即斩,凡是邪恶的,统统都要斩碎,是吗?”

    “不错。”

    “我知道,在斋藤先生眼里,阿菊现在是恶的。那么我想请问,她肚子的孩子也是恶吗?”

    斋藤的瞳孔又收缩了一下,道:“孩子?”

    “不错,阿菊已经有了身孕,这个孩子不是恶吧。如果斋藤先生非要杀她,就连同无辜的孩子一起斩碎吧,不过我想这有违你恶即斩的信念吧……”看他脸色犹豫了一下,我继续说道:“在这个时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和活下去的理由,就算杀人,有时也是一种无奈。但是请你,斋藤先生,我请你给这个无辜的孩子,一个看看这个世界的机会,用他的眼睛看看未来的这个国家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也许他的将来,再也不用在血雨腥风中度过,也许再也不用像你们一样,用手中的刀剑说话……请你,给他一个机会。”

    斋藤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我的额上又沁出细汗。他默默地看着我,杀气不像方才那么凌厉,眼中的暗红色渐渐褪去,我不禁稍稍松了一口气。

    “今天我就不杀你,不过不要以为我就这样放过你,等孩子生下来,我自会来找你。”他冷冷说着,一边把刀插回了刀鞘。

    看着他收回刀,我这才放下心来,一摸额头,全是汗。还好,还好,不管怎么样,任务总算勉强完成了……

    他弯腰抱起三郎的尸体,转身往门外走去。

    “斋藤先生,我很快会去看总司。”我忽然开口道。

    他停了下来,沉默了片刻,道:“正好,我和你一起去,三日后,我在屯所外等你。”

    “啊?”我半张着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也没等我回答,就径直出了门。

    “谢谢你,小隐。”阿菊摸着自己的腹部,对我感激地说道。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这个孩子,好好抚养她长大吧。”我仍对她杀了三郎有些芥蒂。

    “可是,斋藤先生不是说等孩子生下来……”

    “他不会的。”我望着门外的方向,低声道。

    正如史书上记载的那样,在倒幕军攻来之前,幕府最后一位将军德川庆喜一见形势不对,早已心生怯意,接受了手下提出的大政归还的建议,趁夜逃离京都,回到了江户。从德川家康时代起就被幕府牢牢掌握的天下大权,在二百多年后,终于又回到了天皇手里。

    新撰组的成员也跟随着德川庆喜全体撤回了江户。

    三日后,我跟着斋藤一踏上了去千驮谷的路途,在见到总司之前,我不想呼唤司音,我不想回去。

    第十一节别了总司

    千驮谷就位于江户城的附近,按今天来看应该是东京的涩谷一带。山明水秀,风光怡人,正是樱花初开的季节,连空气里都带着一股樱花的清香,这里的确是个养病的好地方。谁又能想到这里在150多年后成为日本的流行时尚中心。那时,谁又能想起这里曾经住过一个名叫冲田总司的少年。

    询问了村人之后,我们来到了总司养病的植木屋平五郎宅,一想到立刻就能见到总司,我的心情不由激动起来。

    一进入宅内,无数樱花花瓣随风扑面而来,细细软软的花瓣沾在脸上,痒痒的。这才发现,庭院里种植了好几株粉色八重樱。照顾总司的平五郎先生是位性格温和的中年男子,他带着我们来到了总司的房间。

    刚进入房间,一股浓郁的药味就扑鼻而来,我的心里不由难受起来,直到看到躺在病榻上的总司,更加难受起来。短短时间内,总司就消瘦了这么多,脸色苍白得犹如冬日的初雪,把他的眼眸衬得益发幽黑。依旧是那个美少年,却让人更加心疼。

    他看见我和斋藤,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嘴角轻扬,露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低哑的声音中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小隐!斋藤先生!”

    他的声音已经不复原来冰丝般的柔软,想来是加剧的咳嗽咳坏了嗓子。想到这里,不由心中一痛。

    我赶紧坐到他身边,微笑着问道:“总司,想不想我们?”

    他笑得更灿烂,刚想说话,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咳了一会,这才笑道:“我当然想大家,真希望能早一点回去。斋藤先生、局长和副长,还有大家,都好吗?”

    斋藤也走了过来,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神色,忽然嘴角一扬,居然露出了一个有点僵硬的笑容,道:“大家都很好。”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斋藤的笑容,失声道:“斋藤先生,你,你居然也会笑?”

    斋藤的神情似乎有点尴尬,一时半会儿那僵硬的笑容还凝固在脸上。总司愣了一下,忽然就笑出声来,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觉得怎么样?”斋藤的声音虽然依旧淡淡的,却带着一丝担忧。

    “我没事,我好多了。”总司笑的宛如透明的朝露。

    斋藤点了点头,道:“那我就回去了。”

    “你这么快要走?”我脱口道。

    他看了我一眼,道:“新撰组还有许多事,我要赶回去。”顿了顿,又道:“总司,就拜托你了。”

    他又看了看总司,微微点头,一转身,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

    “其实斋藤先生也有温柔的一面呢。”总司凝望着门口,低声道。

    我点点头,道:“是啊,他的内心可没有外表那么冷酷。”

    总司又笑了起来,看着我道:“你不回去吗?”

    我瞪了他一眼,道:“接下来就让我好好照顾你了,明白吗?你可要乖乖的哦。”我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

    “嗯。”他笑着闭上了眼睛,轻声道:“谢谢你。我很高兴。”

    总司,我不想看你死去,真的不想。难道真的像诗中写的那样:自古名将如红颜,不叫人间见白头。

    肺结核,在现代并不是绝症啊,如果能拿到现代的药物,那么,总司也许就不用死了……

    是夜,喂总司喝完药,安置他睡下,我来到了偏僻处,开始呼唤司音,手腕开始慢慢发热,紫色的“风”越来越亮,越来越灼热。隐隐传来了司音的声音。

    “一切都完成了吗?”他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平静,“这次的时间好像长了点。”

    “师父,你先听我说,如果我现在回来,你还能把我再送回来吗?”我急促地问道。

    那边沉默了一会,“我说过,除了委托人,不要和其他人扯上关系,你又要多管闲事了吧。”

    “不是多管闲事!总司是我的好朋友,我想救他。我能改变其他人的命运,为什么就不能改变他的命运!”我激动地说着。

    “因为……他不是委托人。”司音顿了顿道:“叶隐,我再最后说一次,不许多管闲事,除了委托人,你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改变任何人的命运,现在就给我回来。”

    “好,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求你了……那么就再给我一点时间。”我的心里掠过一阵失落。

    “不行。”司音的声音里带了一丝不悦。

    “师父,就给我一点时间,不然我会遗憾一辈子,拜托!”

    司音思索了一会,道:“那么随便你,你自己掌握好分寸。”

    “风”的光泽很快就消失了,也许司音生我的气了。我管不了那么多,既然不能改变总司的命运,那么就陪他度过最后的日子吧。

    和总司在一起的日子是痛并快乐着的,每晚听着他的咳嗽声无疑是一种折磨,而他的笑容,更是让人又快乐又心痛。

    不久之后,这里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魔鬼副长。

    见到他的一瞬间,我简直不能相信眼前这位面色憔悴,看上去像老了十年般的男人居然是那位魔鬼副长。

    “副长,你怎么来了!”总司苍白的脸上因喜悦而浮起了一丝淡淡的红晕。

    “我们都回江户了,所以趁还有空来看看你。”土方笑了笑道。

    “那么,近藤局长、斋藤先生他们都好吗?”总司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同伴们。

    在提到近藤局长的时候,土方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却又笑了笑道:“大家都很好,都等你早点回去。”土方在说谎,我知道。前不久,爆发了鸟羽伏见战役,新撰组的成员大多战死,近藤局长在江户被俘,斩首示众,这也是土方老了十岁的原因吧。从十七岁相识,到三十三岁生离死别,十几年风风雨雨携手走过,彼此了解体谅,相互扶持安慰,这份深情,又有谁能取代?

    “那就好,我一定会回去,再和大家并肩战斗。”总司浅浅笑着。

    土方微笑着摸了摸总司的头发,道:“我们等着你。”

    土方又和总司说了一会话,便起身离开了。

    在他离开前,想起他的结局,忍不住心里一酸,开口喊住了他,“土方先生!”

    他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我。那双闪着琥珀光泽的眼眸黯淡了很多。

    “保重。”除了这句话,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点了点头,嘴角微扬,道:“多谢。”说完,他似乎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本诗集,递给我,道:“替我给总司吧。”

    诗集上写着几个汉字,《丰玉发句集》,这应该就是土方最重视的徘句集了吧,他这样做的意思,是否表示他对一切不再留恋了呢?

    我点点头,接过了诗集。

    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往门外走去。我顺手翻开了诗集,一节徘句映入眼帘,不由觉得鼻子一酸。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总司敛了笑容,幽幽道:“近藤局长,还有大家,已经不在了吧。”我一惊,转而立刻明白过来,这件事又怎么能瞒过心思一向敏锐的总司。

    “土方先生一定很伤心,失去近藤局长对副长来说,该是怎样的苦,我不能想象。”总司的脸上闪过一丝哀戚。

    “也许,他们又会很快遇到了。”我喃喃道。第二年的箱馆战役,土方岁三自杀性冲入敌阵,身中数枪而亡,时年33岁。没有近藤的人生,对土方来说是生无可恋了……不过,至少,他们又会在另一个世界相遇……

    如今的总司,已无力再拿起菊一文字则宗,也无力再使出天然理心流剑法。清冷的月光洒在他消瘦苍白的脸上,战友们死亡的消息,摧残着这个本已微弱的生命。樱花飞舞,簌簌落下,今年的樱花,似乎也带了几分淡淡的悲伤。

    刚才看见的那节徘句又浮现在我眼前:岁月常相似,花开依旧人不复,流年尽相摧。

    这一季春天的樱花,花期出乎意料的长,不知是不是也舍不得总司呢。

    今日一大早起来,总司的精神就特别好。一直苍白的脸上淡淡的起了一丝红晕。

    “小隐,我昨天梦到了一只黑猫哦。”他微笑着对我说。

    “黑猫?”我扶他起身,拿起一边的药碗,吹了吹,往他嘴里送去。

    “是啊,我还一刀就杀死了他,我的速度还是和以前一样快,我……”他的话语忽然嘎然而止,沉默了几秒后,又笑了起来,“果然还是做梦啊。”

    我心里抽痛,却也是笑着道:“那你快点乖乖吃完药,等病好了一定又能像以前那样厉害,别忘了你可是天剑啊。”

    他笑着点头,张嘴吃了药。

    安置他重新躺下,我替他拉上门,走到外面的庭院里。刚想去把大门打开,只听“砰”的一声,大门猛的被踢开,冲进来四个手持太刀的武士打扮的男子,个个杀气腾腾,来者不善。我警惕地把手伸入怀中。

    “冲田总司呢?”为首一人气势汹汹道。

    “你们又是什么人。”我冷冷道,这些人一定是听到总司重病的消息来趁火打劫。

    “今天我们就是来杀了那个幕府的走狗!”其余几人也应和道。

    我冷冷一笑道:“真是可笑,对付一个重病中的人用得着这么多人吗?”

    “少废话,因为他是冲田总司,即使重病也不能轻视。”那人说道。

    我冷眼看着他们,笑话,我怎么可能让你们这种人动总司一下,我要保护他,就算是召唤恶灵也要保护他。想伤害总司的人,我——不想放过。

    我默念般若咒,很快在自己身边结起了一层结界,掏出符咒,双手结印,飞快地又念起了召唤恶灵的咒文。那几人被我的举动吃了一惊,一下子愣在那里,其中一人举刀砍了过来,立刻被结界弹了出去。

    只见一团黑雾渐渐从地底冒出,幻化成为一只黑色的烟雾状的虎,猛地就朝那几人扑去,来自黑暗地界的恶灵,请化身为虎,带他们回黑暗地界吧……

    几声惨叫过后,那几人全都消失在我的眼前,地上只遗留了几把太刀。我刚想收回恶灵,它忽然转过身,直往我这个方向扑了过来。糟糕,我的能力还不能完全驾驭这种恶灵,恐怕它要反噬我了,我赶紧伸出左手一挡,只觉手腕一痛,血顺着伤口就流了下来,我也顾不得那么多,继续大念除灵破魔障的咒文,提升自己的灵力,并以最快的速度朝它甩出五六张除灵符,幻像终于渐渐不再成形,最终化为一股黑雾遁入地下。我“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全身衣襟已经湿透了。

    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我包扎了一下伤口,又换了一身衣服,赶紧往总司的房间走去。推开门,就见总司微笑着看着我,道:“我好像听到外面有奇怪的声音。”

    “没什么,什么也没有。”我笑了笑,替他拉了拉被子。

    他凝视着门口,忽然道:“今年的樱花,开得好美。”说着,他支起身子,道:“我想去看看。”

    我犹豫了一下,就点了点头,扶他到庭院前的回廊上坐了下来。自己也在他身边坐下。这恐怕是最后一季的樱花了吧,淡淡的花瓣到处飞舞,整个庭院里都弥漫着樱花的清香。总司忽然动了一下,用了一个侧卧的姿势,把头轻轻枕在了我的腿上。

    他抬头望着天空,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带着花香的空气,笑道:“好舒服啊。”粉色的花瓣,旋转着轻拂过他的脸颊,他的长发,留恋地沾在他的衣服上,我一笑,伸手替他整理着被风吹乱的发丝,手指忍不住滑过他那个可爱的笑容,停在了那里。

    “总司,要一直微笑哦。”我温柔的抚摸着那个笑容,低声道。

    他笑意更浓,依旧闭着眼道:“如果我就这样睡着了,不要叫醒我哦。”我的手指一颤,还是低低说了声:“好。”

    忽然他低低地说了一句话,“什么?总司?”,他依旧微笑着,我附下头,把耳朵贴在他的唇边,依稀听到他的话语,“那些隔过黑暗的花与水……”

    心中似乎更痛了,我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胸口,一直,一直,直到听不到他的心跳为止。

    如果我就这样睡着了,不要叫醒我哦。

    总司,生活在那样一个世代更迭、洪潮汹涌的时代里,一定很辛苦吧。如果已经很累了,就请安心地合上双眼,不要再忧心那些纷扰的世事,好好休息吧。那些隔过黑暗的花与水,就是远远隔了生死,也一样会花红水流,一样的美吧。也许你能在另一个世界里,穿越冗长的黑暗,寻获遗失的花与水,得到永久的宁静和解脱。

    抬起头来,只见樱花乱舞,粉色的八重樱,在风中的最后一段舞,于那年夏天来临之前,绚烂地淘空了所有生命,摄魂夺魄,生命最后一段的飞翔,舞得倾国倾城。

    我已经忘了自己是怎样呼唤司音,怎样又回到了这个我所熟悉的,现代,某城,这座叫做前世今生的茶馆。

    待我睁开眼,见到的就是司音那双异色的眼眸,浅紫和银灰,不带半点情绪。

    “小隐,你没事吧?”飞鸟关切地弯下腰问道。

    我沉默了一会,那种心痛的感觉似乎还萦绕在心间,我站起身,慢慢走到窗前,抬头望去,天,还是那么的蓝。

    “我姓冲田,那个,名叫总司。”少年纯净温柔的微笑似乎又浮现在眼前……

    总司,即使……在那个世界,也要一直微笑哦!

    因为——我最喜欢你的笑容。

第4章 吸血女伯爵

    第一节吸血女伯爵

    司音对我私自召唤出了恶灵这件事很是生气,回来以后足足一个星期没有和我说一句话,而我对于他的不近人情也有几分不满。这就苦了飞鸟,只能两边说好话。

    直到第八天,司音才冷冷说了句:“小隐,你似乎不适合做这份工作。”

    我瞥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飞鸟也笑咪咪道:“这点我倒同意,小隐你太感性了。”

    “飞鸟,难道你在那么多时空里就没碰到过值得你回忆的人或事吗?”我瞪着他问道。

    “值得回忆?”飞鸟不以为然地扬了扬嘴角,道:“除了美女,我什么也记不起了,不过就算是美女,也不过是逢场作戏。一切都要为完成任务服务。”

    “对牛弹琴!”我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小隐。”飞鸟忽然收起了笑容,用那双湛蓝的眼眸盯着我道:“如果太投入,受伤的就会是你自己,明白吗?”

    “不,那不是受伤,我不后悔太投入,至少我真切地感受到了他们的喜怒哀乐,我看见了他们最真实的一面。”我摇了摇头,总司温柔的笑容又浮现在眼前。

    “笨蛋。”飞鸟轻轻拍了拍我的肩,道:“无论你遇到怎样优秀的人物,有一点一定要记住,那就是——他们早就消失在了历史的洪流中,他们和我们,永远也不会有真正的交集,因为我们根本是不同世界的人。”

    “总之,我不希望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飞鸟的话你要记住。”司音顿了顿,又道:“还有,除了委托人,不要妄想改变其他人的命运。”

    看他出了房门,我不大服气地往那个方向瞪了一眼。

    “不要闹脾气了,来,我请你去大吃一顿,我知道那个时代没什么可吃的。”飞鸟愉快地拥住我,顺势捏了捏我的肩膀,道:“怎么摸上去好像没什么变化,好像还更结实了,小隐,莫非你就是……”

    “莫非什么啊?”我顺口接了一句。

    “莫非就是传说中,喝口水也会长肉的那种生物?”他的嘴角带着一丝调侃的笑容。

    “是吗?”我不怀好意地一笑,忽然伸出手偷袭他的腰部,那是飞鸟的要害,果然他一下子就破了功,大笑着左躲右闪才夺门仓皇而逃……

    我满足地拍了拍双手,心情好多了……

    两天后,飞鸟接了一桩委托,立刻动身前往公元六世纪的亚瑟王时期,事情就是这么凑巧,当天晚上,下一个委托人也在同一天出现了。这在以前是没有的事情,两桩委托是不会距离这么近的时间发生的。

    委托人是位很年轻的女孩,她很漂亮,只是异常苍白的肤色令她看上去似乎气色很差。

    我起身替她倒了一杯番茄汁,刚端到她面前,她一看果汁的颜色,不由低呼一声,居然就这么晕了过去。我一下子就傻眼了,赶紧猛掐她的人中,这是怎么回事啊。

    半晌,她才悠悠醒传,不敢再去看那杯果汁,颤声道:“那个颜色,那个颜色好像血的颜色,好可怕。”

    我疑惑地看着她,这还真是个神经兮兮的女孩子。她顿了顿,又道:“我从小见血就晕,现在越来越严重了,只要是和血差不多颜色,我也会晕。总是觉得发生过很可怕的事情似的……”

    “啊,那你不是经常要晕倒!”我同情地看着她,像血一样颜色的东西好像很多哦。

    她咬了咬下唇,道:“是啊,所以当我第三次梦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就想来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当司音把手指放在她额上的时候,我又看见了一堆外国文字,看来,这次任务的目的地又是在国外了。

    司音放下手,却一反常态的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说了句:“我明白了,你先回去吧。”

    待那女孩离开,我纳闷的看着司音问道:“师父,刚才为什么不说?”

    司音若有所思的望着前方,道:“小隐,你知道巴托里伯爵夫人的故事吧?”

    我点点头道:“我知道啊,师父教我们和吸血鬼有关通灵术的时候,不是提到过这个女人嘛。”

    我猛然倒抽了一口冷气,道:“难道这次委托和她有关?”

    说起这个巴托里伯爵夫人,可是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女恶魔,1560年,匈牙利伯爵夫人——伊丽莎白·巴托里出生于特兰西瓦尼亚一个最古老富有的家族里,她是波兰国王的侄女。

    据说她嫁给了一位立有赫赫战功的伯爵,但是不久丈夫就战死沙场。在丈夫死后,伊丽莎白开始惧怕衰老会夺去她的美貌。一天一个女仆在为伊丽莎白梳头时不小心拽了她的头发,伊丽莎白拼命抽打女仆的手直到打出血来,女仆的血流到了她手上,她突然觉得自己因此而得到了她年轻女仆的青春和朝气。她相信自己找到了永葆青春的秘诀。于是伊丽莎白命令她的管家和男仆剥光那女仆、割破她的皮肤把她的血放到一个大桶里,用她的血沐浴。

    自此以后,她派人专门捕捉或者诱骗附近村庄里的少女前来施以酷刑,把这些女孩当成屠宰场里的动物般放血致死,饮用她们的鲜血,并用鲜血来沐浴,认为如此能够保持她惊人的美丽和青春。

    据历史记载,受害者大概有300到600人。最后还是巴托里伯爵夫人的表兄图尔索伯爵率兵攻破城堡,才揭露了这桩骇人听闻的惨案。

    巴托里伯爵夫人,从此一直被认为是吸血鬼族中的一员。

    司音点了点头,道:“这个女孩的前世中有一世就是那些被害女孩中的一员,叫做朵拉,可能是遭受了什么酷刑,死得十分痛苦,所以记忆深处一直隐藏着对血的恐惧。”

    “那么,唯一的方法是回到那个时代,把那个女孩救出来,对不对?”我感到自己的声音有点缺乏底气,中世纪的东欧,可是吸血鬼猖狂的年代……

    司音思索了一下,看着我道:“如果你有问题,可以等飞鸟回来,把这个委托教给他。”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还是让我去吧。”我只是迟疑了几秒钟,就干脆地答应下来,“难道那些通灵术是白学的吗?什么吸血鬼,我才不怕。要是敢惹我,我就把他们全部封印起来。”

    “一般的吸血鬼没有问题,不过要小心血族中的Tremere一族和Setites一族,一旦碰到这两族,要立刻躲避,知道吗?”

    我点了点头,吸血鬼所在的血族共分为十三个族类,Tremere一族是血族中的另类。由于这个族群的血统与其他血族有很大不同,他们最初成员是一群魔法师,由于发现了一些魔法而掌握了吸血的能力,所以他们是血族中拥有许多魔法的一族。

    而Setites一族更是不可小视,他们起源于赛特—埃及的“夜与黑暗之神”,Setites一族一直在努力把世界拉向黑暗以促使赛特复苏。他们使用毒品在内的种种手段诱使其他血族或人类坠落。

    血族,在今天仍然存在着。

    “放心吧,师父,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只要救出那个叫朵拉的女孩不就行了。”我笑了笑道,心中更多的是被好奇代替了。虽说偶尔也能看见深夜游荡在热闹人群中的现代血族,但古代的血族不知道有什么不同……

    其实吸血鬼也算是一种灵吧,鬼魂和吸血鬼的区别就来自于此。鬼魂是不属于肉体躯壳的精神物质,而吸血鬼是附体的幽灵,是被从遗弃的世界里出来的恶灵所占据的身体,所以是属于邪恶的异灵。

    “说实话,不知为什么,这趟我还真是有点不放心。”司音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温和。

    “别小瞧我了,你看,上次呼唤恶灵出来,我还不是把它又收了。”我笑咪咪道。

    “你还敢说。”司音伸手轻轻拍了一下我的额头,紫色的眼眸中有丝淡淡的笑意,银色的眼眸内却是依旧严肃的神色。

    “小隐,除了救出要救的人,千万不要再多管闲事了。”他沉声道。

    “我知道,可是还有那些受害的女孩呢?”我忍不住道。

    “那是她们的命运,我们无权更改。我们所能做的就是一件事:改变委托人的命运。其他人,全都不关我们事。”司音的眼神恢复了原有的冷淡。

    “明白了……”我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第二天,我又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要带的东西,以防万一,也带上了山杨木所做的细木头,把它们削成了筷子似的形状。前端削尖的山杨木,用它刺入吸血鬼的心脏部位,就能杀死他们。不过不到紧要关头我还是不想动用这些。

    司音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担忧,那丝担忧的神色只在他眼中停留了半秒钟,他便又恢复常色,开始送我前往十七世纪的匈牙利。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一睁开眼,看见眼前的一切,不由抱怨了一声。司音怎么总是挑晚上的时间把我送过来,其他地方也就算了,这里可是吸血鬼多多的中世纪东欧啊。看来以后要让他算好各个时空的时差再送。

    我打量了一下周围,这里好像是一片森林,风声吹过,林子里发出一阵一阵树叶震动的唰唰声,好像有许多人同时摇着树枝。远处时不时传来猫头鹰凄厉的叫声,风声过后,林子里又忽然安静下来,寂静得可怕。

    我往前走着,心里还是有点发毛,大约走了十来分钟,前方似乎快走到尽头了。看来这座森林也不是想象中那么深,树枝与树枝间的空隙也宽阔了许多。我拨开树枝,向前望去,不远处,在众多荆棘和蔷薇的环绕下,高高矗立着一座红顶白墙的哥特式城堡,尖尖的顶直冲云霄。月光倾泻如水,给城堡笼罩上了一层如梦似幻的银色光环,远远望去,让人怀疑是误闯进了浪漫的童话世界,公主的城堡。

    但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就是吸血女伯爵——巴托里夫人的塞依特城堡。

    我凝望着城堡,心中思绪如麻,眼前这座华丽的城堡下隐藏了多少美丽少女的尸骨呢……

    第二节紫眸少年

    眼下这个情形,看来似乎只能夜宿森林了,比起那座恐怖的城堡,我还是更乐意在这里将就一夜。想到这里,我转过身往后走去,找了一棵大树,在大树周围布上结界,这样如果有恶灵想攻击我,也不是那么容易。靠着树干,倦意渐渐袭来,我慢慢闭上了眼睛,不管怎么样,还是先睡一会儿,别的事明天再说吧。

    待我再次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心中不由暗暗一喜,还好,总算是无惊无险过了一晚。我站起身,撤去了结界,抬眼望去,不远处有一条清澈的小溪,赶紧加快脚步,走到小溪边,用手掬起水往脸上就扑。溪水清凉透彻,感觉脸上的毛孔全都张开了,好舒服。我干脆脱了鞋子,袜子,把脚浸在小溪里,踢着水花,哼起了小曲,难得这般惬意,不如就在这里先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溪水中的小鱼不时游过,触碰着我的脚踝,又痒又麻,在暖暖的阳光下,我似乎快忘了自己现在所处的时代。

    就在这时,我听到后面的树丛中树叶沙沙作响,好像有人。我没有回头,只觉得身子一下子就僵硬起来,但还是稳了稳紧张的心情,大声道:“什么人,出来!”

    树丛中一下子寂静无声,这下我更确定是有人,如果是动物,根本听不懂我的话,也根本不会停下来。

    “我知道你在那里,给我出来,不然我不客气了。”我探手入怀,捏住了一张收灵符。

    树丛中又是一片簌簌作响。我猛地回过头去,待看清眼前的人,不由愣了一愣。

    两位身穿中世纪贵族服装的少年正站在我身后,一个年纪大概只有七八岁,酒红色头发,圆脸,蓝色眼睛,十分可爱。而另一个大约二十来岁,一头及肩金发绚丽得犹如燃烧的黄金,闪耀得似乎能灼伤我的眼睛,薄薄的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丝毫也不泄露出半点情绪。令我吃惊的是,他居然也拥有和司音一样的紫色眼睛,此时,那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眸正泛着妖诡的色泽,冷冷地打量着我。

    是吸血鬼吗?我立刻否定了自己这个念头,吸血鬼是不会出现在阳光下的,那么这是人类。

    “鬼鬼祟祟在那里做什么!”我提高了音量,怎么说也要先发制人,先在气势上压倒他。

    那小男孩先跑了过来,使劲盯了我一会道:“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长相,你的头发和眼睛都是黑色的,好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我不以为然地瞥了他一眼,拜托,你旁边那位那双紫眼睛的人才奇怪呢。

    “你看上去不是这里的人哦,你是从哪里来的?”他继续问着,眼中写满了好奇。

    “我从很远很远的东方国家来的。”我继续轻踢着水花道:“我们那里的人都是黑发黑眼,就像你们这里的人多半是金发蓝眼一样。”

    他眼中似乎还有一丝疑惑,又望了一眼我浸在水中的脚,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我轻轻摇了摇头,道:“把脚放在水里,很舒服的,会有小鱼在你脚边钻来钻去,很好玩。”

    “真的吗?”小男孩跃跃欲试。

    “我们该回去了。”那紫眸少年走了过来冷冷道。

    “哥哥,就让我试试吧。”那小男孩撒着娇,少年的眼中闪过一丝温和,无奈地点了点头。

    小男孩立刻除下靴子,把脚放进了溪水中,“好冷啊!”他失声叫道,等慢慢适应了温度,他笑着又叫了起来,“真的有小鱼亲吻我的脚!”

    亲吻脚?我不禁哑然失笑,果然还是小孩子的想象力丰富。

    “看!”我踢了几下水花,“很高吧。”

    “我也能!”他很不服气的喊着,重重一脚,别看人小,力气还挺大,顿时溅了我一头一脸。他大笑起来,我一时火大,也重重一踢,照样溅了他一身,他更觉有趣,踢得更重,我也毫不示弱,你来我往……

    结果,两人全都变成了落汤鸡。

    我俩玩得精疲力竭,互相对视一眼,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喂,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我叫隐,你呢?”我笑着问道。

    他指了指自己道:“我叫托尔科,那是我的哥哥赛斯。”他又指了一下那位紫眸少年,我顺着他的手指望去,赛斯正若有所思地望着我,眼神中依然带着一丝冰冷和怀疑。

    “湿成这样,我看等会要从后门进去了。”赛斯一把把托尔科拎了起来,看起来他似乎还很在意这个弟弟。

    “哥哥,不能再待一会吗?”他央求着。

    “不能!”赛斯单手把他夹在了自己的腋下,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了下来,冷声道:“你最好快点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隐,再见!”被挟在赛斯腋下的托尔科还不忘回头给了我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也回给他一个笑容,心里却隐隐有一丝不安。刚才赛斯的话更像是警告吧?难道他知道一些内情?所以才会说那样的话……他们和巴托里夫人难道有什么关系?不过,眼下之计还是先到附近的村子里去打听一番。

    刚走进村子,就感到几道好奇的目光盯住了我。我装作没看到,继续往前走,走到一个农庄附近,在一个大草垛前坐下,掏出怀里的巧克力吃了起来。

    “你听说了吗,伯爵夫人又要雇新女仆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草垛后面传来。我立刻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他们的一言一语。

    “我听说了,伯爵夫人好像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雇用新的女仆。我还听说以前的那些女仆全都不知去向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接了上来。

    “伯爵夫人不是说她们全都跑了吗,听说伯爵夫人很是严厉,所以在那里工作很难坚持下来。”男人说道。

    “谁知道,我还听到一个传闻,那些女仆不是跑了,而是被吸血鬼……”女人降低了声音,后面的话我没有听清,只听男人喃喃道了一声“上帝啊”。

    “村子也有不少女孩失踪,我猜八成是吸血鬼干的。”女人颇为肯定地说道。

    我轻轻摇了摇头,这些村民只想到是吸血鬼干的,却丝毫没有怀疑巴托里夫人,怪不得她能猖狂这么久而没被发现。

    不过,如果朵拉是在城堡内被害,她一定会出现在城堡里吧。我只知道司音是提前了一点时间送我过来,所以这个时候朵拉还没死。不如先在村里打听一番再说。

    结果令我很失望,问了很多人都不知道朵拉这个人,好像她从未在村子里出现过。而且很奇怪,这里似乎召唤不出来游浮灵,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这里全被吸血鬼所控制了?那么眼下唯一能找到她的地方,只有——塞依特城堡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看来,我现在唯一可做的就是去——应征女仆。

    叶隐,你行的,对方不过是个女魔头而已!

    我替自己打着气,穿过布满荆棘与蔷薇的碎石子路,眼前渐渐开阔起来。塞依特城堡比我昨天看到的还要壮观,在阳光下更是焕发出绚烂的光泽。

    刚走到门口,就有两位侍卫拦住了我。只是一听我说明来意,就立刻把我带进了城堡里。

    一踏进城堡内,我就觉得冷风阵阵。空旷黑暗的城堡内部因为采光度差,必须长年点着油灯或是蜡烛,阴森森的。狭小而迂回的通道让人有一种窒息感,城堡里虽然点缀着华丽的大幅油画,摆放着昂贵的欧式雕花手工家具,可我的心里却涌起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特别是想到发生在这里的惨案,我不由又打了个寒战。

    经过迂回的通道,侍卫把我领到了一个小房间,房间里已经有三位女孩在等候了。唉,尽管有这样的传闻,还是有不少女孩愿意来这里做女仆,看她们的样子,似乎也是出自穷苦人家,想来也是为生活所迫吧。可怜的小羔羊们,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走进了恶魔的掌心,我不禁对她们心生同情。

    她们见了我也是颇为好奇,使劲打量着我的头发和眼睛,还有那身不中不洋的连衣裙。始终是女孩子,过了一会,她们终于忍不住开始偷偷议论起来。

    “安静,安静,尤奥管家来了!”一声大喝吓得女孩们全都闭上了嘴。门外闪进一个身材肥胖的老女人,紧身的法式绿色衣裙把她的肥肉全都撑了出来,一道一道,好像在她腰上套了好几个游泳圈。金色的头发挽成了一个发髻,眼底下带着两个大眼泡,我不禁有些好笑,这不是个典型的反面形象吗?

    她冷冷地扫了我们一眼,目光自然也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却没有说什么。她仔仔细细打量了那几个女孩一番,点了点头。接着又走到我面前,冷声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我是从东方国家来的。”我答道。

    “东方国家?”她似乎犹豫了一下,正要说什么,忽然一个性感的女人声音传了过来,“东方国家的女孩?很特别啊。”话音刚落,一个红色人影款款走了进来。只是这么一看,我就觉得眼前一阵晕眩,世界上居然有这么美丽的女人!

    高高盘起的酒红色头发闪耀着眩目的光泽,雪白的长颈犹如白天鹅的脖颈一般高雅,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仿佛蕴藏了无数宝藏,随着她的眼波流动,闪烁出不同深浅,不同层次的光芒……

    “伯爵夫人。”利奥管家赶紧行了行礼。

    眼前的这位女人……就是传说中的女恶魔……巴托里夫人,竟然美得这样不像话。我身为女人,在一刹那都有被诱惑的感觉。按年纪算她也该有四十几岁了,可为何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难不成……都是鲜血的作用?我心里又是一寒。

    她走到了我身边,一股玫瑰的芬芳传入我的鼻端。她伸出手,轻轻抚上了我的脸,低声道:“好滑嫩的皮肤啊,多么完美的肌肤,东方的女人都拥有这样美丽的肌肤吗?”她的眼中隐隐有丝贪婪的神色。

    “也,也不全是。”我发现自己结巴了。她看着我的眼神好像恨不得立刻剥了我的皮,我觉得自己好像也成了一只待宰的小羔羊。妈妈咪呀,她该不会以为喝了我的血皮肤就能变得和我一样吧。我的汗毛都快倒竖了,忽然有一种别管什么狗屁任务,赶紧逃跑的念头。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即逝,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我的皮肤哪有伯爵夫人那么好,夫人的肌肤才叫做完美,我羡慕都来不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句话放在四海而皆准啊。不管外国中国,古代现代,两个字:通吃!

    果然伯爵夫人很是高兴地笑了起来,道:“没想到东方女人的嘴也很甜。对了,我安排你做什么好呢,不如就让你做我的贴身女仆吧。”

    “贴……贴身女仆。”我嘴角抽搐了一下。

    “还不谢谢夫人交给你这么重要的工作。”胖管家瞪着我说道。

    我正要答应,忽然听见一个冷冷的男人声音在门口响起,“母亲,让她做我的女仆吧。”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我抬头望去,一双似曾相识的紫罗兰色眼眸映入眼帘。不禁大吃一惊,这双眼睛的主人不正是早晨在树林里遇到的少年吗?原来——他竟然是巴托里夫人的儿子!

    我——叶隐,shock了……

    第三节血族之人

    “赛斯少爷!”管家立刻毕恭毕敬地弯了弯腰,赛斯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冷冷盯着伯爵夫人。

    伯爵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笑了笑道:“当然可以,只要你喜欢。”赛斯面无表情地扫了我一眼,转身就走。

    “还不赶快跟上去!”管家重重推了我一把。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肥婆,力气这么大……

    出了房间,我远远看见赛斯的背影,赶紧追了上去,不然若大一个城堡,我一不小心就会跟丢了。

    跟着他走进房间。他的房间很大,也很昏暗,厚重华丽的红色天鹅绒窗帘牢牢把阳光锁在了窗外,没有油灯,也没有蜡烛。

    他忽然转过身,冷声道:“我不是让你离开这里吗。”

    虽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我还是能感觉到两道冰冷的目光直刺到我的身体里,我抬起头,道:“来这里做女仆有什么不好?既能挣到钱又能见到许多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

    他哼了一声,幽幽道:“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不知为什么,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让人毛骨悚然的凉意。难道,他知道伯爵夫人的事情……

    “那又是为什么让我做你的女仆?”我忍不住问道。

    “我乐意。”他冷冷地抛出了几个字。

    “那么,我现在需要做什么?”

    “服侍我用餐。”

    “——是。”没办法,只能低声下气一下了。这个少年美则美矣,可我怎么看他都像是一个轻度自闭症的人呢。

    中世纪贵族家庭的饮食好像也不和如此,只是一些面包、腌肉、奶酪和鸡蛋,再加上一些蔬菜,当时也没有肉桂、丁香、豆蔻、胡椒这些香料,估计这腌肉的味道也好不到哪里去吧。不知不觉,我又开始想念国内五千年的饮食精粹了……

    不过他们用餐的地方倒是大得惊人。华丽无比的水晶吊灯闪耀着五彩夺目的光泽,长长的樱桃木桌子上,插在雕花银制烛台上的细长白色蜡烛正跳动着微弱的火焰,餐桌上摆放着精致的雕刻有族徽的银制餐具。

    伯爵夫人坐在主人的位子上,大理石砌成的壁炉里的火焰在她背后发出轻微的“劈扑”声,就像是火苗发出痛苦的呻吟。

    托尔科和赛斯分别坐在她的两边。托尔科一见是我,先是一愣,接着又冲我笑了起来。

    伯爵夫人似乎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一些蔬菜就离开了餐桌。她刚一离开,托尔科就眉开眼笑地跟我打起了招呼,“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笑了笑道:“现在开始我是这里的女仆了。”为什么每次穿越,不是丫环,就是女仆,就不能让我有个好点的身份吗……

    “好极了,隐。”他毫不掩饰愉快的神色,看了看我,又道:“这身衣服很适合你呢。”我干笑了几下。

    “女仆是来做事,不是来聊天的。”赛斯忽然冷冷地冒出一句话。我瞪了他一眼,他正把一块割的小小的腌肉往嘴里送。虽然看着他有点不爽,但心中还是暗暗赞叹他果然是个真正的贵族,无论是坐姿,还是一连串的切割动作,使用餐巾的样子,都是那样娴熟优雅,赏心悦目。

    “换。”他轻轻说了一声。

    “换什么?”我呆呆问了一句。他以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了我一眼。

    “换餐巾!在那里。”还是托尔科好心提醒了我一句。他指了指桌子的那一头,我晕,好遥远。

    “哦,哦。”我赶紧跑到桌子那头拿起放着的干净餐巾,心中暗暗郁闷,为什么桌子长得这样夸张!跑到他身边,想去替换餐巾,匆忙之间手臂滑过水晶酒杯,只听“哗啦”一声,杯子倾倒,杯中红色的葡萄酒全都流到了赛斯白色的衣服上。

    “啊!对不起!”我本能地扯起身边的一块布想去擦他身上的酒迹,只听见“哗啦啦”一大片。糟糕,不好,我缓缓转过了头,嘴角不由重重抽搐了一下,什么盘子,酒杯全都倾倒了,桌子上一片狼藉,我看了看手里的布,差一点跳了起来,要命,这,这好像是桌布哦……

    “我用完餐了。”赛斯站了起来,他的涵养果然不是一般的好,脸上丝毫没有怒意,倒还是托尔科张大嘴惊诧地盯住了我。

    “我……”我动了动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似看非看地扫了我一眼,冷冷道:“在这里没有恢复原状之前,我不认为你可以去睡觉。”他又朝着旁边几位女孩道:“你们谁也不许帮忙。”

    好啊,好啊,算你狠!

    等我全部收拾完,已经是腰酸背疼,今天可真是倒楣的一天,看来这女仆的日子也很不好混。虽然昏昏欲睡,但想起这次的任务一点头绪都没有,我的心里又不由烦躁起来。探头往窗子外一看,天色已经不早。走在空旷的通道上,两边的骑士雕像在微弱的烛光下显得益发阴森恐怖,他们手中的盾牌和长剑散发着幽幽的光泽,仿佛随时都会举剑砍来。

    我快步穿过通道,趁现在夜深人静,不如就先来一次夜探城堡吧。

    为了安全起见,还是用隐身术比较重要。我刚伸手入怀,心里格登一下,完了,完了!我居然忘记带隐身符了!我怎么会忘记带这么重要的东西!哀叹一声,我也许是真的不适合做这份工作吧。

    好不容易我才冷静下来,不管怎么样,来都来了,无论如何也要完成任务回去,绝不能让司音和飞鸟笑话。虽然不能用隐身术,我还是能用其他法术嘛,再说现在也没什么人,尽量小心一点好了。

    我手持一根蜡烛,在城堡里面转悠了一阵子,果然一个人影也没看见。我仔细留意着走过的通道,以免迷路,也不知转了多久,半点可疑的迹象都没发现。奇怪了,伯爵夫人抓来或是骗来的那些女孩们到底在哪里?难道城堡里有另外的秘室?

    正困惑着,忽然见到前方飘过一个人影,依稀看见是穿着和我一样的女仆装,这么晚了,她去哪里?我赶紧吹熄了烛火,悄悄跟了上去。只见她迅速穿过通道,通过大厅,打开门,走进了花园之中。

    她走着走着,忽然在一棵大树前停了下来,借着月光,我看清了她的脸,这个女孩,不就是今天那三个女孩中的一个吗?她神情恍惚,双眼紧闭,像是在梦游一般。四周一片安静,偶尔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叫声,这里——似乎很不对劲,我好像感到了别的生物的存在。

    灌木丛中忽然传来沙沙的声音,我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只见一个矮小的猴子似的动物猛地窜了出来。我仔细一看,那动物尖耳,绿眼,虽然丑陋异常,但勉强还是看得出人形。它转动了一下眼珠,露出两颗尖牙,前伸的手指变成了坚硬的爪子,往那个女孩扑了过去。

    是吸血鬼!我立刻冲了过去,迅速在那女孩周围布下结界,那吸血鬼猛地被反弹出去,它发出几声低吼,眼珠颜色转暗,愤怒地盯住了我。

    在我眼前伤人,那是你倒楣,别怪我不客气了。我也在自己周围布下结界,掏出符咒,夹在掌间,默念起封印吸血鬼的咒文,只见一道蓝光从我掌间升起,我大喝一声:“去!”那张符咒挟带着蓝光直冲那吸血鬼而去,一瞬间,它的全身被蓝光笼罩,渐渐消失,蓝光也慢慢减弱,最后只剩下了那张符咒飞舞着落到了地面上。

    这样丑陋的吸血鬼,应该是血族中的Nosferatu一族,其它的血族好像都排斥这个族类,认为他们是令人生厌的东西,不是非常必要就不和他们来往。不过Nosferatu的成员间也是极其的团结,你如果得罪了他们中的一个成员也就等于得罪了全部的Nosferatu成员——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我朝四周张望了一下,不知附近还有没有它的同类呢。

    “长得丑不是你的错,可长得丑还出来吓人害人就是你的错了。”我一边摇摇头自言自语,一边弯腰捡起了符咒。

    “呵呵。”一声轻笑从头顶上方传来。

    我的身子一下子僵在了那里,树上——有人,不,也许不是人。

    还好,我没有撤去结界,今天也不管了,来一个我收一个,来两个收一双!我抬起头,往树上望去。

    刚一抬眼,就被眼前一片闪耀的银光刺得眼花缭乱,那银色居然是——头发。犹如瀑布一般倾泄下来的银色长发遮住了那人的脸,看那人身形高挑,还有从黑色敞怀的贵族服装中露出的胸膛,应该是个男人。

    “你是什么人?不,或许我该问一声你是哪一族的吸血鬼?”我望着他冷冷道。

    他又是一声轻笑,撩开了挡脸的长发,望着我轻轻吐出几个字:“Tremere。”

    我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倒不是因为Tremere是司音说过要特别注意的会魔法的一族,而是因为——我看清了他的脸。

    本来一直以为司音是我见过最美的男人了,没想到眼前的这个男人,竟还要胜出司音几分。

    他拥有一双冰蓝色的眼眸,冰之蓝色,极浅极淡的蓝色,隐隐散发着一层幽幽的光芒,极致蛊惑。月光淡淡地洒在他的脸上,或深或浅地勾勒出他完美的轮廓。

    我的心里仿佛被什么轻轻撞击了一下,从内心的深处涌起了一丝奇异的感觉,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一种陌生的熟悉感。

    “你的本事不错,是东方的巫术吗?”他坐在树枝上,优雅地朝我一笑。银色长发一缕缕从树枝间漏了下来,在风中轻拂,他随意用手拨了一下头发,连拨头发的动作也是如此优雅性感,风姿卓越。

    吸血鬼里有这样的美男子吗?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虽然被他的外貌小小地蛊惑了一下,但我立刻就清醒过来,语带威胁道:“我劝你最好马上离开,不然你的下场就和它一样。”

    “哦?”他的眼中似乎有什么闪过,饶有兴趣地看着我道:“也把我封印起来吗?”

    “不错!虽然你长得比它好看不知多少倍,不过……始终是吸血鬼,如果让我看到你害人,我一定对你不客气!”我一边说着,一边暗暗希望他快点离开,毕竟Tremere族的魔法到底有多强,我从未领教过,看那人的气势,恐怕也不是个泛泛之辈。

    “那么就让我见识一下吧。”他的唇边勾起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我犹豫了一下,说实话,这样美丽的男人被封印在符咒中还真是有点可惜,不过,他眼中闪过的一丝不屑又挑起了我的斗志。

    “你可别后悔!”现在可不是怜香惜玉的时候。恶即斩,我的脑中不知怎么忽然想起斋藤一的这句话,我又重复了一次刚才封印的过程,符咒闪电般直飞他面门而去。这可是你自己找的,我得意得一笑,笑容刚刚绽开就迅速凝固在了脸上,我惊讶地看着符咒在离他只有几公分远的时候,忽然被他伸出手指一点,符咒一下子就燃烧起来,化为了一股白烟。

    我的胸口好像被重重打了一拳,一阵剧痛袭来,我捂住胸口,猛的倒退了几步,心中暗暗叫不好,这个男人看来不是一般的强……

    他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忽然纵身轻轻飞下树来,我没有用错词,他是——飞下来的。听司音说过,吸血鬼中的确是有会飞的。

    “你的这些小巫术对付一般的血族是绰绰有余,不过,很可惜,你碰到的是我——Tremere族的亲王撒那特斯。”他轻而易举地破了我的结界,走到我的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瞪着他,脑子里早就乱成一团。Tremere族已经不好对付,他偏偏还是个大Boss,虽然他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不过按他的能力来看,起码也该超过一千岁了……看现在这个形势,他不会是想要吸我的血吧,惹不起我躲得起,三十六计走为上,我还是雾遁吧……

    “不知道东方人的鲜血是什么滋味呢。”他笑得很邪恶。

    “还不都是一个味道。”我瞪着他道。

    他眼中笑意渐深,道:“哦?你知道?你也尝过血的味道吗?”

    “当然!”我理直气壮道,“别以为就你尝过血的味道,我也尝过!”

    他露出了一丝惊讶的表情,“虽然只是鸡血、鸭血……”听见我接下来的话,他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了一会,盯着我直看,眼神益发诡异。

    “就是你了。”他忽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我脱口道,“你想吸我的血吗?”

    “吸血?对。不过——是让你吸我的血。”他的话令我再次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一时也不知道他到底打什么主意,好奇心促使我没有马上遁逃,反倒想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Tremere族的数量越来越少了,所以我一直在寻找合适的人选,为我繁衍出更多的后代,你——就是那个合适的人选。”他微微一笑,用看猎物般的目光看着我道:“所以首先,我们要初拥。吸了我的血,你才能成为我族里的人。”

    后面他说什么我都没听见,脑子里就只有“繁衍”这个词在旋转,繁衍,繁衍,繁衍,和这个千年老妖精?Nooooooooooooo!

    “我没有兴趣和一个千年老怪物……”我咬牙切齿道。

    “呵呵。”他又笑了起来,“有你这样的女孩陪着我,也许将来漫长的日子会多些乐趣。”

    “那个……为什么选我?”我还是不能相信自己有这样的“运气”。

    他弯下腰,凝视着我的眼睛,冰冷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带来一阵淡淡的寒意。他微微笑道:“因为,我喜欢你的东方巫术。而且——”他忽然捏了捏我的脸道:“你也很有趣。”

    不是吧,好变态的理由……

    算了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早点脱身才是正事。

    “好了,游戏到此为止,跟我回去吧。”他的笑容在月光下带着一丝妖魅。

    “那么,我也告诉你,我的东方巫术可不只这些。”我早就用最快的速度默念起雾的法门。顿时,白色的大雾笼罩在我们周围,也隔断了我和他之间的视线。就是这个时候了,我依附着白雾穿越花园,稳稳地落在了城堡的大厅里,四周张望一下,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他是不会进到城堡里来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的“运气”简直不是一般好,刚被伯爵夫人盯上,现在又有个帅得没天理的千年老妖要和我繁衍吸血鬼。我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群尖牙吸血的宝宝,我的妈呀,想想我都冷汗叠冒……

    朵拉,朵拉,你到底在哪里?

    第四节危机

    第二天,我看见了昨天的那个女孩,心里才松了一口气,看来那个撒那特思也没有对她怎么样。我主动与她攀谈,知道了她叫做安娜,就住在附近的村子里,因为家里太穷才来伯爵夫人家做事。

    我很快和那些女仆熟悉起来,却始终没有打听到关于朵拉的消息。莫非她已经被关起来了?还是根本还没有来到这里呢?看来等有机会还是要夜探城堡。不过,我可不想再遇到那个千年妖精了,虽然他很帅,可是我是人类,我可不想变成和他一样以吸食鲜血为生的吸血鬼。哦,一想起来我就汗毛直竖。

    那位赛斯少爷一早用完早餐之后就不知去向。我自然还是要做女仆该做的事,乖乖去赛斯的房间打扫。一进房间,一种压抑的感觉扑面而来,暗沉沉的光线令人心情抑郁。我走到窗台前,一把拉开天鹅绒窗帘,阳光顿时充满了整个房间,温暖而明媚,这样多好啊。不过,房里似乎还缺少了点什么,我望向城堡底下那个带着典型巴洛克风格的花园,鲜艳撩人的玫瑰和蔷薇犹如盛开的红色海洋。于是我匆忙下楼,摘了一大捧红色的玫瑰,插在他房间里的白水晶花瓶里。

    阳光,鲜花,现在他的房间看起来可舒服多了。正当我仔细摆弄着花朵的时候,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带着怒意的声音:“是谁允许你这样做的!”我还不及回头,就见一个白色身影迅速冲了过来,一手抓起玫瑰花,就往窗台外扔了出去。

    是赛斯,他往常冷静的紫色眼眸中夹杂了一丝复杂的神色,不仅是怒意,似乎还有很多说不清的情绪。

    “你流血了……”我望着他被玫瑰刺扎出来的血说道。也许是因为过于大力,好几枚尖刺深深扎进了他的手掌中。

    “没关系,你出去。”他又恢复了平常冷冷的表情。

    “笨蛋,你的手掌里扎进了刺,如果不及时拿掉,会发炎的知道吗?现在别闹脾气了!”我不由分说一手抓过他的手,帮他拔着扎进去的刺。

    他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想要缩手,我一使劲,又瞪了他一眼。他看了看我,倒也没有再反抗。

    “别动,很快就好了。”我终于拔出了最后一枚刺,又用清水擦净他的手,他为什么会这样讨厌玫瑰花,难道他终日拉着窗帘就是不想看见这些花?为什么?这些可是我所见过开得最美最红的玫瑰,等一下,最美最红?联想到这座城堡的惨案,我的心里涌起一阵寒意,一个恐怖的念头从脑中闪过,莫非这些玫瑰下面都是……

    “隐,”他忽然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什么?”

    “你觉得这些玫瑰美吗?”

    “美啊。”

    “知道为什么我不喜欢吗?”

    “我想少爷不是不喜欢玫瑰,而是不喜欢它让你想起来的东西吧。”我脱口道。

    他的瞳孔猛的一缩,牢牢地盯住了我,过了一会儿,忽然说了声:“出去吧,顺便替我拉起窗帘。”

    我拉起窗帘,望向赛斯,他的全身被昏暗的光线所笼罩,仿佛也化为了城堡里的一尊雕像。这个少年,一定知道些什么吧……

    转眼就在这里呆了三四天,这几天除了干活,好像也没有什么异常。伯爵夫人似乎没有再留意过我,而那个撒那特思也没有再出现,一切看上去好像很平静。深夜时分我也曾去找寻过恐怖传说的源头,却还是毫无头绪。

    倒是偶尔讲了个安徒生童话给托尔科听,结果无意的行为造成现在又多了一项工作,每晚在托尔科临睡前讲故事给他听,一只到他睡着为止。

    “……最后,丑小鸭终于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白天鹅,赞美和骄傲替代了往日的自卑和嘲笑。”

    “隐,丑小鸭好可怜哦。”小托睁大蓝色的眼睛天真地望着我。

    “嗯,不过最后它还是得到了幸福,不是吗?”我笑着替他拉好被子,道:“该睡了哦,如果你乖乖的,明天我再讲故事给你听。”

    他又眨巴了一下眼睛,道:“隐,你能给我一个晚安的吻吗?”

    啊,这小孩,我愣了一下,他的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期待,也许,他只是想寻求一点温情吧。想到这里,我低下头,在他额上轻轻吻了一下,道:“晚安。”

    他闭着眼睛满足地笑了起来,笑得纯净透明,“隐,以后每天都要晚安的吻哦。”

    这样的笑容,让我的内心触动了一下,似乎不久以前,也有一个少年,这样对我笑着……

    “好。”我不假思索地应了一声。

    看他进入梦乡,我这才起身,刚转过身,却见门边站立了一个高高的人影,不由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居然是赛斯。他一脸温和地凝视着小托,眼神中露出少有的温柔之色。

    “你的故事他很喜欢。”他低声道,语气竟也是少有的和悦。

    “只是,故事毕竟是故事,现实是残酷的。终有一天,他会明白这一点。”赛斯的话锋飞快一转,冷冷道。

    “那我可不能认同,现实即使是残酷的,人生中的挫折和痛苦即使是不可避免的,但要学会把它们踩在脚下,只有这样,丑小鸭才能变成白天鹅,不是吗?”我看着他的眼睛道。

    他的紫罗兰眼眸一暗,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

    见他离开,我正也准备回去,刚走出小托的房门,就见胖管家快步走了过来,道:“隐,你果然在这里,伯爵夫人让你马上过去服侍她沐浴。”

    我的心忽然漏跳了一拍,脑中立刻浮现出伯爵夫人用鲜血沐浴的可怕镜头。不,不会吧,这个伯爵夫人这么快就想放我的血了?

    不过,也许这样就能知道她的秘密场所了……

    我点了点头,跟随胖管家而去。

    穿过了宽敞的大厅,胖管家让我先在这里等她一下。我朝四周打量了一下,此时的大厅空荡荡的,寂静得让人害怕。在微弱的灯光下,我自己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映在墙上,摇摇摆摆,透出几分诡异。想象着等会儿可能发生的事情,我的手心里微微的沁出了一些细汗……

    墙上的影子忽然多出了两个,管家引领着伯爵夫人款款而来,她已经换上了一件简易的红色长袍,像鲜血一样的红色。

    “伯爵夫人阁下。”我朝她行了行礼。

    她点了点头,笑靥如花,一双美目牢牢地盯着我的脸和脖子,她的眼神很兴奋,兴奋得让人——心惊肉跳。

    我想,她是兴奋于尝试新的血液吧?

    我攥紧了手,心似乎跳得越来越快。

    她朝管家示意了,管家点头,往前面走了几步,正在我准备等待她的下一步行动时,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母亲,这么晚您带我的女仆去哪里?”我有些惊讶地回过头去,赛斯正面无表情地站在我们身后。

    “哦,是这样,我只是想让她服侍我沐浴。”伯爵夫人不慌不忙地一笑。

    “母亲,您难道忘了吗,她是我的女仆。”赛斯上前了一步,依旧盯着夫人。

    “赛斯少爷,我现在有空,夫人如果需要我的话,我想应该没关系吧。”我虽然有点感激他出现在这里,但同时又很想知道伯爵夫人的秘密场所,实在不想就这样被搅黄了。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道:“这里什么时候有你插嘴的份!给我过来!”他用力一拽,就把我扯了过来。

    “母亲,她的事还没有做完,我想今晚您要另找他人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又狠狠掐着我的手腕。好痛啊,看不出他的力气这么大。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伯爵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嘴角却依旧挂着优雅的笑容。“母亲大人,晚安。”他也优雅地行了个礼,拉着我转身就走。

    “放开我行不行,我的手很痛。”我一边抱怨着,一边想掰开他的手。

    他也没有搭理我,一直把我拉到他的房里,反手关上门,重重把我摔到了地上。“哎哟,你不会轻点!”我揉了揉被摔疼的重要部位,瞪了他一眼。

    “今晚你就睡在这里。”他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啊?”我的嘴角又抽搐了一下,睡在这里?拜托,我很会胡思乱想的……

    “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我是你的主人,这是命令,你只要遵守就可以。从现在开始,你要随时在我视线之内,随叫随到,明白吗?”虽然他语气很冷,我却觉得有一丝暖意,他这样做,也许是想保护我吧。

    “明白了,那么,我睡哪里呢?”我笑了笑道。

    他瞥了我一眼,紫色的眼眸中忽然闪过一丝浅浅的笑意,指了指地上,道:“当然是这里。”见我一脸不乐意,又道:“或者,去床上,和我一起睡,如果你乐意的话,我不介意。”

    “我还是睡地上吧。”我连忙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他像是早知道答案一样,嘴角轻轻一扬,往自己的床走去。

    今晚,恐怕我是很难睡着了……

    第五节惊魂夜

    说是很难入睡,我一觉醒来,已经是天亮了。忙坐起身来,望四周一张望,只见赛斯的床上空空如也,糟糕,都不知道睡到几点了,我慌忙起身去准备早餐。

    唉,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呀。昨天真是有惊无险,不过也不能说没有收获,我想那个秘密的地方一定就在大厅周围,也许有什么机关,今晚再趁夜深人静好好去找找。

    一天平平安安的过完,很快到了晚上。我估摸着差不多赛斯也该睡着了,轻轻站起身来,摸到门边,悄无声息打开门,溜了出去。

    走出门外,我便熟门熟路地摸到了大厅,来到昨晚胖管家带我来的地方。仔仔细细观察了一遍,又用手在墙上触摸,也许机关就在墙上,在摸到一幅油画的时候,我把手探了进去,摸了一通,还真摸到了一个隆起的东西,凭手感好像很光滑,也不管那么多,我使劲旋转了一下,只听左边的一面墙忽然“嘎吱”一声裂了开来,一扇黑色的铁门出现在我面前。

    原来这里有暗门,这个门八成就通向关押着女孩的地方吧。虽然铁门紧紧锁着,但对我来说简直是轻如易掌。

    在通过符咒打开了门之后,只见一条幽长狭窄的通道出现在我的眼前,通道的墙上点着几盏昏暗的油灯,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显得益发阴森。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入虎穴,焉得虎子,GO!

    我顺手关上门,将一切恢复了原状。借着这鬼火似的光芒,一步一步沿着墙根往前走。才往前没走几步,我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再继续往前走,隐隐传来了极其微弱的呻吟声。那呻吟声令我的背脊发冷,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顺着呻吟声而去,我走到了通道的尽头。尽头的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房间。木门上发黑的痕迹深浅不一,散发着强烈的血腥味,恐怕这些都是血迹吧。我的胃忽然翻腾起来。

    强忍着胃的不适,我推开了左边的房间。一推开门,房间里黑洞洞一片,血腥味更浓。我点燃了随身携带的蜡烛,仔细看了起来,这里好像是个浴室,虽然外面很一般,里面的装饰却似乎不差。我伸手摸到了一个木桶,就在这时,我清晰地听见“滴答、滴答、滴答”的响声,好像水滴掉入木桶中所溅起的声音。我摒息细听,心中一颤,额上微微沁出了细汗,随手把蜡烛举高,抬头往木桶上方望去,这一看,顿时惊得我当场石化在那里,连手上的蜡烛也差点扔了出去。

    木桶上方吊着一个中世纪的刑具——铁处女。

    “铁处女”是当时一种常见的刑具。它是一种人形铁框,两面互相用铁链联接,将犯人绑在其间,再把两面合拢,框上许多突出的长钉,就会贯穿钉入犯人身内。

    此时在这恐怖的刑具间,正紧紧夹着一个少女的身体,鲜血从少女身上无数的洞眼里流下来,想来时间已经不短,血已经流了不少,少女却并没有马上死去,还在轻微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声。我的脚下一软,扶住了墙壁,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深呼吸,深呼吸,不是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吗。当我定下心神,想放下那具铁处女时,忽然听见通道处传来了脚步声,当下一惊,只怪自己没有带隐身符,又不想就此遁逃,赶紧摸索着走到了角落的一个柜子边,蜷身躲了起来,吹熄了蜡烛。我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定身符,实在不行,也只能用这一招了。

    我刚躲下,就听门“吱”的一声开了,房间里忽然亮了一些,我赶紧往里缩了缩。侧头一看,正看见一具女孩的尸体正面朝着我,赤裸的身体上都是用剪刀剪出来的洞眼,血已经全部流干了。惊得我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尊贵的伯爵夫人,给您沐浴的鲜血已经准备好了。”这是那个胖管家的声音,看来这个女人也是个该死的帮凶。

    “好极了。”伯爵夫人的声音依旧优雅。接着就听见一阵脱衣服的声音,和进入木桶的声音。

    我微微探出头去,朝上一望,又是一惊,原来除了那具铁处女外,旁边还挂着一个带着短钉的铁笼,笼子里的女孩满身是被钉子戳出来的洞,血正像喷泉一样溅出来,而伯爵夫人看起来正在享受这古代的淋浴。

    我的胃抽得更加厉害,一阵一阵的恶心涌了上来。

    伯爵夫人手中还持着一大杯鲜血,散发着少女芳香的血液,从伯爵夫人迷人的唇边优雅地流入喉管,每一滴都给予她无限的快乐。她沉溺在美貌的宠爱里,愈发邪恶和狂妄,裸身浸泡在鲜红之中,雪白的肌肤和鲜红的血水相映,说不出的妖诡和恐怖。

    我闭上了眼睛,只觉全身无力,双腿软绵绵的。这一辈子,何曾亲眼见到这样血淋淋的情景?眼前的一幕远远比恶鬼更可怕,是活生生的修罗地狱。为了满足自己私欲而疯狂的人类,果然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生物。

    忽然有些感谢起赛斯昨天救了我,不然我见了这个阵势,说不定还是会失神片刻。那到时还真不好说了。

    虽然司音说不要管其他女孩子的命运,可是我怎么忍心见到一个又一个的女孩惨遭这样的毒手,这间房里既然是这样,那么另一间房说不定就是被关在那里、等待被宰杀的女孩。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穿衣服的声音,我探头望去,伯爵夫人优雅地擦干指尖的鲜红,披上一件纯白睡衣,款款地走了出去。

    待听到声音渐渐消失,我这才从衣柜后走了出来,轻轻拉开门,迅速闪进了右面的房间。

    果然没有猜错,房间里都是活着的被捆绑的少女。她们一见我进去,顿时面露恐惧之色,像受了惊吓的小绵羊,纷纷往后躲。

    “不要怕,我是来救你们的,不要害怕,姑娘们。有谁能告诉我,伯爵夫人每天都来吗?”我尽量用最温和的声音问道。

    过了几分钟,终于有一个女孩的声音怯生生的回答了我:“每、每三天,来、来一次。”

    “我好怕……”

    “救救我们……”

    “我不想死……”

    像是起了多米诺骨牌效应,女孩们忽然全都哭起来。

    我赶紧让她们安静,柔声道:“姑娘们,安静下来。听着,这三天里我一定救你们出去,所以你们不要害怕,勇敢点,一定会没事的。相信我。”

    女孩们渐渐安静下来。

    “您真的会救我们出去吗?”

    “当然,相信我。”

    我想了想,又问了一句,道:“你们这里有谁叫做朵拉吗?”

    那个怯生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叫朵拉。”

    我心中一喜,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明天我就部署一下营救计划,一定要把她们救出魔爪!

    走出秘道后,我直冲花园,扶住一棵大树就呕吐起来。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我大吐特吐,快把肠子都吐出来了。

    “呵呵。”一声轻笑从树上传来。

    我的神经立刻又绷紧了。老天,我怎么忘了,这里还有个千年老妖呢。

    我擦了擦嘴,抬起头。果然,月光笼罩下的银发帅哥——撒那特思,浑身正散发着妖异的光芒。不知为什么,看过刚才那血腥的一幕,我忽然觉得他一点也不可怕了。

    “你怎么老是出现在树上,难道前世是猴子。”我也没逃,只是瞪了他一眼,继续干呕。

    “看你这样子,一定是知道巴托里夫人的秘密了吧。”他笑吟吟地说道。

    “你也知道她的秘密?”我又抬起头。

    “这里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他嘴角一扬。

    “但是巴托里夫人不是你们血族的,对不对?”我怎么看巴托里都是一个纯粹的人类。

    他轻蔑地一笑,道:“她只不过是个沉迷在美貌中、被鲜血所诅咒的愚蠢女人,她不配得到永恒的生命。”说完,他又似乎若有所思地望着前方,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愚蠢的人类妄想追求他们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

    我也呕得差不多了,直起身子,擦了擦嘴,刚一迈步子,只觉浑身乏力,原来呕吐也能呕得虚脱。

    正打算再故法重施,逃离此妖。忽然眼前一晃,他飞下了树,迅速地站在了我面前,邪邪一笑。

    “同样的方法还想用第二次吗?”他不屑地一笑。

    “别小看人,除了那招,我还有……”我忽然脸色大变,居然什么法术也使不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呵呵,我的新娘,在我布下的结界里,你什么巫术也不能用。”他笑得更加愉快。我心中一慌,他什么布下的结界我都没有感觉到,我的灵力和他相比,实在差太远了。

    “那么,我就要开始初拥你了,让你成为我的同伴。”他的脸渐渐在我眼前放大,我甚至已经感觉到了他的两颗尖牙在蠢蠢欲动……

    现在——该怎么办……

    我连召唤司音都做不了……救命啊!

    “等等,等等!”我一把把他推开,怒道:“你为什么不去找别人,我才不想变成什么该死的吸血鬼,你该去找那些自愿的人才对。为什么找上我,我根本就不属于这里啊!”

    他看着我,又是优雅地一笑,道:“你不想要得到永恒的生命吗?不知有多少人,跪在我的脚下,恳求我给予他们永恒的生命,你为什么不愿意呢。”

    “我不愿意,我一万个不愿意!那些人都疯了。我可不愿整日吸食鲜血,大好美食都品尝不了,终日不见阳光,永远生活在黑暗中,你不知道我们东方有句话叫做有得必有失吗?伴随永恒的生命的是——永恒的孤独。不是吗?”

    我说了一大堆,他一直保持着笑容,只是在听到永恒的孤独时,他冰蓝色的眼眸中似乎有什么闪过。

    “我的新娘,我好像更喜欢你了,真是有点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你了。”他伸手紧紧地抓住了我。

    好冰的手,救——命——呀!

    我不要做吸血鬼新娘……

    第六节夜访吸血鬼

    他冰冷修长的手指,轻轻从我的脸上往下滑,一直停在了我的脖子上。我挣扎了一下,却丝毫没有作用,他的另一只手紧紧禁锢着我的身体。现在我们之间,似乎只是男人和女人的关系。毫无疑问,我处在下风。

    我侧过头,只觉得心里恐惧加深,难道这次在劫难逃?正胡思乱想中,下巴一紧,脸被他轻轻扳了过来。我依旧紧闭双眼,只听到他一声轻笑,下一秒,自己的嘴唇就被一片冰冷所覆盖。我浑身打了个寒颤,完了,完了……

    他那两片冰凉却又柔软的嘴唇一直在我唇上辗转反侧,轻吮细舔,似乎在品尝一道菜肴。我浑身发毛,却又不敢咬上去,生怕沾到了他的血。渐渐的,他的唇终于慢慢的,慢慢的辗转到我的脖子上。一丝麻痒的感觉迅速传到了全身。

    “不要怕。”他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响起,“只要一会儿,很快就结束了。”

    初拥,他吸了我的血,再让我吸了他的血,我就完完全全地成为他们的一族,从此再也吃不到我最爱的比萨,川菜,寿司,冰淇淋……我会崩溃的!

    不行,为了我美好的未来,我不能坐以待毙!一想到这里,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我重重地用下巴磕了一下他的脸。这下力道绝对不小,他猝不及防我的突然袭击,条件反射般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放松了对我的禁锢。

    我赶紧趁这个机会,从他的怀里跳了出来,往后退了几步。

    他揉了揉脸,撩了一下垂落在额前的银发,忽然笑了起来,道:“我好像对你越来越有兴趣了……”

    “你,你别过来。”我牙齿开始打战,“我可是越来越讨厌你了。”在这个千年老妖面前,我什么也做不了,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渺小和技不如人。要知道会碰上这么厉害的角色,真该让飞鸟来接这次任务。

    他的冰蓝色眼眸中闪过一丝幽蓝的光芒,微微一笑,缓缓往我这里走来。

    我的脑中一片混乱,司音,我该怎么办?

    他刚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侧耳一听,嘴角轻轻一扬,道:“好像有人来打搅我们了。”他顿了顿,道:“那么,今晚就先放过你吧,明晚再继续这个游戏,呵呵。”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只感觉到额上一凉,再睁开眼,他已经消失不见。明晚还要继续?我的嘴角又开始抽搐了,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叶隐雪藏了十九年的初吻居然被这个吸血鬼给夺走了,好不值,这次任务我吃大亏了!

    “隐,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正处于抓狂中的我。我转过头去,原来是赛斯,他显然猛的被我的神情吓了一跳,想来此时我的脸也带着一丝狰狞吧。这不能怪我,任谁的初吻被一个千年老妖夺走,都会有这个表情吧。

    “你怎么了,你的脸……”果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没什么。”我已经恢复了平静,“你怎么没睡?”刚才撒那特思说的来打搅的人就是赛斯吗?如果是这样,我还要多谢他呢。

    “我半夜起来口渴,想喝水,谁知你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他寒着一张脸道。

    这次多亏是他替我解了围,想到这里,他的那张冷脸在我看来也亲切很多,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道:“我这就去给你倒。”

    他轻哼了一声,目光从我身上掠过。忽然脸色一变,走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就往城堡里拖。

    “怎么了!”我惊讶地被他一直拖到了他的房间。总之今天是撞邪了,什么事全碰上了。他“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冲着我就是一句:“把衣服脱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大脑停止思考一分钟。今天到底是怎么了,脱……脱衣服,我没听错吧。我、我在走什么桃花运,虽然赛斯也算是个美少年,可是人家的第一次难道就这样……不行,我是来完成任务的呀……

    “还站在那里干什么!”他扔过来一件袍子,转过身道:“快换了你的衣服。”

    我晕晕乎乎的往自己身上一看,顿时大惊,立刻就清醒过来,衣裙上竟然沾染着许多血迹。糟糕,一定是刚才在浴室的时候……

    我都在想些什么呀,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脱下衣服,开始换上了他给我的衣服。他的男装好难穿啊,我折腾了半天才分清正反面。

    “你都知道了?”他背对着我忽然开口道。

    都这个情形了,我也瞒不了他。而且他对我不但没有恶意,反而几次相助。我应了一声。

    他的声音更冷:“那你还不离开这里。”

    “我不走。”

    他猛地转过头,眼中一丝愕然和怒色同时闪过,“为什么?”

    “留不留在这里,好像是我的自由吧。”我又不能和他说我的真实来意,更不能说想把所有的女孩都救出去。

    当然我也不会在这里多呆,明天等救出那些少女,我也就离开了。

    忽然发现他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我低头一看,要命,还没有把他的衣服穿上去。看他的目光还没离开,一时怒上心头,不由分说,对准他的脸就是一拳。

    “呃——”他轻呼一声,赶紧捂着脸转过身去。

    “再敢转过头,下一次就不是脸了。”我一边威胁着,一边穿好了他的衣服。

    “只不过看了一眼而已,而且,身材也不怎么样。”他的声音中居然还带着一丝嘲讽的语气。

    “看在你帮了我两次的份上,我这次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又道,“你可以转身了。”

    他回过头,冷冷地瞅着我,道:“随你便,不过不要指望我再帮你了。”

    “不过,”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知道那个秘密还能走出来的人,你是第一个。”

    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道:“我应该不是第一个吧,如果我没猜错,赛斯少爷恐怕……”

    他又转过头去,默然了许久,道:“我又能怎么办,即使我知道一切,又能做些什么?那个女人,就算化身恶魔,毕竟还是我的母亲。”

    “可是你的母亲却摧残了无数母亲的心。”我冷冷回了一句。

    他的身子微微一震,忽然转身朝门外走去。

    听到门“砰”的一声被关上,我这才虚脱地坐在了地上,今天实在是发生太多事了。我也明白赛斯的心情,处于他的位置,的确很难作出选择,他恐怕也一直被内心的矛盾和煎熬所折磨着。

    已经很晚了吧,脑袋,似乎越来越重了……

    第二天醒来,发现身边多了一套干净的女仆装,心里又不禁一软,没想到他还那么细心,不知昨天我的话是不是说的重了点。

    白天一直都没有看见赛斯,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我望着天上高悬的太阳,一分一秒的等待时间快点过去,让我可以趁着夜色救出那些女孩,就算回去后司音怪我,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大概等到和昨天差不多的时间,我又悄悄起身,熟门熟路地来到了那个暗室旁。故法重施打开铁门,穿过狭长的通道,潜入了右边的房间。

    刚进去,里面的女孩就是一阵骚动,等我点燃蜡烛,她们一看是我,不由又惊又喜。我用最快的速度替她们松开绑,轻声道:“姑娘们,千万要镇静,等一下全部要跟着我,不能发出一点声音,明白吗?”

    她们互相看了看,都使劲点了点头。

    我站起身,刚要打开门,忽然又想到现在救出这些姑娘,那么以后呢,惨剧不是还要重演?伯爵夫人还是会继续在这里杀戮吧。既然已经管了这桩闲事,就干脆管到底,历史上不是记载是伯爵夫人的表兄图尔索伯爵攻破城堡才将这一惨事公之于天下吗?不如就将这件事再提早一些吧。想到这里,我又朝着她们道:“姑娘们,现在就算你们逃了出去,日后只怕又被巴托里夫人抓回来,而且也会有更多的姑娘受害,你们答应我,如果逃出去,就赶快去通知图尔索伯爵这里发生的事情。”

    “我、我知道图尔索伯爵的城堡在哪里……”一个女孩低声道。

    “好极了,你们一定要揭发这件事,不仅是为了大家,更是为了你们自己。”

    说完,我打开房门,带着她们穿过通道,一直走到铁门前。我先是仔细观察一下四周,没有任何动静,顺利地带领她们来到了花园。

    我拿起符咒一指,绿光一闪,浓雾之中出现了一条道路。

    “从这条路一直走,就会到达城堡外面的森林,到那时,就找人一起去通知图尔索伯爵。”我指了指前方,道:“快走!”

    姑娘们鱼贯而入,最后一个小个子长相可爱的女孩含泪拥抱了我一下,道了一声谢谢。

    “你是朵拉吧。”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就是她。

    她羞涩地笑了笑,道:“是我,非常感谢你救了我,我会永远记得你的。”我也抱了她一下道:“快走吧,以后你一定会很幸福的。”

    她点点头,也快步往前走去。

    “啊!”快走到一半的朵拉忽然一声惨叫,我心中一惊,往那个方向一看,顿时惊得差点跳了起来。一身黑衣的撒那特思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那里,月光下,他的一头银发随风乱舞,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容。他的周围盘旋着一大群面目狰狞的吸血蝙蝠,蝙蝠的爪子下紧紧抓着的赫然就是已经陷入昏迷的朵拉。

    “该死的撒那特思,快点放开她!”我在心里不停咒骂,怎么谁也不抓,偏偏会这么凑巧抓了我要保护的人,话音刚落,我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他微微一笑道:“我的新娘,这个女孩就用来庆贺你成为血族一员吧。”

    “你快点放开她,不然我对你不客气!”趁他还没有布下结界,我一边说着,一边迅速掏出一把除灵符,朝他掷去。灵符幻化为绿光直冲他而去,他的全身忽然发出一阵奇异的蓝色光芒,和绿光相碰撞,刺穿了绿光,直往我的方向而来。来势如此之快,我还来不及布下结界,这一击正好击中腹部,立刻被这股冲击力摔在地上,一阵剧痛袭来,我一时竟站不起身来。

    他慢慢走到我身边,附下了身子凝视着我,柔声道:“你这样可不乖哦,如果老是想要偷袭我,我看以后只能封印住你的法术了。”

    “你、你这个老妖精,老不死,老混蛋,为什么老是缠住我,我哪里得罪你了!”我咬牙切齿地怒骂道。要不是他捣乱,我早就能回去了。

    他的手指抚上了我的嘴唇,冰蓝色的眼眸淡淡散发着一丝奇异的笑意,道:“你不知道吗?我们血族认准了一个人,就会一直,一直缠着她,一百年,一千年,永远,永远。”他冰冷的气息拂过我的脸,我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结冰了。

    “你个变态。”我一把打掉他的手,“谁要缠着我,我就让他生不如死!”

    “呵呵。”他笑了起来,起身往前走了几步。

    “喂,那个女孩!”我挣扎着起身,也往前追了几步。

    他回眸浅浅一笑,银色长发在风中飞舞,“我会把她保留到你来为止。”

    “我来?来哪里?”我愕然道。

    他一招手,一只蝙蝠飞到了我面前,“跟着它,就能到我的秘密城堡。”

    “记住了,我只会等你三天,超过三天我或许会忍不住吸了她的血。”话音刚落,他的人影,蝙蝠,还有朵拉,瞬间都消失在我的面前。

    唉,怎么办……我狠狠瞪了一眼那只蝙蝠,总不能放着朵拉不管,为今之计也只能夜访吸血鬼了。

    “隐……”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回头一看,正是赛斯,他略带惊讶的看着我,眼眸深不见底。

    “你究竟是什么人?”他的声音低哑。

    我看着他,默然了片刻,道:“你不是一直希望我离开吗,我想现在该是告别的时候了。”

    他的眼眸一暗,道:“现在?”

    “现在。”我点了点头。

    他什么也没说,绚丽的金发在月色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眼帘低垂,看不到他的眼神,孤单的影子被拖得长长的,他这个样子似乎很落寞。想到来到这里以后,他一直在暗暗帮助着我,心中不由柔软起来,于是走到了他身边,伸出手轻轻抱住了他,诚心诚意地说了一声:“谢谢。”骤然觉得他的身子一紧,却依旧让我抱着。

    我慢慢地放开了他,他那紫色眼眸此刻却是格外温和,声音却还是冷冷的,“那还不快走。”

    我点了点头,那蝙蝠飞到了我的手心上。我把它往空中一扔,道:“还不带路!”

    撒那特思,我来了……

    第七节吸血鬼新娘

    虽然知道自己不是撒那特思的对手,但怎么也要再试一试,为今之计先把朵拉救出来,再找机会逃跑。只要找准时机,就呼唤司音带我回去。对了,不如问问司音还有什么对付吸血鬼的办法。我刚想念起咒文,忽然留意到带路的蝙蝠,还是算了,万一它告诉撒那特思,我的水晶手链只怕不保。也不知跟着这只蝙蝠走了多久,才隐隐见到一座城堡的影子,城堡所在的地势极为险要,它建在一个小山包上,背靠难以翻越的大山,俯瞰从山谷中穿过的大路,人路上经过的哪怕是一只飞鸟也难逃城堡主人的眼睛。

    从山脚沿斜坡拾阶而上,大约100多米就到了城堡。待我走近仔细一看,城堡似乎年代已经很久远了,高高的灰色城墙上爬满了案绿色的蔓藤,如此之多,都快把窗子全包围了,有的甚至钻进了窗子里,在月色浸染下,透出几分阴森。城堡前,开满了白色的蔷薇,白得仿佛被吸空了血液,一种空虚的感觉弥漫到每一朵苍白的蔷薇。

    我深深呼吸了一下,定了定心神,朝着那扇黑色的铁门走去。

    刚走到门口,铁门就“吱嘎”一声被打开了……

    一位仆人向我弯腰行了个礼,毕恭毕敬道:“尊贵的客人,主人正等待着您的到来。”我打量了他一眼,他的样子似乎和常人没什么不同。但既然是撒那特思的手下,应该也是吸血鬼吧,我头皮又开始发麻了。

    进入城堡大门,走入一个宽敞的门厅,里面只摆了几个外形粗犷的青铜雕像,光线幽暗,阴气森森,窗户紧闭,玫瑰色的蕾丝窗帘上是大片大片妖艳的蜘蛛图案。

    我的脖子后面忽然感到了一阵凉气,连忙回头,果然,撒那特思正鬼魅般站在我身后,露出一个优雅的笑容,道:“欢迎你来到我的城堡,我的新娘。”

    “撒那特思,那个女孩呢。”我赶紧往后退了几步,怎么也要把我的脖子转移到安全阵地上。不然万一他凶性大发,瞧着挺顺口,“啊呜”一口咬下来,那我不就惨了。他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微微一笑,道:“我不是说了,用来作为你成为血族的祭品吗。”

    他忽然拉起了我的手,道:“过来。”他的手真的不是一般的冷。我只得浑身发毛地被他拉到另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也很大,有几分像伯爵夫人城堡里的摆设。一张长长的餐桌,水晶的吊灯,大理石壁炉,唯一不同的是烛台上的蜡烛只点燃了两支,摇曳的烛火像是在垂死挣扎一般。

    “你饿了吧,先吃点东西。”他的声音倒是格外温柔。

    “吃……东西?”我用恐惧的目光扫了一眼餐桌,只见浅棕色的桌子上摆放着两个水晶酒杯,酒杯里盛着暗红的液体,在烛火下透出鲜血般的光泽。

    鲜血?我的胃又开始翻腾起来,我使劲摇着头,“我不饿,我不饿!”

    他哈哈大笑起来,端起了其中一杯,轻啜了一口,道:“放心,这是葡萄酒。”

    “葡萄酒,你们不是吸食鲜血的吗?”我呆了呆。

    “不错,因为我们的力量远大于常人,而且拥有常人无法获得的异能。为了维持这种生存状态,我们必须吸食鲜血。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不能食用别的食物。”他的冰蓝色眼眸中带着一丝笑意。

    “那,你有味觉吗?”我忍不住问道,看来自己对吸血鬼的了解还是不够多,怪不得惨败在他手下。

    他一楞,嘴角轻扬,低下头在我耳边道:“这个,等你成为我的新娘后就知道了。”

    接着,他笑着坐到了我的对面,轻轻拍了一下手。

    仆人们托着银盘走了进来,在我面前打了开来。原来是这里常见的菜式,肉,蔬菜,芥蓝,虽然很简单,不过已经不错了,总比让我食用鲜血好得多。再说,肚子也的确饿了,我顺手拿起一个银叉,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却见他手持酒杯,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不可否认,在烛光下,他那本来就帅翻了的脸更是多了几分神秘,银色长发轻轻摇曳,眼眸中的冰蓝色浅得近乎透明,淡淡泛着一层浅金色的光泽。优雅的举止,高贵的气质,这个撒那特思,在人类的时候一定也是位贵族吧。

    “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我恶声恶气地说了句,又继续吃起剩下的食物。

    “慢点吃吧,你吃得好像太粗鲁了。”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我就喜欢这样。”我瞪了他一眼。

    “哦?看你吃得这么香,我好像也有胃口了。”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神色。

    我的叉子立刻僵在了半空中,他有胃口,对我来说好像不是什么好事吧。

    我立刻放慢了速度,一口一口超龟速地往嘴里送,还作出一副吃得极为痛苦的表情,这样他该不会有胃口了吧。

    只听见他一声轻笑,老妖精,我在心里暗暗咒骂了一句。

    好不容易备受煎熬地吃完了这顿饭,那杯酒我一滴没碰,在伯爵夫人那里受了刺激,我见到红色的液体哪里还敢喝,一看就想呕。完了,这个后遗症不知道会不会带到现代。

    我擦了擦嘴,看了他一眼,道:“那个女孩在哪里,我想去看看她。”

    “不要着急,这个明天再说,现在你需要休息。”他站起身来,走到我的身边。

    “休、休息?”我的舌头开始打结了,立刻想到了传说中的黑色棺材。“睡、睡在哪里?”

    话音刚落,只觉身子一轻,已经被他拦腰抱了起来,“当然是和我一起睡。”他温柔的声音在我听来仿佛来自地狱深处。

    “会不会挤了点。”我的思绪还在黑色棺材上打转。

    他终于忍不住又大笑起来,凝视着我,道:“我的选择没有错,你还真是个有趣的新娘。”

    在恍恍惚惚中,被他抱到了一个装饰华丽的房间。我一眼就见到了一张铺着红色天鹅绒的——大床。

    先是一阵释然,随后又是大惊失色。和这个老妖精睡在一张床上可是比睡在棺材里还危险……

    转念间,他已经把我放上了床,带着好笑的表情道:“你说挤吗?”

    “加上你就挤了。”我瞪着他道。

    “哦,是吗?”他也一个翻身上了床,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你不要想着偷袭我哦,因为整座城堡里我都布下了结界。”他笑得很是愉快,我真的很想在他脸上扁上一百拳呀一百拳。

    他忽然凑了过来,看着我,眼眸中的浅蓝一点一点加深起来。他的样子有些奇怪,我咽了一口口水,往里挪了挪,道:“喂,你可别胡思乱想,好歹你也要让我自愿,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再说,你要是敢强迫的话,我可看不起你。”

    他的狭长双眼微微一眯,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道:“放心,在初拥前我是不会碰你的。至于初拥,三天后我会举行一个正式的仪式,这几天,你就乖乖呆在这里。不要想逃走哦,因为离开城堡后,你找不到出去的路。”

    三天?那么说来我只有三天时间救朵拉了,到时如果还没救出来,我也只能逃离这座城堡,让司音带我回去了。迷路,哼,我才不怕,只要离开城堡就行。

    看着他的奸笑就气不打一处来,“你笑得真可恶。”我咬牙切齿道。

    他笑得更加愉快,忽然伸手抱住我,“喂喂,你刚说了不会碰我的。”我浑身打了个冷战。

    “是不会碰你,但是不代表不可以做别的事啊。”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邪邪的光芒,把他那冰冷的嘴唇迅速压在了我的唇上。我唇上的温暖似乎一下子被他冰封了,这次更过分,他的舌,像冰棒一样滑了进来,我的舌感觉像是被黏在了他的舌上,一丝彻骨的寒意漫延到了我的四肢,我的身体好像也被冰冻了……

    老天,为什么,吸血鬼也会接吻!!!这个世界,乱套了……

    我好不容易推开他,在被子里半天才暖过来,要把他搁现代的夏天,什么空调,冰箱全都不用了!

    一夜无眠,我怎么睡得着?睡在一个吸血鬼身边,任谁都和我一样,生怕他半夜肚子饿了,抓住我就是一口。

    唉,好困啊……

    第八节吸血鬼猎人

    撑了大半夜,终于熬不过强烈的睡意,我还是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缓缓睁开眼睛,还意犹未尽地打了个哈欠。好软的床,好舒服,迷迷糊糊之中,忽然猛的反应过来,这里,这里可是撒那特思的老巢,顿时惊得从床上跳了起来。

    我打量了一下周围,身边空荡荡的,阴暗的房间里空无一人。我站起身来,拉开了窗帘,几缕阳光从窗子里照射进来,脑中忽然一个激灵,吸血鬼不是都害怕阳光吗?那么白天,撒那特思会在什么地方呢?

    想到这里,我连忙走出房间,让人吃惊的是整座古堡空无一人,安静得有点可怕。果然,这里的仆人,全部都是吸血鬼,白天他们都隐藏在安全的地方了吧。

    我心里暗暗一喜,如果这样的话,假如我找到朵拉,不是立刻可以逃走了?我倚窗顺势向下一望,却又是一惊。

    城堡所在的山包周围居然什么也看不见,昨天进来的道路已经消失,这座城堡连同这座小山就好像悬浮在空中一样,怎么会这样?

    怪不得撒那特思说那样的话,让我打消逃跑的念头,不过,哼哼,他似乎小看我了,只要离开他的结界,我自然有办法出去。

    好了,现在就去找朵拉。

    我在城堡内转了一圈,却根本没有发现朵拉的影子,到底撒那特思把她关在什么地方了?

    我走回大厅,在门的右边发现了一条楼梯,幽长昏暗的楼梯似乎一直通到地下室,地下室?对了,那里是绝对照射不到阳光的地方,也许会有所发现。我点了一支蜡烛,轻轻踩下一级楼梯,木制的古老的楼梯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声,仿佛稍稍用力就会踩断它。

    一阵阴冷的风吹来,我赶紧护住烛火,保护这仅有的一点光明。慢慢地走到了地下室,我摸索着往前行了几步,忽然撞到一个坚硬的东西,好痛,我把烛火凑到前面,仔细一看,哇!果然是黑色棺材!又把烛火往远处一照,心跳顿时加快,地下室齐刷刷地摆放着一大排黑色棺材。

    我的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整个空旷的地下室,似乎只有我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扑通,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掀起面前的这具棺材盖,一张惨白色的脸出现在我面前,这张脸不就是昨天迎接我的仆人吗,那么也许……撒那特思也在其中的一个棺材里……

    想到这里,我轻轻合上棺材盖,又接着打开了另一个,不是他,又一个,也不是,直到打开第六个,我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撒那特思躺在那里,就好像死了一般。银色的长发半遮着他的脸。他究竟昨晚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好像根本不知道。听司音说过吸血鬼睡觉的时候是没有知觉的,也从来不作梦。他根本没有呼吸,连长长的银色睫毛也是一动不动,两手放在胸前很规矩地躺着。

    吸血鬼是永生的,但是除了太阳的照射可以令他们成为灰烬以外,砍下他们的头,或是把杨木插入他们的心脏也能杀了他们。

    这个念头只在我脑中一闪而过,虽然撒那特思很混帐,但看起来似乎也不是那么十恶不赦,砍下他的头我还是做不到,还是赶快找到朵拉离开这里比较实际。

    刚转过身,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我的汗毛立刻倒立,僵在原地。

    “怎么,这么好的机会也没有偷袭我?”撒那特思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是了,我怎么忘了他是个多么奸诈的老妖精了,哪会这么容易让我得手。

    我僵硬地转过身子,他已经坐起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干笑了几声,道:“我怎么会呢。”还好刚才没想对他下手,不然一定死得很难看,这个千年老妖,果然不好对付。

    他的眼神在烛光下显得有些慑人。忽然他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呼的一声,吹熄了我手中的蜡烛,接下来的一秒,只觉得一股大力把我扯进了那个棺材里,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

    妈妈咪呀,我的承受力已经快达到极限了,终于忍不住怒吼一声:“让我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低笑一声,翻身把我压在了身下,一股凉意直冲脑门,他在我耳边低声道:“我的新娘,你也许需要习惯一下,从此以后你也会经常在这里过夜了。”冷冷的气息拂过我正在抽筋的脸,忽然我只觉脸上一凉,他飞快地吻了一下我的脸颊,“一想到你很快就成为我的新娘,我真是兴奋得睡不着呢。”他的手轻抚上的我的脸,修长冰冷的手指滑过我的眉毛、眼睛,一直到了嘴唇。

    我快要抓狂了,哪有人在棺材里和女人调情!

    他的吻慢慢下滑,和以往不同,今天的这个吻长久而热烈,到了我的胸前忽然停住了。我挣扎了几下,却被他牢牢按住。

    “喂,撒那特思,你不是说等两天以后吗!”我连忙喊道。

    他却没有回答我,手上的力道却在加大,忽然强劲缠绵地吻上了我的脖子。我清晰地听到他喉咙深处发出的嘶哑的喘息,心中一寒:这次,他不是来真的了吧,难道,难道吸血鬼也有冲动?

    不要啦,救命!我不要在这个棺材里失去我的第一次!

    “老不死,老妖怪,快放开我!我是人类,我还不是吸血鬼!你不是说那之前不碰我吗,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我一连串的破口大骂,脑子一片空白。

    出乎意料的是,他忽然放开了我。趁他手一松,我赶紧使劲推开了他,连滚带爬极不雅观地爬出了棺材。

    也顾不得骂他,急急忙忙摸到楼梯处,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在爬出楼梯、回到大厅的时候,我才松了一口气,一摸额头,全是冷汗。

    在这里继续呆下去,我一定会崩溃的……

    好半天,我才冷静下来。

    我是不是应该放弃救朵拉,先回去现代再说。不然这样下去,只怕真的失身给这老妖怪了,太恐怖了,太恐怖了……

    正在胡思乱想中,忽然感到身边好像多了个人,抬头一看,又把我吓了一跳。撒那特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手持一杯鲜红色的液体,这不是酒,因为——我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你,你怎么出来了……吸血鬼不是白天都在地下室吗?”我稳了稳自己的心神。

    “谁说必须在地下室,醒了自然就出来了,而且我需要进食。”他轻描淡写地说着,一口饮尽杯中的液体,唇边沾了一丝淡淡的血痕。

    我盯着他,道:“你杀了人?”

    他忽然轻轻一笑,道:“谁告诉你我们只能吸食人类的血。”

    “那、那你的意思是这不是人血?”我好像松了一口气。

    他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奇怪,你怎么现在进食。”我随口问了一句。

    他深深地看着我,眼眸中的蓝色闪烁不停,忽然微微一笑,道:“你不知道吗?我们血族在冲动的时候最容易感到饥饿了。”

    “你知道吗?”他的眼神忽然诡异起来,“有些血族的男性也会去诱惑人类的女子,在把她们送上幸福的巅峰时咬破她们的喉咙。”

    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忽然感到凉飕飕的。怪不得他突然放开了我,如果再继续下去,他也会忍不住咬破我的喉咙吧。

    “我回房去休息,总行了吧!”我忿忿道,转身就走。

    在房里,我试着念了念咒文,果然是毫无动静。只剩两天了,怎么办?

    也许就像司音说的,我真的不适合做这份工作。比起飞鸟,我实在是差得远了。我发誓,下次绝对绝对不到欧洲的中世纪来了!

    夜色很快就降临了,沉睡在地下室的吸血鬼们都苏醒过来,城堡里也渐渐热闹起来。华丽的烛台,温暖的壁炉,银光闪闪的餐具,彬彬有礼的仆人,如果对面坐的不是撒那特思,我想也许我会很乐于享受这样的生活。

    在他的注视下我好像没什么胃口了,为什么总是感觉他看着我就像是看着一道美食呢。

    吃完最后一口,我擦了擦嘴,看了看他道:“等下可不可以陪我走走?”

    “哦?”他似乎有些惊讶。

    “我只是想走走,在城堡里太闷了。”

    “是吗?”他轻挑了一下眉。“城堡外好像没有结界哦。”

    在他面前,我好像一个白痴,总是无所遁形,小小的花招总是很容易被他看穿,不过也难怪,我十九年的道行怎么敌得过他上千年的妖怪道行。

    “你放心,我不会偷袭你,我也打不过你。”我瞥了他一眼。

    他笑了起来,站起身来,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走去。

    刚踏出城堡的大门,我立刻感觉到熟悉的气又回来了,身体上的异动告诉我这里的确已经离开他的结界范围。这下我就放心了,明天如果再找不到朵拉,至少我也能回去。我甩开他的手,往四周看了看,除了这座山头,周围什么也看不见。

    城堡前的白色蔷薇,一片连着一片,在月色下仿佛染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晕,美得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采摘。

    我刚把手伸过去,撒那特思迅速捉住了我的手,轻声道:“小心,白蔷薇的尖刺会扎破你的皮肤。”说着,他放开我的手,小心地替我摘了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朵,仔细地拔去茎上的刺。他一脸认真地拔着尖刺,时不时抬眼对我微微一笑,浅蓝色的眼眸内仿佛冰雪初融,隐隐透着水波的光泽,温柔得令人不敢相信。

    其实,撒那特斯真的很美,如果——他不是吸血鬼,也许,有一天,我真的会动心。

    “给你。”他把蔷薇放在了我的手上,又握住了我的手,附下头来,轻轻一吻,笑了笑道:“你宝贵的鲜血可不能浪费在这里。”

    还以为他怎么会这么好心,“难道被你吸了就不浪费了?”我忍不住脱口道。

    他轻笑一声,凝视着我,道:“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连名字都不知道,就来逼婚,果然够变态,“隐。”我没好气地说道。

    “隐?奇怪的名字。为什么会从遥远的东方来到这里?”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我,这是我的秘密。”我才不想告诉他。

    “不想说就算了,反正以后有足够的时间让你告诉我你的一切。”他淡淡一笑。

    足够的时间?要是我成了吸血鬼,那的确有足够的时间了。我轻叹了一口气,道:“我听说血族选择初拥对象时,不是也要本人自愿的吗?你这样强迫我成为你们一员,我觉得很不公平,凭什么你来决定我的人生,让我连个选择的机会都没有。”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愕然的神色,神情忽然温柔起来,道:“如果不把你变为血族一员,再过几十年,你就会衰老、死去,到时我又只剩一个人了。我能给你永恒的生命和青春,就算有一天世界毁灭,我们还是依旧获得永生。”

    “也许很多人都希望得到永生,可是并不是每个人都希望这样。这千年以来,你真的快乐过吗?伴随你的只是无尽的寂寞和永远不会结束的夜晚,难道你没有怀念过曾经的生活,没有怀念过曾经的幸福,没有怀念过过去的一切,没有怀念过那灿烂的阳光?我希望能和我喜欢的人一起享受阳光,一起呼吸清晨清新的空气,一起……”看他脸色忽然黯然下来,我没有再说下去。

    “过去的——一切?”他喃喃道,看了看我,又轻轻一笑道:“你想知道我过去的故事吗?”

    “如果你愿意说,我也愿意听。”我把玩着手中的蔷薇花道。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正要开口,忽然脸色一变,低声道:“他们居然能找到这里。”

    他们?我也立刻感觉到周围的气混乱起来,“有人!”我话音刚落,眼前已经出现了两个人影。

    一男一女,年轻男人身材高挑,棕发绿眼,白色的贵族领结系在颈部,黑色镶着金边的紧身马甲,腰部用红色的腰带扎着,俊朗中带着几分颓废,手持一条暗红色长鞭;另一个年纪略小的女孩棕发蓝眼,容貌和那男人有几分相似,穿着一条白色丝绸长裙,裙边用黑色的蕾丝修饰成朵朵大型花边,她的上身也穿着件黑色的紧身马甲。

    “他们是什么人?”我低低问道。

    “是贝尔蒙家族的人。”他顿了顿,道:“你先去城堡里,他们进不了我的结界。”

    贝尔蒙家族,好熟悉的名称。我猛的记起来,贝尔蒙家族之所以有名是因为教皇所赐予的称号……吸血鬼猎人。

    第九节撒那特思

    吸血鬼猎人,于暗夜中专门猎杀吸血鬼的猎人,是吸血鬼天生的克星。贝尔蒙家族,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真是一个特别的夜晚。”撒那特思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说道。

    “不错,的确是是个特别的夜晚,因为今天就是你的灭亡之夜。”那男子的声音低沉得仿佛漆黑的暗夜。

    “拉尔夫哥哥,跟他多什么废话,还不动手。”女孩已经沉不住气,上前了一步。

    拉尔夫?莫非是拉尔夫·贝尔蒙?被教皇称作最神圣的吸血鬼猎人的男人,传说他的母亲是贝尔蒙家族的一员,阴差阳错地爱上了吸血鬼后,生下了他,一位半人半吸血鬼的混血儿,难道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只见拉尔夫提起手中的长鞭,扬手就是一鞭,眼看鞭子直冲撒那特思的面门而去,在就要触及他的一瞬间,撒那特思已经消失不见。拉尔夫一惊,连忙掉过身去,撒那特思赫然已经在他背后,伸出手指朝他一点,一道蓝光迅速朝他而去,那拉尔夫反应也是极快,一挥鞭打散了蓝光。

    正在此时,女孩也加入阵来,她一招手,几个银光闪闪的十字回旋镖旋转着向撒那特思飞去。是银,吸血鬼惧怕的武器之一。

    撒那特思微微一皱眉,侧身闪过,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站定。他忽然回头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快走。我愣了一下,转过身就往城堡走去,只是不知为什么,我也不想见到撒那特思被杀死。

    刚走了几步,只听耳边风声呼呼,我条件反射地跃起躲过,回头一看,那女孩正一脸杀意地瞪着我。不用说,她一定也以为我是吸血鬼了。“嗖!”那几只十字回旋镖就向我飞来,倒有几分像追踪导弹,不伤到敌人不罢休。

    在这个我能施展法术的地方,我能让你打到吗?我刚拿出符咒,只觉眼前身影一晃,撒那特思已经挡在我的面前,一道蓝光闪过,几个回旋镖被击落在地。

    “回去,这里不需要你。”他低声道。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涌起了一丝复杂的情绪,冷声道:“撒那特思,你也不要死。”他回眸惊讶地望了我一眼,随即浅浅一笑:“放心,就凭他们还杀不了我。”

    谁担心你了,我撇过头,转身往城堡而去。

    “撒那特思,游戏到此为止。”拉尔夫又挥起了鞭子,我忍不住回头一看,鞭子的颜色似乎在起变化,红色渐渐浅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绚烂的银色,一道道的银色光泽让人几乎睁不开眼来。

    这条鞭子,莫非就是传说中贝尔蒙家族中代代相传的猎杀无数吸血鬼的最强武器——吸血鬼杀手。越是遇到强大的敌人,它的威力就会越大。

    鞭子再次被挥动的时候,速度之快超乎人的想像,在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他挥动了上百下。一时间,仿佛有无数鞭子抽向撒那特思,撒那特思被笼罩在一团银色的鞭影之中。我的心忽然一窒,站在了原地,没有再继续往城堡跑去。

    忽然之间,银光涣散,撒那特思从银光中飞身而出,手臂上似乎被划到了一鞭,令人惊讶的是他手臂上那个伤口迅速收拢,立刻恢复了原状。对了,高等吸血鬼都是有自我修复能力的,只有心脏是吸血鬼身体唯一无法自动痊愈的器官。

    “不要逃!”那女孩似乎铆上了我,一声大喝之下,我只隐约见到一片银晃晃的东西向我飞来。想伤我,没那么容易,我迅速默念咒文,手中的符咒化为白光猛地撞上了那些回旋镖,只听“哗啦啦”的声音,银色回旋镖掉落一地。

    我刚松了口气,只见那女孩一皱眉,嘴里不知念了什么,地上的回旋镖忽然又开始旋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我的面门,来势太快,我急忙躲避,其中一个擦着我的脖子飞了出去,一丝疼痛袭来,我轻轻摸了一下脖子,有些湿湿的,好像被擦破了。

    小三八,你惹到我了!我怒从心起,看了一眼周围的蔷薇,心中一动,念咒召唤起植物之灵,白色蔷薇开始摇晃,仿佛一群扭动着腰肢的舞女,“去!”我高喝一声,无数枝蔷薇连根而起,箭一般直飞那女孩而去。女孩猝不及防,顿时被一片蔷薇所笼罩,蔷薇上的尖刺刺进了她的皮肤,我稍稍收了点力,那些蔷薇只能弄疼她,还要不了她的命。

    撒那特思回头看了我一眼,浅蓝色的眼眸中似乎有丝怒意,“还不走!”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常见的急促。

    “唰!”拉尔夫已经一鞭打散了女孩周遭的蔷薇花,女孩白色衣裙上沾染了点点血迹,拉尔夫的绿色眼眸泛起一层抑郁之色,狠狠地盯着我。

    他的手一扬,长鞭向我抽来,“隐,让开!”撒那特思话音刚落,已经身形一晃,伸手抓住了鞭子,鞭子瞬间发出强烈的银光,撒那特思浑身又被笼罩在银光之下,他的手仿佛被鞭子牢牢吸住了。

    “莎尔娜!”拉尔夫叫了一声他的妹妹,那女孩似乎立刻反应过来,迅速从背后抽出一根削得极尖的杨木十字架,对准撒那特思的心脏直插过去。

    “啊!”我失声道,想都没想,就立刻扔出了符咒,符咒幻化成一朵白色蔷薇直直地冲莎尔娜而去,“扑哧”一声深深扎进了她的肩膀。只听扑通一声,她手中的十字架掉在了地上,血立刻顺着她的肩胛流了下来。

    这时又听见“啪答”一声,拉尔夫的鞭子上居然出现了一道裂痕,银光顿时减弱,撒那特思不知低念了什么咒语,拉尔夫和鞭子突然飞了出去,重重地落在不远处的地上。

    撒那特思迅速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复杂之色。

    “怎么,猎人们,还想继续下去吗。”他冷然看着他们,目光中闪耀着凌厉的光芒。拉尔夫也许是见到武器被破坏,妹妹又受伤,也不再恋战,瞪了我们一眼,便抱起那个女孩消失在我们面前。

    没想到我也会加入吸血鬼和吸血鬼猎人之间的战斗,想到这里,我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好了,总算结束了,回去吧。”我望着不远处的撒那特思说道。

    月光下,他静静地站在那里,黑色的披风随着风而摆动,露出内层的血色,生命的颜色,也是邪恶的颜色,红得慑人魂魄,红得仿佛是融合了生命与死亡的瞬间而幻化的极至美丽。银色的长发已经被风吹乱,冰蓝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我。

    “刚才为什么不离开?”他的神情一反常态的凝重。

    “那个女孩拦着我。”我看着他道。

    “你有机会走。”他盯着我的眼睛。

    “我又不是没用的人,对付那个女孩也不是那么难。”

    “不错,对付那个女人也许你可以,但你要知道刚才那一鞭子如果抽到你身上……”他忽然停住了口,神色复杂地望着我。

    “好了,算我多事行了吧。”我不耐地侧过脸去,拜托,刚才我还帮了你呢。算我错,都是我那点犯贱的同情心在作怪。

    “看着我,隐。”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抬头注视着他的眼睛,他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在闪动。

    忽然只觉脖子上一凉,他的手指轻轻抚上了我那个细小的伤口,血,似乎已经凝结了。他小心翼翼的抚摸着,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

    “这里,是为了我而受伤的。”他温柔地凝视着那个伤口。

    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拜托,不要自作多情,我那是自卫好不好。那时如果不反击,我怕自己的小命就没了。

    “我,这个,不关你的事。”我承认,他的眼神犹如柔和的月光,能把人轻易融化。

    “隐,”他忽然低下头,把冰冷的唇印在了那个伤口上,轻轻摩挲,声音轻柔宛如梦幻,“我好像——真的爱上你了。”

    我的身子一僵,立时石化在了原地,脑中嗡嗡一片。

    在神思恍惚间,他已经把我抱到了城堡里。

    “那个,我能不能先洗澡。”我一边说着,一边急于从他怀里出来。

    他微微一笑,道:“你受了伤,要不要我帮忙。”

    “啊!”我的脸又开始抽筋了,“不用了,这么点伤,太夸张了吧!我又不是断手断脚!”他笑得更加愉快。

    “你去休息吧。”我赶紧一把把他推开,飞也似地跑进了浴室,插上了门。

    心,好像还在剧烈地跳动着。为什么刚才,我会下意识地去救他,难道在我的潜意识里,我并不是那么讨厌他?我的脑袋好像乱糟糟的,只有一天了,明天再找不到朵拉的话,难道真的灰溜溜逃回现代?真是有点不甘心,但是我也不想成为吸血鬼。

    也许,也许还有最后一个机会。

    在举行仪式的时候,朵拉一定会出现吧,如果把握住机会……

    洗完澡走进房里,就见他仅穿着一件黑色敞怀的丝绸睡衣,倚在床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银色长发滑过他结实的胸膛和丝绸睡衣,一条古朴的铜色项链衬得他肤色更加苍白,这条项链我以前也见过,是他一直随身带着的,对他来说,一定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吧。璀灿的银色头发和深沉的黑色睡衣在烛光的映射下,带着几分慑人心魄的蛊惑。

    “过来。”他笑了笑,一把把我拉进了怀里,以前好像从来没察觉过,他的身上好像有股冷冽的蔷薇花香。

    “你不回地下室睡吗?”我侧了侧身子,逃开了他的怀抱。

    “我想和你在一起呀。”他的语气中似乎带了一丝撒娇的味道。我惊诧地看了他一眼,忙拉过被子,转过身,背对着他。

    眼前忽然一片黑暗,他已经吹熄了烛火,接着身上一凉,他的手紧紧地从我身后抱住了我。

    我刚想打掉他的手,忽然听见他的声音低低响起,“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出生在一个富庶的小国家里,父亲是那里的统治者,刚刚出生的我一睁开眼,第一个看见我的双眼的接生人就立刻死去了。父亲认为我的双眼被下了诅咒,本来想杀了我,在母亲的劝阻下,只是戳瞎了我的眼睛。从此以后,我就一直就被关在城堡的暗室里,一直与黑暗为伍。直到我认识了莱希特,血族里的长老,他重新给予了我新的生命,以及新的双眼。”他顿了顿道:“所以,我不会怀念过去,我也不会怀念阳光,因为我从来就——没有过去。我从来就——没有见过阳光。”

    我默然无语,完了,我的同情心又开始泛滥了。没想到撒那特思的过去这么凄惨,被亲生父亲戳瞎眼睛,像囚犯一样囚禁着,该是怎样的痛苦。

    “撒那特思……”我低低道。

    “不用同情我,没有过去对我来说,更能体会到永生的乐趣。孤独,我已经习惯了。而且,现在有了你陪在我身边。”他抱得我更紧。

    “从明天开始,你就会成为我的新娘,永生永世,直到宇宙的尽头。”他沉默了一会,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我愣了一下,永生永世,直到宇宙的尽头。虽然听着很恐怖,却也,有那么一点让人感动。

    “快睡吧。”我也不知该说什么。

    他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身子紧紧贴着我的后背,凉凉的,冰冰的。

    “隐,你好温暖。”他喃喃低语道。

    我的身子一紧,却是怎么也下不了狠心推开他了。算了,就纵容他一次吧,也许是最后一晚了……

    第十节怒意

    一觉醒来,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厚重的窗帘挡住了所有的阳光,也让我无法得知究竟是不是天亮了。

    我忽然惊讶的发现撒那特思的手还紧紧握着我的,他竟然还在这里。我轻轻掰开了他的手,他似乎没有知觉,是睡着了吗?

    我转过身仔细地看着他,一缕银发滑落,遮住了他的半边脸,我伸出手,替他撩开了那缕头发。如此不设防的脸好像还是第一次看见,他那银色的长睫毛真像两把小刷子,薄薄的唇边似乎有个若隐若现的淡淡笑容。

    撒那特思,你为什么不是人类呢?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刚要掀开窗帘,忽然想到他在那里,便小心翼翼地掀起一个小角,果然天亮了,今天看上去似乎是个好天气呢。

    再走到床边时,看见他已经睁开了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满含笑意地看着我。

    “你醒了?”被他的目光一注视,我忽然有些心慌。

    “嗯。”他浅浅一笑,道:“你是怕阳光照射到我吗?”

    “我才懒得管有没有照到你呢。”我有些心虚地回答,自己这是怎么了,一定是我的同情心在作怪……

    “隐,你并不讨厌我,对不对?”他脸上笑意更深。

    “好了,别那么多废话了,回你的地下室去睡吧!”我把他的外衣往他身上一扔,推门快步走了出去。

    也许,我是没有那么讨厌你,但是——我也不想成为你的新娘。

    过了一会,我再回到房间,他已经不见了,一定是回地下室了。正好,再仔细找一找朵拉的下落。

    几乎每一个房间都找过了,却丝毫没有她的踪影,究竟在哪里?眼看天色越来越暗,我究竟是该离开城堡回现代,还是等待晚上仪式的时候趁机救出朵拉?但是凭我和撒那特思的差距,希望实在是很渺茫,而且还极有可能被他变成吸血鬼。我到底该怎么办?放弃还是——赌一把?

    我从窗子外往下望去,看见城堡外盛开的白色蔷薇,忽然心生一计。半途而废不是我的性格,我,叶隐,就赌上这一把了。

    从没像今天这样急切地等待着夜幕的降临,以至于见到撒那特思再次进来时,我的心情忽然激动起来,是紧张,还是害怕,我不清楚。

    他理所当然地把我的表现理解为兴奋,经过昨晚之后,他似乎觉得我还是很喜欢他的,所以理所当然认为我并不排斥做他的新娘。

    他的手里拿着一件纯白色的纱裙,走到了我面前,笑了笑道:“今晚就换这件裙子吧。”

    我接了过来,手感柔软,看上去倒有几分像新娘的婚纱,“现在换上吗?”

    他笑着点了点头。

    十分钟过去了……

    二十分钟过去了……

    半小时过去了……

    “怎么还不换?”他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你在这里我怎么换!”我咬牙切齿道。

    他不怀好意的眼神在我身上逗留片刻后,嘴角一扬,道:“有什么关系,我们很快就是夫妻了。”

    “现在……还不是。”我瞪着他,“出去,要不转过身。”

    他耸了耸肩,转过身去。

    “你要是敢回头我打歪你的嘴。”我还不忘威胁了一句。

    “放心,我还没那么差劲,反正迟早都能看到。”他的语调里好像带着一丝调侃。

    我以最快速度换上了这条裙子,又检查了一遍,除了胸口露得稍微多了点,似乎还挺合身。

    “好了。”我喊了一声。

    他慢慢转过身来,盯着我,眼中的冰蓝由浅至深,“我的新娘,美极了!”他的目光温柔地停留在了我的胸口。色鬼,我赶紧往上提了提敞开的领口。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等一下。”他忽然解下了脖子上的项链,“这条项链一直跟随着我,就当是新婚的礼物吧。”铜色项链上镶嵌着一颗冰蓝色的宝石,就像撒那特思的眼眸,蓝的几乎透明,纯粹的不含一丝杂质。

    “好像你眼睛的颜色。”我脱口道。

    “那就当作我一直注视着你吧。”他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我的背后,把项链给我轻轻戴上。我的后颈上忽然一凉,他的吻已经落在那里,冰冷柔软的嘴唇在那里流连,又慢慢上移,一直移到我的耳垂,只觉耳垂也是一凉,他已经把我的耳垂一口含在嘴里,轻吮慢咬,我的双腿开始发软,身子就快站不稳了,一阵一阵的酥痒从耳垂漫延到全身的四肢百骸,不行了,我撑不下去了。就在我快要跌倒的时候,他把我的身子扳了过来,低头吻住了我的唇,更加缠绵起来。

    我的神思清明了一下,刚想推开他,忽然想到自己的计划,于是没再抵抗,还顺手揽住了他的腰。他的身子骤然一紧,吻得更加深入。

    为了我的计划,我就小小地牺牲一下吧。

    好久,他才放开我,眼眸里温柔得快要漾出水来,道:“跟我来吧。”

    他拉起我的手,带我走进了大厅,来到了壁炉旁。

    大厅里点了许多蜡烛,烛光轻轻摇曳,厅内却是空无一人。

    “那些仆人呢?”我问道。

    “哦,今晚不想让他们打扰。”他径直走到了左边的角落里。

    “那个女孩呢?”我尽量不表现出很着急的样子。

    他看了看我,笑了笑道:“就在这里啊。”

    什么?就在这里,怎么可能?我在这里找了不下十遍了,他的嘴角一扬,顺手拿起一杯水,往角落里一泼,奇迹发生了,角落里慢慢显现出一个人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直到整个人出现在我的面前。老天,果然是朵拉!我赶紧上前,伸手探了探她的气息,还好,她还活着。

    “你用了魔法?”我抬头问道,这是唯一的解释。

    他点了点头,道:“只是让你看不见而已。”

    气死我了,要知道这样,我早就能救她出去了。

    “我会放了她。”他忽然说了一句,让我大吃一惊。

    我不敢相信的看着他,道:“你,你不是要把她作,作祭品吗?”

    他微微一笑,道:“你不是为了这个女孩才来到这里的吗?我若杀了她,你也一定会为她求情吧。虽然我很想用她作为你成为血族的第一份祭品,但我知道你一定下不了手。我不想逼你,我会给你时间的。祭品也不一定非要人类的血液。”

    “那,你是说,如果我愿意,可以用动物的血代替对吗?”我的心里有一丝震惊,想不到他会这样做。其实,他真的不是坏人。但是……

    “那什么时候放了她?”我也冲他笑了笑。

    “等你成为我的新娘之后。”他眯了眯那双漂亮的眼睛。

    “谢谢。”我拉住了他的手,温柔地看着他。

    他的手也紧紧拉住我的,脸上闪过一丝喜悦。

    “可不可以陪我出去采一些蔷薇,我想用来配我的这身衣裙。”我尽量用最柔和的语气说道,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他盯住我的眼睛,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犹豫了一下,还是不相信我吗?我只好又扯了扯他的手,他想了一会,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的心中一喜,跟着他出了城堡。

    走出城堡的那一刹那,我的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刚走了几步,他就站在了我面前道:“就在这里采,不要走远。”说完,他神色警戒地望了一眼四周,我突然明白过来,刚才他的犹豫不是不相信我,而是担心我遇到吸血鬼猎人的阻击。

    撒那特思……我的内心仿佛涌起了一丝奇异的感觉。

    他弯下腰,伸手帮我采了几朵,一如既往地小心拔去刺,站起身来道:“差不多了,回去吧。”

    我不能再犹豫了,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我也猛地站起身,一咬牙,踮起脚吻上了他的唇。他似乎对我的首次主动大吃一惊,但立刻反应过来,一手搂住我,缠绵热烈地回应起我,他冰冷的舌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暖意,和我的舌纠缠相交,汲取着我的温暖。“啪答!”我听到他手里的蔷薇掉在地上的声音,微微睁眼,他看上去一脸的沉溺其中,就是这个时候了,撒那特思,别怪我!

    在唇齿分离的那一刹那,我以最快的速度念了咒文,“啪!”一声把定身符贴在了他身上。

    定身符对他还是有用的,以前他都早有防备,什么符咒都近不了他的身,但此时的他毫无防备,更与我贴身相近,自然很容易就中了我的招。我承认我有些过分,但是我也是迫不得已。毕竟,我根本不想成为一个吸血鬼。

    他脸上立刻显现出愕然的神色,“隐?”他只说了一个字。

    “对不起,撒那特思,我必须这么做,虽然你很优秀,但是我根本就不想嫁给你,我也不想成为一个吸血鬼!”明明我没做错什么,心里却莫名地觉得亏欠了他。

    他脸上的惊讶之情已经消失,冰蓝色的眼眸中,温柔早已被怒意代替,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我。

    我也管不了那么多,趁他不能动弹,赶紧回了城堡,把朵拉连拖带拽地扯了出来。也没敢再看他一眼,立刻念起符咒,召唤起动物的灵,不多时,符咒闪过一道绿光,立刻幻化成了一只巨大的苍鹰。

    “带上这个姑娘,立刻离开。”我大喝一声,那只苍鹰一展翅,直冲下来,硕大的爪子抓起了朵拉,在空中盘旋了几下后,就消失在了天际之中。

    我终于松了口气,任务,总算是完成了。

    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撒那特思,顿时大失惊色,他——不见了。还不等我转过头,眼前忽然多了一个人影,接着脖子一凉,被牢牢地掐住了。

    我抬眼一看,映入眼帘的是撒那特思冷冰冰的脸,半点温柔也无,眸子里闪动的是寒冰一般的蓝。

    第十一节离别

    “你,你怎么会动?”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冷哼了一声,道:“你以为你能困我多长时间。”他眼眸深处似乎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雪。

    “你居然对我用这一招。”他手上的力道紧了紧。

    我的呼吸开始困难起来,用力掰着他的手,挣扎道:“我不想嫁给你,我不要成为吸血鬼!”

    他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怒意,猛地把我摁倒在地,手又掐上了我的脖子,怒道:“不想嫁给我?既然这样,为什么想救我,为什么对我温柔,为什么主动吻我,你所作的这一切都仅仅是欺骗吗?这一切都是为了要逃离我吗!”他眼底深处的冰壁被打破,一丝一丝的怒意从他的眼眸里蔓延开来。

    我的心跳几乎快要停止了。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完了,这次凶多吉少了。

    “不错,我是要逃离你,就算你把我变成吸血鬼,我也会逃离你。”反正难逃一劫,我也不怕了。

    他直直看着我,忽然怒极而笑,“那么,我就干脆在这里把你变成吸血鬼吧。”

    说着,他的笑容变得诡异起来,我瞪着他,清晰地看见他那两颗迅速伸长的尖牙,隐隐听到他在我耳边低语:“很快,很快就过去了,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生生世世,直到宇宙的尽头。”

    怎么办?我的脑中已经不能思考,难道今天真的要成为吸血鬼?

    “她又不想变成吸血鬼,你何必要勉强她。”撒那特思的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居然,好像是飞鸟的声音,我想我一定是幻听了……

    撒那特思脸色微微一变,放开了我,站起身来。我抬眼一看,一个穿着米色外套,蓝色牛仔裤的金发帅哥正懒洋洋地斜倚在树边,唇边勾起一丝略带不羁的笑容。不,不正是飞鸟吗?不可能,他怎么会在这里?一定是幻觉,一定是。

    “小隐,你傻了吗?”他笑嘻嘻地朝我挑了挑眉。

    我掐了一把自己的脸,好痛!不是作梦,果然不是做梦!顿时欣喜若狂,站起身就往他跑去。

    刚跑了一步,就被一股大力狠狠拽了回来。

    糟了,我怎么忘了撒那特思还在这里。

    “放开我,放开我!”有飞鸟撑腰,我的底气也足了。

    “不许过去!”撒那特思低低说了一声。

    “我说,你是不是该放了她?”飞鸟笑容依旧,眼中却没什么笑意。

    撒那特思也恢复了原有的冷静,优雅地一笑,道:“放了她?她可是我的新娘,我想要离开的应该是阁下吧。”

    “哦?我好像听见她说根本不想成为你的新娘。”

    “那似乎也不关你的事吧。”

    两个男人微笑着你一句,我一句,看似一片和平,但两人的目光却早就碰撞出了——带着强烈敌意的火花。

    “好了!”我一声大喝,转头对撒那特思道:“那是我的师兄,他是带我回去的。”一听这话,他先是眼神一缓,又立刻面色一沉,道:“我不会让他带你回去。”

    “你再不放手,我就不客气了。”飞鸟踢了踢脚下的石子。

    撒那特思轻轻一笑,道:“那就看看你能不能带她回去吧。”

    看这架势,两人似乎马上要开打了……不要,我不想飞鸟受伤,我也不想——撒那特斯受伤。

    “等一下!”我刚说了一句,正想往前走,却怎么也动不了。糟糕,飞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我周围布下了结界,我出不去了。

    只见眼前人影闪动,蓝色的光芒和紫色的光芒相互碰撞,完了,真的打起来了。两人实力似乎不分伯仲,一声剧烈的撞击声后,两人都倒退了几步。

    撒那特思趁这个空档,飞到我面前,伸手想抓我,却被飞鸟的结界挡住了,原来他破不了飞鸟的结界。

    只见他怒意顿起,浑身的蓝光越来越强烈,我感到周围的结界似乎已经摇摇晃晃了,他的手就快碰到我了,飞鸟立刻把食指和中指并拢,放在唇边,默念咒文,紫光乍现,撒那特思居然被那灼眼的光芒逼退了两步。

    他微微一皱眉,一挥手,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大片扑腾翅膀的声音,我抬头望去,不觉吃了一惊,数不清的黑压压的吸血蝙蝠乌云一般逼近,犹如黑幕一般向飞鸟头顶而去。

    飞鸟掏出了驱恶灵符,一道紫光冲天而去,凡紫光所到之处,吸血蝙蝠纷纷化为碎片。撒那特思似乎一惊,又立刻用手朝碎片指去,在一道蓝光笼罩下,那些碎片又动了起来,飞快的聚集在一起,幻化为了一只巨大的吸血蝙蝠,恶狠狠地扑向飞鸟。飞鸟急忙闪避,蝙蝠的爪子擦着飞鸟的脸而过,一道淡淡的血痕出现在他的脸上。撒那特思的攻击也紧随而至,强大的冲力令飞鸟摔出了几步远,他支起身,嘴角边缓缓留下了一丝鲜血。

    “飞鸟!”我心中着急,又看了一眼撒那特思,他的眼眸中闪动着冷酷的光芒。

    “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了。”撒那特思的声音冷得吓人。

    飞鸟倒退了几步,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金色的圆球,只见他默念了几句咒文,圆球忽直飞撒那特思而去。看他拿出这个圆球,我也是大吃一惊,这个圆球,我认得,是司音手中的三件法器之一——渡灵莲花。除非有特殊情况,司音是不会使用这三件法器的,论杀伤力,以渡灵莲花为最末,但它的杀伤力,依旧是不可小看的。飞鸟,竟然要动用这个了吗?是司音默许的吗?

    那圆球开始急速旋转,只听“啪答”一声裂成了一朵莲花。一时金光灿烂,映照得夜空如同白昼,撒那特思身子一震,举手挡著了刺眼的光芒,片片金色花瓣忽然自动脱落,犹如尖刀一般直飞撒那特思。

    “撒那特思!”我失声喊道。

    他立刻转换身形,虽然闪避及时,但其中一片莲花瓣还是擦破了他的手臂,殷红的鲜血,从伤口处流了下来,令人吃惊的是,他的伤口没有自动愈合。

    “渡灵莲花造成的伤痕是永远不能痊愈的,如果刺进你的身体,就会迅速的没入皮肤,一直游离到你的心脏,你还要再来一次吗?”飞鸟把手一挥,所有的花瓣有飞了回去,重新集结成一个圆球。

    撒那特思看了一眼伤口,冷冷道:“我不会让你带走她。”

    “好,那我今天就收了你吧。”飞鸟脸色一敛,金球直飞撒那特思而去,金球并没有裂开,只是重重地击中了他的胸口。

    “呃——”只听他低呼一声,捂着胸口跌坐在地上。

    “接下来,是最后一下了。”金球又回到飞鸟手中,在他手中快速旋转,似乎随时会飞了出去。

    “不要,住手!”我终于忍不住大喊道,“飞鸟,不要伤害他,不要伤害他!”

    金球渐渐停了下来,只见飞鸟嘴角一扬,道:“就知道你会说这句话。”

    “你,”我愣了一下,又道:“快撤掉结界!”

    飞鸟犹豫了一下。

    “快一点,他已经受伤了!”我焦急万分。

    飞鸟用手指了我一下,周围的压迫感消失,我立刻飞奔到撒那特思身边。

    “你没事吧?撒那特思。”

    “死不了。”他低声道,默然了一会,忽然浅浅一笑,道:“隐,你并不讨厌我,你还是关心我的,对不对?”

    我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道:“撒那特思,我承认,我也许真的有那么一瞬间为你心动,但是我是人类,你是血族,我们的结合根本是不可能,也是错误的。我也说过我不希望整天在黑暗中度日,以鲜血为生,纵然有了永生,却失去了阳光,这样的永生,我不稀罕。即使是短暂的生命,我也希望能和相爱的人在阳光之下自由的生活,这一切我所真正想要的,撒那特思,你都不能给我。”

    撒那特思的身子一震,脸色黯淡。

    “阳光,对你真的这么重要吗?”他喃喃道。

    “很重要,没有阳光,就像鱼儿离开水,鸟儿离开天空,而且——我也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继续说道。

    他猛地抬头看着我。

    “我是来自四百多年后的时代,你上次问我为什么来到这里,我今天就告诉你,是因为我穿越时空来到这里完成我需要完成的任务。”

    他似乎没有想象中的惊讶,只是低声道:“怪不得,你是那样特别。”

    “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阳光,那么,能否以人类的身份和我在一起?”他银色的长发随风而舞,神色落寞,似乎是挣扎了半天才作出的让步。

    “她一定要回去。”还不等我回答,飞鸟就接了上来,他的神情份外凝重起来:“如果她不回去,停留在不属于她的时空,那么在这一世结束后,她的灵魂就灰飞烟灭,永远消失在天地之间。”

    撒那特思的脸色大变,盯着我道:“是真的吗?”

    我缓缓地点了点头。的确,如果一个人停留在不属于她的时空,她就不会再有投胎转世的机会,所以这也是我和飞鸟每次任务结束,必须回到现代的原因,我们永远都不可能为谁停留。

    “总之,我是一定要带她回去,如果你是真的喜欢她,就不要这么执着了。她根本不属于这里。”飞鸟微笑着说道。

    撒那特思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牢牢盯着我,冰的蓝色由浅及深,又由深及浅,悲伤,忧郁,失落,不舍,直至回归到我所熟悉的温柔。

    “阳光,究竟是怎样的感觉?”他忽然轻声问道。

    “你想知道吗?”

    “但是——只要接触到阳光我就会消失……”

    “阳光的感觉,就是这样……”我伸出手,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是温暖的……”他的脸深深埋在我的胸前,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到他的低语。

    我的心,忽然隐隐痛了起来……

    “该走了。”飞鸟在我身边催促道。撒那特思的身子一紧,缓缓放开了我。

    “撒那特思,这个,我该还给你。”我说着,便要取下那串项链。

    “不要取下来。”他的脸上浮起一丝略带苦涩的笑容,“至少,看见它,你或许不会那么快忘记我。”

    “撒那特思……”我的鼻子已经开始发酸了。

    他忽然笑了起来,揉了揉我的头发,道:“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成为血族的人吧。”

    “我……”

    “我”字还没说完,就被飞鸟拎了过去。

    飞鸟已经在身边呼唤了司音,我们手上的水晶手链开始焕发出绚丽的光芒,我的身体,渐渐地热了起来,仿佛火烧一般的熟悉感觉。马上,马上就能回去了。

    “隐,我一定会再找到你!一百年,一千年,我一定会找到你!”撒那特思压抑着悲伤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我的耳中……

    我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他一眼,再看一眼,也许我的心……又痛了……

    撒那特思,保重了……

    如果可以,真希望有一天……能和你在蓝天下,再一次相见……

    如果可以,真想看一眼,你的笑容……在阳光下,绽放……

    该是多么的灿烂……

第6章 毒药公爵

    十五世纪,文艺复兴时期的罗马。

    当我踏足这块属于瓦伦丁公爵西泽尔的土地时,也不禁为她的繁华所震慑。

    同样是中世纪,处于欧洲文化中心的罗马显然和那个吸血女伯爵所在的匈牙利完全不在一个层次。四周的建筑充斥着华丽、奢靡的文艺复兴风格,希腊式柱廊和罗马式穹窿,对称地矗立在建筑两边的精美大理石雕塑,美轮美奂的圣母天使浮雕装饰着立柱和墙体,街道两边鲜花盛开,绿意盎然。

    但此时的我却是丝毫没有心情欣赏眼前的这一切,我所想知道的就是飞鸟到底在哪里?

    为今之计,只有先召唤附近的灵,让它们帮我寻找飞鸟的下落。

    我往四周看了看,这里人太多,我打算找一个偏僻的地方去召唤灵体。刚走了两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小隐!”

    我浑身一震,这个声音,不会就这么凑巧吧?我缓缓地转过头去,在我的身后停着一辆四轮的乌木马车,我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正从马车里下来的人。虽然这个男人穿着这个时期特有的男装普尔波安,但是那张容颜却是我现在最想见到的。

    “飞、飞鸟!”我惊喜地叫了起来,飞奔过去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吓死我了,飞鸟。我和师父都以为你出事了,吓死我了,原来你好好的,太好了,太好了!”我语无伦次地说着,心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飞鸟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发,道:“傻瓜,我怎么会出事。”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笑容依旧,不知是不是我敏感,他的眼眸似乎比以前深邃了很多。

    “为什么不回去?你的任务完成了吗?“我忙不迭问道。

    他放开了我,点了点头,道:“完成了,不过,我还有一些事要办,现在我正要去瓦伦丁公爵的宫殿,你也和我一起来吧。”

    “什么!”我大吃一惊,这才看见马车上的图案,绚烂的金色和朱红色底色上,绘有一只昂然欲战的公牛,这是代表亚卑士神的公牛,也是------赫赫有名的毒药家族波尔金家族的家徽。

    我的心,忽然就沉了下去。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急促地说道:“飞鸟,你糊涂了吗?师父再三和你说千万不要和波尔金家族的人扯上关系,你怎么偏偏和这个瓦伦丁公爵扯上关系?他的性格我们又不是不知道,这种人你绝对惹不起,你马上跟我回去!”

    他的眼眸忽然有什么闪过,我心里忽然涌起了一丝说不清的奇怪的感觉,飞鸟好像有点和往常不一样。

    “小隐,我知道这次耽搁久了些,让你和师父担心,不过我马上就会和你回去,瓦伦丁公爵这次帮了我不少忙,我至少和他去告个别吧。”

    “还是和他少接触为好吧,他家的毒药可是出了名的。”

    他笑着拍了拍我的头,“别担心了,你几时见过我中了别人的招。再说他也不是传说中那么坏,每个人都有无可奈何的时候,你难道不想看看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吗?”

    被他一说,我的好奇心也有些蠢蠢欲动,这个史学家口中的残酷无情同时又拥有无与伦比的才华的毒药男人到底是什么样呢?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是飞鸟的前世呢。

    正在迟疑的时候,他又笑了起来,道:“我还真是没想到,师父原来也会担心我,不过让你过来,即使我出了事,好像你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吧,哈哈。”

    “你!”我瞪了他一眼,太小看人了吧,“怎么会,师父连阴阳镜都交给我了呢,怎么会打不过别人,我还以为你被那个巫女杜莲打败了呢。”

    他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讶:“你知道杜莲?”

    我点了点头道:“师父说过了,还说杜莲的巫术十分高强,不过我们飞鸟怎么会中了一个小小巫女的招数呢,对不对?”我笑着瞥了他一眼。

    “那是当然,呵呵。”他微笑道,不知为什么,我又在他的眼眸中见到了那丝我看不清的神色,似乎隐隐带着一丝嘲讽。

    “上车吧,还愣着干吗。”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我拉上了马车。

    “你真的马上跟我回去?”

    “笨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你好像经常骗我呀。”

    “呵呵。”

    “飞鸟,你穿这个衣服还很帅哦,”我拽着他的泡泡袖子玩,“好好玩,就像童话里的王子服装呢,。”

    “小隐?”

    “嗯?”

    “师父真的把阴阳镜交给你了吗?”

    “是啊,这个威力可比你的渡灵莲花还厉害呢。“

    “是----吗,”他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不知不觉,马车缓缓行进了瓦伦丁公爵的宫殿。下了马车,飞鸟就拉着我直接进了宫殿。宫殿里镀金的屋梁熠熠生辉,上等的挂毯绚丽华贵,大理石制成的地面光洁照人,宽敞的大厅里居然还有一个水池,清澈的水流从白色的女神像所持的瓶口潺潺而下,从高大柱廊和罗马式穹窿下洒进来的阳光映照在水波之上,闪耀着点点金光。

    经过水池边的时候,只听“扑通”一声,飞鸟身上不知有什么东西掉下了池子。

    “飞鸟,你的东西掉了。”我赶紧叫住他。

    他站在那里没有动,“掉了就算了。”

    “那怎么行,你好懒,我帮你捡吧。”我弯下腰,清澈的池水中赫然躺着一只铜色的戒指,我伸手捞了上来,池水冰凉,我的身上不由打了个冷战。

    是个雕刻着九头女神的戒指,波尔金家族的图纹,可是,在我的记忆里,飞鸟从来不喜欢戴这些首饰啊。

    “给你。”我交给了他。

    “谢谢,”他伸手接过,套在了自己的中指上。

    “西泽尔呢?”我问道。

    飞鸟笑了笑道:“公爵大概在忙,我们在旁边的房间里等一下。”

    我跟着飞鸟进了房间,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哪有有点不对劲,可究竟哪里不对劲,我又说不上来。

    飞鸟好像对西泽尔一点也不反感,也许是因为西泽尔是他的前世的关系吧。嗯,这样解释起来应该解释的通。可是师父到底在担心什么呢?是怕西泽尔对飞鸟不利吗?可看起来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啊。

    “口渴了吧,喝杯葡萄汁吧。”他忽然说道,我抬头一看,一位宫女端了两个水晶杯进来,杯子里装的是泛着红玛瑙般光泽的葡萄汁。

    我忽然觉得一阵恶心想吐,

    “喝吧。”他端起自己的一杯喝了下去,“很不错的味道。”

    我心里那不对劲的感觉又冒上来了,飞鸟,他忘了吗?自从从吸血女伯爵那里回来后,我一看红色的饮料就想吐,所以那次以后,他们再也不买红色的饮料回家。

    可是看飞鸟的神情,又不像在捉弄我。

    “飞鸟,这是红色的饮料啦。”我说道。

    “是呀,葡萄汁当然是红色的,有什么奇怪,喝吧。”他不以为然的说道。

    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

    我慢慢举起了杯子,拿到眼前的时候,我停住了,在水晶的杯面上,清晰的映照出飞鸟注视我的眼神,等待中带着一丝急切。是的,我想我没有看错,是等待的眼神。

    等待我喝下这杯葡萄汁。

    忽然,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我居然在怀疑飞鸟,我居然在怀疑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飞鸟,从小把我当妹妹一样疼爱的飞鸟。我赶紧摇了摇头,自己都在乱想什么,看错了,一定是我看错了。

    但是,这杯葡萄汁似乎还是不喝为妙。

    “喝吧。”他微微一笑。

    我想了想,放下了杯子,笑嘻嘻道:“还是不喝了,我一点也不渴。”

    他看着我,也放下了杯子,站起身来,走到我的身边,把手轻轻搭在了我的肩上,微笑着说道:“还真是小看你了,这样都没办法让你喝下去。”

    我一愕,抬头看他,他的脸上浮起了一丝极其诡异的笑容,

    “飞鸟,你在说什么?”我有些不解,心里又因那丝诡异的笑容而感到莫名的恐惧。他忽然笑得很是灿烂,笑了一阵后,他敛起了笑容,盯着我的眼睛一言不发,他那海水一般清澈的眼眸中却闪动着陌生的光泽。

    飞鸟他,从来不会用那样奇怪的眼神看我。。

    刚才发生的一切忽然像电影般在我脑海中回放,为什么我会这么凑巧碰上飞鸟?为什么飞鸟看见我一点也不惊讶,碰巧得仿佛他在一直等着我出现?为什么他忘了我害怕红色的饮料?为什么他会佩戴这样的戒指?为什么他拥有这样陌生的眼神?

    我感到浑身都在颤抖,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我迅速地抓过他的手,扯起那蓬蓬的泡泡袖,顿时呆在了那里。水晶手链,他没有水晶手链!

    我立刻倒退了几步,惊恐和震惊令我说不出连贯的话来,“你、你……不、不是飞鸟!你,你到底是谁!"

    他牢牢地望着我,嘴角轻轻一扬,从他的口中居然传出了一个清脆婉转的女声:“我也没有说我自己是飞鸟呀。”

    这一下把我震得不轻,就看见飞鸟在我眼前慢慢矮了下去,矮了下去,匪夷所思地变换成了一个只有七八岁大小的女孩。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从口中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变---形---术!”

    小女孩容貌可爱,天真无邪,唯有那一双眼睛深沉得完全和她的年纪不符。她忽然笑咪咪地拍起手来:“厉害厉害,姐姐连这都知道。”

    我渐渐回过神,上前一把扭住她的手腕,怒道:“飞鸟呢,你把他怎么样了,你要敢动他一下,就算你是个小女孩,我也不会放过你!”

    她依旧笑咪咪地看着我,道:“我怎么会把飞鸟哥哥怎么样,他对我可好了。”

    我心中又急又怒,听她的话,是知道飞鸟的下落了,这个有着天使一样容貌的小女孩,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小的年纪居然会用变形术!飞鸟他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我放开了她,掏出符咒,恶狠狠道:“你要再不说,别怪我不客气。”

    她露出了一个纯真的笑容,道:“姐姐,你要怎么不客气?”

    “你!”我被她气得浑身发抖,“我先封印了你!”我双手结印开始念咒,符咒渐渐发出绿色的光芒,把她整个笼罩起来,绿光越来越强,越来越强。我念到一半,忽然只觉下腹一凉,心口猛地绞痛起来,一阵剧痛贯穿全身,一瞬间,绿光消失,符咒也化为灰烬,我浑身动弹不得。

    “呵呵,姐姐,”她甚是好笑地看着我:“你早就中了我的毒了。”

    “毒?”我惊讶地看着她,“不可能,你在那杯葡萄酒里下了毒吧,可是我一口也没有碰。”

    “嗯,那里是下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在别的地方也下了。”她微笑着看着我。“别的地方?”我一愣。

    她抬起手,望着自己的戒指,唇边闪过一个奇异的笑容:“谢谢你替我捡了戒指。”捡了戒指?我的头皮一麻,“难道是池水?”

    “哇,姐姐好聪明哦,猜对了,不过池水里的毒还是差多了,这么久才发作,我差点就被姐姐封印了呢,好怕哦。不过好可惜,现在姐姐反而被我的毒封印了。”

    “你……”

    “不过姐姐不用担心,这个毒只是封印你的法术,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死的。”

    一时半会儿不会死?我的嘴角开始抽搐,那将来呢?

    她弯下腰来,在我的怀里掏出了那面阴阳镜,喜笑颜开道:“太好了,又多了一样宝贝。”又多了一样?我心里一紧,脱口道:“渡灵莲花?”

    她笑着看了看我道:“姐姐也知道?”

    一听她的回答,我的心又沉了下去,如果渡灵莲花也在她手里,那么不就是说飞鸟也……怎么可能呢,飞鸟比我冷静,比我聪明,他怎么可能轻易中招。

    不过,要操纵这两件法器,必须会念咒文。

    “你拿着也没用。”我冷冷道。

    “所以要麻烦姐姐教我哦。”

    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用最恶毒的目光瞪着她。这个恶魔一样的小女孩到底是什么人!下毒,她精于下毒,难道她就是……

    门外传来了一阵稳重的脚步声,她的声音又一次打断了我的思考,“公爵大人,一切都解决了,您打算怎么处置?”

    公爵大人……这里的公爵大人不就是……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着走进来的这个男人。

    黑色微曲的长发下,是张俊美冷酷的脸,在看到我抬头的一刹那,他狭长的浅绿色眼眸中一抹惊讶的神色一闪即逝。那是一种怎样的绿色,仿佛初春时节柳稍上绽放的新绿,又仿佛碧色湖中溶入了初化的雪水,那样透明的绿意中却泛着冷峻幽暗的光泽,飘荡着一种死亡的气息,散发着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西泽尔波尔金,全意大利最令人恐惧的野心家、强权者和完美的阴谋制造家。15世纪的欧洲历史上,再没有第二个像他那样背负如此之多恶名,却又为同时代人所同情并毫不吝惜地给予赞美的统治者,就是我眼前的这个男人吗?

第9章 恒河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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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婆须蜜回到差不多用尽了所有的积蓄,才和老板换取了自己的自由之身,她积存了十多年的积蓄可想而知,再说,老板一方面也因为昨日收取了莱希特的十万帕里,所以对我充满了信心,假惺惺地挽留了她几句也就放了手。

    在她好不容易解决了一切后,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婆须蜜只是收拾了几件随身的衣物和那张画像,其余什么也没带。

    “你……真的决定了吗?”我看了她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她收拾东西的手停顿了一下,回头朝我笑了笑,“决定了。”

    “可是……”可是从此以后,她只能与佛经为伍,虽然能长伴在她所爱的人身爆却再也没有半点情爱的可能,这不也是一种折磨吗?

    她仿佛看穿了我的所思所想,笑了笑,“能待在大人的身爆对我来说已经够了。知道吗,隐,我今天真的很高兴,很高兴。”

    怪不得司音说过只要那个男人愿意带她赚一切罪孽就此烟消云散。如果那个男人是目莲的话……

    我正想着,门外匆匆走进一人,正是达玛,只见她一脸兴奋地说道:“婆须蜜,那,那摩罗大人终于来了!而且,他,他还……”听到这个名字,婆须蜜和我面面相觑,她的神色复杂,我更是叫苦不迭,这位那摩罗大人,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达玛的话还没说完,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大跨步走了进来,那摩罗一进来就拉住了婆须蜜的手,笑容满面道:“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已经消失了,婆须蜜,你立刻跟我回宫吧。”

    婆须蜜一脸的愕然,显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我心里暗暗叫苦,这可都是我乱点鸳鸯谱给招惹来的,还以为他早就忘了,没想到他真的来带走婆须蜜了。等等,他刚才还说了什么,回——宫——

    我抬起头,牢牢盯着他,又重复了一遍:“回宫?”

    他唇边笑意更深,凝视着婆须蜜的眼睛道:“不错,回宫。那摩罗不是我的真名,我的真名叫做——诗罗逸多。”

    婆须蜜像是忽然反应过来,全身一颤,立刻跪了下来,喃喃道:“陛下……”

    我也觉得脑袋上像重重挨了一下,诗罗逸多,宫里,陛下……眼前的这个男人——莫非就是戒日王诗罗逸多!

    那摩罗,不,诗罗逸多轻轻扶起了她,柔声道:“我明白你的心意后就赶回了宫和那些大臣们商量,这些天那几个顽固的老臣终于点了头,同意我把你接进宫里,只是……”他顿了顿,“我暂时还不能封你为妃。”

    我还是站在一边呆呆地看着他,戒日王诗罗逸多,16岁即位后在短短几年内几乎征服了整个南亚次大陆北部,达到了“象军六万,马军十万”那样的盛况,在古印度历史上丝毫不输给孔雀王朝的阿育王、贵霜王朝的迦腻色迦王、与笈多王朝的旃陀罗笈乡一世那样的名君,被后世史学者誉为“古代印度最后的统一者”,年轻时竟也有这样风流的时候?这也算是——人不风流枉少年吧。

    “陛下,恕我不能答应。”婆须蜜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

    “什么?”他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我现在已经是自由身了,我不会跟您走的。”

    “婆须蜜……”他的语气中带了一丝怒意。

    “那个,都是我的错,其实婆须蜜根本不是那个意思,她对你根本没意思……完全是个误会。”我讪讪地说道。

    诗罗逸多瞥了我一眼,冷冷道:“已经晚了,婆须蜜,今天你必须跟我回去。”

    我走上前,拉起了婆须蜜,笑了笑,“陛下,您未必能带得走她。”我真想打自己一个耳光,当初劝他带走婆须蜜的人是我,现在阻拦他的人也是我,我的神啊,我到底在做些什么。

    “未必?”他浅褐色的眼眸中闪过一抹讥讽,“就凭你?门外有上百侍卫,你能拦得住吗?”

    “她当然拦得住。”一个略带戏谑的熟悉的声音从我们的身后传来,

    我回过头去,不由得嘴角又开始抽搐。

第10章 通往冥界之路

    在召唤了司音之后,我终于又回到了熟悉的——前世今生茶馆。

    睁开眼睛的时候,这里正是清晨,温暖的阳光柔柔地洒在我的身上,鼻端轻轻的飘来一阵我所熟悉的古龙水的味道,令人安心的味道。

    我微微笑了一下,又闭上了眼睛。

    司音,我回来了。

    “打算睡到什么时候?”司音轻轻敲了一下我的额头。

    “师父,你不知道这趟我吃了多少苦,就让我小小的休息一下嘛。”我难得的用上了撒娇的口吻。

    “看你好像是瘦了点。”司音低声道。

    “那是当然,”

    我睁开了眼睛,望着他的异色双眸,“师父,你知不知道,这古印度的加尼卡真不是人当的,居然要学习六十四艺,好恐怖哦,而且啊……”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说了太多,赶紧收住了嘴。要是被司音知道我差点当上加尼卡,不知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我先去看看飞鸟,真希望明天无量瓶能变成白色了。”我站起了身,冲他笑了笑。

    司音没有说话,只是脸上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神色。

    晚饭后,照例我收拾桌子兼扫地,而我最讨厌的事情——洗碗,在飞鸟出了意外后,就一直落在了司音的头上。

    “师父,其实这次在古印度,我遇上了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呢。”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

    “哦?什么事情?”他麻利的用干布擦干一只洗净的碗,又接着洗起一个玻璃杯。清澈的流水从他修长整洁的手指间滑落,又轻轻溅起,在厨房顶端浅黄色的灯光下,折射出斑斓的色彩。他微微朝我侧了侧头,在他似瞥未瞥的一瞬间,竟是说不出的风情。再也普通不过的洗碗场景,当主角换成了司音时,居然就像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卷。

    这个世界上,比司音更美的男人,也许也只有撒那特思了吧。想到撒那特思,我的心里仿佛又起了一层浅浅的涟漪,他也回到了这个时空吧?

    “不管是鲜花凋零,还是星星消失,我撒那特思,却能为了隐而永远存在。”耳边又回响起他的话,说不感动是假的,但是,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没有阳光的日子,我难以想象。

    “小隐?什么事情?”司音显然看到了我的发呆状况。

    “哦,师父,是这样的。”我轻轻甩了甩自己的脑袋,胡思乱想什么啊。“你听说过乌尔沃西和贾因德的故事吗?”

    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司音擦碗的动作停滞了一下。

    “怎么了?”他的声音依旧一片平静。

    我原原本本将乌尔沃西的故事讲了一遍,又语带兴奋地说:“师父,你相信吗,竟然是我帮她找到了她的情人,太神奇了!而且,”我顿了顿,“她说她很久以前见过我哦,师父,你说会不会和我的前世……”话还没说完,只听“砰”的一声,司音手里的白瓷碗又重新跌回了水池中,所幸没碎。

    “怎么可能。”他淡淡道。

    “其实我也觉得不可能啊,她是天界的神哦,我们怎么可能会见过面。”我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走到冰箱边,拉开门,随手拿了一听可乐。

    “小隐,”司音忽然开口,“如果有一天,你有机会回到你的前世,你会回去看看吗?”

    我想了想,笑道:“虽然我很好奇我自己的前世,可是前世毕竟已经过去了,不管怎么样,现在和未来才是更加重要的吧,看那些委托人,虽然前世各有各的不幸,可是今生却都有机会重新开始了,这算不算是往昔一切如空,今昔一切如新呢?”

    “

    往昔一切如空,今昔一切如新……”他低低地重复了一遍,拧大了龙头,继续洗起剩下的碗筷。

    “师父?”我看着他的背影,试探地叫了一声。

    不知是不是自来水的声音太大了,他似乎没有听见。

    我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

    第二天,周奇被司音的梦所召唤,在清晨时分准时的出现了前世今生茶馆。

    “一切都解决了吗?”他一来就急切地问道,

    一踏进这里,他的记忆里所关于前世今生茶馆的一部分就完全复苏了。

    司音微微点了点头。

    “那实在是太好了。”他喜形于色。

    “不过,别忘了,”司音示意我将无量瓶递到了他的面前,“你所需要付出的是——一滴眼泪。

    “那容易,那容易,可是这样真的行了吗?”周奇在欣喜的同时似乎还有点难以置信。

    司音抬头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今晚你是不是要去相亲?”

    周奇一愣,又连忙点头。

    “这个相亲的对象是个小学老师。”

    周奇脸上更是惊讶,又点头。

    “那我也不防告诉你,陪同她来相亲的那个女人就是你要找的人。”司音收回了目光。

    “真,真的?这次真的能一辈子?她再也不会离开我了?”周奇的声音发颤。

    “不错。”

    周奇喜极而泣,一滴小小的眼泪顺着他的眼角不偏不倚地落入了无量瓶中,我期待的心情又再一次失望了,瓶子里什么变化也没有。

    看着他走出茶馆的背景,我轻轻叹了一口气,“只是可惜,他一出门就忘了这里的一切,师父你就算告诉周奇也没有用,他还是不知道那位陪着相亲对象来的女人才是真命天子。”

    “就算他忘了,结局却是注定的。”司音凝视着我,妖冶的紫色和冷冽的银色同时在他的眼眸中闪动,既熟悉又——陌生。

    “师父,这个瓶子……”我将无量瓶递给司音,目光掠过瓶子,顿时将那下半句话硬生生吞了回去。无量瓶中透明的液体正在翻腾,仿佛被煮沸了一般,不断地冒出气泡,我心里一惊,连忙将瓶子放在了桌子上,望了一眼司音,他的脸上也是少见的凝重。

    大约过了半小时,瓶子的水终于慢慢的平静下来。

    我凑近一看,不由得全身一震,抬头望着司音,指着瓶子,好半天才听见自己因兴奋而颤抖的声音:“瓶子,瓶子,眼泪……”

    司音往瓶子里一看,也不禁动容。本该是透明的眼泪,竟然变成了牛奶一般的白色。

    “这个瓶子叫做无量瓶,它总是不会满,但当它变成白色时,就表示只要再加一滴眼泪就够了,到时一切都结束了。”

    司音说过的话清晰地在我耳边浮现,我深深吸了口气,正要说话,却听见司音那略带颤抖的声音,“我会送你去冥界。”

    “师父?你同意了?”我瞪大了眼睛,本来还以为他又要找出借口阻扰,没想到这次他这么爽快。

    司音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我,“如果我不同意,你就会不去吗?”

    我用力地摇了摇头,道:“当然去,不然飞鸟这个样子,我一辈子都不会快乐。”

    “要是我一定不让你去呢。”很稀奇,他似乎在抬杠。

    “哼,那我就不去搜集最后一滴眼泪了。”我撇了撇嘴,面带威胁地笑道。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眸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神色。

    此时此刻,我的内心正被喜悦所充斥着,一想到能够解救飞鸟,冥界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只是——冥界,是只有死人和亡灵才能进入的世界。

    那么我,该以什么身份进入这个黑暗的世界?

    活人自然是不能踏进冥界的,我也不能真的死跷跷,那么……

    唉,这种让人头大的问题还是交给神通广大的师父大人解决好了……

    这个令我困扰的问题在司音看来似乎根本不值一提,第二天,他拿出了一粒漆黑如墨的药丸。

    “服下这粒夜之灵,你就能以假死的状态进入冥界,在他们看来,你就是一个死人,一个亡灵。”我伸手接过,不禁笑了笑,“师父,你的宝贝还真多,这你都能弄到,厉害哦,入地的药有了,不知有没有上天的药丸呢?”

    司音拍了拍我的脑袋,道:“你不害怕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讪讪地笑了笑,我怎么可能不怕呢,一想到那阴森恐怖的亡灵之国,我的背后就冒起一股冷气,可是,为了飞鸟,我也只得给自己打气,就当又穿越了一回吧。

    “还有,我要提醒你,夜之灵的药效只有一个月,所以在那之前,你必须用‘风’来召唤我,这样我才能把你安全地带出来。”

    “一个月,是这里的一个月吗?那就是冥界的三十个月吗?”

    “冥界的时间和这里是一样。”

    “啊!那万一时间过了会怎么样?”我惊叫,不过又立刻安下心来,不过摘朵花而已,摘到就溜好了。

    “怎么样?那你恐怕只能永远留在那里了。”司音不动声色地说道,见我一脸的愁闷状,又微微扬了扬唇,伸手轻抚我的头发,低声道,“不用怕,他们不会伤害你的,就算——他们都已经不记得你了……”

    “他们?什么不记得?师父你说什么?”我听得莫名其妙。

    司音好像忽然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我是说,不要不记得日子,还有,最为重要的一件事——”他的脸色一敛,“并不是所有的曼珠沙华都能救飞鸟,你所要找到的是一朵橘色的曼珠沙华。”

    “橘色的曼珠沙华?这么多花该怎么找呢?”

    “据说这朵橘色的曼珠沙华,就在冥王的宫殿里。”

    “什么?”我心里一沉。本来还以为摘了花就闪人呢,现在看来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呢,八狱、三谷、四圈、十壕……我的头又开始痛了……

    “另外,还有一点我要提醒你,整个冥界都在冥王强大的结界包围下,所以,任何法术都是无效的。除了……”

    “除了什么?”我的心不停地往下坠,不能用法术,我该怎么应付那些突如其来的意外呢?看来前途真是——多灾多难啊。

    “除了这串水晶手链,戴着它,无论是沼泽地狱,火焰地狱,还是冰冻地狱,都能安全通过。还有,拿着这个,”

    司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银币,“是船费。”

    船费?对了,冥界的三途河边有专门的摆渡人,只有他才能把亡灵们送到彼岸,想过河的死者必须支付渡资,否则摆渡人会将死灵无情地抛入河中,由于冥河的水质比重比阳世间的水轻上许多,除非借着冥界的船只,否则人的肉身几乎是不可能渡过的。

    “师父,”我尽量轻松地说着,“等我回来,等我们搜集完最后一滴眼泪后,就放个长假,师父、飞鸟和我,我们三个人干脆去环游世界吧。”

    司音似乎一愣,唇边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等搜集完眼泪,你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我不要,我要和师父和飞鸟在一起。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啊。”我拉了拉他的衣袖,虽然司音平时都冷冷淡淡的,可是他真的对我很好,这么年来,那种亲人般的情感就像流水一般流淌在我们之间,他和飞鸟,都是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人。

    “师父……”他凝视着我,眼中闪过一抹压抑的痛色,“总有一天会离开你的。”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我的心里忽然轻轻抽痛了一下。

    “我不要,我不要师父离开我……”我喃喃低语着。

    他看着我,忽然笑了起来,出乎意料的轻轻拥住了我,黑色的长发温柔地垂落在了我的脖颈间。

    “总有一天,你也会完全忘记我的。”

    “不会的,我不会忘记师父的……不会的。”我的心,又微微痛了起来,司音在说什么奇怪的话,我不愿再去想,只是将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静静地闭上了眼睛。师父的胸膛,是暖暖的,给人好安心的感觉……

    只是——临走之前,是不是应该和撒那特思道个别呢?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暧昧的一晚,我的脸上不禁热了起来。

    如果他不是血族的人,如果他能出现在阳光下,如果他只是个普通的人类……也许我……

    算了,还是不要道别了,这次,他应该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追到冥界了吧。

    服下“夜之灵”后,我立刻就不省人事了,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我根本不清楚。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在一阵头昏脑胀中睁开了眼睛。好刺眼的光芒,我立刻又闭上了眼睛,心里却是暗暗疑惑,怎么会这么亮?这里真的是冥界吗?师父不会送错了地方吧?

    再一次睁开眼睛,我才看清了那发出亮光的物体竟然是一扇巨大的由黄铜浇铸而成的大门,大门在黑暗中发出黄金般的璀璨光泽,将四周的黑夜照得犹如白昼。

    我站起身,朝那个方向走去,在那扇铜门前站定。

    铜门上刻着字,字迹优美,仿佛跳舞一般,牢牢的吸引着我的视线。为什么,我觉得这些字迹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通过我,进入痛苦之城,

    通过我,进入永世凄苦之深坑,

    通过我,进入万劫不复之人群,

    抛弃一切希望吧,你们这些由此进入的人。

    我摩挲着门上的字迹,身子轻颤,这里,就是通向冥界之门吗?

    正当我想推开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奇怪的脚步声,听声音,似乎人数还不少,我赶紧躲到一边。

    远远望去,好像是一支长长的队伍,随着他们越来越接近这扇大门,我也看清了眼前的一切,许多人正茫然的向前方走动,他们仿佛没有任何意识一样的移动着。他们的身体仿佛被裹在雾气中一般,我根本看不清他们的脸。

    这应该是一支——亡灵的队伍。

    我灵机一动,不如就干脆混在这支队伍了,这样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门嘎吱一声自动打开了,我抬眼望去,里面似乎也是黑夜,看不大清楚。

    在队伍就快要走完的时候,我连忙跟在最后一个亡灵的身后,顺利地进了大门。

    传说中的冥界,终于真实地出现在我的眼前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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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715/ 第一时间欣赏寻找前世之旅最新章节! 作者:vivibear所写的《寻找前世之旅》为转载作品,寻找前世之旅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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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前世之旅介绍:
人说今生的劫难往往都是前世种下的因,有因必有果,这是不能改变的,但世上偏偏就有这么一种交易,能穿越时空寻找你的宿世根源,化解你的今生之劫,而你所 要付出的仅仅是---------一滴眼泪。叶隐,自小被神秘师父所收养的她,精通通灵术,面对形形色色的委托人,一次次穿越不同国度的不同时空,在一次 次完成任务后,她是否能化解自己的劫难?她是否会在某个时空失落了自己的爱情?寻找前世之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寻找前世之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寻找前世之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