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8章23 孤独之路，有时而尽
蘑菇云和冲击波经久不散。
李小森人在山谷之中，听着斯卡纳说话，同时不动声色地全力催动“复苏之力”试图修补腰间的血洞。
“这血纹猎人的修行之路，走到极致，竟然会自带‘诅咒之刃’的力量？”李小森咬牙。
他想起当初在北美的时候，自己被那瑞拉用诅咒之刃暗算的经历。
诅咒之刃也是龙五曾经的研究项目，后来被放弃了，其特点是“克制血族的恢复能力”，就像是“死刑宣告”、“制裁”这样的游戏装备一样。
李小森是真没想到，血纹猎人修行到一定境界，竟会自带诅咒之刃的效果。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既然血纹猎人这么强，达到极致，各方面都无限接近血族，速度方面犹有过之，还有着这么变态的对血族的克制力，为什么龙五当初要放弃这个研究项目？”
即便以李小森目前的眼光，都必须承认斯卡纳很强，血纹猎人这种职业很恐怖。
难道是血纹猎人的修行道路太艰难，无法普及，所以被龙五放弃了？还是说有什么别的原因？
山谷内外一片喧嚣混乱，中心处反而最先渐渐平复下来。
和刚才激烈战斗的场景截然相反，在场之人一时间谁也没动，只有斯卡纳平静的声音，在那儿自顾自地说着：“六年来，我游走在南极总院之外，作为总院在外界的触角，我渐渐确认了两件事……”
“第一，日行者大势已去了，即便不愿意承认，但这是事实。”
“第二，如果把夜行者看作一个全新的山门，并无不可，安亚似乎和史前时代的那个她不一样了，依然残暴，但并无种族灭绝的倾向。”
“简单来说，我认为，日行者真正的出路，不是‘顽抗’，而是寻求和夜行者的‘共存’。”
李小森听到这不由一呆，心说安亚的确不像史前时代那样，对夜行者以外的其他种族大加杀戮，而是把人类转化为血族，奴役非血族的人类，把人类当作食物，当作行走的血袋。
“所以你的意思是，能以奴隶、食物的身份苟活着，这就够了？”李小森不可思议地看着斯卡纳，几乎不认识对方了，“我本以为这六年来，我的变化已经够大了，现在才发现你更夸张，你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斯卡纳？”
斯卡纳面无表情，淡淡地说：“我自然是斯卡纳，李小森你又对我了解多少呢？六年前，我没能带上我的家人一起逃跑，面对夜行者，我父亲选择反抗，被吃了，我母亲选择妥协，现在她是一名低阶血族，过得还算不错。同样的，塞丽选择反抗，所以她死了，终究还是死在了小狼王手里……而我，我活到了现在，还能继续为日行者、为这个世界，出谋出力。”
关于塞丽两年前和小狼王血拼战死、同时也重创了小狼王的事情，李小森没有亲眼目睹，但也有所耳闻。
塞丽的死，给斯卡纳的启示，竟然不是反抗，而是投降！
即便在危机之下，李小森还是忍不住气得笑了：“懂了，你不用再说了，你刚刚这番说辞，和历史上那些自以为正确的投降派有什么区别？”
斯卡纳认真地说：“不是投降，而是共存。我为日行者联盟争取到了共存的机会，条件有两个：只要我杀掉李小森你，并让南极总院臣服，始祖大人亲口承诺，愿意和日行者联盟签订条约，大家一起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互不侵犯。”
“够了，住嘴！”李小森一声爆喝。
其实不该这么发脾气的，但实在太气愤了，不是站在日行者联盟的立场上而感到生气，而是站在李小茜的哥哥的立场上，替六年前自愿赴死的妹妹，感到不值！
李小森盯着斯卡纳，一字一顿道：“你不是斯卡纳，我认识的斯卡纳不是这样的人。我大概能理解，为什么龙五……先生，会放弃猎魔人、血纹猎人这个项目了。”
血纹猎人，无限接近血族，在速度上赶超血族，还克制血族，无论怎么看都是完美的解法。
但有一个严重的问题：最后会真的培养出一名血族思维的血族！
李小森认识的那个斯卡纳，可能已经不在了，现在的斯卡纳，是在血纹猎人的修行道路上，不知不觉被扭曲、侵染过的被污染的灵魂。
斯卡纳也不生气，微微一笑，说：“还有十秒钟，你就可以行动了呢。”
李小森脸色一变，洞彻眼下，就看到斯卡纳身子微晃，人已欺身到自己眼前不到半米的距离！
“十秒，就只差十秒了！”李小森咬牙，抬手抵挡。
如果双方状态都完好，李小森还是强过斯卡纳的，但和铁斧、珊娜的血拼，对李小森消耗不小，最关键的还是被斯卡纳在腰间捅的那一下，太伤了。
斯卡纳单手格开李小森试图抵抗的双臂，另一手持血纹木锥，狠狠扎入李小森的胸口。
“啊啊！”李小森忍不住发出伤兽般的痛苦吼叫。
这时候，外力能力什么的，都暂时无法动用。
唯一能做的，只有全力发动本力，以这具肉身，和斯卡纳角力！看能不能再拖过十秒。
只要能撑过十秒，李小森就有信心恢复状态，干掉斯卡纳，然后带着转职池，离开这个地方！
就只需要十秒！
九秒、八秒、七秒……李小森全力和斯卡纳纠缠在一起。
六秒、五秒……李小森如泥鳅一般，不知怎的，闪到了斯卡纳的背后，在劣势绝境之中，反过来扭住了斯卡纳的脖颈。
“见鬼的，这李小森也太顽强了吧，干干脆脆地被干掉不好么？”珊娜在一旁看着，有心去帮忙，却无力起身。
四秒、三秒……李小森的身子突然一震，挣扎了两下，无力地从斯卡纳背上摔落在地。
就在刚才的一秒钟内，斯卡纳倒持血纹木锥，在李小森胸腹间刺了不知道多少下。
就差三秒了。
然而这三秒，就像是无论如何拼命，都无法逾越的鸿沟！
俗话说人力有时而尽，说的大概就是这样的时刻吧。
斯卡纳俯身按住李小森，高举起血纹木锥，在最高点微微一顿，然后对准了李小森的心脏，直刺下来！
“不要！”李幸倪在背包里尖叫，她已经全力在配合李小森了，但斯卡纳真的太强了，关键是对李小森体内的血族部分，克制明显。
珊娜则握紧拳头，叫道：“好！”
而在李小森的角度，自下而上看着斯卡纳冷酷的脸，竟然想的不是“为什么我刚才不直接动用‘小森德洛’那样就不会给斯卡纳可趁之机了”。
而是之前茜茜对自己说的那句话：“一个人孤单地前行，这样的道路，终究走不远，是不对的。”
所以这就是道路的尽头了么？
孤单的道路，无论多么强大，终究有其极限所在么？
奋战了六年，最终竟然在拿到转职池之后，死在了斯卡纳这么一个意料之外的变数手里？
“对不起，小茜……”李小森的视野模糊了。
恍惚之间，似乎真的看到了妹妹不顾一切地扑过来要保护自己，和举锥要杀自己的斯卡纳拼命！
李小森忽然一震，这才发现并不是绝望之下的错觉，而是……茜茜！
茜茜这丫头竟然疯了一样地冲了过来，横向撞在斯卡纳的肩膀上！
“你不要命了！”“小丫头你找死！”李小森和珊娜竟是不约而同地吼道。
接着两人又同时哑了。
即便是六年来心如死水的李小森，都忍不住瞪圆了眼睛
只见一级书生茜茜，竟然真的把第三战将斯卡纳，给撞得一个趔趄。
措手不及下斯卡纳险些被撞翻在地！
不知为何，这一刻茜茜体内似乎有一股惊人的力量在往外狂涌，瞬间的爆发力，让她撼动了等级实力远远超过自己的血纹猎人斯卡纳。
就像是挡车的螳螂真的把车子给掀翻了！
三秒……茜茜撞歪了斯卡纳。
两秒……斯卡纳重重哼了一声，一反手抓住了茜茜瘦弱的小身子，而茜茜似乎在瞬间的爆发之后，就变回正常的样子，在斯卡纳手下自然毫无抵抗之力。
一秒……斯卡纳对准茜茜，一锥子扎下去。
“不！不要！！该死的，我宰了你！你敢伤她我就宰了你！”李小森终于能动弹了，恢复了行动能力。
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隐藏手段？
“心界擂台-小森德洛”，瞬间展开，覆盖了整个山谷！
强大的主场压力，立刻作用在斯卡纳的身上。
同时李小森、还有擂台中的李幸倪，同时冲了上去，即便是李幸倪，都不忍心看到茜茜就这么死在斯卡纳手里。
噗的一声，斯卡纳似乎在干扰之下，刺歪了，木锥扎在茜茜的胳膊上。
茜茜疼得叫都叫不出来。
“滚开！”李幸倪一脚踹翻了冲过来想要帮忙的珊娜。
而李小森已手捏“混沌拳印”，狠狠一拳，轰在斯卡纳身上！
面对火力全开的李小森，斯卡纳终究不是对手，本来他在这李小森的主场之中，实力便打了个折扣，又挨了李小森这含怒的一拳，身上那攻防一体的猎人纹身，竟在李小森的拳劲之下，寸寸瓦解！
斯卡纳狂喷出一口鲜血，飞了出去，撞在还在昏迷中的铁斧身上，木锥恰好和铁斧的头颅相碰，竟把铁斧给刺死了。
“这是什么？这擂台是什么鬼？”珊娜震惊的声音在那儿尖叫着。
李小森却是顾不上，双手颤抖着帮茜茜止血疗伤。
“没事，我……我不会死的，那个斯卡纳大叔，好像在最后关头故意偏了一下……”茜茜苍白的小脸上全是汗，虚弱地笑笑，说，“我真的不会死，放心把，这可是女孩子的直觉哦。”
“闭嘴……”李小森咬牙，红着眼眶，“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救我？”
之前自己已经很用力地把这小丫头推开了啊，为什么她还要不要命地救自己？！
喂茜茜喝下自己的血液后，李小森血液里的复苏之力发挥作用。
茜茜的状态终于稳定下来，伤口开始愈合。
她很是高兴地笑着，说：“小森叔叔你不要再孤单一个人啦，下个月，下个月我毕业典礼，我爸爸妈妈都不在了，所以你……你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好么？”
说完她终于支撑不住，昏睡过去。
李小森怔怔看着女孩的小脸，一时间作声不得。
毕业典礼么……
周围战火纷飞，这丫头竟然还能想的到毕业典礼？
还是说在她心目中，邀请自己去参加她的毕业典礼，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这小姑娘没事吧？”李幸倪走过来，“她刚才说了什么？”
“……没什么。”李小森朝谷外的方向看了一眼，低声说，“我们该走了。”
李幸倪呆了一下，看着李小森的眼神，总觉得好像和之前有某些不同了。
山谷之外，疤脸、风铃等人，终于姗姗来迟。
“他妈的，还是来晚了么？”疤脸一声怒吼，二话不说，直接加速朝那个山谷外的十三号战将，扑了过去，如狼似虎，撵着对方疯狂厮杀。
风铃则是放眼四顾，在山谷外没有看到茜茜的身影，一咬牙，直冲着山谷内的方向冲过去。
她一路冲入山谷，找到了斜靠在一块大石旁边的茜茜，赶紧跑上去抱起来：“还好么还好么？”确认这小丫头只是昏迷过去并无大碍后，风铃喜极而泣，把茜茜小小的身子抱得紧紧的。
珊娜浑身浴血，喘着粗气，默默出现在风铃的背后，目露凶光。
风铃悚然惊觉，猛地回过头来时，看到的恰好是斯卡纳一木锥插入珊娜的心口的一幕。
“三号，你……你怎么……”珊娜呆呆看着斯卡纳，注意到斯卡纳身上被李小森击碎、不复存在的血色纹身时，珊娜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来如此，原来李小森说的是真的，血纹猎人扭曲了斯卡纳你的意志。现在纹身破碎，你不再是三号，又变回真正的斯卡纳了……”
扑通一声，珊娜倒在地上，眼神里光彩慢慢暗淡下去。
“斯卡纳！你……你没事吧？”风铃叫道，在她看来，斯卡纳身上的气息简直可以用油尽灯枯来形容了！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斯卡纳微微一笑，说：“我很好，能在最后时刻恢复成真正的我自己，这再好不过了。”
说完仰头凝望向天空中的某处。
风铃一怔，顺着斯卡纳的视线看过去，全身立刻为之一震！
只见硝烟渐散的天空之中，凌空站着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不是李小森是谁！
李小森俯瞰脚下这满目疮痍、已然不复存在的联合家族，眼神里闪烁着旁人看不懂的光芒，片刻后，他脚步一点，化为一道流光，迅速消失在天边。
也不知道是不是风铃的错觉，她感到李小森好像在临走之前，朝这边看过来，对风铃身旁的斯卡纳微微点了点头，像是在……告别？
那家伙不是已经离开联盟六年了么？难道和斯卡纳还保留着交情？
风铃记得当年李小森还在联盟的时候，和斯卡纳都算不上亲近啊，难道这六年两人都在总院之外活动，又有了什么旁人不知道的交集？
忍不住问：“李小森怎么会在这里？茜茜是他带来的吧？啊，对了，转职池呢？我们没拿到么？难道……难道被李小森拿走了？”
却见斯卡纳默然挺立，一如所有人印象中那个永远是正义的朋友的那个他，但眼里的光芒已然暗淡。
生命的最后时刻，他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似乎遇到了什么让人高兴的事情。
卷8章24 谦
“什么？斯卡纳死了？”
林婉等人再次进入山谷的时候，看着挺立而亡的斯卡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转职池没有拿到，斯卡纳反而战死了……这……”林婉咬牙。
斯卡纳一度对林婉有过情意，这点林婉心知肚明，只是从未点破，却没想到转眼之间，斯卡纳和塞丽一样，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永远离开了。
“所以转职池确实被李小森带走了？”疤脸问风铃。
“应该是吧。”风铃低沉道，“以及你们看，斯卡纳身上的伤势……”
刚刚风铃确认茜茜没有大碍后，回头粗略检查了斯卡纳的致命伤势，看过之后，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然风铃没有亲眼目睹，但给了斯卡纳致命一击、同时也将斯卡纳身上的血色猎人纹身击碎的人，正是因为看到斯卡纳伤害茜茜而暴怒的李小森!
这伤势，几乎称得上是李小森的签名！
“杀害斯卡纳的人……是李小森！？”众人不可思议道。
尤其是林婉：“这不可能！六年来虽然李小森和我们不睦，但他从未真正杀害过任何一个我们的人，他不再是朋友，但至少……至少不是敌人！”
“社长你现在还要为他说话？”
影子二号咬牙切齿道，“这伤势，一看就是李小森留下的啊！他不止对你见死不救，害得影子一号现在重伤昏迷，他居然为了转职池，还杀了斯卡纳！”
之前斯卡纳偷袭李小森的时候，林婉等人并不在山谷之中。
而知道斯卡纳是三号战将的铁斧、珊娜，此时都已死去。
“我还是不相信李小森杀了斯卡纳。”林婉沉缓道。
她的目光忽然落在茜茜身上，脸色一动，说道：“山谷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现在看来只有等这个小姑娘醒来之后，再问她了。”
林婉总觉得这事情很奇怪，关键是她转到斯卡纳正面的时候，看的是一张平安喜乐的微笑着的脸，这说明斯卡纳死前最后的时刻，内心是宁静安乐的。
这不像是被李小森所杀会露出的表情。
铁斧和珊娜的死，也让林婉觉得有些难以理解的地方。
这时候，谷外再次响起激烈的厮杀声。
琳达冲进来，叫道：“夜行者又来了一支援军，血族和月族都有！我们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林婉看向风铃。
风铃摆摆手说：“你说了算，当年我是你学姐，但现在你是头儿，我听你的。”
林婉点点头，倒是决断极快，说道：“转职池既然没能拿到手，继续在这儿逗留没有意义，犯不着和夜行者这时候就你死我活。带上斯卡纳的遗体，还有铁斧、珊娜的尸体，准备撤退。”
风铃眉头紧蹙，很是担忧：“问题是怎么撤？距离最近的古代通道，很可能已经被夜行者堵死了，现在过去反而是自投罗网。”
疤脸插口道：“你不是我们游侠社的人，自然不知道我们游侠社的生存方式。”
当下飞快地解释了一番。
风铃这才明白，游侠社的所谓撤退，其实就是原地散开，化整为零，让敌人没办法逐一追击，甚至不好判断一名血族是夜行者一方的，还是游侠社的成员。这正是六年来游侠社在这危机四伏的外界，得以生存、壮大的理由和方式。
“至于风铃学姐还有这个小姑娘……”林婉看向茜茜。
“她叫茜茜。”风铃说。
林婉忍不住一怔，心说人像名字也像么？点点头道：“你们两位，跟我走。我们绕路去一个防备不严密的古代通道，然后我亲自送你们回南极总院。”
风铃自然没有异议，点头称是。
联合家族的战役这就算是结束了，但战争并没有结束，随后游侠社四散撤退，夜行者分离追赶，又是好一番折腾，差不多又过了一周的事情，才算是告一段落。
然而这一场联合家族战役所带来的影响，却远不止如此。
虽然夜行者没有拿到转职池，但日行者一方也没拿到，反而暴露了六年来始终隐秘发展的游侠社的实力。
夜行者开始全世界通缉、追杀那些在战役中露过脸的游侠社血族。
游侠社内部，则紧锣密鼓地开始排查是否还有秃鹰那样的投靠了夜行者的内奸。
南极总院和北欧两处战线上，夜行者非但没有收手，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地疯狂进攻。
用总指挥官、第一战将黑桃洛的话说：“拿不拿得到转职池，不是重点，只要不让南极总院拿到就好了。联合家族遗迹之战，只是个开始。六年的僵持，足够久了，接下来要在三个月内，完成对日行者的彻底摧毁！”
僵持了六年的局势，随着联合家族遗迹之战，终于被打破。
这场其实绵延了数千年的日行者与夜行者的战争，似乎要在这个时代，迎来最后的句点。
各条战线都打得如火如荼之际，世界各地，可以说无一净土。
大概只有北极圈是个例外。
作为安亚的领域，夜行者的大本营和至高圣地，北极圈依然笼罩在永夜之中，只有最深处偶尔散发出一抹神秘幽深的奇异光辉……
至于李小森，其实无论是日行者一方，还是夜行者一方，彼此战斗的同时，都没有忘记他的存在。
但一来双方彼此征战，无暇他顾，二来，在联合家族之战后，李小森就像六年来他所获得的“遗弃者”的称号一样，像是彻底地和这个世界断绝了关系，人间蒸发一般，没有在任何一条战线上露出过半点踪迹。
六年来他虽然离群索居，但总还是不时会有一些消息和踪迹，被人捕捉到。
这一次，他却像是真的与世隔绝了。
但其实，那天李小森从联合家族的遗迹离开后，并没有走远。
他回到了距离联合家族最近的城市里，和游侠社的策略一样，李小森没有一味逃跑，而是选择了潜伏下来，融入这个血族称霸的世界之中，做一名不起眼的路人。
六年前李小森切断了自己和安亚之间的那种联系感（安亚以李小茜为祭品复活归来，李小森和妹妹之间的联系感，在李小森和安亚身上也适用），当时是为了活命，因为一旦被安亚锁定位置，就什么都完了，而在六年后的今天，只要李小森不想暴露，这世界上就没人能把他从人海中找出来。安亚没有那种联系感的帮助，也无法感应到李小森的所在。
那天李小森回到城市，回到自己六年来经营的一处秘密据点的时候，进门就倒在了地上。
联合家族之战，终究还是让他受伤不轻，尤其是斯卡纳的那一锥，饱含诅咒之力，对李小森的复苏能力克制极强。
李小森现在身兼战斗法师、血族、以及书生这三重职业属性，而擅长疗伤自愈的，就只有血族的部分而已，战斗法师和书生都不擅长治疗。
所以克制住了血族部分的复苏自愈能力，就克制住了李小森整个人的自愈能力。
或许是因为自身状态不佳，对李幸倪的压制力也变弱了。
唰的一声，李幸倪竟从背包中闪身出来，然后在房间一角压低身子，把重心压得极低，几乎要贴近地面，像是一头全身蓄力随之准备发出致命一击的雌兽！
六年了，李幸倪其实一刻都没有懈怠过，只等待一个脱身的机会。
要说内心对李小茜之死没有愧疚，那是骗人的，但在干掉安亚之前，李幸倪什么罪孽都愿意扛下来，等杀了安亚的那一天，她再为这些年来她曾经对不起过的那些人赎罪吧。
“老实说，现在算不上是绝佳的机会，但错过这次，可就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了。”
李幸倪心道。
她其实也紧张，不敢完全确定自己此时出手，是否有绝对的把握和胜算。
这六年来，李幸倪默默观察着李小森，研究着李小森，每天都以李小森为假想敌在心中模拟着如何反扑。
但战斗法师、血族、书生李小森身上的三种职业属性，每一个都是底蕴深厚，难以见底。战斗法师自然不必多说，血族力量源自某种超级生命，书生更是在“职业壁垒”方面下文章，要知道即便是森德洛，也没有“模糊职业壁垒”来获取本力、模拟能力的手法！
三大职业属性，每个拿出来都非同小可。
三者彼此结合，更是衍生出难以描述的变化。
别说李幸倪了，就连李小森自己，都常常感到看不清自己的修行道路最终会通往何处！
但……就像李幸倪心里想的，错过了这次，或许没下次了。
李幸倪深深呼吸着，即将出手之际，却不由得忽然一怔
只见李小森的肩膀微微耸动着，因为低垂着头所以脸埋在阴影里，但李幸倪分明看到一滴滴液体，从李小森脸上落下，滴在地上。
“他……在哭？！”
李幸倪涌起难言的感觉。
本以为在这样的时刻，李小森无论如何都不会示弱的，李幸倪认为李小森一定会逞强，好让自己不敢轻易动手，而她已经决定了：只要李小森刻意表现出伤势不严重的样子，自己就立刻出手！
因为如果李小森真的不惧怕她此时发难的话，不会逞强，而是会什么都不做，不逞强，也不示弱。
李幸倪万万没想到李小森居然会哭。
只见李小森一翻手，掌心里浮现出一团晶莹剔透的泉水，正是转职池水！
看着这六年前就想要拿到手的池水，李小森眼眶发红，嘴唇发颤，心情激动不能自抑：“拿到了，等了六年终于拿到了！小茜，小茜我距离你又进一步了，等我，等哥哥来救你！”
外界纷乱无比，夜行者和游侠社的追逃大战正在进行，不少游侠社的成员也来到这座城市，有些人被发现了，有些人没有，还有夜行血族被误认为游侠社血族，打得不可开交。
李小森对一切外界的事情都不在意，也不在乎李幸倪的意欲反扑，此刻眼中，只有转职池水！
李幸倪沉默着，然后慢慢放松了身体。
她明白了：这根本不是一个机会。李小森根本不怕她反扑，哭不是示弱，而是此刻李小森的眼里，压根没有她李幸倪。
“现在你如愿拿到转职池了，然后呢？”李幸倪重新挺直身子，平静说道，就像是刚才蓄力欲扑的人不是她一样！
李小森也像是没看见李幸倪刚刚的举动，深深吸了口，抹了把眼泪，也很快调整好情绪，恢复平淡，说：“还能怎么样，自然是研究清楚这转职池的奥秘，补足我体内书生的部分。”
李幸倪叹了口气：“等到你参透这转职池水的时候，就是你不再需要我用双子式配合你、杀我的时候了吧？”自嘲笑笑，“你也真可以，六年来硬是没给我找到任何机会。”
李小森哼了一声，说：“我要杀你的时候，你可以反抗，虽然那并没有用。”
李幸倪认真点头，说：“我知道没用，但正如你所说，我会反抗。”
说完自顾自走到房间的一角，闭目坐下，她在之前的联合家族之战中也受了不轻的伤势。
李小森也不多做理会，这个房间已经被“心界擂台-小森德洛”的力量气息所笼罩，李幸倪人在背包里，还是背包外，差别不大，这也是李小森之前并不害怕李幸倪会发难的根本原因。
目光回到眼前的转职池水上，李小森不浪费时间，全力展开洞彻眼，开始探究这池水中的奥秘。
其实要说真正完整的古代书院传承，应该已经不在了。
李幸倪得了一部分残缺的传承，被她吸收后化为了“双子式”和“双人舞”，以两个人配合的方式，模糊职业壁垒，提升本力，模拟能力。
而这转职池里所蕴含的，应该是联合家族创始人谦所得到的那部分，未必比李幸倪手里的那份更完整，但两者拼凑在一起，绝对会更接近真正完整的古代书院传承，甚至真正补全、让完整的古代书院传承再现世间也说不定。
所谓“转职”只是噱头，真正的内核，是书院传承。“转职”一词，应该只是对书院传承模糊不同职业间的职业壁垒，让人有种“转换职业之感”的描述。
李小森运转瞳力，不断深入、再深入。
那清澈透明、一眼望穿的泉水内，竟好像藏着一个世界，让人很难探到底。
难道这转职池，其实什么都没有，只是个空壳子？深入探寻了足足半个小时之后，李小森忍不住想。
但不会啊，六年前谦谦正是从这转职池里，领悟了一部分奥义，才有了如今的当代书生如雏田美雪、卡茨、谦谦本人，都不必借用他人的配合，即可模糊职业壁垒，提升本力。只是在本力等级上限上，不如李幸倪的双子式。
难不成六年前，谦谦其实带走了转职池里的传承奥秘？但如果是这样，六年后的今天，南极总院方面何必大费周章，派遣游侠社来参与这联合家族遗迹之战？
就在李小森心中紧张忐忑、患得患失之际，心头忽然一震，只见眼前的场景没变，却又变了
还是在这城市中，还是在这房间里，但目光所过，整个环境像是蒙上了一层湛蓝的水气。
仿佛置身于一个梦幻的水中世界！
李幸倪还坐在那里，但她好像对环境的变化一无所知，也对房间里多出来的一道身影，丝毫无觉。
是的，环境变化的时候，这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儒雅可亲的老人，身材很是高大，像是一头年老而优雅的狐狸，玉一般的眸子里透着温和的神采，同时有种久经世事的从容和睿智。
老人的样貌，让李小森立刻想到了谦谦和卡茨，不由心头再震，明白这老人的身份了：“你……您是……谦？联合家族的创始人，谦？！”
谦已经过世了，这是肯定的，眼前这老人，更像是一个留存世间的残念，一段影像分身。
谦温和地点点头，微笑说道：“你来啦。”
卷8章25 何为“模糊职业壁垒”
“你来啦。
听起来，怎么像是早知道自己会来，在此等待许久的口吻？
李小森凛然看着对方，一声不吭，眼中透出警惕。
老实说，眼前的老人给自己的压力很大。
至今李小森见过年龄最大的人，自然是龙五。
谦的年龄自然不会比龙五大，这世界上比龙五更老的人，只有安亚。
然而谦的眼神，他的目光，像是能看透人的内心。
在对方看到自己的瞬间，李小森注意到：老人眼底深处有一丝怜意，似乎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心态，很是可怜。
对方像是能看到自己内心最深处的心结和放不下的执念！
“您认识我？”李小森咬牙。
老实说他并不喜欢被人看穿看透的感觉。
从来只有李小森看穿别人，现在却反过来了。
老人也没动用洞彻眼、佛寺破妄天眼这类的能力神通，只有久历世事沉淀下来的智慧，正因如此，李小森尤其恼火。
简单来说，对方看穿自己，不是能力和修行范畴的，而在于人心。
“您认识我？”李小森又问了一遍。
毕竟对方说“你来啦”的口吻，让人不得不在意。
“不认识。”谦微微一笑，“但我知道会有一个孤独患者，最终拿到我留在转职池里的书院传承。”
“孤独患者？我么？”李小森哈的一声笑，故作轻松和不屑，“谁说的？”
“洛德森。”谦答道。
李小森不由哑了，瞪着对面那一身儒雅亲切的狐狸脸帅老头，说不出话来。
洛德森？
除了龙五之外，这世界上居然还有人知道洛德森的事情？！
听对方话里的意思，那化名“洛德森”的战斗法师前辈，似乎预见到了自己今天拿到转职池的事情？
而谦因为某些原因，得到了这个预言，所以在转职池里留下一缕残念，一段影像分身，专程等自己的到来？
这事情要是换了其他人，肯定不会相信。
但李小森信。
因为他知道家乡的顶级大能之中，真有一位名叫梭罗的战斗法师，有一双能够洞悉过去未来的眼睛。
据说矮人战争、杜兰德这些重要的信息，都被那位梭罗提前预见到了。（详见《异界最强战斗法师》）
难不成那化名“洛德森”的战斗法师，是梭罗？！
谦似乎很理解李小森需要时间平复情绪，也不着急，变魔术一样从背后摸出来两个垫子，一个放自己面前，一个放到李小森面前，一点架子都没有。
然后老人先坐下来，再看向李小森，笑道：“坐下来说？”
李小森迟疑了一下，最终深深吸了口气，在谦面前坐下。
外界喧闹无比，城里不止一处爆发了战斗，夜行者在追捕游侠社成员，也在找李小森，乱哄哄的好不热闹。
这蓝色水气笼罩的房间里却是一片安详静谧。
只听老人平缓说道：“我进入过通幽古路，和其他人不太一样，我没能成为圣境，却也没死在那条路里。我从中活着走了出来，带出来的除了一条老命，还有一则关于未来的预言。洛德森给的预言。”
李小森忍不住问：“您见过洛德森？他长什么样？有跟你说过他的真实姓名么？”
谦笑着摇头：“洛德森究竟是何许人也，老实说我不大清楚，你如果感兴趣，日后可以去找龙五问问，还有那个丫头好像也知道不少事情……”说着反手指了指房间角落里的李幸倪。
李小森本来对这老人并不十分信任，谁知道这是真的谦还是什么幻境假象？
但听到这，其实内心倒是信了几分，毕竟对方简单一句话，便点名了龙五和李幸倪的身份非同小可，更知道龙五和洛德森的关系不浅！这些秘密，在龙五告诉李小森之前，李小森可是一头雾水。
李小森的脸色不自觉地完全认真起来。
只听谦接着说：“洛德森是谁我不知道，但我愿意相信他给的预言。你知道北欧的宫廷剑士一脉吧，‘宫廷剑术’其实是洛德森留下的东西，那种剑道修行到足够精深的程度，修行者便会拥有一定的看破未来的能力。所以我信洛德森的预言，并针对预言内容，做了一些准备。”
听到这，李小森对眼前这老人的话的可信度，不由又提高了一些。
六年前，北欧的那位第一宫廷剑士费欧娜，正是因为预见到了“始祖必将归来”，因此一直不出手，直到安亚复活的那一刻才拔剑！
只是……如果那洛德森真的是梭罗的话，怎么会留下剑道？
李小森对家乡世界的顶级大能了解不多，毕竟前世他未曾达到那样的高度，但多少还是听闻过的：梭罗从不用任何兵器，他的眼睛就是他最有力的武器。
对了，还有“熔兵炼体”，这项传承好像也和梭罗扯不上什么关系。
李小森本觉得洛德森的身份，似乎快要揭晓了，但仔细想想，又觉得神秘莫测，洛德森仿佛又藏到了让人看不清看不透的迷雾之中。
谦这时问道：“根据预言，小家伙你拿到转职池，是想要我留在池子里的书院传承吧？”
李小森这时已经相信对方是谦本人留下的残念，于是恭恭敬敬地说：“是的，还望前辈赐予。”
谦又问：“如果我不给你呢？”
李小森身子一震，脸上忍不住透出杀气来，沉默了片刻，干巴巴地说：“还望前辈赐予，否则晚辈迫不得已，必须要采用强硬手段了。”
谦点点头，喃喃说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预言说拿到我的传承的人，是个病人，现在看来，果然病得很是不轻啊……”
老人现身之后，一直是儒雅高大的形象，此刻却流露出普通人的模样。
李小森几乎以为是老年版的卡茨在那儿抱怨吐槽！
谦又一个人嘟哝了一会儿，这才脸色一肃，重新抬眼看过来，说：“你要我给你书院传承？唉，你其实不必求我的，以你现在这心态状态，就算我肯给你，难道你又接得住了？”
李小森终于忍不住，大声说道：“别说得好像很了解我啊，我的心态状态，你能知道多少？”
谦呵呵笑着，脾气很好的样子，回头看了李幸倪一眼，说：“我不知道多少关于你的多少，甚至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和那丫头是一类人（说着指了指李幸倪），你们都是过分相信自己的力量的人。你们这样的人，非常优秀，顶尖优秀，但正因为太优秀了，反而很难真正继承书院传承的。”
李小森蹙眉问：“所以书院传承到底是什么？”
目前李小森也具备一部分书生的职业属性，但关于书院传承究竟是什么，还是没有一个足够清晰的认知。
简单来说，书院传承是以“模糊职业壁垒”的方式，获得本力，并学习各个不同职业的能力。
当代书生把书院传承和血族的庞大本力结合在一起，则能承载、联合不同职业的力量。
但所谓“模糊职业壁垒”，究竟是什么意思？以及为什么模糊了壁垒就能有种种不可思议的神效，别说李小森弄不明白，全世界古往今来大概没几个人能弄明白。
为什么模糊了职业壁垒，就能有巨量的本力凭空加持？
为什么模糊了职业壁垒，就能模拟其他职业的能力？
以及这“近似模拟”，和李小森所擅长的“精准复制”，到底有何异同？
这些都是李小森六年来苦思而不得其解的难题。
如果能理解这些问题，李小森也就不需要转职池里的书院传承，来补足体内的书生职业属性了。
“你不理解‘职业壁垒’么？那好，我就跟你说说看这职业壁垒。”
谦认真起来，说，“很多人认为，模糊职业壁垒，就是跨越了壁垒，甚至消除了壁垒，这是完全谬误的理解。”
“职业壁垒就是职业壁垒，就在那里，不会改变。”
“消除壁垒是不可能的，毕竟那是世界规则的一部分，怎么可能抹得掉？所以当初那些以为古代书院会影响到职业圈赖以存在的职业壁垒，而联手攻伐古代书院，导致其传承断绝的各大山门，其实都想岔了，书院传承，可不是用来消除职业壁垒的东西，做不到的。”
李小森听到这，点点头，然后不由暗叹一口气。
关于那场诸多山门联合起来灭掉了古代书院的黑暗历史，李小森六年前就有所耳闻，六年来更是有意收集了不少相关资料，又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消除职业壁垒，是伪命题，那跨越职业壁垒呢？”李小森问。
“也有问题。”老人说，“从一个职业完全跨过壁垒前往另一个职业，这等若否定了曾经的自己，而想要进入全新的领域。否认过去的自己而期望未来的自己能够十全十美，这不是自相矛盾么？自己跟自己打起来，自然没好下场了，所以强行跨越职业壁垒，最终结局一定是自我毁灭。”
李小森指着李幸倪说：“可她活下来了，虽然暴走了不知道多少次，但她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么？”
李幸倪的真实身份，是兵阁的历代统领，都是她一个人。
她一次次跨越职业壁垒，从士兵，变成了血族。
虽然每次跨越壁垒，都会暴走失控，但她并没有真正地自我毁灭，而是获得了新生。
这才有了如今的暗裔书生，李幸倪。
谦说道：“你自己也说了，李幸倪现在是暗裔书生，而不是纯粹的血族。”
“所以？”
“所以这不是跨越职业壁垒，而是在认可曾经的自己（身为士兵的李幸倪）的基础上，再兼修了血族的部分。”
谦说到这，一字一顿，“这是‘兼职’，不是跨越壁垒！李幸倪能活下来，是因为内心深处，她选择认同曾经的自己，在认可曾经的自己的基础上，才有可能进一步掌握新的东西，获得新的职业属性。”
听到这，李小森大概明白对方在说什么了。
简单讲，跨越职业壁垒，是从壁垒的一边，完全走到另一边，这是不行的。
就像世俗圈的人们在职场厮混一样，转换职业在所难免，身兼数职也不算罕见，但有一个前提：无论前一份职业成功与否，那都是一个人生命的某个阶段，是人生的一部分。
转换到下一个职业，并不代表抛弃了前一段的职业经历。
相反，正因为有前一段，才会有后一段！
“所以，李幸倪这丫头，她并不是‘跨越了职业壁垒’，而恰好是‘模糊了职业壁垒’啊！”谦深深看着李小森的眼睛，说道。
李小森若有所思，若有所悟，但又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老人在两人之间，划了一条线，说道：“这条线，就是壁垒，划分出了你我。”
又说：“我是我，不是你；你是你，不是我。我不可能跨过这条线变成你，你也不可能跨过来变成我。所以职业壁垒是不可消除，不可打破的。它就在那里，是客观存在的。”
李小森点头，知道对方的意思是：阿罗汉就是阿罗汉，猎魔人就是猎魔人，职业壁垒是客观存在的，用来划分出不同职业的东西，不可消除，因为那样就否定了不同职业间的区别。
老人接着说：“虽说你不会变成我，我也不会变成你。但你若换到我的位置，看到了我眼中的风景，我跑到你的位置，看到了你眼中的风景，会怎么样呢？你和我都没变，但我们眼中的世界，看到的风景，比原来多了一倍。”
李小森一震，隐隐抓住了什么。
只听老人指着两人的上方，最后说：“更进一步的话，如果我们拉高自己，不再以你我的视角看彼此，而是从上空往下看，就会看到最全面、最完整、最真实、也最美好的那个世界。”
李小森听到这，忍不住声音颤抖，不可思议道：“模糊职业壁垒，难道就只是‘视角转换’，看到更广阔的世界？就……就这么简单？”
谦点点头，叹了口气，苦笑说道：“就这么简单，却又无比艰难。因为说到容易，做到很难。执着于自己容易，感受他人很难。唉，岂止很难，简直难如登天！”
李小森还是不敢相信，被人传的神乎其神的“模糊职业壁垒”，竟然不是对那条壁垒本身做什么，而是学会转换视角，真正全面地看到壁垒两边的风景全貌！
这时李小森想到了什么，忽然问：“所以您给我一种看穿我内心的感觉，并不是你站在你的角度，看透了我，而是……而是？”
老人眼中流露出赞许、欣慰的神情，帮李小森把话说完：“而是我站在你的角度，看你眼中的世界，感受你之所感，体会你之所痛感同身受，自然明白你的内心。我不是看穿了你，我只是认真去感受你。放下自我，感受他人，人心之间的隔阂便能瓦解。人心隔阂都能瓦解，何况是小小的职业壁垒呢？”
李小森心头再震，耳边似乎又听到茜茜的声音响起：“一个人的孤独之路，终究走不远的啊。”
心里忍不住想：我孤独了六年，行走在这世间，始终无法领悟书院传承的真谛，是因为我太执着于自我？而看不到除了自己眼中的世界以外的其他人眼中的世界，那真正完整的世界？
卷8章26 蚂蚁、飞鸟、巨人
“真的……有那么神奇么？”
李小森看着谦，涩然道，“模糊职业壁垒的真意仅仅只是转换视角，这真能凭空引动那么巨大的本力？还能模拟各种职业的能力？”
作为一名森德洛人，李小森从小接受的训练，都是极致地完善自我。
战斗法师，就是一支把自我完善做到极致的种族，以人类的躯体，最终达到和超级生命一样的高度，甚至更高。
所以内心深处，李小森无法理解、无法相信：不一味执着于“自我”，试着从他人的视角看待问题，真的能有那么大的威力么？
这可是能力和修行的世界！不是人心和人性的课堂。
或许自己这六年来的确太孤独了吧，太自我，不愿意接受他人的帮助，但无论自己这六年是对是错，都是人心上的问题，和修行无关才对。
李小森不相信：单单扭转心态，就能模糊职业壁垒，就能掌握书院传承的真谛。
谦问：“你不相信书院传承如此神奇？”
李小森缓缓摇头：“不相信。”
谦耸肩，说道：“老实说，我也不相信。但你知道我为什么改名叫‘谦’么？还有谦谦，我为什么要给我的孙女起这样的名字？因为真正拿到书院传承之后，尽管我并不想承认，但事实上，人心之间彼此理解的力量，是你无法想象的。想当年我也是骄傲得不行，骚包得不行。我给自己改名叫‘谦’，并不是我天生谦虚，恰恰相反，我是在提醒我自己，因为当我真正放低自己之后，才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强大。”
说着，谦抬起一只手。
按理来说，他并不是一个活人，只是一段残留世间的意念。
但这一刻，在他的指尖之上，凭空涌动着一股力量，正是模糊职业壁垒的时候，从虚空中引动的那种独特本力。
谦将那本力点向李小森，同时说道：“不要抵抗，我给你看个东西。”
李小森略一犹豫，最终没有动弹，任凭对方的指头携带着那股本力，点在自己的眉间。
下一刻，李小森猛地一震，只觉眼前的视角变了，他看到了自己：“这是……谦的视角？这是谦眼中，看到的我？”
李小森怔怔看着自己，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认不出那是自己。
六年来李小森从没照过镜子，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孤独的人，原来会在不知不觉之间，把自己折磨成那个样子。
视角的转换，不过是一瞬间。
李小森很快恢复成自己的视角。
这次，李小森沉默了好一会儿，又问：“那，能力呢？书院传承之中，模拟其他职业的能力，又是怎么回事？”
关于“近似模拟”和“绝对复制”的异同，直到今天李小森都没想明白。
“仅仅只是学会换位思考，感同身受地体会他人的想法，就能模糊职业壁垒，近似地模拟出其他人的能力了么？”李小森问道。
谦稍稍翻了个白眼，说：“你们战斗法师好像连非人类的种族的能力，都能复制出来吧？你们能有绝对复制这么变态的技能，书院传承就不能有近似模拟这种技巧么？”
谦说出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在宇宙各个位面的各种职业眼中，战斗法师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一支族群。
正因为习惯了这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李小森一时间无法相信这世界上竟然会有和战斗法师一样神奇、却又另辟蹊径的书院一脉。
李小森一时间顾不上深究对方到底对战斗法师、复制眼，了解多少，以及从何处了解到这些信息。
有些时候，李小森还是很固执的，认真看着谦，说道：“还请用事实说服我。”
谦叹了口气，没说什么，他微微闭眼，片刻后重新睁眼的时候，眼中竟然泛出七彩的色泽，很是梦幻。
李小森惊得险些跳起来：“这是……复制眼？！”
真的是复制眼。
可以看到，谦的神情、姿势、气质、样貌……全变了，瞬息之间，他变成了李小森的样子，就像是一个镜像，真的和李小森本人一模一样！
“这是你们战斗法师的复制眼，没错吧？”谦说道，声音居然都是李小森的声音！
只听他缓缓说道：“复制眼，绝对复制，其根本原理，在于极致的剖析，以战斗法师超强的洞察力和对身体精细入微的控制，做最精密的复制，就像是照相机一样。就像是写实派的书画，达到极致，足以以假乱真。画出来的画，就像是照片、实物一般。”
李小森死死盯着谦，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接着，只见谦突然身体放松下来，他又变成了谦，不再是李小森的样子。
但这一次，谦又不完全是谦自己，他是谦的样子，但有种浓浓的孤独、愤怨、不安的情绪，从谦的身上、眼神里，散发出来。
他这次并没有变成李小森的样子，却完全把捉到了李小森的内心世界，他的模样不是李小森，但他此刻的内心世界，情绪状况，就是李小森！
心都变成了李小森，模样是谦还是李小森，反而不重要了。
“这就是近似模拟和绝对复制的区别了。”
谦看着目瞪口呆的李小森，轻声说，“复制的是形，模拟的却是本质。换位思考，站在他人的角度，理解了他们的本质之后，用出来即便不是原版的样子，却有了原版的灵魂。这就是近似模拟。”
李小森心中隐隐感到愤怒：“你的意思是，我们战斗法师一族的复制眼，不如书院传承的近似模拟么？”
虽然现在李小森体内有书生的职业属性，但在自我认同上，他始终认为自己是一名战斗法师。
谦淡淡道：“‘洛德森’和你的区别，在于‘洛德森’不会执着于‘高下’、‘胜负’、‘彼此’这些概念。绝对复制的极致，由形而入本质，由外而内；近似模拟的极致，则由本质而化形，由外尔内。两者殊途同归。你觉得复制和模拟是两种东西，只因为你还没有真正学会复制。”
前世李小森最擅长的能力，便是复制眼，他可是卧底啊，曾经伪装过各式各样的身份。
现在，谦却说李小森从未触摸到复制眼的真正精髓。
复制和模拟，道路不同，但殊途同归，都达到极致时，没有高下之分。
李小森有心反驳，然而谦刚刚那简单但精髓的关于“复制”和“模拟”的分别展示，便如珠玉在前，李小森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谦的模拟能力比自己强，复制能力，竟似乎也比自己强。
“您……究竟是什么人？”李小森怔怔望着谦。
“我么？应该说是一个曾经无比自我、无比骄傲，但在见识了书院传承和洛德森的能力之后，深深领悟到自身的渺小的人吧。”谦说，“谦不是我的本名，我本叫龙傲天。”
这时候，蓝色水泡一般的世界，有些摇晃不稳定的趋势。
谦微微一笑，说：“时间不多了呢，看来是时候和这个世界做最后的告别了啊，这道残念的力量消散，我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缕意念，也就消失了。”
老人将一册薄薄的书卷递过来，说：“喏，模糊职业壁垒，获得本力加持，以及模拟能力的具体手法，都在这里了。另外还有一份惊喜哦！不过手法什么的，终究只是末梢，牢记我刚才说的模糊职业壁垒的真意吧，那才是真正重要的东西。我知道你认为职业修行和人心人性是两码事，但相信我，相比起职业修行，人心人性是更加复杂的东西。想明白了人心和人性的问题，职业修行反倒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李小森接过，低头看着手里的书册，问：“这是完整的书院传承么？”
谦笑道：“当然不是。其实古代书院自己都没有所谓‘完整的传承’，完整的传承，在世间里，在人心中。某种意义上，完整传承从未丢失过。我看你的天赋资质，即便不理会我刚才的话，只依法修行这书册上的内容，也能达到职业七级的水准。但更高境界，七级巅峰，乃至圣境，可就要看你自己的选择了。最后，还是问一句吧，你小子叫什么名字啊？真的是有点好奇啊，怎么会有像你这种年纪轻轻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的小鬼。”
“我叫李小森。”
“哦哦，李小森小朋友啊，很高兴和你聊天，加油哦！老人家我还是很看好你的哦。”老人笑嘻嘻地说。
李小森这时发现，手中书册中，竟然不止有模糊职业壁垒的本质和真意描述，以及引动本力和模拟能力的手法。
居然，还有一篇“熔兵炼体”的功法记录！
“这……这就是您说的惊喜？”
李小森心说这惊喜也太大了吧！
突然间就明白了，柳长生当初为什么要和谦谦联姻，想来他自己从某处得到了一部分熔兵炼体的传承，但不完整，所以想从谦这儿拿到真正完成的熔兵炼体吧！
“但前辈您又是从哪儿得到的？难道……难道您去那通幽古路的时候，从中得到了某些‘洛德森’的遗产么？还是说‘洛德森’也像您一样留下了什么残念影像？”
越想越有可能，否则谦怎么会使用复制眼呢。
李小森急切地抬眼看过去，想要问清楚。
却发现：老人已然不见了，像是一个梦。
周围蓝色水泡般的世界慢慢消散，李小森又回到了房间里，回到了正常的世界视角里。
耳边依稀回响起老人最后的话：“加油哦，我很看好你哦。”
李小森突然间有种说不出的难过遗憾。
几分钟之前，李小森还怀疑谦是不是对自己不怀好意，现在却真的感觉像是失去了一位可敬可爱的长辈。
在蓝色水泡的世界里，时间过了好一阵，但在现实世界里，其实只是眨眼的时间过去罢了。
李幸倪的姿势、身上衣服的皱褶都没变化。
李小森默默按照书册中的记载手法，果然，体内本力瞬间从一级提升到了六级巅峰，然后再进一步，正式达到了六年来从未达到过的职业七级的水准！
而且是在没有李幸倪配合的情况下，李小森没有借助双子式，便达到了职业七级。
老人说得很准，就只是职业七级，再往更高冲的时候，似乎堪堪触碰了一下职业七级的巅峰，却像是欠了点什么，又回落到普通的职业七级。
体内，书生的部分，本来比重太小，此刻明显壮大起来。
“千幻书生”这项专属能力，也发生了改变，这项能力是复制眼和统兵书生的结合，当初只完成了初步的结合，更深层次的绝对复制和近似模拟的真正结合，始终没能做到。
如今李小森明白了“复制”和“模拟”的异同，“千幻书生”也随之改变，能力强度竟一举超过了“强攻式”和“小小茜”，直追“灵刃武士”！
职业属性，本力等级，能力强度，都在默默地发生着巨大的变化和提升。
李小森却只呆呆地原地站着，心潮起伏。
他还在想谦之前对自己说的话，关于换位思考、人与人之间的彼此理解的那部分，也就是“模糊职业壁垒”这一手法背后的真意。
之前茜茜对自己说：孤独之路，总有穷时。
谦又对自己说：完善自己固然重要，执着于自我也并非不可，但同时，也要学会去换位思考，理解他人，这样才能看到更广阔、更真实的世界。
所以这六年来自己走错了路？
学会放下自己，学会和他人彼此扶持着往前走，才是真正的道路？
李小森这时翻到了书册的最后一页，也就是熔兵炼体的相关记载之后，还有一段话。
字不多，就两段：
“飞鸟本是蚂蚁，努力完善自己，飞到高空，看到了普通蚂蚁永远看不到的风景，于是渐渐忘记了自己曾经是蚂蚁中的一员的事实。”
“但若能如蚂蚁一般脚踏实地，团结协作，又能如飞鸟一般，振翅高飞，翱翔天际上接苍穹，下接黄土，顶天立地，便是……巨人！”
卷8章27 下一站
谦的话犹在耳边。
不久前，茜茜飞身扑到斯卡纳的身上，要救自己的身影，依稀在眼前。
李小森一时间脸色变幻不定，内心纷乱之极。
本以为顺利拿到转职池之后，无非是想办法得到其中的书院传承，可能用时长点，可能短点，都没什么所谓，反正六年的时间自己都等了，再多花费些时间，问题不大。
因为只要是职业修行的问题，李小森都有信心解决。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书院传承，竟和一般的职业修行不同，讲求由心而发。
这一下，可把李小森最不愿意触碰的问题，给重新扯了出来。
“李小森你是不是已经拿到转职池里的传承了？”
李幸倪的声音传过来。
李幸倪看似坐在房间角落里静静疗伤，其实她从未从李小森身上移开目光，六年来李幸倪始终在观察李小森，都习惯成自然了。
在她眼中，李小森本来状态很正常和六年来李幸倪所熟悉的状态一样。
但就在刚才，李幸倪发现李小森的脸色眼神明显变了。
李幸倪自然对李小森和谦的对话一无所知，但这个女人实在敏感，仅仅从李小森的神情变化，便猜到了：李小森已经破解了转职池水，拿到了其中的传承。
见李小森不吭声，李幸倪忍不住站起身来，又问了一遍：“你……你真的拿到转职池里的传承了？竟然这么快的么？”
她内心颇为复杂，一方面希望李小森拿到传承，越来越强，成为对抗安亚的强大战力，另一方面，又不希望李小森得到传承，因为李小森越强，她李幸倪脱身的机会，可就更小了。
李小森嗯了一声，似乎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他一抬手，一股茫茫然、沛沛然的本力，从指尖冒出来。
李幸倪吃了一惊，立刻感受到那股本力的等级，已不再是六级的范畴，达到了职业七级的水准！
奇异的是，李小森指尖上一缕本力，分明是七级的水准。
可他全身上下除了指尖那一点，其余部位透出的，仍只是职业一级的本力水准。
“好强的控制力！”
李幸倪心中一震。
她不是没想到李小森拿到传承，不再需要自己的配合，便能自行运转书院传承，把本力瞬间从职业一级，提升到职业七级的水平。
但她没料到李小森竟能让本力尽数凝聚一点，而周身气息不变。
再看那一缕本力的质地，竟是中正平和，表面看起来并无特殊之处。
要知道这六年来，李幸倪和李小森也算是另类的朝夕相处，对李小森的本力性质，了解很深。
李幸倪知道李小森的本力，兼具战斗法师本力的细腻精密和血族本力的汹涌磅礴，可以说是特点非常鲜明，一眼就能看出是李小森的本力。
现在，李小森的本力却是敛去锋芒，战斗法师的本力和血族本力的特点，尽数被包裹在平淡无奇的之中，有种返璞归真的味道。
这自然是因为李小森体内的三大职业属性，比重趋于平衡。
书生部分的比重提高，终于完全调和了之前仍有些不协调的战斗法师和血族的本力。
如今李小森的本力，等级提高到七级是一方面，性质上返璞归真、神华内蕴，这才是真正的大进步。
毫不夸张地说，不论本力等级，只论本力的性质层次的话，李小森的本力已是宇宙中独一份的强悍本力，集合质、量、控制力、精确度于一身！
同等级别之下，恐怕没有人的本力，能比李小森的本力更强。
哪怕是战斗法师的本力，始祖安亚的本力，纯论质量不论等级的话，也没有李小森厉害。
“……恭喜。”李幸倪凝望那一缕本力，好半晌，叹了口气说道，“看来我李幸倪这一生，终究要死在你的手下了。”
看到这一道本力的时候，李幸倪就知道：李小森未来能否打得过安亚，仍是两说之事，但反正她李幸倪是一辈子不可能打过李小森、从李小森手下逃脱了。
李小森又嗯了一声，目光看过来，落到李幸倪的脸上。
六年来，两人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少，但李小森极少正眼看李幸倪。
此时李小森看着李幸倪的双眼，两人目光相接，李幸倪不由一怔，心中涌起难言的异样，总觉得李小森拿到转职池里的传承后，似乎有点怪怪的。
李小森说：“谦说，我的本力还能更进一步，学会接受他人的话，应该能从职业七级，达到七级的巅峰水准，无限逼近圣境。”
李幸倪哦了一声：“你见到谦了？嗯，那老头儿在转职池里留下残念之类的东西，也不奇怪。”蹙眉疑惑，“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李小森不答，继续说道：“我不止拿到了书院传承，还有‘熔兵炼体’。”
李幸倪一惊：“熔兵炼体？柳长生修行的那种功法？好像是你们战斗法师一族的功法吧？你打算怎么做？”
李小森取下背包，放在面前，又把一汪转职池捧在手中，说道：“我想用‘熔兵炼体’，把我这心界擂台、还有转职池水，和我自身熔炼为一体。”
熔兵炼体，本就是把武器和自身结合一体的修行功法。
“心界擂台-小森德洛”虽说作为武器，另类了点，但确然是李小森的兵器！拿来修行熔兵炼体，非常合适。
而且因为李小森的本力超一流，底子够扎实，承载力也强，哪怕把整个擂台与自身融为一体，也不会出现柳长生那种自身崩溃的问题。
到时候，擂台就是李小森，李小森就是擂台，心念一动，便可以自身为中心，展开小森德洛，就像是展开一片真实的世界。
而李小森就是那个专属于自己的世界的主宰！
怎么看，接下来的修行道路，都是一条光明坦途。
唯一的问题是：想要修行熔兵炼体，真正让自身和擂台相合，能力外力不分彼此，尽数纳入自身，普通七级的本力并不够。
需要更进一步，达到七级巅峰，才可以。
而按照谦所说，达到七级巅峰的方法，是心态上的转变，要学着放下这六年来内心的固执。
简单来说，谦和茜茜的意见是一致的：要让李小森回归南极总院。
茜茜说让自己去参加她的毕业典礼，老实说李小森不介意私下去茜茜的毕业典礼一趟，毕竟那小姑娘救了自己的命！
但李小森心里明白的，茜茜要的不只是自己去参加毕业典礼而已，她真正的意思，是让自己回归。
问题是六年前的事情，至今仍历历在目，让李小森如何放下？
说难听点，就算自己愿意和日行者和解，双方成见已深，日行者一方难道会相信自己？
反正李小森觉得自己如果是谦谦、琉璃他们，肯定还是会对自己抱有戒心的。
李幸倪自然猜不到李小森内心所想，但李小森眼中的挣扎，那是一望可知。
“你到底在犹豫什么？”李幸倪这下是真的有点困惑，随后自嘲笑笑说，“别告诉我你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杀我。”
“你是不可能饶的。”李小森说，“你是要杀我妹妹的人，有你在一天，即便我真的找回我妹妹，她都不安全，要遭受你的威胁。”
李幸倪耸肩，坦然说道：“说的没错，我不否认。所以说你现在到底在犹豫的是什么？”
在李幸倪看来，李小森现在拿到了转职池，下一站肯定是去北欧啊。
是的，北欧。六年来，李幸倪对李小森也算是了解有些程度和深度了，知道李小森其实对于北欧的宫廷剑士一脉的传承，很是在意。
另外，那通幽古路，也在北欧。
那条路可是蕴藏着破入圣境的秘密，李小森想要击败安亚，不可能错过通幽古路的。
李幸倪很聪明，很快想到：“难道你除了北欧之外，接下来还有什么想要去、或有必要去的地方？让我猜猜……古代通道？还是你想去北极圈那安亚的领域外围，提前考察一番？”
她想了好多地方，但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李小森现在犹豫的，竟是去北欧、还是去南极总院！
李小森走到房间的阳台上，左边是南极总院的方向，右边是北欧的方向。
问题是，向左，还是向右呢？
李小森想着：“到底什么样的道路，才是真正正确的道路？小茜，如果是你，你会如何选择呢？”
……
……
茜茜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温暖的被窝里。
窗外是一片梦幻绚烂的极光。
茜茜啊的一声，从床上坐起来，知道人已回到南极总院了。
“醒了？”
风铃原来就坐在床边，见到茜茜醒来，柔声说道，“好了，我们现在已经安全了，是游侠社的林婉社长亲自送我们回来的。以后可记住不要随便跑到外边去了啊。”
茜茜似乎想问什么，欲言又止。
风铃说：“先起来吃点东西吧，然后洗漱一下把自己弄利索，中午跟我一起去‘圆桌会议室’。”
茜茜吓了一跳。
圆桌会议室，六年来无数重大的决策命令都是在那里做出、并发出的。
简单来说，就是南极总院的总指挥部，日行者联盟的最高决策机构。
“哪位圆桌会议室的大人要见我？”茜茜忐忑地问。
“别问了，等去了你就知道了。”风铃说。
茜茜哦了一声，一时的紧张之后，也就不再多想。
她就是这样，因为心中坦荡，所以少有忧惧。
吃饭的时候倒是忍不住想到：“也不知道小森叔叔有没有一起回总院来？唉，应该是没有吧，否则风铃老师肯定会告诉我。小森叔叔现在在哪儿呢？一个月后我的毕业典礼，他会来么？”想到这，不由手心微微冒汗，心跳加速，说不清内心是什么样的情绪。
中午时分，茜茜洗过澡，换了身干净得体的衣服，随风铃一起来到圆桌会议室。
走进会议室，她才知道并不是“某一位”大人物要见自己，而是……全部。
琉璃、谦谦、羽化云、时与砂、唐心、海洋、还有次一级的萧情、卡茨、龙琪儿、龙小六，都在场！
可以说，除了龙五，南极总院的大人物们，尽数到了。
“茜茜小姑娘？请坐下吧，不必紧张，我们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羽化云一身羽士打扮，黑亮的头发盘成一个发髻，温言说道，“能跟我们说说，那天在联合家族的山谷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茜茜忍不住看向风铃。
风铃说：“大人们问你话，你实话实说就好，不必害怕。”
茜茜点点头，她不知道眼前这些传说中的大人物们要听哪些部分，索性把那天被游侠社的人带走去了古代通道之外所遇到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最后说到李小森被斯卡纳偷袭遭受重创，斯卡纳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夜行者的第三战将。
“再之后的事情，我就不记得啦，我好像晕过去了。”
茜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所以说，你为了见那遗弃者李小森而去了外界，害得风铃不得不追出去。而且你还真的见到李小森，是他带你去联合家族的？”
海洋盯着茜茜，努力用沉缓平静的嗓音问道，但终究透出掩饰不住的愤怒和不善。
唐心轻声说：“海洋，你冷静点，别吓坏了小孩子。”
海洋哼了一声。
这时琉璃朝风铃点了点头，意思是可以了。
风铃嗯了一声，牵起茜茜的小手，离开了会议室。
会议室的大门刚一关上，海洋便忍不住大声说道：“你们真的相信这小姑娘的话？别告诉我你们真的相信这小丫头的话！”
得知斯卡纳的死讯，尤其是看到斯卡纳的遗体之后，海洋的情绪就一直很激动，很不稳定。
猎魔城的精英人物中，格雷森死在六年前和俱乐部的内战中，塞丽两年前死在了小狼王的爪下，现在斯卡纳也死了，海洋真的觉得无法接受。
“海洋你觉得那小姑娘说谎了？”琉璃问。
“不然呢？”海洋咬牙，“她说斯卡纳投靠了夜行者？是第三站将？哈，简直笑话！在那小姑娘口中，斯卡纳是坏蛋，反倒是李小森成好人啦！我承认，六年前李小森是我们这边的人，我甚至一度很希望他成为我的守护骑士，但六年前，李小森就不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李小森了，他现在的身份，是遗弃者！不是朋友，而是敌人！”
其实何止海洋无法接受，这房间里的人，都有些难以相信，斯卡纳竟会投靠夜行者。
尤其是斯卡纳最后因为猎人纹身破碎，恢复成好人，救了风铃，杀死了第五战将。
这更让人无法相信他投靠了夜行者一方。
对于血纹猎人可能在修行过程中被扭曲心智，即便斯卡纳自己都不太清楚，否则也不会在不知不觉间被扭曲、黑化。
这会议室里的众人不是斯卡纳，不是血纹猎人，便更不知道了。
而唯一可能对此有概念的龙五，又在闭关。
海洋越说越激动，站了起来，拍着桌子说：“现在李小森拿走了转职池，我们呢？不仅损失不小，现在还要承受夜行者一轮猛过一轮的报复和进攻！”
卷8章28 一名内奸引发的疑案
联合家族之战，只是一个开始，夜行者并没有因为联合家族的战役结束，就暂时停下，反而在这两天对南极总院、以及北欧职业圈，展开了疯狂的进攻。
看这架势，似乎打算和日行者一方展开最终决战了。
“那小丫头话里最离谱的一点，是她说：斯卡纳快要杀死李小森的时候，是她冲过去暂时拖住了斯卡纳，才让李小森有了缓过劲儿来的时间？”
海洋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一个一级的小鬼，说自己拦住了半圣境的斯卡纳，你们信？”
圆桌周围的众人彼此对视。
龙琪儿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被龙小六拉住了。
他们一个作为龙五的女儿，一个作为龙五的弟子，六年前龙五就是拉尔斯的身份暴露之后，他们也知道了一些秘密。
龙琪儿本想说：“猎魔人一脉，似乎真的存在风险。血纹猎人修行到极致，被血族的力量侵蚀得失去自我，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但龙小六心想这事情除了龙五本人，其他谁也没有足够的发言权，加上李小森如今的身份敏感，因此拉住龙琪儿，不让她说话。
琉璃看向谦谦、还有萧情，问道：“你们以前和李小森最熟悉，你们怎么看？”
萧情脱下了“杀手肖青”的外衣之后，六年来反而变得更加温婉了，摇了摇头，说：“我这个人很难抛开私人情感，李小森的事情，还是别问我了。”
这话一出，圆桌周围人人动容，海洋哼了一声，龙琪儿则咬住了嘴唇。
琉璃嗯了一声，表示尊重，虽然未必理解。
看得出来，如今南极总院，虽然各人各司其职，但都隐隐以琉璃为首。
琉璃又看向谦谦：“谦谦你觉得呢？”
谦谦倒是和萧情还有龙琪儿都不同，她认真想了想，说道：“我倒是觉得，联合家族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转职池落在李小森手里，至少比落入夜行者手里要强。我们固然损失不小，但夜行者不也死了至少四名战将么？血刀、流苏、珊娜、铁斧，这四人人要么臭名昭著，要么实力强悍……”
羽化云点头赞同道：“血刀和流苏也就罢了。珊娜和铁斧这两人，我都交过手，老实说，这两人的实力，隐隐在我之上。他们死了，对我们的确是好事。”
海洋蹙眉问道：“谦谦你是觉得我们不用管李小森的事了？这可涉及到斯卡纳的清誉！”
她还是无法接受斯卡纳被认作第三战将的事。
龙琪儿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我查阅过爸爸的研究笔记，似乎血纹猎人的修行道路达到极致，是可能出现一些问题的……”
海洋霍然站起，脸色冰冷，盯住了龙琪儿。
时与砂和唐心一左一右拉住海洋。
谦谦看着海洋，缓缓说道：“无论斯卡纳是否是第三站将我们权且当他真的是好了。至少在最后时刻，他救了风铃，这就说明他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斯卡纳！”
海洋颓然坐下，其实她要的就是这句话：斯卡纳不是叛徒。
真正听到之后，反而怔怔流下泪来，因为无论身后名如何，斯卡纳终究是死了。
谦谦说：“我认为我们现在应该放下联合家族、斯卡纳、包括那……李小森的事情，回到我们眼下面临的问题上来。
夜行者这两天的大举进攻，这自然不用说了，是当务之急，重中之重。
另外，林婉送风铃和茜茜来总院的时候，特意提醒说：让我们小心，总院内部可能存在奸细。
她说游侠社既然有内鬼，而我们日行者既然能在夜行者眼皮底下发展出游侠社，夜行者也未必就不能在我们南极总院内部，安插眼线。”
卡茨忍不住道：“内奸？这不可能吧？游侠社有内鬼，那是因为血族混在血族里，很是容易。血族可不能混入我们总院而不被察觉，这里可有这么多猎魔人和阿罗汉，瞳力足够看破内奸一百遍了。”
谦谦说：“那如果是我们的人被策反了呢？”
一直没怎么开口的时与砂这时接过话头，说道：“昨天总院的最外层防线，险些被攻破，我和唐心怀疑是总院内部有人配合外部进攻的夜行者，里应外合，这才有昨天的险情。”
琉璃凝神问道：“有怀疑的对象么？”
时与砂点头：“有。”
圆桌周围的众人这时都提起了百分百的注意力，海洋也抹了把眼泪，凝神看过来。
只听时与砂说：“嫌疑人是一名职业六级的高手，这六年来倒也为总院立过不少功劳，我们倒是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他和夜行者有勾结。”
“没证据就不动他了？没证据才更要调查清楚吧？”羽化云眼中透出杀气来，她想到了昨天总院险些被攻破的凶险情况。
其实直到现在，羽化云、琉璃、包括这会议室里的不少人，身上都还带着伤，都是昨天为了把夜行者的军队杀退、堵住那个被打破的缺口，所受的伤。
若是确认那人是奸细，羽化云绝对二话不说就是一剑！
时与砂说：“我们自然行动了，但我们去找那人谈话、并做好了必要的抓捕的准备时，对方……逃跑了。”
唐心补充说：“对方的实力很强，不是普通职业六级，而是职业六级的巅峰。”
琉璃蹙眉：“所以没拦住？真让那家伙给跑了？”
唐心都点了点头：“是。他既然心虚逃跑，内奸的身份，基本可以坐实了。”
说到这顿了顿，口吻古怪起来：“但之后……发生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让我和时与砂都大惑不解，同时也是谦谦殿下刚才说我们该着眼当下的理由……”
众人都忍不住一呆，心说人都跑了，还能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只见时与砂拍了拍手，会议室的侧门打开，两名壮汉抬着一具尸体走进来。
时与砂缓缓道：“这就是那个逃跑的疑似奸细的人。”
龙小六愕然道：“不是说逃跑了么？”
时与砂说：“是逃跑了，从古代通道逃跑的。各位也都知道那通道的地形之复杂，加上现在通道内的战况之激烈，其实丝毫不亚于总院这边的正面战场，我们实在不好深追，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所以这人是真的从我们手底下逃跑了。”
众人谁也没吭声，但目光落在那尸体上，都流露出疑惑的表情来。
既然已经跑了，为什么此刻会变成一具尸体摆在这圆桌会议室里？
“他被人杀了，然后送回来了。”
说到这，时与砂精准如时钟的口吻和语速，都忍不住发生了一丝微妙的摇摆，显然对此也大惑不解，“我和唐心也是来开会之前，刚刚得到的消息。”
被怀疑是奸细的家伙，分明从古代通道逃跑了，却转眼变成一具尸体被送了回来，这事情的确奇怪之极。
这时候，不需要谦谦再多说什么“放下联合家族和李小森的事”，众人的关注点自然而然地落在那尸体上。
表面看起来，这尸体甚至没有什么伤痕。
这说明：
要么，杀死这人的人，是从背后偷袭，没给这人丝毫反应、反抗的机会。
要么，杀死这人的人，实力超越职业六级巅峰，和在场的半圣境的琉璃、羽化云、唐心等人同级！
琉璃问：“检查过了么？”
时与砂点头：“当然。表面看起来完好无损，但实际上内部脏腑、骨骼、软组织、脑组织、灵魂本质……尽数被震得粉碎。”
“这么说来，是被人以本力生生震死的？”
羽化云若有所思，“不动用任何能力或武器，纯粹以本力碾压，这么说来，杀死这人的，应该是和我们一样的职业七级的人物了？”
“是林婉做的吧？”
海洋猜测道，“也不奇怪啊，林婉送了风铃和那小丫头回来，然后匆匆离去，说是游侠社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她从古代通道离开的时候，恰好撞上了这个倒霉鬼……”说着朝桌面上的尸体一指，“林婉是亲王级血族，虽然是职业六级，但依仗血族优势，堪比我们这些日行者中的职业七级半圣。她出手杀了这人，但急着去接应游侠社，所以来不及多说什么，就把人送回来了事。”
在场和海洋一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这看起来也是唯一合情合理的解释了。
游侠社目前在外界的处境肯定不会好，林婉急着离开，顺手帮总院料理了一个逃犯，不及留下什么话语便离开，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事。
没想到时与砂和唐心对望一眼，说道：“我们一开始也这么想，但在检查过尸体之后，我们觉得，恐怕出手的不是林婉。”
“怎么？”众人都愕然不解。
唐心看向谦谦，说道：“要不谦谦殿下你来解释？”又向众人说道，“谦谦来开会的路上和我们遇上，也亲自检查过尸体。”
只听谦谦缓缓开口道：“问题，还是在于杀死这人的本力……”
“刚刚说了，这人是被人以本力生生碾死的，林婉作为亲王级血族，自然有这种能力。”
“但如果是林婉出手，这人应该被辗得不成人形才对，血族本力的霸道，想必各位都明白，不用我多废话。”
“另外，我对林婉比较了解，毕竟这些年负责和游侠社联系的人就是我。她不是那种惯用血族的本力优势辗压对手的战斗风格，真要说的话，她的风格更类似猎魔人，这或许和她曾经在北美职业圈呆过有关系。”
“如果真的是林婉下的手，而且还是在她急着有事要离开的情况下，她应该直接给这人一记刺杀，而不是本力碾压。”
“而我们现在看到的，应该是一具心口处有致命伤而其他地方完好无损的尸体，而不是眼前这具全身筋骨尽碎的模样。”
众人听到这，都不由沉默下来。
深深的疑窦充斥在这圆桌会议室里。
谦谦的一番分析，还是颇有说服力的。
但如果不是林婉，还会是谁？
沉默中，以琉璃为首，会议室里的众人，逐一对尸体展开了检查。
每个人的视角不同，或许大家集思广益，能得到什么新的结论，弄明白出手杀死这内奸的究竟是谁。
等到最后一个卡茨检查完尸体后，房间里的氛围又发生了变化。
所有人的脸色都有着震撼、凝重、不可思议。
琉璃低声说：“我从没见过这么厉害的本力！”
在场众人之中，以琉璃的实力最强，而佛寺阿罗汉最重本力修行，所以琉璃的本力是在座最强，关于本力，他最有发言权。
而他用的措辞竟是“我从没见过这么厉害的本力”这样高的评价！
海洋也忍不住感叹道：“能一击打得人生命断绝、灵魂消散，我们焰巫师自然也有这样的攻击力，但如果是我出手，火焰过后，这人连渣都不会剩下半点。可出手的人，能把这人震死得如此彻底，竟然还能保留完整的形体？”
之前听时与砂、唐心、谦谦描述尸检结果，众人没有直观的认识。
亲自检查过后，才明白这人死得有多古怪、多蹊跷。
关键是，如此厉害的本力，怎么会没有任何特征留下来？
比如，如果是琉璃出手，众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琉璃的手笔，想掩饰都掩饰不住。
杀死这奸细的人的本力，却是不同。
众人只能从尸体的状态中，推想出本力的强大异常，却没在尸体中留下任何一点可以让人捕捉到的本力痕迹，也就无法估量本力特征。
就像是一切神华皆深自内敛。
像是大地之下的一尊巨人，无论地下有多么的伟岸，表面起来，就只是最最普通的尘埃罢了。
众人甚至无法判断出，杀死这人的人的职业是什么！
震撼之后，一股凛然、戒惧的情绪，很快在房间里弥漫起来。
“该不会是那神秘的第二战将、或是黑桃洛的手笔吧？故意杀了他们布置的奸细，故意送回来给我们看的？”
羽化云脸色阴沉。
“甚至有没有可能是……安亚？”
龙琪儿犹豫着，说出了安亚这个名字。
如此不可思议的本力，她联想到六年来从未出手的夜行始祖安亚，也不奇怪。
像龙琪儿一样想法的人，在座可不在少数，只是谁也不敢轻易说出来。
谦谦心说这本力神华内蕴的性质，倒是和自己有些类似。
谦谦的名字是两个谦字，她又是从转职池中得到了一部分书院传承才得以实力突飞猛进，所以谦谦的本力，也是表面平淡，实际凝练的类型。
所有当代书生，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特点。
但谦谦的本力无论如何都没有这种霸道的辗压能力、以及震死人却保留其完好形体的细腻程度。
“霸道的辗压力……表面平实无奇……加上如此细腻精准的控制力……”
谦谦忽然心中一动，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但很快，她便自嘲一笑，“联合家族战役这才结束多久？两天都还不到吧，他……唉，谦谦你终究内心深处还是忘不了他么？这种不可能和他扯上关系的事情都能想到他。”
卷8章29 毕业典礼
一众人讨论了半天，也没个结论。
因为战事吃紧，不能久耽，这场会议不得不暂时散去，各人各司其职，继续投入到和夜行者的战斗中去。
然而这南极总院的内奸问题，却并未就此结束，相反只是个开始。
接下来的将近一个月里，几乎每天都会有奸细的尸体，出现在南极总院之中，旁边则摆着这些人身为内奸的相关证据，大部分时候是一段录音，也有和夜行者通讯的记录，等等。
琉璃、谦谦等人万万没想到总院内部，竟会有这么多的奸细！
看来这六年来，日行者在外界发展了游侠社，夜行者可也没闲着。
这些奸细的死状不一，共同点是：所有人都是被无与伦比的本力，生生震死的！和最开始那个已经跑到古代通道，结果被杀了送回总院的内奸一样，显然都是同一人杀的。
毕竟要说这世界上有两个人能拥有那样可怕的本力，琉璃、谦谦等人说什么都不会相信。
这下，反倒是内奸们有些慌了，反倒有些内奸贪生怕死，怕被这不知名的强者杀掉，于是自己主动站出来招供，承认自己叛变了。
于是近一个月内，圆桌会议又召开了好几次。
虽说内奸被抓出来是好事，但这总院之中潜藏了一名不知名的强者，这可让琉璃、谦谦等人不得不寝食难安。
拥有如此本力的强者，能力上的水平暂时不得而知，但这人在暗处，若他出手对付的不是奸细，而是圆桌会议室里的这些高层呢？
除了这六年来实力登峰造极，已达职业七级的巅峰，而且防御力超强的琉璃，其余还有谁有把握不被这神秘人斩杀？
即便是掌握“心剑术”极致的“不攻不战奥义”、当初面对柳长生都能近身拖住对方的唐心，内心深处，都没把握面对这拥有强悍本力的神秘人而不死。
而在总院外部，日行者的守军面对黑桃洛率领的大军进攻，战事越发吃紧。
古代通道的地下战场不显于世，但战况其实比地表更差。
这天，总院又出现了两名奸细的尸体，同样还是被本力震死的。
谦谦这次索性都不去查看尸体了，她越想越不对劲，脑海中一个念头越来越强烈：到底是不是呢，李小森？是不是李小森杀掉了那些奸细呢？
她思前想后，决定再去和那茜茜小姑娘谈谈，看能不能从那小姑娘口中，问出什么关于李小森的事情，看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南极总院内设职业学校，培养后备战力，茜茜今年十五岁了，再过几天就要毕业。
谦谦如今主要负责的板块，正是总院的人才培养。
她悄然来到学校的时候，脸色微动，远远地就听到茜茜似乎在宿舍里和人争论，小姑娘听起来很激动，急切地说：“……我说过多少次了啊，他不是坏人！不是坏人！”
谦谦心中一动：他？是在说李小森么？
果然，只听一个刻薄的女声，慢条斯理地说道：“不是坏人？呵呵，那可是遗弃者李小森啊，六年前绑架了李幸倪大人，这六年来一次都没回过总院，我可是听说了哦，这次连转职池，都被那遗弃者李小森抢走了，茜茜你竟然说他不是坏人？”
另一个女声说：“风铃老师还老夸你聪明呢，有什么用？基本的是非都不分！”
最后一个女声说：“要我说啊，那遗弃者李小森，就该抓起来，关他个百八十年的！再过两天就要毕业了，等我毕业后正式上了战场，可别让我见到那遗弃者李小森，否则我一定把他抓回来，哼哼！”
谦谦听到这，眉头微蹙，心说联合家族战役的事情，终究还是渐渐传开了。
本来遗弃者李小森之名，在总院新一代的少年少女们当中，并不是特别响亮。
但联合家族战役结束之后，好像谁都多多少少知道李小森其人其事了。
此时显然是茜茜因为李小森的事情，而和同宿舍的其他三名女生争论起来了。
茜茜这次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低声但坚决地说：“他不是坏人，你们不相信就算了。不过三天后的毕业典礼，他一定会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的！”
“哟呵，你这丫头还真得瑟起来了？”
最开始那刻薄的女声尖叫道，“给脸不要脸是不是？我告诉你，就凭你刚才这几句话，我就能把你抓起来！竟敢和遗弃者李小森串通，你是不是想变成最近总院里死掉的那些奸细一个样？”
“说话啊！你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你这什么眼神？找死是不是？”
“说话！给我开口说话！”
屋里响起撕扯的声音，女生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和咒骂声，反倒是茜茜的声音全然没有。
似乎无论三名女生如何打骂茜茜，茜茜始终不再说话，就像她刚才说的：“信不信随你们，反正他不是坏人。”
听到屋里的撕打声越来越激烈，谦谦眉头紧蹙，就要出面。
这时房门被人率先推开了，就听到风铃的声音响起：“你们三个在干什么？停手，都停手！在宿舍里欺负同学，你们三个，是不是不想毕业了？”
谦谦隐身在暗处，透过打开的房门看进去，只见风铃满脸通红，愤怒地训斥着三名欺负茜茜的女生。
为首的那个刻薄女孩一脸桀骜，似乎并不买账。
至于茜茜，她脸上有不少淤青，正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她一边的衣服袖子都被撕破了，细白瘦弱的胳膊上，也有不少淤青，这伤势看的谦谦眉头大皱，心说那刻薄女孩谁家的孩子，怎么小小年纪，心肠这么毒，下手这么狠？
再看茜茜，她身上被打的地方不少，小脸上也脏兮兮的，却是一滴眼泪都没流，甚至眼眶都没红。
她静静看着那三名女生，说道：“你们打人，反而说明你们心虚了，你们心里知道我没说谎，小森叔叔真的是好人。你们越是逞强打人，越是说明你们心里很虚弱。”
那刻薄女生短短的眉毛一下竖起来：“哎哟我个暴脾气，你说谁虚弱？”又要冲上去厮打。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
风铃忍无可忍，一个耳光抽在那刻薄女生脸上，厉声喝道：“当着我的面还敢打同学？谁给你的胆子？你们三个，统统来我办公室！”
隔着房门，谦谦站在屋外的阴影里，看房间里灯光下的茜茜，仔细看茜茜的眼神，尤其是在她说“小森叔叔是好人”那句话时，谦谦看到茜茜的眼神清澈又坚定。
又想到茜茜刚才说“三天后他会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谦谦心中不安，悄然退去，转而去找萧情。
萧情在南极总院的住处很简朴，就一个普通的一室一厅。阳台上则竖着一面没名字的光秃秃的墓碑，面朝北方。
虽然萧情不说，但知情者都知道：这墓碑，是萧情为她曾经苦恋多年的师弟柳长生立的，只因为柳长生叛徒的身份，才不写名字。
萧情就是这样一个人，很念旧，可能在她心里已经放下柳长生了，放下了曾经的那份痴恋，但柳长生毕竟是她的师弟，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终究割舍不去。
正因如此，谦谦知道萧情内心肯定没放下李小森，所以才来找她。
谦谦和李小森在古代通道里有过一段露水情缘，萧情则被初生为超级生命的种马阶段的李小森绑架起来当了好几个月的小跟班，她们俩和李小森的关系，终究和其他人与李小森的关系不同。
谦谦到的时候，倒是有些意外：原来不止自己，龙琪儿也在。
三女这六年来彼此都很熟悉了，打过招呼，在厅里坐下来。
谦谦开门见山说道：“我怀疑，李小森可能回来了。”
萧情点点头，指着龙琪儿说：“琪琪跑来找我，也这么说。”
谦谦不由看向龙琪儿。
龙琪儿说：“这六年来，我实力进步不大，但我一直在整理小五叔的那些研究笔记，从中倒也学到了很多之前不懂的事情。今天又有几名奸细被杀了，我照例去检查了尸体，然后我突然想到，这份本力，和小五叔研究笔记里所记的关于李小森的本力，有些类似。”
顿了顿，接着说：“小五叔的笔记里说，他和李幸倪院长选中了李小森，希望把李小森培养成对抗始祖安亚的利器！他说李小森的本力，有战斗法师一族的精密细腻，有血族的兼顾质与量。而之前我们讨论过的那个神秘人的可怕本力，似乎正是在李小森的本力基础上，加上了一层神华内蕴的外壳，把一切不平凡的特质，埋藏在平凡的表象之下。”
最后龙琪儿总结道：“所以我觉得，可能是李小森回来了。”
萧情看向谦谦：“你呢？你的结论又是什么？”
谦谦说：“我倒是觉得，那本力未必是李小森的。李小森在联合家族战役中，并未表现出那样的本力，我总觉得他不太可能在一两天之内就大幅度提升。别忘了第一具奸细尸体出现的时间，就在联合家族战役结束后两天不到。”
萧情和龙琪儿都疑惑道：“你觉得那本力不是李小森的，却又说李小森可能回来了？”
谦谦说：“是，我觉得李小森可能回来了。茜茜那个小姑娘，好像邀请李小森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
龙琪儿吃惊道：“有这种事？毕业典礼不就在三天之后么？”
萧情则看着谦谦，问道：“你觉得，李小森恐怕已经回到我们总院里的某处，会在三天后的毕业典礼上，闹出什么事情来么？”
谦谦缓缓点头。
“那……那个杀死奸细的强横本力的拥有者呢？”
龙琪儿问，“你既然觉得那杀死奸细的神秘人不是李小森，还会是谁？”
谦谦说：“我觉得这世界上只有始祖安亚才会有那样级别的本力。”
萧情和龙琪儿都沉默下来，她们都是聪明绝顶的女孩，自然想到过这种可能。
龙琪儿口口声声说那神秘人是李小森，其实内心何尝没想到那人是安亚的可能性？但她绝不愿意相信那人是安亚而不是李小森。
“因为如果那神秘本力的拥有者，是安亚……而李小森可能会在三天后的毕业典礼上出现……那，那恐怕说明李小森和安亚……”龙琪儿声音沉缓，没说下去。
三女都想到了一种可能：李小森和安亚接触过了，甚至可能达成了某种共识。
如果安亚提出“李小森你帮我端掉南极总院，我就把李小茜还给你”这样的提议，以三女对李小森的了解，他拒绝的可能性真的很小很小。
“只是，如果那本力是安亚的，她为什么不直接出手对付我们？”
龙琪儿困惑道，“她既然有那种恐怖的本力，还有潜伏总院之中的能力，出手杀我们不是难事吧？她……她难道故意在我们心里制造恐慌，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感觉么？”
每天都有奸细被杀，本是好事。
但杀死奸细的神秘人，实力强横，却行踪诡秘，这反而让人心惊肉跳。
真的会忍不住想：这该不会是夜行者故意释放的信号吧？
就好像是夜行者通过这些奸细的尸体，在传达一个意思：我们在你们的总院里，藏了很多奸细哦！杀一些没什么的，反正还有更多奸细！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性。”
萧情说道，声音里有着说不出的疲惫，“那神秘本力，真的就是李小森的本力。他发现李小茜真的已经不在了，所以回来报复我们了，他还在怪我们当初没有拦他妹妹。”
想到“李小森可能和安亚结盟了”，或者“李小森回来报复来了”这样的可能性，三女都不由得心情沉重。
当天，圆桌会议再次召开，具体内容不得而知。
但会议之后，很明显，总院收缩了防线，采取一个退守的策略。
同时在总院内部，大幅度加强了守备力量！
就这样，三天后的毕业典礼，如期到来。
每年的毕业典礼，都是总院的大事，但像今年这么隆重、甚至有些隆重过头的，还是六年来的第一次。
学生们倒还罢了，一些敏感的老师，都隐隐感觉到了一种风雨欲来的氛围。
似乎这不只是一场普通的毕业典礼，而是一个……战场！
整个典礼现场，看似热闹，其实守备无比森严。
过往参加典礼的最高级别的人物，是总负责总院人才培养的谦谦。
今天却不止有谦谦。
琉璃、羽化云、唐心、海洋……这些有资格参加圆桌会议的总院人心目中的大人物，全都到了。
卷8章30 来讯
“我们是不是太冒险了？”
羽化云看着现场这么多满脸笑容的孩子们，忍不住担忧，“一会儿打起来，这些孩子，还有他们的家长……”
日行者一方为李小森设下这个局，全神对待，只等李小森出现。
然而如果李小森真的是那神秘本力的主人，又或者，更糟糕的情况，如果李小森和始祖安亚联手了，那一会儿打起来，现场这些孩子们可就危险了。
谦谦说：“不必担心，一旦打起来，孩子们都会被保护起来，立刻送走的。”
“哦？”
羽化云这才注意到：每个孩子身上的毕业服上，都有一个不起眼的梵文印记。
“这是琉璃的‘不动根本印’吧？”
羽化云明白过来。
真到了要开打的时候，这些印记就会发动。
佛寺阿罗汉的防御力天下无双，琉璃这六年来更是登峰造极。在他的力量守护下，现场的孩子们会立刻被保护起来，然后由早就做好准备的风铃等人送走。
“但其实，今天这一仗要是打输了，总院不复存在，这些孩子们未来的命运如何，谁也说不准呢。”谦谦叹了口气。
当然了，现场的孩子们可对这场毕业典礼背后的暗流涌动一无所知。
孩子们也好，家长们也好，都一个个笑逐颜开，享受着这人生中重要的时刻。
琉璃、谦谦等人看着现场热闹的气氛，紧绷的心弦倒是微微放松了些。
是啊，无论是多么黑暗的年代，孩子们永远能给人阳光和希望。
谦谦这六年来在总院内部的地位很高，不仅因为她自身的实力突飞猛进，足以和琉璃等人比肩，更因为在她的主导和努力下，总院里的孩子们可以在这黑暗动荡的年代，依然有着快乐、充实、美好的校园生活。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不太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小东西你再说一遍？有种你再说一遍！”
声音刺耳，在这其乐融融同时戒备森严的现场，显得颇为不协调。
现场静了一下，学生们和家长们忍不住朝声源方向看过去。
就连琉璃这些总院中的最高层人物，也都一个个或愕然、或皱眉、或警惕地看去。
其实他们这些人地位高实力强，但反而是现场所有人里，神经最紧绷的一批人，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们想到：是不是李小森发难了？
只见学生人群之中，忽然空出来一小片地儿，那和茜茜同寝室的刻薄女孩，此时正凶狠地试图甩开身边两名死死拽着她的女孩，要冲上去打茜茜的架势！
这女孩小小年纪，心肠坏，脾气也暴，关键是行事肆无忌惮，如此重要的场合，她竟然都敢如此嚣张霸道！
“我爸是城防军的统领，我妈是副统领，你这个连父母亲都没有的小东西，到底在我面前装个什么劲儿？”
“我爸妈没来是因为他们有工作要做，你呢？你父母在哪儿？”
“还有，你刚才说的话，有种的你就当着在场大伙儿的面，再说一遍！说啊，你倒是说啊！”
刻薄女用挑衅的眼神看着茜茜，叫道：“不敢说你就是小狗！说，给姑奶奶说出来！”
“姑奶奶”这种词汇从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嘴巴里吐出来，听得现场不少大人连连皱眉。
那刻薄女自己却得意洋洋，看着茜茜，叫嚣得越发凶狠：“不敢说了吧？哼哼，我就知道，你这小东西一点胆子都没有！”
风铃这时候冲到场间，把茜茜往身后拉，低声说：“什么都别说，我会处理的。”
然而茜茜平时柔顺，此刻却颇为执拗，加上刻薄女不断激她，茜茜终究是个小姑娘，哪里禁受得住？
大声说道：“说就说！李小森叔叔是好人，他是好人！他不是遗弃者，今天他回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的！”
现场陡然间安静下来。
一时间竟静得针落可闻。
似乎“李小森”这个名字，是几乎不逊于始祖安亚的禁忌词汇！
要知道联合家族之后，年纪幼小的学生们，都多少听说了“遗弃者李小森”的其人其事，更别说是六年前就知道李小森的家长们、以及在场的总院最精锐的战斗人员们了。
李小森是好人？他还会来参加今天的毕业典礼？
听到茜茜的话，学生们倒还好，大人们却都觉得这小姑娘是不是疯了？
本来大家看到那刻薄女如此嚣张横霸，都不是很喜欢，但此刻听到茜茜的话，反而觉得：也难怪吵得这么凶呢，天呢，遗弃者李小森是好人，这像话么？
这个世界上，眼神的力量，有时候比任何锋利的刀剑更可怕。
茜茜刚说完，便分明感受到：现场不知道多少道不那么友善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脸上身上，像是要从她身上刮下来一片片血肉！
谦谦叹了口气，就要出面。
然而琉璃忽然按住她，缓缓说道：“李小森既然名义上可能为了这小姑娘而来，那我们暂时不要动作，静观其变，看李小森是否会因为这茜茜小姑娘而出手露面。”
谦谦想了一下，点头重新坐下。
那刻薄女本来还是对现场有这么多大人物，心存忌惮，不敢太过放肆，但此刻见大家对茜茜脸色变得不善，又见圆桌会议室的大人物们一个个不吭声，似乎默许了她的行为，不由壮起胆量，笑道：“喂，你这个没父母亲的小东西，有没有胆子跟我打一场？”
风铃重重哼了一声，本来要好好教训这刻薄女，“没父母的小东西”这种叫法，是能说出口的？
但她正要开口，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让她们打，就当是毕业典礼的表演赛。”
风铃一呆，转头看向谦谦，只见谦谦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茜茜这时候也说：“打就打，但如果我赢了，你要道歉！”
那刻薄女尖声道：“我会输给你这个小东西？你做梦！”
风铃咬牙，心中恼火：“见鬼的，不管了，我不管了！打就打吧！”
就这样，很快，茜茜和那刻薄女在现场彼此面对。
看到有表演赛，现场的气氛又热烈起来！学生们一个个兴高采烈，年轻就是这样，唯恐天下不乱的架势，殊不知天下早就乱得不成样子了。
那刻薄女名叫黛比，和茜茜一样，都是书生职业。她年龄比茜茜大上半岁，发育也早，比茜茜高出大半个头。相比起来，茜茜就显得瘦弱许多。
风铃作为裁判，宣布比赛开始后，黛比二话不说，当面一拳朝茜茜轰了过去！
她出拳的时候，身上显现出来的本力等级，还只是一级。
拳头到茜茜面前时，已附带上了三级的本力！
这正是当代书生的标志性能力：模糊职业壁垒，瞬间将本力等级，从一级提升到更高的等级。虽然比不上完整的古代书院传承，却也有模有样。
“这小姑娘脾气差了点，但基本功还是很扎实的。”
谦谦看在眼里，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本力基本功很扎实，但这拳法一味凶横霸道，不是‘统兵拳法’的道理。”
统兵诀，当初是兵阁的镇阁功法，如今也被谦谦编入了总院的教科书里。
统兵诀的本质，正是“近似模拟”。
其中的统兵拳法，模拟的是道门的“水柔拳术”，讲求以柔制刚，以弱胜强。
当初李小森初成超级生命，绑架了萧情前往华夏学院的时候，曾和华夏道门的高手丹青子交锋，对方就是顶尖的水柔拳术的高手。
如今丹青子也还活着，是城防军里的统领级人物。
面对黛比这霸道的当面一拳，茜茜深深吸了口气，身上的本力等级，瞬间从一级提升到二级。
“啊哈！区区二级，和我差了一级，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打？”黛比大笑起来。
却见茜茜拉开架势，同样是一记“统兵拳法”。
同样的能力，相差一级的本力，本来是没法打的，胜负基本注定了。
然而茜茜这一拳，竟是韵味十足，柔顺中带着一股韧劲儿。
丹青子如今是一名中年道士了，恰好人就在现场，看到黛比的拳法时暗自摇头，此时看到茜茜出拳，却是眼睛一亮：“这才是水柔拳法的真意！”
进而有些震惊：“这小姑娘的拳法，已经超越‘统兵拳术’的范畴，触摸到真正的‘水柔拳术’的精义了吧？近似模拟，近似模拟……这小姑娘的近似模拟，竟然有如此造诣！”
总院没能得到转职池，对于“近似模拟”的理解和运用，毕竟和李小森所掌握得差多了。
但有个例外，那就是谦谦。
谦谦似乎天生就和书院传承，有着深厚的契合，在她手上，“近似模拟”的威力，或许不比李小森差。
而现在，众人忽然发现：茜茜在“近似模拟”上的造诣，竟然不逊于谦谦！
“好厉害！”谦谦自己都惊了，她万万没想到茜茜竟然有如此实力。
本来只以为茜茜是个和李小茜很像、又和李小森有些交集的小女孩而已。
要知道“近似模拟”的造诣深浅，很多时候和一个人的“心性修为”有关系，越是能谦逊待人、站在他人角度看问题的人，越是能领悟“近似模拟”的奥义。
谦谦自问自己还是很多时候放不下“自我”，所以在“近似模拟”上的领悟，六年来停滞不前，否则她不会那么想要拿到转职池。
而现在，旁人看来，茜茜的造诣和谦谦一样。
但在谦谦自己看来，这茜茜小姑娘的造诣，竟隐隐在自己之上！
台上，茜茜和黛比的拳头相交。
两人的本力分明差一级，茜茜的拳头上却隐隐有股奇异的粘力，牵引着黛比的拳头往旁边一歪。
若非茜茜心里念着风铃刚刚说的“点到为止”，这一下牵引，借力打力，便能利用黛比自己的力量，把她的胳膊弄脱臼！
黛比大吃一惊，肩膀一阵生疼，心中恶念陡起，索性顺势团身撞到茜茜怀里，然后拖着茜茜，在现场的大片惊呼声中，一起滚倒在地。
茜茜惊叫了半声。
黛比一言不发，嘴角带着恶狠狠的笑容，一双手直接朝茜茜的脖颈掐了过去。
这不是任何能力，而是在贴身作战中，不给茜茜发挥能力的空间，直接以本力优势压垮茜茜。
“那茜茜的能力造诣很高，可这黛比的实战能力和经验……”家长们一个个都很惊讶，尤其是那些现场的精锐战斗人员们，更是暗暗吃惊。
因为黛比这一手，不像是学校能教出来的，而是她那作为城防军高级军官的父母亲教给她的战场技巧！
一个照面，就要致人死地的那种！
茜茜被黛比摁在地上，死死掐着脖子，小脸涨得通红，透不过气来。
黛比骑在茜茜身上，大叫：“认输！认输我就饶了你，小东西你给我乖乖认输，听到没有！”
风铃脚步一动，似乎就要上前终止比赛，然而她心中何尝不明白琉璃、谦谦等人的用意？
现场又安静下来，只有黛比的尖叫声在那不断逼迫茜茜认输。
茜茜眼神倔强无比，小脸都成猪肝色了，却就是不肯服输。
学生们没上过战场，哪里见过这样有点类似生死较量的搏杀？一个个都做声不得。
家长们和战斗人员们，则默默看着，心中有些奇怪：胜负基本没悬念了，怎么不终止比赛，宣布结果？
一名女家长忍不住说道：“风铃老师，可以了吧，差不多可以宣布结果了，别真打坏了孩子。”
风铃看向谦谦。
谦谦看着被掐得死去活来的茜茜，也是心中不忍，略一犹豫，朝风铃点了点头，意思是：结束比赛吧，别打下去了，已经足够了。
就在风铃打算上前终止比赛的时候，一名城防军打扮的士兵，匆匆来到现场，走到琉璃、谦谦等高层身前，低声汇报了什么。
可以看到那军士的脸色无比凝重，又像是不敢置信，似乎发生什么大事了，而且是那种非常奇怪的事情。
“什么？你说什么？？”
时与砂这么镇定精准如时钟的人，听到那军士的话之后，腾的一下站起身来。
其余众多高层，也一个个脸色骇然。
那军士急匆匆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汇报的情报是：“古代通道的战局有变……大变……”
海洋性子比较急，一把抓住那军士的手腕，问道：“古代通道的防线被破了？你别跟我开玩笑！”
要知道古代通道的防线如果被攻破，后果简直比总院这边的正面战场的防线被攻破，还要可怕。
那意味着：夜行者可以从全世界的通道入口出发，直接进入总院内部来！
卡茨和龙小六二话不说，起身就朝总院的通道入口奔去！
“准备启动应急预案，摧毁通道入口！摧毁通道入口！”
“哪怕我们堵死了自己前往外界的道路，也不能让夜行者通过那条路攻入总院内部！”
总院有一套应急预案，专门针对古代通道的防线被攻破的情况。
但不到万不得已，真的不想动用这套方案，因为在炸掉通道口，堵死夜行者的同时，也彻底堵死了自己，让这身处苦寒之地的总院，真的变成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龙琪儿一把拉住龙小六。
萧情则拉住卡茨，随后看向那军士，喝问道：“古代通道到底情况如何？你别不清不楚的，喘口气，把话说清楚！”
只听那军士缓了一下，这才说道：“不……不是我们的防线被攻破了，不是的，别炸通道入口！”
又用力咽了一口口水，似乎接下来要说的话，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是……是我们的人……是我们一方占优势！古代通道的战况大变，但不是夜行者胜了，而是……而是我们突然打垮了他们的军队！！”
说到最后，竟是喜极而泣！
“你……你说什么？！”
琉璃、谦谦、羽化云、唐心、时与砂、海洋、萧情、龙琪儿、龙小六、卡茨等人，一个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古代通道的战场上，我们……打赢了！？”
卷8章31 卫城
与此同时，古代通道之中，杀声震天。
游侠社的大批精锐，在林婉、伤势痊愈的影子一号、二号、以及疤脸等人的带领下，突然出现在古代通道，对夜行者的军队，展开了疯狂的扑杀。
“哈哈，你们这些该死的夜行者，以为我们会满世界逃避你们的追杀吧？”疤脸杀红了眼，兴奋大叫道，“你们想得到我们会突然反咬你们一口么？嗯？想得到么？”
联合家族战役之后，游侠社的人理应四散避难，没道理突然集中在这古代通道，扑杀夜行者的军队的。
林婉这时脸色一动，取出一个奇异的通讯设备，低头看去。
只见时与砂传来讯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婉有些奇怪，回道：“不是你说今天发难，里应外合，打夜行者一个措手不及，夺取古代通道的完全控制权么？”
那天林婉送风铃和茜茜回到总院，心里挂念社团成员，并未在总院逗留，马上就离开了。
本来她想着能保存游侠社的班底实力，就已经很好了，毕竟联合家族战役之中，游侠社这支本该潜伏打游击的力量，直接暴露在了夜行者的眼前，这对游侠社非常不利。
事实也的确如此，联合家族战役之后，夜行者满世界追杀社团成员，游侠社过得非常艰难。
直到半个月前，林婉突然收到了总院的最新指示：迅速在古代通道集结力量，准备作战！
这是非常险的一手棋，但风险大，收益也大。
夜行者绝对想不到：游侠社会在这种满世界被追杀的情况下，还有胆量突然集结、反扑！
果然，林婉等人突然发难，夜行者果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其实夜行者在古代通道中部署的力量，丝毫不逊于南极总院和北欧这两处的兵力，就算被林婉等人打了个手忙脚乱，还是能稳住阵脚才对。
真正让古代通道里的夜行者军队大崩盘的，并不是林婉率领的游侠社，也不是南极总院部署在通道里的军队，而是……地形的改变！
从林婉发难的那一刻开始，古代通道里的地形，就开始了一种不太寻常的变化。
这通道本就是个变幻莫测的时空迷宫，此时更是极尽变幻，几乎变成了日行者一方的主场！
那地形变化，明显倾向于日行者，而有意和夜行者为难。
这才是古代通道里的夜行者军队迅速溃败的真正理由！
“不是你们改变了通道地形么？”林婉传讯给时与砂。
“不是啊！”时与砂回道。对她而言，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加上一个“啊”字，对别人很平常，对时与砂而言，说明她的情绪激动到极点，才会使用这样的语气词。
林婉不禁呆住了。
她抬眼，看着眼前不断变化的古代通道的地形，以及地形变化中如鱼得水的社团成员们，还有被杀得溃不成军的夜行者，一时间作声不得。
林婉本就精明能干，这六年来的历练更是非同小可，她反应很快，短暂的震惊愕然之后，一个念头闪过脑海：“是……李小森么？”
心里这么想着，林婉突然脸色一变，目光在混乱的战况中，隐约好像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应该是李小森的手笔！”
同一时间，南极总院的毕业典礼现场，时与砂凝重地说，“游侠社收到的是冒充总院的假消息，唯一能做到这点的，只有精通伪装的李小森！”
当初李小森伪装成阿兵、阿木、樱井本堂的事，日行者一方的众人可都记得清清楚楚。
唐心似乎不太相信，蹙眉说：“六年来，我们不是没考虑到李小森可能冒充我们的人这一点，所以专门做了防备……”
言下之意是：李小森就算以“千幻书生”的能力冒充伪装，也不该这么轻易地得手。
殊不知，在拿到转职池的传承，尤其是听谦仔细讲解了“近似模拟”的真意之后，李小森的“千幻书生”能力，已然超越“洞彻眼”、“复苏”、“强攻式”、“小小茜”，强度直追“灵刃武士”！
谦谦说：“林婉说古代通道的地形被扭转了？那应该就是李小森了，毕竟古代通道的完整版地图，就在他手里。”
说到这，谦谦神情还算冷静，口吻嗓音却控制不住隐隐发颤。
李小森手握古代通道的完整地图，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但如何运用那地图来控制古代通道的地形，这可是龙五都没有解开的谜题。
李小森究竟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运用通道地图，改变通道地形的窍诀？
琉璃说道：“如果真的是李小森，他究竟要做什么？”
海洋担忧道：“会不会是故意引我们出去？是个陷阱？”
如今古代通道看似战局大好，但如果总院这边派出精锐力量前去支援，而李小森又突然扭转了通道地形，转成对日行者不利而对夜行者有利呢？
何止海洋，其他人也有类似的担忧。
说到底，他们摸不准李小森这到底是要干嘛？
甚至不能完全确定，究竟是不是李小森！毕竟直到现在，没人捕捉到李小森的半点踪迹，一切推测都还只是推测，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如果李小森是善意，为什么不和我们提前知会一声？
但如果他是恶意，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时与砂想的更深一步：“依靠扭转古代通道的地形，能暂时取得通道里的主动权，但毕竟无法长久。李小森，如果这一切真的是你的手笔的话，你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时，现场响起热烈的呼声。
家长们和学生们可不知道古代通道传来的最新消息。
一部分家长敏锐地意识到似乎发生了什么。
学生们却一个个注意力全在台上对决的黛比和茜茜身上，一些男生激动得手舞足蹈，上蹿下跳，恨不得自己冲到台上去大展身手一番。
本来刚才风铃已经要出面终止战斗了。
但就在风铃那句“可以结束了”即将出口之际，茜茜竟然猛地发力，挣脱了黛比的压制。
两名女生随即又打在一起。
黛比知道自己能力造诣不如茜茜，一味以本力优势强打硬攻。
茜茜则全力以赴，把自身的能力优势，发挥到极致。她这时用的，已然超出“统兵拳术”的范畴，很有些真正的“水柔拳术”的味道了。
两名女孩心无旁骛，全力对战，对外界的情况丝毫无觉。
所以当又一名军士飞奔来报的时候，全场就只有茜茜和黛比没听见。
只听那军士人还未到，远远地就忍不住喊道：“大人们！外边，总院外边，出大事了！卫城，是卫城……”
这军士太激动了，等不及来到近前再说。
于是这下在场的家长们、精锐战斗人员们、风铃，也意识到：事态有变！
那军士提到了“卫城”。
所谓卫城，指的是总院之外的一处堡垒式的城池，本来那卫城和总院一表一里，彼此照应，易守难攻，是非常重要的战略要地。
但这六年来，那卫城并不在总院的掌控之下，而是落在了夜行者的手里。
本来夜行者大军常年驻扎在南极，补给困难，非常麻烦。
但有了那卫城作为根据地，夜行者大军这才能六年来始终大军压在总院之外，后劲丝毫不衰。
简单来说：那卫城若在日行者手里，好处巨大。反过来像现在这般在夜行者的掌控下，坏处极大。
琉璃、谦谦等人都想着李小森如果要发难，应该会从这毕业典礼开始，这才在现场做了大量的布置。
此时骤然听到那军士来报说：“卫城有变。”
不由一个个愕然相顾，心里都想着差不多的念头：“这关键当口，卫城又怎么了？卫城这六年来一直都是夜行者的，能怎么样？”
琉璃说：“事已至此，避不开也躲不过，大家正面应对，随机应变吧。”
说完率先飞上高空。
谦谦、羽化云、唐心、海洋等人紧随其后，众人凌空战立在总院的上空，居高临下，目光穿过总院之外铁桶阵一般的夜行者大军，落在更远一些的那座卫城所在。
风雪中，那卫城就像是一座冰雪覆盖的堡垒。
这六年来，总院方面倒也不是没动过那卫城的念头。
但要收复那卫城，首先要出总院，去和周围茫茫多的夜行者大军较量，然后还要穿过大军的包围，才能抵达那卫城之外，再然后还要面对那卫城中驻扎的夜行者的军队。
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而此时，琉璃等人各自运转目力，凝望那卫城的方向。
乍一看下，风雪依旧，似乎没有任何不同寻常的地方。
但琉璃等人何等实力，立刻就捕捉到：那卫城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上，各自有一道全身笼罩在斗篷中的身影！
四道身影，在浓厚的风雪中就像是四个不起眼的小点。
然而此时此刻，那四道身影，却像是有着千军万马的气势，分别从四个方向，同步朝那卫城逼近过去。
步履速度，完全一致，就像是完全同步的四个人！
“那……那是？！”
琉璃等人都震撼了。
只见那四个斗篷中的身影，身材容貌并不可见，但东边一人手持一杆光质的长矛，矛头上一股笔直锋锐的精芒，长矛不动，那精芒便逼得周围风雪退避十米之外！
西边一人则两手空空，手里并没有武器，但那身影周围悬浮着数不清的法术光球，每个光球都好像有着自己的生命，灵动如小精灵。
北边一人气势比东、西两边的更盛许多，周围一面面奇异的盾牌生灭不定，隐隐有巨龙的咆哮环身，那盾牌如镜面，其中仿佛包含万象，有着能承载一切、保罗一切的气势。
南边一人反倒是气势全无，甚至连身影都若隐若现的，只有目力最强的琉璃，能隐约捕捉到：那是一个似乎随时会穿梭空间跳跃到另一处的身影，单手握着一柄细细长长的妖异长刀，刀身反架在肩膀上，刀尖斜斜指天！
这四道身影，没有一个露出真面目。
但四道身影手中的能力，不正是众人所熟知的、也是李小森最标志性的专属能力：强攻之矛、小小茜、千幻书生、以及灵刃武士么？！
“四个人，每个都有李小森的标志性能力？”
海洋死死盯着那四道身影，想要分辨，“究竟哪一个是李小森？”
谦谦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根据联合家族战役之中获取的情报，李小森这六年，似乎拥有了类似‘分身’的存在……”
唐心低声道：“你是想说，那四个身影，其实都是李小森，是他的四个分身么？这……可能么？”
谦谦很想说我也觉得不太可能，但能把那些李小森标志性的能力，施展成那样的，除了李小森自己，还能有谁？
很快，四道身影已然走到卫城之外不足百米处。
“什么人？！站住，亮明身份，否则格杀勿论！”卫城里负责城守的夜行者大喝道。
却见那四名身影，居然真的不再继续往前，而是原地站定，然后各自朝那卫城的方向，轰出一击！
却没有对准卫城的外墙，而是对准城池的上空。
强攻矛影、小小茜、千幻书生、灵刃武士，东四南北四道色泽不一的能力，几乎同时抵达卫城的上空，然后……它们彼此融合在一起，像是被熔炉熔炼成一体的武器。
在琉璃等人，还有卫城中的夜行者们震惊的目光注视下，那四道能力，迅速融合成一道“混沌拳印”！
自上而下，轰向下方的卫城！
这一刻，所有人的想法都是：“他是不是疯了？如果那真的是李小森，他这是要以一己之力，轰开总院六年来都不曾有机会夺回的卫城么？这怎么可能？？”
如果这是从外部轰击，自然不可能。
战场之上，再厉害的人，也不可能一个人面对千军万马，否则始祖安亚一个人就统治世界了，何必还要创造出血族这一支种族，并收编了本属于古代能力文明的月族？
但，单单从外部进攻不够，内外配合，里外夹攻呢？
“混沌拳印”落下的同时，卫城周围的四道身影，终于掀开了头顶的连衣冒罩，四个人，有着不同的气质，相同的容貌李小森的容貌。
四名能力分身，同时爆发出呼啸，仅仅是四个声音，汇聚在一起，却把这南极大陆终年不休的狂风之声，都压了下去！
像是在呼应四大分身的长啸，那卫城之中，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天东西的爆炸！
然后，在琉璃等人震撼到无以复加的目光注视下
林婉、影子一号、影子二号、疤脸、杨坚、琳达等大批游侠社的精锐成员，连同大批古代通道里的总院布置的战斗人员，竟从那卫城的内部，直接杀了出来！
和总院一样，那卫城之中，也有一个古代通道的出入口！
时与砂一下就明白了：“原来如此，目标根本不是古代通道的战线！而是通过古代通道，杀入卫城！里应外合，收复卫城！？”
“所以……所以李小森的真正目的，是要收复卫城！！？”
卷8章32 山
和南极总院一样，这卫城也是有阵法守护的。
如果说南极总院的阵法结界，代表着日行者联盟的顶尖，那这卫城的阵法结界，则代表着夜行者联盟的巅峰水准。
反倒是北极的永夜堡垒并无特别的防护，因为只要始祖安亚一天坐镇北极，那里就是全世界最坚不可摧的堡垒。
似乎感应到了从天而降的“混沌拳印”，卫城之上，浮现出一个由无数血色符文构建成的大阵。
这六年来，安亚似乎真的借鉴了不少日行者联盟的修行精华，那阵法构架，分明有着道门阵法的影子！而一枚枚符文，又隐约有着佛寺真言的味道。
只是那血色符文密密麻麻，偏偏每个都清晰无比，和周围的其他符文泾渭分明，看得人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这又是夜行血族特有的邪气了。
整座大阵之上，一头若隐若现的巨大身影盘绕飞旋，正是一头鲜红如血的巨大蜉蝣的模样！
“混沌拳印”是李小森的能力巅峰，糅合了诸般专属能力，以能力熔炉化为一体。
而这“蜉蝣虚影”，则是始祖安亚的力量源泉，是那块始祖怀表中的某种超级生命的力量具象！
六年来李小森谨慎地避开安亚，避免和其遭遇，避免一切可能的正面交锋。
现在，双方仍未正式对垒，但确实是六年来双方的第一次力量对决！
吼！
拳印和蜉蝣对碰！
僵持了片刻，随后那蜉蝣虚影猛地昂首，竟一口把李小森的混沌拳印，给吞了下去！
“还是太勉强了！”
总院这边，琉璃等人都死死盯着那卫城方向。
看到李小森的拳印被吞噬，海洋忍不住说：“那拳印的攻击力很强，感觉甚至比塞丽最后时刻燃烧自己对小狼王发出的那一击，还要强！但那卫城的防御结界，毕竟经过了六年的经营和加固啊，怎么可能一下就被攻破？”
这世界上公认的最强攻击力的拥有者，是北美焰巫师。
两年前塞丽和小狼王大战，战况惨烈无比，虽然小狼王最终利用职业优势和月族对焰巫师的天然克制，杀死了塞丽，但塞丽最后时刻燃烧自己所迸发出的火焰攻击，也让整个夜行者族群都为之心颤。
那一战后，塞丽身死，小狼王销声匿迹。
此刻李小森发出的拳劲，有种让人心颤的灭世气息，即便小狼王对上，也必须要退避，正面硬撼绝对要死的。
但对手毕竟是安亚亲自布设、六年来又经过了黑桃洛的细心经营的卫城血阵啊！
就在总院这边的琉璃等人，都觉得李小森太过勉强，而那卫城中的夜行者，一个个在震惊之后，或不屑、或嗤笑，打算不理会外边的李小森的四大分身，而专心杀光卫城内的林婉等人时
一道流光，突然从那卫城中的古代通道里，飞射出来。
那流光速度不算快，力量好像也不怎么强，但它的位置和角度似乎极为讲究，从内部，自下而上，打在那蜉蝣虚影的腹部一处。
下一刻，在整个战场双方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的神情注视下，那坚不可摧的卫城血阵，竟然……破了！
被外部强横刚猛的混沌拳印，和内部这看似柔和的一道流光，联手击碎！
“这……这怎么会……？”
所有人都呆住了。
只有萧情心里隐隐想到：“李小森也是超级生命的一员，甚至和始祖安亚一定程度上力量同源。在我们看来坚不可摧的蜉蝣虚影，或许在他眼中，反而存在破绽和弱点？那道流光……那道从内部打中蜉蝣虚影腹部的流光的主人，是……是李小森本人么？”
无论如何，不可否认的事实摆在眼前：卫城破了。
很是突然，非常突兀，在所有人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城就破了。
李小森动用古代通道地图，帮助林婉等人从卫城内部杀入，同时自己以四大分身从外部强攻，说起来复杂，但终究是最为标准的战斗法师的作风啊
高效，凌厉，不给人反应的时间，不动则已，一动就要分胜负生死！这非常战斗法师，非常森德洛！
阵法一破，狂暴的风雪立刻涌入城中，这点寒冷对于城里的夜行者们而言，自然和挠痒痒一样，但对于他们心理的冲击，巨大到难以描述。
林婉等人看准机会，鼓足劲，趁势在城中冲杀。
一时间城中的夜行者，竟有种一溃千里之势，似乎要被林婉等人驱逐出城。
这么大的动静，总院这边看到了，环绕在总院周围的那铁桶阵一般的大批夜行者军队，自然也看到了。
卫城就像是这些夜行者的后方，如今后方有失，他们如何能坐视不管？
当下就有相当一部分本来围着总院周围在进攻的夜行者，回身折返，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后方卫城的方向。
一时间，南极白茫茫的风雪之中，一道道血色闪电般的迅捷身影，如喷气式战机般腾空，密密麻麻，冲向卫城，场面极为壮观。
若让这些人冲到了卫城，林婉等人终究抵挡不住。
卫城的血阵破了，可还没有总院这边的属于日行者的结界大阵！
“我们出战！”
总院上空，琉璃当机立断，“必须拖住总院周围的铁桶阵！不能让这些人回头去卫城支援！”
“出战么？但万一这一切，其实是做戏呢、是一个引诱我们出战的陷阱呢？”龙小六低沉道。
龙小六如今已是古武者中的顶尖人物，虽然比不上当年的柳长生，但也和天榜高手差不了太多了。
最传统的古武者，要读兵书，带兵打仗的，龙小六这六年来不仅自身实力突飞猛进，统兵作战的能力也是今非昔比。
万一这一切都是李小森配合夜行者演的一出戏，只等总院的人杀出去，其实外边还有专门针对琉璃等人的真正可怕的杀局，那怎么办？
谦谦凝望卫城的方向，听着那边传来的震天杀声，低声说：“的确可能是陷阱，但风险大，收益也大。哪怕是陷阱，也值得将计就计，去拼一拼！”
海洋也道：“别婆婆妈妈了！如果能趁此机会，收复卫城，我们就有了反攻夜行者的第一个前进营地，不再是困守这南极总院的慢性死亡的状况了！”
琉璃发出总命令后，时与砂和唐心一句废话都没有，立刻进行具体的安排。
毕业典礼的学生们、家长们，就看到：典礼现场冒出来一批又一批精锐的战斗人员。
也不知道这些人之前都藏在什么地方！
这些人分为两批，一批前往总院的防护结界之外，去拖延和那包围总院的铁桶阵。
另一批，则由唐心亲自率领，前往古代通道。
唐心命令道：“守住古代通道即可，不必刻意扩大战果，而是要保证卫城里的林婉他们能有一条安全的退路！”
她的作风就是如此，非常稳健。
关键是唐心非常聪明，她看明白了眼下局面的本质：古代通道的战场，不过是一个跳板，最终目标是收复卫城，而不是真的要在古代通道的战线获得多大的战果。
时与砂和唐心一个前往防护结界的最前线督战，一个率军前往古代通道。
同时，以琉璃、羽化云为首，总院最顶尖的圆桌会议室的成员们，已然飞出总院的防护结界，迎向那结界外数十倍于总院全部人口的夜行者大军构成的铁桶阵！
谦谦本来也要跟着去，以实力论，她仅次于琉璃和羽化云，和唐心不相上下。
海洋却示意她留下来，说道：“你留下吧，万一真的是陷阱，又或者我们失手陷在外边了，总院可就要靠你了。”
谦谦知道海洋终究因为斯卡纳的事情，对李小森心存芥蒂，无法信任。
看着琉璃、羽化云、海洋、萧情等人冲杀出去的背影，谦谦又看向卫城的方向，只见还是有一小批夜行者，从铁桶阵这边回撤到卫城，和林婉等人厮杀得正胶着。
本来卫城的局势对日行者非常好，此刻却再次陷入僵持。
谦谦看着那卫城周围的四个“李小森”。
那四大分身在轰开卫城大阵之后，居然并不杀入卫城之中，配合林婉等人一起作战，而是原地坐了下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在防备着谁。
看着那四道身影，谦谦心想：“李小森，你做着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你到底怎么想的？”
目光扫过四面八方那寒冷风雪都无法降温的火热战场，谦谦眼神有些飘忽，想着：“李小森你本人，现在又在哪里？为什么不露面？”
这一天注定是载入史册的一天。
毕业典礼上的家长和学生们，这时候都看傻了。
大概除了台上打得正凶的黛比和茜茜，所有人都明白：发生大事了！
要知道夜行者一方，也是有战将级人物潜伏在外的。
琉璃、羽化云等人一出去，立刻就和那些战将级人物遭遇，展开了惊天动地的激战！
之前李小森轰开卫城，虽然惊人，但终究距离总院比较远，除了琉璃等人，总院里其余绝大多数人感受不到，可现在所有人都感受到、甚至看到了总院结界之外，那天榜、半圣、战将级的惊天大战！
当初兵阁圣骸战争之后，全世界一度出现了无圣年代，半圣强者稀少。
六年后的今天，日行者和夜行者双方各自卯足了劲儿，都诞生出了一批新的半圣人物。
这一场总院结界外的战斗，简直比六年前的兵阁圣骸战争最后的半圣大战，还要浩大，震撼人心！
李小森本人却始终没有露面。
卫城之中，战局越发吃紧了。
越来越多夜行者，从铁桶阵那边撤回到卫城来，琉璃等人就算拼尽全力，终究无法拦住数十倍于总院军力的夜行者的围城大军。
“是李小森么？安排这一切的……是李小森吧？”
林婉浑身浴血，也不知道是她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
她喘息着，回头看一名从古代通道出入口缓步走出来的身影，这正是之前她在通道里看到的那道熟悉的身影。
这是个女人，身材高挑，腿长腰细，黑发如瀑，眼神沉静，和林婉的气质类似因为林婉一直以来，正是以眼前这个女人为榜样，在修炼、磨砺自己！
是李幸倪。
“别问我，我不知道李小森那小子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李幸倪轻声道。
漂亮的眸子里，罕见地浮现出一抹困惑和茫然，她是真的不知道李小森如今究竟是何打算。
这是要和总院和解？如果是的话，为什么他自己不露面？李幸倪都不知道李小森的本尊目前人在何处。
李幸倪本以为李小森会在拿到转职池、并破解了其中的奥义之后，立刻前往北欧的。
因为怎么看，总院这边都没有李小森想要的、需要的东西啊！
北欧不同，北欧职业圈，有着李小森非常在意的宫廷剑术，还有那唯一能够打开圣境大门的……通幽古路！
“所以为什么要来总院做这些事情呢？”李幸倪心里想着，“你到底要走向什么地方啊？李小森……”
林婉的声音把李幸倪从短暂的思绪里拉回到现实：“之前那道流光，是院长大人您发出的吧？”
在林婉心目中，始终对李幸倪是充满感激的，毕竟是李幸倪给了她力量和机会。
虽然林婉也觉得，六年前李幸倪设计李小森兄妹，有些太阴暗了，但这一声“院长大人”终究还是叫习惯了的，改也改不过来。
六年来第一次再被人称作院长大人，李幸倪倒是微微一怔。
随后她摇头，古怪地笑了笑，隐约有着苦涩，随后她轻声说道：“叙旧什么的，等打完能活下来再说吧。”
之前那道流光，的确是李幸倪的手笔。
萧情毕竟和当初刚变成超级生命的李小森，朝夕相处过，最了解李小森的那一面，所以她猜对了：李小森和安亚的力量，有一部分同源，都源自那块怀表。
李小森体内有三分之一，就是血族，六年前李小森还曾因为体内的血族力量过盛，而转化为猩红姿态，几近失控。
所以李小森的确对卫城的血阵，看得比别人透彻，能察觉到别人察觉不到的弱点和破绽所在。
李幸倪此行暂时重获自由，李小森给了她两个任务：
第一，从内部配合混沌拳印，击打蜉蝣虚影腹部的破绽所在，击溃卫城血阵。
第二，击溃结界后……重建结界！
林婉很快不得不再次投入到仿佛没有休止的战斗中去，所以她没能看到：李幸倪站在城中，对周围的战况全不理会，而是一脸严肃、甚至凝重地，取出几件物事。
其中有匕首、有棍、有斧子、还有斩马刀……都是些曾经在武宗赫赫有名、六年来落入血族战将手里、联合家族战役中又落入李小森手中的战神兵器。
但不止有兵器。
还有……一座迷你雪山。
唐心此时人在古代通道，并未看到李幸倪手里的山，但这一刻唐心忽然生出某种极为异样的感受：“这……这是什么感觉？这种感觉？！”
她感觉到了家，感觉到了六年前不得不离开的剑馆，感受到了那座剑馆标志性的大雪山！
卫城之中，李幸倪深吸一口气，缓缓把手里的兵器和雪山，往空中一抛。
下一刻，即便是战场上厮杀最投入的人，都忍不住呆了一下，手里的动作出现了短暂的停顿。
只见数柄兵器直冲天际，如飞龙在天！
同时一座雪山迎风暴涨，转眼之间，把整个卫城，都笼罩在了急剧膨胀、却不因为胀大而模糊，反而愈发清晰逼真的大雪山山体之中。
卷8章33 阵、域、界！
“骗人的吧？”一名血族人在卫城之中，仰头看着转眼间笼罩全城的雪山，那倒也不是一个真的雪山的实体，但也不是虚的，而是介于虚实之间。
这名血族发呆了半秒不到，然后他的头颅被人击得粉碎。
影子一号和疤脸共同出手，结果了这个之前给他们带来了不小麻烦的几乎不亚于战将级的血族。
虽然他们趁着这血族发呆的机会，将之干掉，但其实影子一号和疤脸自身，也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震撼。
这一刻，卫城中的林婉、游侠社团三大副社长、杨坚、琳达等人、还有总院的谦谦、琉璃等人，甚至包括亲手把那雪山抛出去的李幸倪，都凝望着那笼罩卫城，将卫城防护起来的雪山虚影，以及雪山山巅之上，煞气冲霄的战神兵器。
倒也不完全是震撼，还有疑惑
因为双方的所有人，都能看出这雪山和兵器是为了什么，无非是在摧毁卫城本身的防护结界之后，换上李小森的结界，让这卫城真正意义上地从今天开始易主，不再属于夜行者一方。
问题是……那雪山，还有兵器，组合在一起的样子，真的是一个阵法结界？
“那是‘阵’，但……不只是阵！”
一名人在总院、负责日常维护总院大阵的道门女修，死死盯着卫城上的雪山。这年轻女道士的战斗力，但她在阵法上的造诣和天赋非常之高，外号“阵痴”，颇有些当初“道门丹圣”为丹而生为丹而活的味道。
阵痴凝望雪山，片刻后，有些不确定地喃喃道：“那不是‘阵’，而是‘域’？甚至是……‘界’？”
以阵法而论，全世界各大山门，自然以道门居首。
阵法到达一定程度，便会化为领域，领域再进一步，就会演化为“界”。
神奇的是：阵法可以演化为界，但并不只有阵法能化为界，事实上各大山门的修行功法，达到一定高度之后，或多或少都会有“界化”的趋势。
比如古代书院留下的小世界“春秋战场”，就是一个“界”！
佛寺的须弥神通，一花一世界；书院书生挥笔成界；道门的心意成世界；武宗的武碎虚空，斧开天地……这些，本质上讲的都是界！
古代通道，也是一个界，那是古代能力文明登峰造极的产物。
所谓界，就是一个独立存在的小世界，是真圣之境的标志。
李小森交给李幸倪的雪山，还不完全是界，严格来说，应该还在“域”和“界”之间的某个位置，或许还要靠近“域”多一点。
一般来说，半圣是开始研究“域”和“界”的基础门槛，想要有所成就。
过去六年，李小森一直在完善的“心界擂台-小森德洛”，也是类似的东西，继续演化完善下去的话，整个擂台会最终化为一个小世界，所以李小森才为之取名叫“小森德洛”。
但，心界擂台，和眼前这大雪山，类似的同时，又有些不同。
那天，和转职池里的谦谈过话后，李小森真的想了很多。
谦其实没和他说太多关于修行的具体内容，只是着重讲了“何为模糊职业壁垒”、“换位思考的重要性”、以及“什么是真正的巨人之路”。
李小森内心所受到的冲击之巨大，外人真的很难了解。
要不要和总院和解的问题暂且不论，李小森至少感到：自己看待这个世界的眼光，变了。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但又好像不再是曾经自己眼中的那个世界了。
六年来他眼中，始终只盯着自己的“心界擂台”，但谁也不知道的是，那天和谦聊完，李小森没有去北欧，也没有来南极总院，而是走遍了全球，把每个曾经辉煌的山门遗迹，一一看了一遍。
他看了兵阁的“春秋战场”的残骸。“春秋战场”小世界在圣骸战争之后便崩塌了。
李小森还砍了佛寺遗迹的“须弥小世界”、道门的“青葫山”、武宗的“雪森林”、当初在剑馆大战时没来得及深入参观的“十剑冢”，在北美战役时没见到过的“暮光城堡”……这些日行者山门的小世界，都是曾经达到真圣境的那些圣人们，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所留下的。
即便夜行始祖安亚，能把日行者赶到南极偏居一隅，却也无法掌控这些日行者的圣人们留下的小世界！
除非有一天，安亚自己的小世界“永夜堡垒”，达到和圣人们留下的小世界一样的层次，那时候，或许她才能对那些小世界做点什么。
至于现在，夜行者统治了几乎全世界，但那些小世界就在那里，像山，像海，不因世界主导权的改变而受到任何影响。
李小森一个一个，认真去观摩了那些小世界。
然后他仔细逛了一遍古代通道，并理解了六年来始终无法弄明白的如何以那份通道地图，扭曲古代通道里的地形环境。领悟的过程竟然非常自然。似乎真的像谦说的，站在自己的角度看，很难看懂的问题，换作对方的角度，设身处地地去看待，反而出奇地简单。
李小森不再只着眼于自己的世界，他开始去认真观摩他人的世界！
再然后，李小森走出古代通道，站在北极圈的边缘，凝望如今笼罩了整个北极圈的安亚的领域：永夜堡垒。
一站就是一夜。
也正是那一夜，让李小森终于有了决定：不去北欧，先回总院。
那一夜前的李小森，和那一夜后的李小森，或许，不再是同一个人了。
发生了某些本质上的转变。
本力上，强化到了琉璃等人不敢认的神华内敛返璞归真的程度；明白了曾经完全不明白的扭转古代通道地形的手法；看穿了曾经看不穿的蜉蝣虚影的破绽。
李小森不再只是一个精准的复制者，他终于明白了“近似模拟”是怎么回事。
此时此刻，卫城周围的四大分身之中，千幻书生忽然长身而起，飞身来到卫城的上空，一抬手，手掌按在笼罩整个卫城之后不再涨大的雪山上。
当初在圣骸战争冢，千幻书生的身上，绝对复制和近似模拟，完成了表面的融合，但更深一步的真正融合，始终没有进展。
那是因为李小森一直都不理解近似模拟。
如今，千幻书生的身上，绝对复制和近似模拟，终于统一起来，前者的严谨、剖析、细致，后者的直指本心、讲求神似而形未必似的精义，彼此交融，渐渐地不再分彼此。
所以战神兵器是真的兵器，雪山却不是真的雪山。
而是李小森以千幻书生为手段，以剑馆那蕴含着“不攻之剑意”的大雪山为原型，复制模拟而来的一个存在。
至于这雪山是实体，还是虚影？李小森自己也说不清楚。
因为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雪山的每个细节，都和剑馆的那座大雪山，一模一样，这是绝对复制的严谨精准。
同时这雪山所蕴含的剑意之精纯，原滋原味，即便唐心看到了都会难分真假，这又是近似模拟的优势。
“他……他这是要做什么？”
一道道目光，看着腾空而起伸手按在那雪山上的千幻书生。
只见千幻书生的背后，浮现出一面清晰如镜面、仿佛能映照出整个世界的盾牌，正是“谦之盾”，同时在盾牌的一侧，一头栩栩如生的远古巨龙盘旋咆哮，是“龙之狙”。
以“谦之盾”全盘接受对手的攻击，以千幻书生解析再重组后，化为“龙之狙”反击回去，这正是千幻书生这一能力的一大用法。
此刻，谦之盾和龙之狙，慢慢从千幻书生的背后飞出，汇入到大雪山和战神兵器构建而成的大阵结界之中！
大雪山是纯粹的不攻。
战神兵器是纯粹的攻伐。
两者终究有些格格不入。
此刻加入了攻防一体、以防守反击为主的谦盾和龙狙，整个大阵猛地一震，似乎一台巨大机器的每个零件，一瞬间严丝合缝，各自归位，每个齿轮都精准地彼此对准！
像是一台庞大的机器，终于在隆隆声中，开始了试运转。
现场各处的战况，依然激烈。
但不论是夜行者还是日行者，不论是普通的战斗人员，还是琉璃、羽化云、血族战将这样的巅峰强者，眼睛看着眼前的对手的同时，都忍不住有一部分注意力，被卫城上空迅速成型的李小森的阵法结界，牵动着。
因为真的太震撼人心了。
如果说六年前李小森的强，是长枪利刃式的锋芒毕露，是战斗法师特有的凌厉精准配合上血族的野蛮强横。
那现在，李小森的手段，就像是一片水，表面看起来就只是水，但水底下到底蕴含着什么，以及……这片水域，终究能有多大，谁都看不清楚。
只是真的会忍不住想：这片水，是否最终会变成一片真正的海洋？
曾经振翅高飞的飞鸟，并没有放弃高空的视野，却让自己的双脚，重新落回到地面上，贴近茫茫大地里兢兢业业的蚂蚁们。
这或许，便是巨人的雏形。
总院之中，阵痴忽然眼神一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卫城那边的千幻书生，转过来把视线投到了自己的脸上！
很快，阵痴发现这不是自己的错觉，而是真的！
随着千幻书生的目光投射过来，似乎带着那卫城上空的全新阵法结界的奥义，一起过来了。
阵痴呆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他这是……打算让总院的阵法，和那卫城的阵法，彼此建立起沟通的渠道，此后不分彼此，真正如主城和卫城之间的关系那样，相互扶助，彼此守护么？”
但这也太乱来了吧！
两大阵法的契合，就像是两个宇宙空间站的对接，太复杂了，怎么可能说对接就对接？
又过片刻，阵痴明白过来：李小森并不是要立刻对接，那的确太难了，不切实际。
李小森只是把那卫城的阵法的“中枢控制”，或者说，钥匙，交给了她。
阵痴低头看着手里的“钥匙”，一时间做声不得，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
“院长，这……这真的是李小森的手笔么？”
卫城中的战况，最先稳定下来，城中的夜行者没了后援，军心动摇，终于显出溃败的态势。
林婉抬眼看着那笼罩全程的雪山、兵器、盾牌、巨龙，喃喃问道。
李幸倪不答。
但其实这也是李幸倪想问的问题。
若非李幸倪身上有一个李小森下的强力禁制，她现在绝对百分百认为：李小森这是要回来和总院和解的。
但李小森终究还是给她李幸倪身上下了禁制。
“所以意思是即便和总院和解，终究还是不会饶了我么？”李幸倪心想。
卫城中的夜行者开始溃败了。
但卫城之外、以及总院之外的夜行者，却是战得越发疯狂！
血族嗜血好杀的天性，显露无疑，一个个悍不畏死，似乎要用人海战术，硬生生把刚刚成型的卫城大阵，给撞倒冲垮。
“坚持住！”
“这些夜行者不可能持久霸横的，坚持住！”
琉璃、羽化云、包括海洋等人，看到那卫城被阵法环绕，一个个又惊又喜，各处全力，竭力和战将级的对手周旋，同时尽量拖延更多的时间，以确保那卫城大阵完全运转起来。
谦谦这时候亲自杀出总院，对羽化云说：“李小森好像把卫城大阵的钥匙交给阵痴了！总院和卫城的阵法对接上的话，卫城就百分百是我们的了。这里让我来，你快回总院去，和阵痴一起做初步的对接工作！”
六年来，圆桌会议室的成员们彼此间已然默契深厚。
当下羽化云也不多说，转身就回总院。她主修剑道，于拳术、符、阵法这几大道门的优势项目，钻研不多，但半圣的境界毕竟摆在这里，正是阵痴最急需的助力。
至此，所有人都基本确认了：李小森应该不是恶意。
因为如果是演戏设陷阱，这未免太逼真了！
况且以李小森所表现出来的实力，真和安亚联手的话，哪里还需要费事演戏？”
唯一还让日行者的诸人有些顾虑的是：李小森的本人到底在哪儿？究竟为什么迟迟不露面？
谦谦接下了本来是羽化云的对手的两名战将，以战力论，谦谦终究和剑气纵横的羽化云差了点，但她名字是两个谦字，被谦给予的期望，是如大地一般谦以承载。
当下只守不攻，同时发动夸父追日步，连连腾挪，那两名战将全力出击，竟是一时奈何不了谦谦。
羽化云则全速飞回总院。
她心里清楚：只要完成了两边阵法的初步对接，不需要多，只要初步的程度就行，那这场战斗，便可告一段落。
之后以收复的卫城为前进营地，再做何部署，做何打算，是后一步的事情了。
眼下，只要初步对接两边的阵法，卫城就算正式收复成功，而不是一个看似收复但实际被割裂于总院之外的孤岛。
一声叹息响起。
只是轻轻的一叹，却不知为何，让整个战场上的双方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甚至那卫城大阵，因为这一声叹息，运转都出现了片刻的滞涩！
“黑桃洛！”
羽化云自然明白这一声叹息的主人是谁。
正是六年来率领大军，围得总院只能苦苦支撑的夜行者当今第一战将、曾经的天榜前三、一度被柳长生自认不如的完美血族，黑桃洛！
“计划真的很不错，但你们真的以为，我会坐视这样的事在我眼皮底下发生而不闻不问么？”
黑桃洛的声音平平淡淡地响起，口吻沉缓，嗓音里所蕴含的力量，却仿佛狂涛骇浪一般！
他的实力，似乎完全超越了六年前的他自己，更超越了六年前的戴安娜！
羽化云本来要飞回总院，此时却陡然间转折方向，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卫城之中，李幸倪突然一言不发，同样飞身而起，直上高空。
只见被风雪笼罩的昏暗天空，突然间泛起一种妖异的血色。
人们先看到羽化云和李幸倪双双冲霄而起，接着才骇然看到：天空之中，风雪之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巨大到似乎覆盖了整个南极上空的血色巨掌，自上而下，如泰山压顶一般，隆隆压落而下！
卷8章34 终露面
六年来，黑桃洛出手的次数很少，倒是和深居北极圈最深处的始祖安亚有点像。
但没人会怀疑黑桃洛如今的实力，毕竟第一战将的头衔，代表着始祖安亚的认可。
而且战将之间虽然不会生死相搏，但哪位战将不是心高气傲、冰冷残酷之辈？能力压所有战将，令得无人不服，黑桃洛的实力可想而知。
总院的琉璃等人从未轻视过黑桃洛，绝对不会把今天的黑桃洛和六年前的黑桃洛相提并论。
但此刻，看着从天而降的血色巨掌，感受着血掌透出的恐怖力量气息，所有人都意识到：好像还是有些低估了啊，对黑桃洛今天的实力！
“六年前，黑桃洛就是天榜上前三的实力，只有李小森和柳长生能压他一头，那还是整个血族群体空有本力优势，并无能力传承的时候……”
卫城中，林婉脸色凝重。
她也是血族，所以最了解血族。
六年前的血族，其实说白了就是些身体素质和灵魂本质超强的野兽，依靠本能战斗，把本力优势发挥出来，便能和日行者职业中的顶尖者媲美。
六年前，夜行者迎回了他们的始祖，六年来月族的变化不大，但血族的变化简直是天翻地覆。
始祖安亚传下了诸般能力传承，其中最顶尖的，自然是“始祖能力”。
血族不再是茹毛饮血的野兽，而真正变成了全副武装的超级生命！
正是明白了这一点，林婉才千方百计去偷学了一式半吊子的始祖能力“血滴指”，她终究和其他血族有些不同，她是被李幸倪转化的，李幸倪作为“暗裔书生”，把暗裔也就是血族的部分传给林婉的同时，或多或少，也传给了她一部分书生的属性。
所以林婉等若拥有一小部分“近似模拟”的能力，她站在血族的角度看待血族的视角，又恰恰符合“近似模拟”换位思考的本质。
俗话说，就怕流氓有文化。现在的血族，就是一群突然有了文化的流氓。始祖能力的博大精深，甚至更在各大山门的顶级传承之上！
毕竟始祖能力的源头，是某头顶级超级生命的传承，代表着宇宙中一切生命体的终极形态。
卫城中的战局基本稳定，林婉本想着跟随李幸倪一同迎战终于出手的黑桃洛。
然而稍微一用力，便浑身颤抖着慢慢软倒在地，林婉现在才察觉：自己在刚刚过去的战斗中，受了极为沉重的伤势，战斗时太拼命太专注，竟然没有发现。
不止林婉，其他亲王级的疤脸、影子一号、二号也都负伤，帮不上忙。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弥天极地的血色巨掌之下，羽化云和李幸倪两人冲天迎上、但和巨掌比起来极不起眼的身影。
“二对一，打得过么？”
“不需要打过，能顶住一阵子的话，就足够了！”
所有人都忍不住捏了把汗，不知道这对决的胜负会走向何处。
若说六年前，自然是李幸倪最强，但六年来李幸倪的实力变化不大，羽化云却是把潜力完全开发出来，她当年就和小狼王并称为天榜中最年轻潜力也最大的两人，六年来精研三清剑术，实力已然超越前代道门之主。
甚至圆桌会议室的不少成员私下里都认为：若非琉璃经历了柳小惠之痛，心境蜕变，脱胎换骨，如今总院的战力第一人，恐怕就不是琉璃而是羽化云了。
此时羽化云一往无前，冲天迎上，她手中无剑，全身上下却冒出无数细腻的剑光。
和六年前锋芒毕露的三清剑气相比，如今的三清剑气，竟有种“水”的质感！三清剑的本质为雷霆化剑，而雷霆之力达到某种境界，竟然会由至刚至阳，转为阴柔，化为雷水！
羽化云全身裹在如水的三清剑气之中，直撞向那血掌的掌心。
另一边，李幸倪出手也有着她鲜明的特色，一手掌，一手拳。拳术是“统兵拳术”，掌法却和天空中压下的黑桃洛的血色巨掌，极为类似！
始祖安亚的三大根本能力，分别是“盗命”、“苏生”、“挑战”，而在三大根本能力之下，是以血珊瑚战枪为首的诸般用于实战的始祖能力。
李幸倪和黑桃洛此时施展的，正是始祖能力“灭世血焰”的进阶版本：血焰掌！
一手统兵诀，一手血焰掌，正符合她“暗裔书生”的职业属性。
至于本力方面，李幸倪似乎也比六年前的她更进一步了，不再需要“双子式”的他人配合，自己便能瞬间把本力从一级提升到半圣级！
这么看来，这六年来她呆在李小森的心界擂台之中，还是在默默进步着，甚至从李小森身上学习、收获到了不少东西。
“院长大人！”
总院之中，徐凯莉、屠、技术部长、调查部长等人，一个个都很激动。六年来他们不知道李幸倪的生死，此刻看到李幸倪还活着，他们这些李幸倪的旧部自然激动。
就这样，羽化云和李幸倪这两位当今除了安亚之外最强大的女性，联手迎上了黑桃洛！
双方的撞击，却诡异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那黑桃洛的力量所化的血掌，竟被两女的攻击，轰得支离破碎。
然而破碎之后，散开的血焰却并未消失，而是顺势将两女的招式、乃至两女的身体，缠裹起来。
血色巨掌转眼间重聚成型，不同之前，这次的巨掌，把羽化云和李幸倪的身子纳入了掌的内部，就像是琥珀里的昆虫！
这就是完美血族，黑桃洛。
六年前他虽然一度被彗星般横空出世的戴安娜超越，不再是血族第一人，但当初戴安娜拥有始祖能力，而黑桃洛没有，本就是不公平的。
如今，黑桃洛也学会了始祖能力。
关键是，当其他战将还在一味的学习始祖能力、力求学得更多的时候，黑桃洛却与众不同，他并未贪多，而是在学会一项始祖能力之后，再进一步钻研，真正将之变成自己的能力。
比如眼前这血掌，本是充满灭世气息的始祖能力“血焰掌”，却被黑桃洛用出了一种吞噬、冻结的味道。
这已不再是始祖能力，而是他黑桃洛自己的专属能力了！
“羽化云！”
“院长！”
众人看着身陷那血掌之中，左突右冲，却始终无法突围出来的两女，都不由大惊失色。
夜行者一方则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黑桃洛大人！”“反攻，反攻！”“让这些日行者瞧瞧我们的厉害！”“夺回卫城！杀！！”
只听刺啦一声，那血掌，忽然被从中切开。
羽化云手里多出了一柄剑道门的传承圣剑，三清剑的创始人留下的三清剑！这是超越了战神兵器，和未被损毁前的祖剑同级的东西！
同时，李幸倪动用了“双子式”，隔空和徐凯莉建立了了某种联系，她的本力再次提升，达到了职业七级的巅峰水准，距离圣境只有半步之遥！堪比血族的兼顾质量的本力，硬生生抗住了战斗的同时还在不断下压的血掌，令其悬在半空，无法继续压落！
“厉害！”
黑桃洛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由衷地赞叹，“两位的实力，的确登峰造极，唐心、还有费欧娜，终究还是和两位相比差了半筹。谦谦和海洋差得更多一些。”
这时候，总院外的战团中，琉璃的实力一点点发挥出来，战将们的锐气无法持久，琉璃的一拳一掌，看似平淡，却是一点点显现出大威力来。
琉璃渐渐压制住了总院外的战将们，这让圆桌会议室的其他成员，谦谦、时与砂、萧请、龙琪儿、龙小六、卡茨等人，压力大减，在琉璃的掩护下，纷纷发挥出了更强的实力。
尤其是海洋，手持残破的猎魔城传承神器，肆意挥洒恐怖的烈焰，火焰过处，夜行者引以为傲的防御力和恢复力，根本不值一提！
唐心从卫城中的古代通道出入口，走了出来。
仰头看到卫城上空的大雪山虚影时，唐心清澈恬淡的眸子里，浮现出片刻的失神，即便以她的沉稳心性，都忍不住震撼、激动。
随后她什么都没说，身子一跃，主动融入那雪山大阵之中。
总院这边，阵痴大叫一声：“很好，虽然没有羽化云大人的帮助，但有唐心大人帮忙，阵法可以进行初步对接了！”
眼看形势一片大好，天空中，忽然响起羽化云的一声闷哼。
只见那原本弥天极地、令天空为之变色的血掌，陡然间急剧浓缩，最后竟变成了一只和常人拳头大小一样的莹白如玉的小小拳头。
看着不起眼，这一刻却压得整篇天地都要垮塌下去！
这拳头一记横扫，直接把李幸倪扫得翻飞出去，摔入远方的一片冰川。
随后这拳头调转回来，对准羽化云，第一拳，就震飞了羽化云手中古剑，第二拳轰破羽化云的护身剑罡，第三拳连环而至，直指羽化云的心口要害！
“羽化云！”琉璃之前始终脸色如水，波澜不惊，此刻却忍不住变了脸色。
他看出来了，这是致命的一击。
然而琉璃虽然以一己之力，压住了诸多和他同级的战将，要说飞上高空去帮助羽化云，终究还是太勉强了。
看黑桃洛这一拳的威力，琉璃就算上去帮忙，也未必能救下羽化云。
“好……好强！”
羽化云俏脸惨白，口鼻溢血，就像是即将陨落的人间仙。
可她在笑：“两年前塞丽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了。黑桃洛，我打不过你，完美血族名不虚传，你比六年前的戴安娜更强，甚至假以时日，你能真正追赶上安亚，成为血族族裔之中，第一位能和始祖并驾齐驱的人物吧？但，我的使命，就是断绝你前进的可能性，就像两年前塞丽以生命的代价毁掉了小狼王一样！”
说话的同时，羽化云的身体变得通透，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剑气，要从她体内，迸发出来，炸掉她自己，也毁掉黑桃洛！
“三清剑的终极招式，‘三清雷动’么？”
黑桃洛的口吻明显有些波动，但随即恢复淡漠，“想毁了我？你可以试试。”
那拳头原本对准羽化云的心口，此时突然一变，再次变拳为掌，竟打算将羽化云即将自爆产生的强大威力，引导向卫城的方向，借力打力，破坏刚刚成型的卫城阵法！
羽化云眼神一震，但事已至此，退无可退，她所能做的，只有尽全力不让黑桃洛能牵引开自己的自爆剑气！
“即便柳长生复生，对上现在的黑桃洛，也完全不是对手吧。”
最后时刻，羽化云心里想着，“难怪，当初柳长生那么强，却始终说黑桃洛比他更厉害。天榜之中，真正的潜力第一，可不是我、不是小狼王、也不是琉璃，而是黑桃洛啊……”
这时羽化云忽然感觉自己的腰被人揽住，轻轻拉到一旁。
那轻揽她腰部的手，非常礼貌，拉开她之后立刻就放开了，但就只是片刻的接触，羽化云就感觉自己体内狂暴得连她自己都无法再压抑的即将爆发的剑气，居然神奇地平复下去！
一个声音响起：“我今天是为收复卫城而来，可不希望看到任何牺牲啊。”
羽化云心头一震，这声音……真的是久违了！
她稳住身形，立刻偏头看去，就看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一身朴素的学生打扮，背后居然还背了个书包，似乎真的要去哪里上学的样子。
是李小森。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想着李小森迟迟不露面，真正露面时，会是怎样的惊天动地。
现在李小森露面了，却是平平淡淡。
平淡到……卫城中的林婉等人、总院内外的琉璃、谦谦等人，乃至夜行者一方的强者们，都忍不住想：“这真是李小森本人？不会还是某个分身吧？”
就像李小森现在的本力一样，他本人站在那里，平凡得让人根本想不到他会是至今发生的这一切的推手！
“李小森？”
“是他本人么？”
“他终于出现了……！所以他现在是遗弃者李小森，还是回归总院的日行者李小森？”
火热的战场，因为李小森的出现，而出现了微妙的片刻寂静。
一道道目光看着那空中的身影。
联合家族战役不算，现在这一刻，才是李小森时隔六年，再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回到众人的视野之中！
站在羽化云的角度，近距离看那和印象中一模一样、几乎没什么变化的侧脸，羽化云一时间百感交集，嗓音不自觉地微哑，道：“李小森？这是……本尊？”
虽然她刚刚被救了，虽然眼下李小森所做的这一切，怎么看都对总院没有恶意，但六年积累下来的隔阂，怎么是那么好消除的呢？
羽化云本能地紧绷身子，盯着李小森：“你现在，站在哪边？真的，愿意回归我们这边了么？”
卷8章35 茜茜的毕业典礼
看到李小森终于露面，不止夜行者们一个个如临大敌，日行者们也很紧张。
谁也无法保证，李小森会不会突然做出什么对日行者不利的事情来。
海洋手里的火焰，甚至隐隐对准了李小森，只要发现李小森做出任何不对劲的事情，她就会对李小森出手！
因为人心之间的隔阂，一旦产生，便最难消除。
别说海洋了，当年和李小森相熟的谦谦、萧情、龙琪儿、林婉……也一个个很是紧张，全神贯注，死死盯着天空中现身后把羽化云拉到身后的李小森。
“你现在站在哪边？”
面对羽化云的问题，换作从前的李小森，大概会生气的。
现在他只是微笑着看了羽化云一眼，并不接话。
羽化云不禁又怔了怔，这才发现：李小森的容貌没变，但眼神变了。
和六年前离开联盟时的绝望疯狂不同，和再之前替联盟立下汗马功劳时的锋芒毕露也不同，更和最早的帝华高中时的懒小森不同。
现在那眼神中，一片坦荡。
李小森回过头来，面对前方那莹白如玉的拳头。
那已不再只是一个拳头了，拳头后，浮现出手腕、小臂、大臂、肩膀、身躯、四肢、头脸
正是黑桃洛！
李小森看着对方，什么话都没说，只上下打量了片刻，然后默默提起了左拳。
这一刻，那轰开卫城之后便不再动作、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的四大分身，终于动作起来。
四大分身在李小森开始收拢五指时起飞，在五指最终收紧的一刻恰好化入李小森的拳头之中！
只是一个简单的捏拳的动作，能力熔炉发动，四大分身合一。
由本尊亲自施展，这才是真正完整版的“混沌拳印”！
拳印成型的刹那，便已到了黑桃洛的眼前。
但这还不是结束。
一拳之后，紧接着第二拳又到，随后第三拳再至。
三记混沌拳印，彼此叠加，一时间这一整片的天地为之色变！
“是他，真的是他本人！”
所有之前不完全肯定那是不是李小森本尊的人，这下都确定了：这就是李小森本人，不再是分身。
同时圆桌会议室的成员们更明白：之前在总院中杀戮奸细的那神秘本力的主人，就是李小森！
因为现在的李小森，和那本力真的一模一样：回归平凡的表象之下，是比曾经的他更加惊人的实力。
“他变了，变了好多！”
萧情远远凝望着李小森的身影和拳劲，有些失神。
当初在春秋战场，萧情见识过李小森作为纯粹的战斗法师那精密无漏的一面，而后又被李小森半胁迫着，近距离见过他迈入超级生命的行列后，因为本力的大幅提升，而变得更加暴力强横，但不可避免地丢失了一部分战斗法师的精密细腻，一是因为不需要细腻了，依靠超级生命的本力优势配合战斗法师的能力，碾压即可，二是因为，那时候李小森无法控制暴涨的本力，他做不到太细腻。
如果说战斗法师李小森，是精密、严谨、细腻的。
那超级生命李小森，就是狂野、强横、暴力的。
而现在的李小森，本力优势前所未有的巨大，却反而重新内敛，重新变得细腻！
而且和曾经作为战斗法师的细腻不同，现在他的细腻内敛，似乎更有人情味，更温和圆润，不像从前一旦战斗起来就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战斗机器。
萧情对李小森的了解，和别人都不同，所以她尤其不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李小森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因为按照联合家族战役的情报来看，李小森仍是萧情认为的那个李小森。
但现在，萧情依稀像是回到了当初在春秋学院，看到李小森在擂台上一打十的时候，那时候她完全无法预测，李小森会往哪个方向前行！现在也是一样的感觉。
联合家族战役之后到现在这短短一个月，竟然能让人发生如此巨大的改变么？
当然，这只是萧情的想法。
和她不同，其他绝大多数人，包括黑桃洛，关注的重点都是李小森这三拳叠加之后的惊人威力！
“厉害。”
黑桃洛轻轻说了一句，面露凝重，但并不退避。
他同样握拳，莹白如玉的拳头上，泛出奇诡魔幻的血光。
那血光由缓至快，最终以惊人的频率闪烁着，每次闪烁，黑桃洛身上透发出来的力量气息，都会提升一截！
在战场双方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两个刚各自显露真身，便二话不说各出全力的人，彼此间的拳头，如彗星撞击地球般狠狠对碰在一起！
然后两个人的身影都消失了。
天空被分割成泾渭分明的两部分，一边是混沌拳印的力量在肆虐，另一边则是妖异的血色光芒在闪烁。
李小森之前始终没露面，因为他在等，等黑桃洛先动手。
黑桃洛其实也在等，等李小森先露面。
两人六年前分出过胜负，但六年的时间，彼此都明白对方可能已是今非昔比，所以谁都不敢大意。
最终的结果，就是两人几乎不分先后的露面、出手。表面看来，两人一照面就各出全力，有些突兀，但其实双方的较量从这场战役打响的第一瞬间，已然开始。
整个南极大陆，都在这对碰产生的震荡下，剧烈摇晃！
别说普通的战斗人员了，就连琉璃这个层次的人物，都不得不暂时放下眼前的对手，先稳住自己的身形再说！
“这真的是半圣级？和我们一样的半圣级？”
海洋本来警惕地防范着李小森，此刻却被震得左摇右晃，险些把手里的火焰扔出去，忍不住吓出一身冷汗。这要是一不小心把总院给烧了，乌龙可就闹大发了啊。
以及这一刻，海洋终于相信了：李小森此行前来总院，并无恶意。
否则以他这样的实力，根本不用夜行始祖联手，直接和黑桃洛配合，便能让总院鸡飞狗跳了！
问题是，这真的是半圣境的实力么？
同为半圣，战斗力竟然会相差这么多？
如果说战将、海洋这些人，是普通的半圣境。
那六年前的戴安娜、柳长生、李幸倪、包括如今的琉璃、羽化云，则是可以和琴岚那样的伪圣境掰掰手腕的顶级半圣。
而李小森，黑桃洛，以及两年前自爆时的塞丽，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真的已经有半只脚踏足在圣境的领域之内了！
“能赢么？”谦谦忍不住低声问一旁的琉璃。
“……不知道。”琉璃摇了摇头。
现在基本可以确认，李小森肯定对总院没有恶意，真的是来帮助总院收复卫城的。
然而确认这一点后，琉璃等人有些无奈地发现：已经无法介入到李小森和黑桃洛之间的对决之中了。
甚至在琉璃内心深处，隐隐有些怅然若失，他本以为六年后的今天，自己的实力足以和安亚以外的任何人媲美，但李小森和黑桃洛，好像已经到了更高的地方了。
双方的对拼，来得猛烈，去的也快。
显示出对拼的双方都拿捏自如，而且并不是真的要一击诀胜负生死，反而都留有余地。
这让原本对李小森的来意放下心的海洋等人，又忍不住有些疑惑、警惕。
只见对拼产生的余波，仿佛涟漪一样，一圈圈地，从南极向全球范围内辐散。这一天，全世界的人们都有所感应。
反倒是李小森和黑桃洛，在天空中彼此面对面，都还站在原来的位置，脚步似乎没移动过。
“六年不见，我没想到你居然只学了一式始祖能力，更没想到你居然把这能力完全吸收、变成了你自己的东西。”
李小森看着黑桃洛，眼神凝重，同时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钦佩。
六年前，黑桃洛可是自己的手下败将，今天却是全力对拼而未分胜负！
也就是说，纯以进步幅度而论，黑桃洛这六年来的成长，更在自己之上。
而且若非自己拿到转职池，和谦对话之后又有体悟，刚才的对拼自己还很可能会输给对方。
只听咔嚓一声，李小森的拳头裂开一道血口子。
黑桃洛六年前在物质和灵魂两方面，都非常强大，正因为毫无弱点，各方面都强，所以才被称为完美血族。
李小森万万没想到：六年后的今天，黑桃洛的拳头上居然全是物质攻击，而不带一丝一毫的灵魂成分！
这六年来，黑桃洛竟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专精物质攻击么？！
李小森心中惊叹。
殊不知，黑桃洛心中的震撼，比他来的更大。
“我本以为能直接杀了你的。”黑桃洛看着李小森，缓缓地道。
黑桃洛其实内心非常骄傲，六年前和小狼王联手都输给李小森，对他而言简直是无法忍受的奇耻大辱。
所以这些年来，他放下所谓“完美血族”的包袱，以击败、击杀李小森为唯一目标，专精物质攻击，把一式始祖能力钻研到了极致。
“我本以为足够将你击杀的！我看过联合家族战役的汇报，你在联合家族战役中的表现，比不上现在的你！”
黑桃洛蹙眉看着李小森，“而且你不是和日行者闹翻么？现在跑到这里来做这一切，是什么意思？”
这何止是黑桃洛的疑问，也是夜行者和战将们的疑问，更是日行者联盟中的琉璃、谦谦、羽化云等人，还有此刻正颇为狼狈地从冰川废墟中爬出来的李幸倪的最大疑问！
李小森到底为什么突然跑回来做这一切？为了什么？
之前战场有多激烈、残酷、热火朝天，现在就有多安静。
相比起一座卫城，双方都更在意李小森的立场和选择。
六年来李小森被称为遗弃者，但其实从未被真正遗忘，恰恰相反，正因为太重视他，日行者一方才会对他抱有极大的猜忌和怀疑！
面对黑桃洛的问题，李小森淡淡说道：“这就和你没关系了。”
在一系列势如雷霆的重拳出击之后，李小森竟是说退就退，丝毫不贪功，不恋战。
因为，在他和黑桃洛交锋的这段时间里，阵痴已经和唐心联手配合，把总院和卫城两边的大阵，彼此初步对接上了啊。
至此，卫城收复完毕。
这就是李小森此行回总院要做的事情。
黑桃洛深深吸了口气，他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了不起的人物，挥了挥手，说：“撤，今天不必再战了。”
一名战将不禁呆住，随后满脸不甘心地说：“大人，就这么算了？”大好的卫城就这么被日行者夺回去，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
黑桃洛淡淡道：“事已至此，不必强求，来日再战。”
又深深看了李小森一眼，说道：“卫城也好，这个世界也好，该是我们的，迟早都是我们的！”
说完他的身影散作一片血雾。
原来这并不是他的真身，是他全部力量的具象化，威力和真身无异。
而黑桃洛的真身，也并非如众人以为的那样，在某个总指挥部里运筹帷幄，而是出现在了总院之外的铁桶阵里，以一名普通血族士兵的身份。
看到这一幕，负责城防的时与砂一阵后怕：“这家伙，好阴险！他原来一直就躲在城外，一旦找到机会，他会第一个身先士卒，杀入总院的吧？混蛋，太阴险了！还好这六年来我们一直死守，无论夜行者怎么挑衅，始终不轻易出击。”时与砂后怕得都忍不住在心里爆粗口了。
谦谦、琉璃、羽化云、林婉等人，却是看向李小森。
只见李小森的身影，也悄然消散，居然也不是真正的本尊，而和黑桃洛一样，是力量的具象化。
整个南极战场，这下渐渐重归平静。北欧的方向倒是频频传来波动，显然，那条战线上的巅峰强者们，都感应到了南极这边的战斗。
被永夜笼罩的北极圈，依然什么动静都没有。
身形消散之前，李小森看向琉璃，谦然道：“抱歉，应该早点现身的。”
琉璃合十说道：“不，是我们想复杂了，其实我早该猜到你在什么地方。”
卡茨左右看看。
只见卫城那边已经安定下来，不少夜行者不甘地绕着卫城大阵走来走去，却是无能为力。又看到李幸倪一个人呆呆站在远处的冰川前，显得有些孤单，倒也没人去找她麻烦，毕竟除了黑桃洛，一般战将还真奈何不了她。
卡茨忍不住问：“李小森究竟人在哪里？”
谦谦和羽化云对望一眼，谦谦低声说：“琉璃说了啊，往简单想就好了。我们真该相信那茜茜小姑娘的话，她说李小森一定会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
毕业典礼现场。
原本埋伏在这里的战斗人员，此时散得干干净净，都在之前的战斗最激烈时顶上最前线了。
剩下的家长们和学生们，一个个目睹了连番的惊天大战，看得如痴如醉，简直不知身在何处！
“妈妈，遗弃者李小森……原来不是坏人么？”一个少女仰起小脸问。
“不……应该不是坏人……了吧……”那少妇喃喃道。
现场只有一个人，自始至终，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丝毫不理会，这个人就是茜茜。
一方面天生性格使然，只要认准的事情，就一定坚持到底，另一方面她心中想着一定要打赢，为李小森正名，于是更加的专心致志，心无旁骛。
反观黛比，因为被外界所发生的一系列大事件所干扰，反而落入下风。
终于，茜茜运用统兵拳术，在本力劣势的情况下，将黛比制服后压制在比斗台上，喘着粗气说道：“现在……你……你还说不说……小森叔叔的……的坏话？”
黛比有心嘴硬，奈何太累了，她很大程度上不是被茜茜打败的，而是被茜茜愣头青打到底的风格给累趴下的！
风铃从旁拉住茜茜，低声道：“好了，胜负已分，不必再打了。”
茜茜叫道：“可她还没……还没道……道歉。”满头大汗，还在剧喘。
风铃说：“你不必为李小森证明什么了，我们现在都相信你的话。”
“咦？”
这下反倒茜茜呆住了。
这蠢萌丫头这才发现外界情况的变化毕业典礼只剩下家长和学生，战斗人员和圆桌会议室的成员都不在，空气里有着明显的大战之后的不稳定感。
茜茜一时间茫然无比：“这……这什么情况？发生什么了？”
黛比趴在地上爬不起来，听到这郁闷得都快吐血了：“我特么的竟然输给了这种迟钝的丫头！”
风铃脸色颇为复杂，拍拍茜茜的肩膀，示意她看向台下的一个方向。
茜茜看过去，小小的身子猛地一震，就看到家长之中，站着一个身影，正含笑看着自己，不是这一个月来自己总是忍不住惦记挂念的李小森是谁？
是的，李小森其实一直都在毕业典礼的现场，他今天来，为了收复卫城，为了和琉璃、谦谦等人说几句话，但归根结底，是为了参加茜茜的毕业典礼。
“天哪，李小森？！”之前那名少妇妈妈这才发现李小森就站在她旁边，吓得一大跳，满脸惊恐地拉着自己的孩子往后退去。
倒不完全是因为李小森的身份，而是突然间旁边多出来一个大活人，谁都会被吓到的。
那少女被母亲揽着，一双大眼睛却颇有些好奇地看着李小森。
这下反倒李小森有点尴尬，他还真不是有意跳出来吓人的。
茜茜这时终于反应过来，揉了揉眼睛，确认不是幻觉，然后这小丫头一声欢呼，冲了上来。
李小森微笑道：“先别急着高兴，你看看还有谁来了？”
茜茜这才看到，李小森身后还有一对中年男女，正满脸激动地看着茜茜。
“……爸爸？妈妈？！”
茜茜眼眶一下红了，尖叫着扑了上去。
六年前茜茜在大逃亡中，神奇地跟随大部队撤离到了南极总院，她的父母亲却掉队了，茜茜本来以为永远都见不到父亲母亲了呢。
茜茜的父母亲，自然是李小森找来的。
按照原定的程序，烟花礼炮齐鸣，毕业歌曲响起。
现场笑声和泪水交织。
这样，茜茜的毕业典礼，才算真的完整。
卷8章36 去留
李小森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茜茜幸福落泪的样子，面带微笑，眼神温和。
内心倒是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妹妹小茜未来出嫁的时候，自己这个做哥哥的，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默默祝福妹妹找到她的幸福？
眼神不由再次坚定起来：“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妹妹找回来！一定！”
黛比从地上爬起来，灰头土脸的，输给茜茜是一方面，关键是她口口声声叫嚣着遗弃者李小森是坏蛋，现在呢？黛比只觉脸蛋火辣辣的，像是被抽了十几下无形的耳光。
李小森作为大人，自然不会和黛比这小女孩一般见识，他相信茜茜自己能处理好和同龄人之间的问题。况且这黛比的父母亲都是为总院立下汗马功劳的城防军统领。
黛比本性倒也未必真的坏，只是父母亲常年忙于城防，对她疏于管教。
风铃走过来，轻声道：“很久不见。”
李小森看过去，微笑道：“学姐好久不见。在联合家族的时候，该和你好好打招呼的，抱歉。”
风铃认真看李小森如今的脸色眼神，片刻后，忍不住问：“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和一个月前，看起来很不一样，这一个月来你经历了什么？”
老实说，风铃真觉得眼前的事情充满不可思议，六年来都没有回归的遗弃者李小森，就这么回归了？
“是因为……茜茜么？”风铃看了一眼和李小茜神似的茜茜，若有所思。
李小森说：“等大伙儿都到了再说吧。”
这时候，琉璃到了，羽化云到了，谦谦到了，紧接着海洋、萧情、龙琪儿、龙小六、卡茨也都到了。最后才是刚安排好城防和战后工作的时与砂。
唐心和林婉，则暂时留下卫城布置工作，并未到来。
现场再次安静下来，毕业典礼现在反倒是次要的，典礼现场的师生家长们、乃至整个总院的日行者们，此刻都关注着入城来的李小森，以及围绕在李小森周围的琉璃等总院高层。
以琉璃为首，众人也不说话，只静静看着李小森，他们知道李小森这次回总院，绝不止为了收复卫城和茜茜的毕业典礼，肯定还有什么话要说。
李小森开口了，第一句话是对海洋说的：“斯卡纳最后时刻是好人，血纹猎人没能扭曲他内心最深处的正义。”
海洋全身一震，眼中接连闪过激动、喜悦、感激、释然的情绪，忍不住流下泪来，说道：“谢谢……谢谢！还有，我很抱歉。”
说谢谢是因为李小森还了斯卡纳一个堂堂正正的身后名，说抱歉，是对之前各种猜忌李小森表达歉意。
李小森又看向龙琪儿和龙小六，问道：“龙五先生呢？”
龙琪儿从看到李小森本人的一刻起，眼里就有压抑不住的激动，此刻答道：“小五叔六年前就闭关了，有什么话你对我们说就行，之后我们会转达的。”
闭关么？李小森若有所思。
随后点头说道：“我今天来，没有恶意，只是想说一句：从今天起，我和总院之间，不是仇敌，诸位大可不必担心我对总院不利。”
是的，李小森做了之前那一系列的事情，最终就只为这一句话：我们不是敌人，无需对立，无需猜忌。
谈不上完全的回归，毕竟李小森还有自己的计划和行动风格，不可能常久呆在这南极总院。
这应该说是时隔六年后的重新和解。
听到李小森的这句话，琉璃、谦谦等人的脸色，终于彻底松下来。
李小森自己更是生出一种奇特的感受，在最终说出“不是敌人”这几个字之后，自己的内心，竟是一阵轻松，整个人都变得轻盈、通透起来。
六年来……不，甚至可以说来到地球以来，李小森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只有责任，没有负担。
李小森不由微微闭上眼睛，安静享受这一刻。
无需刻意，体内原本只能达到普通七级的本力，进一步提升，真正达到了七级巅峰，也就是半圣境的极致，和圣境只有半步之遥。
转职池水一部分融入背包，化入“心界擂台-小森德洛”，另一部分则悄然融入李小森的身体各处，完成了细胞层面上的彼此融合。
熔兵炼体的大神通，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完成了第一层的筑基阶段。
转职池水作为一件器物，和李小森的身体相合。
未来以柔顺谦和的池水为媒介，李小森将会和身后的背包世界，真正合一。
柳长生熔炼的战神兵器再多，始终停留在“熔兵”的层次，李小森未来若真能和“心界擂台”相合，那熔的可就不只是兵器，而是一个世界！
“谦前辈所说的，原来真的不错。”
李小森心想，“模糊职业壁垒，真的就只是放下心中的偏执，学会转换视。放下不必需要的孤独，走向群体。单单心境的变化，竟然真的对职业修行，有着如此实质性的影响力！”
刚刚李小森和黑桃洛打成平手，或许李小森还要稍落下风。
但现在再打一场的话，李小森动用七级巅峰的本力，便不会再稍弱于黑桃洛。
如果再在qwer合一的混沌拳印的基础上，配合上熔兵炼体、心界擂台、挑战……好吧，没有这种如果，身后这背包，是李小森为始祖安亚准备的。
这一番本力的提升，以及能力、外力的再变化，全都在李小森体内进行，过程复杂，但发生只在瞬息之间。
琉璃等人表面看去却是丝毫看不出异样。李小森如今本力内敛之极，就算琉璃全力运转天眼神通、斯卡纳复生，也看不出他体内的玄虚。
李小森睁开双眼，笑道：“我没别的事了，大伙儿，后会有期。”身子一晃，已离开毕业典礼现场，转眼间出了总院，径直向北而去。
总院这里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真要出手对付黑桃洛的话，也未必容易。
好在如今卫城已然收复，接下来稳扎稳打，琉璃他们自会处理，而且群策群力，李小森相信他们会比自己做得更好。
这次能收复卫城，也不是自己在策略上真有多厉害，只是胜在一个突然、以有心打无算罢了。
接下来，李小森还是要去北欧，真要打赢黑桃洛、打赢安亚，把妹妹找回来，如今自己的实力终究欠了点，得去北欧寻找更高层次的力量。
各个山门都有自己的小世界，夜行者也有“永夜堡垒”，古代能力文明都有“古代通道”。
唯有北欧职业圈，他们没有自己的小世界，却世代守护着这个世界上最神秘、也最了不起的小世界：通幽古路。
李小森摸不准安亚到底是什么等级境界，但以战力论，安亚毕竟能和历史上的圣人们掰手腕，所以想要战胜安亚，终究得去一趟通幽古路，看看如何突破半圣桎梏，真正超凡入圣。
另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李小森很在意北欧的宫廷剑术。
在日本剑道大会和凯瑟琳娜交手那次，他就很看中宫廷剑术了，六年前费欧娜居然能预先看到始祖安亚归来的一幕，更是让李小森内心震撼。
那位“洛德森”留给谦一个关于自己这个孤独者的预言，费欧娜修行宫廷剑术到一定境界也能看破一定的未来，这是否意味着，洛德森和北欧的宫廷剑术有什么联系？
宫廷剑术，有没有可能正是洛德森留下的传承？
关于“洛德森”，至今为之，李小森从龙五、谦那里，分别听到了一些相关事迹，但对于那位第一个来到这地球的战斗法师前辈到底是谁，李小森依然不知道。
如果这世界上，还有哪里最可能解开关于洛德森、关于这个世界最深层次的秘密，那一定是在北欧了。
琉璃等人万万没想到李小森说走就走。
“不呆几天再走么？”龙琪儿终于忍不住，大声喊道。
“这就要走了？”萧情也开口了，但性子使然，毕竟做不到龙琪儿那般大胆。
至于林婉，她若在场，恐怕会直接追出去拉李小森。
而谦谦这个其实李小森瓜葛最深、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孩子，反而是对李小森心怀情谊的诸女之中，把个人情感压抑得最深的一位。
她脚步一点，追出总院，说的却不是心底的那句“至少留下来呆一晚吧”，而是：“等一下！李小森，我们联合家族的转职池……还有……还有李幸倪院长她……”
李小森回过头来，笑道：“转职池我可还不了你了，已经和我化为一体了。不过其中的传承我留下了。至于李幸倪……抱歉我不能放。”
谦谦脸色一动，低头看去，只见掌心里悄然多出来的一本册子，正是谦留给李小森的真正的书院传承，如今由李小森转交给谦谦，算是物归原主。
古代通道的地图，以及扭转通道地形的方法，李小森也留下了。
“至少呆一晚再走吧！”谦谦抬起头来，终于把这句话说出来，但眼前风雪初停，卫城和总院遥相呼应，茫茫雪原，哪里还有李小森的影子？
谦谦有些失落，但仅仅呆然片刻，就吸一口气，重新振作精神。
这古代通道的地图，交给时与砂和唐心就好，她们会好好利用的。
而这书院传承，却是谦谦、是总院如今最最需要的东西！
“谢谢你，李小森。”谦谦心里想着，默默捏紧了手中的书册，只觉沉甸甸的。
她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最大使命，就是把这本传承吃透，然后交给总院里的其他人！
收复卫城之战，就此落下帷幕，总院今年的毕业典礼也圆满结束。
茜茜今天见到了李小森，又见到了新生父母亲，本来非常开心，但到夜深人静之时，想到李小森来去匆匆，都没时间好好说会儿话，小小的心灵又不由怅然。
父母亲睡下之后，茜茜反而睡不着，从床上爬起来，打开台灯，怔怔出神。
“茜茜，睡了么？”一个声音在窗外响起，竟然是风铃。
“风铃老师？”茜茜惊讶地打开家里的窗户。
只见风铃带了份夜宵，微笑着凌空站在窗外：“睡不着么？我们聊聊天？”
茜茜从来都是个乐于分享的好孩子，风铃带了夜宵来，小姑娘自己也从冰箱里取出自己做的鸡肉色拉。
风铃看着那丰盛的一大盆色拉，似乎回想起了什么，面露微笑，然后轻轻抚摸茜茜柔顺的头发，说：“你和那李小茜，还真的是像呢，当初我第一次在万象医院见他们兄妹俩，李小森就在吃他妹妹做的鸡肉色拉。”
茜茜好奇道：“那个叫李小茜的大姐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风铃说：“你是什么样的，她就是什么样的。你们俩虽然长得不像，但脾气作风，倒是十足神似。”
茜茜笑道：“哪有那么像的人啊，我可不相信。”低头吃起夜宵来，小孩子终究贪吃，一边吃一边问，“风铃老师，你说小森叔叔能不能找回他妹妹啊？”
风铃缓缓道：“这正是我今晚来找你要跟你说的，我自然也希望李小森能找回李小茜，我本人也非常喜欢、感激李小茜。我们日行者能有今天的局面，都要感谢他们兄妹俩。而现在李小森和总院和解，之后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们也会竭尽全力去帮。但……”
说到这，风铃严肃起来，一字一顿低声道：“但如果最后的最后，李小森没能找回他妹妹，他就依然是个变数，明白么？”
茜茜一听急了，顾不得嘴里还有食物，含糊叫道：“风铃老师还是不相信小森叔叔么？还和黛比一样认为他是遗弃者，而不是我们的同伴么？”
风铃缓缓地说：“我相信他，我们所有人都相信他今天是真心来帮助我们的，来和我们和解的。但我始终忘不了六年前李小森离开时的眼神，如果他真的失去了妹妹，他真的是会发疯的。而发疯的李小森会做出些什么，没人知道……”
茜茜急切地说：“那我们就更要好好安慰他啊！”
风铃柔声道：“我就是怕你有这样的想法。”嗓音转为严峻，“茜茜你记住，无论你多么像那李小茜，你终究不是她，你就是你，独一无二的你自己。”
茜茜年纪小，人却很聪明，心思也细腻，听懂了风铃话里的意思
她终究不可能代替李小茜在李小森心里的位置。
李小森看在茜茜的面子上，和总院和解，又帮忙收复卫城，但如果有一天确认了李小茜真的不在了，那时候李小森到底会如何，谁都说不准。
茜茜沉默下来。
风铃知道自己这番话大概对孩子而言太残酷了，叹了口气，悄然离去，希望茜茜能一个人好好想想。
就这样，第二天清晨，实际上开了一夜的圆桌会议有了决议：总院战线以收复卫城为一个良好开端，接下来稳扎稳打，绝不贪功冒进。
同时，由羽化云亲自带队，总院将派出一支精锐中的精锐，前往北欧战线！
一方面增援应该也去了北欧的李小森，另一方面，也希望能和六年来始终和总院失联的北欧职业圈的费欧娜、凯瑟琳娜等人联系上。
夜行者一定会认为总院接下来会以卫城为核心，针对总院这边的战线，来做文章。
那总院方面没必要落入夜行者的计算，接下来反而出奇兵，转战北欧战线。
如今古代通道几乎变成了总院的触角延伸。通道地图的存在，让古代通道变成了日行者的主场。
于是这场远赴北欧的远征，便成为了可能。
风铃被征调成为远征军的一员。
出发在即，风铃突然看到茜茜的父母亲满脸着急地跑过来，一怔之下，心中涌起某种不好的预感。
片刻后，就听到风铃一声恼火的大叫：“什么？留言说要去找李小森，连夜跑掉了？！这小丫头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卷8章37 斑斓雪国
茜茜的确连夜跑掉了。
她昨夜想着风铃的话，尤其是那句“如果李小森找不回他妹妹真的会发疯”，辗转反侧，再也难以入睡，天亮之前终于忍不住留言给父母亲，然后悄然走古代通道，准备前往北欧。
收复卫城的之战刚刚结束，总院内外各项事务纷繁错杂，忙碌中难免有混乱疏忽，竟没人察觉到茜茜连夜离开。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去北欧呀？”
茜茜此时人在古代通道的某处，看着昏黄幽暗的迷宫一般的通道，有点犯懵。
光想着怎么偷偷溜出来，却忘了自己根本不认识路啊！
忽然听一个颇有些邪气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小丫头你实力这么弱，怎么会一个人在这儿？”
茜茜全身一紧，回过头来，就看到一个青年男子笑眯眯地站在不远处。
这人半边脸极为俊朗，超级大帅哥的类型，唇角带着坏坏的笑意，另半张脸却是毁了容，似乎遭受过极为严重的烧伤。
茜茜退了一步，问道：“你……你是谁啊？”这时注意到对方一对微尖的生着薄薄绒毛的耳朵，想到教科书上的内容，不由脱口而出，“啊，你……你是月族狼人！？”
这六年来，血族的人数空前壮大，因为血族可以直接从人类进行转化。
反倒是月族需要时间生育繁衍，人口恢复的速度很是缓慢。
那人倒是没想到一个这么幼小的丫头，居然能一眼看穿一名未变身的狼人的身份，挑了挑眉，随后邪笑起来：“很聪明嘛！那你再猜猜，我是月族里的谁？”
茜茜只觉心脏狂跳，心说我该不会这么倒霉，刚从总院跑出来就遇到传说中的小狼王吧？
两年前塞丽和小狼王在总院之外巅峰对决，动静极大，所以总院之人未必都知道黑桃洛，但基本都听说过、远远见过小狼王。
茜茜猜得不错，眼前这青年，正是小狼王。
六年前小狼王败给李小森，之后奋发图强，实力突飞猛进，但两年前被塞丽以自爆的方式险些杀死。
那之后，小狼王便淡出众人的视线了。
不止日行者，夜行者中很多人都以为他死了，就算没死也估计被塞丽最后的爆炸火焰打得废了。
没人知道的是，正是两年前和塞丽的那场战斗，让小狼王涅重生，真正在生死求存之中，把体内潜能彻底挖掘出来！本来小狼王的实力大概比羽化云强一点，比琉璃稍弱但有一拼，现在他却是和黑桃洛旗鼓相当的巅峰半圣！
至于这两年来的销声匿迹，倒不是小狼王自己想这样，他可不是黑桃洛那种甘于寂寞的性子，向来张扬惯了的他，之所以两年来完全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只因为始祖安亚的一道命令：月族一定要尽快生育繁衍，恢复人口，而小狼王作为月族的新一代、也是历代最强的狼王，必须要把他优良的基因，遗传下去。
所以是的，这两年来，小狼王一直在造人。
没日没夜，日以继夜……即便月族天生精力充沛，恢复力超强，爆发力和持久力兼备，但铁杵也会磨成针呐！小狼王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匹种马，过了最开始的刺激新鲜劲儿，之后的日子那叫一个度日如年。关键是各式月族女性，甭管美的丑的，好吧其实丑的居多，一个个如饥似渴，小狼王真的受不了了，这样的日子没发过了！
问题是心高气傲个性张扬如小狼王，也不敢违抗始祖的命令啊。
事情的转机，就出现在昨天。
卫城收复之战或者对夜行者而言，叫做卫城被夺走之战后，黑桃洛给小狼王传讯：暂停繁衍生育的任务，即刻赶往北欧，配合第二战将埋伏李小森，因为黑桃洛判断李小森下一站一定会去北欧。
简单来说，就是将北欧战线，设计成一个针对李小森的陷阱！
黑桃洛可不是什么吃了亏捏鼻子人的主儿，李小森在他眼皮底下夺取了卫城，他反手便和第二战将安排了针对李小森的终极杀局。
小狼王还记得自己收到讯息时的反应他大叫了一声“哦耶老子终于解脱了”，然后一挺腰掀翻了身上纠缠扭动的五六个月族美（丑）女，一溜烟地跑了出来。
好好吃了顿美餐，又饱饱睡了个好觉，小狼王这才神清气爽地进入古代通道，打算走捷径前往北欧。
如今南极总院利用李小森给的地图，所能掌控的通道范围，终究不是全部，只是距离总院较近的那片。
所以古代通道并不算是南极总院的领地，小狼王取道经过，倒也没遭遇任何日行者。
他打算立刻去北欧和第二战将汇合，或许到时候黑桃洛本人也会来，但这都没所谓了。
关键是……不用做种马的日子，真幸福啊！
小狼王几乎要感动得哭出来了。
此时小狼王看着茜茜的小脸，心中一动：“你这丫头，好像……”和其他所有人一样，小狼王近距离打量茜茜，很快看出她和李小茜的惊人神似。
所谓神似，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灵魂气息的接近，小狼王如今这个级别，自然惊人得敏锐，很容易看出来。
茜茜则二话不说，掉头就跑！
她有些后悔了。
倒不是后悔出来找李小森，而是觉得这么冒冒失失地偷跑出来，也没个周详的计划，找不到李小森，反而把自己的小命给赔了，真的是太笨了。
小狼王笑眯眯地一把拉住茜茜，笑道：“别见了我好像见到狼外婆呀，我有那么可怕么？”
口吻居然颇为和善。
曾经小狼王杀人不眨眼，杀性比很多血族都强，但两年来他见惯了各种饥渴女性（都说不清到底是为了繁衍还是为了在他身上找愉悦了！），如今看到茜茜这样完全不会让人想到那方面的纯洁小白菜，小狼王居然看得十分顺眼，像是看着茜茜，就身在净土，不受那可怕的**侵染的感觉！
笑嘻嘻地说：“小丫头，看你的样子，是来寻人的？你要找谁呀，说来听听！”
茜茜被小狼王抓住，手腕生疼，几乎要以为手被捏断了，知道逃不掉了，反而硬气道：“不错，我来找人的，我找我小森叔叔！”
小狼王一呆，脸上笑容渐敛，嗓音转为低沉：“小森叔叔？你是说……李小森？”
六年前小狼王和黑桃洛联手都被李小森干翻，这对素来低调沉稳的黑桃洛都是奇耻大辱，何况张扬恣意的小狼王？
若非始祖有令，让他好好耕耘播种，两年前他就去主动找李小森干架，打算一雪前耻了。
“李小森是你叔叔？”小狼王盯着茜茜，咬牙切齿道。
茜茜心想左右是个死，把小胸脯一挺，昂然道：“你要杀就杀吧，我不会求饶的！”
“我问你李小森和你什么关系？”
“你休想利用我胁迫小森叔叔！风铃老师说，人生自古谁无死，反正我昨天见到爸爸妈妈了，现在就算死了，也没什么遗憾！”
小狼王呆了一下，有些抓狂：“我……我特么的就是问你你和李小森什么关系啊！你这小丫头到底有没有听见我的话？”
他本来想起六年前的屈辱和仇怨，满腔愤怒，此刻反而被茜茜搞得有点生气不起来。
心说到底哪儿冒出来这么一个二愣子小丫头？还“现在死了没遗憾”！当我看不到你的腿肚子一直在哆嗦？
不再和茜茜废话，直接一巴掌拍了下去，掌到中途突然停住，小狼王犹豫了一下，最后把茜茜拎小鸡一样拎起来，然后大踏步朝北欧的方向而去。
倒不是他存了什么好心，只是忽然想到：李小茜已经在六年前变成了始祖大人的一部分，其实就是死掉了。
那就在这个很像李小茜的小丫头面前，杀死李小森，报仇雪恨吧！
关于一天前的卫城之战的战报，小狼王也看了，他知道李小森现在的实力很强，比六年前更强。
但一方面，小狼王自认和塞丽一战之后，绝地重生，脱胎换骨，如今除了始祖安亚，全世界不会有任何人能胜得过自己。黑桃洛也不行。
另一方面，关于北欧战线的负责人，那位六年来几乎和黑桃洛齐名的第二战将，小狼王对于那人还是很钦佩的，不亚于对黑桃洛的认可程度。
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实在夜行者内部，真正最高层的人心目中：第一、第二战将，是不分名次先后的。
如果说黑桃洛这六年来，主攻物质方向，研发出最强的血族物质攻击。
那位第二战将，就是把血族灵魂方面的优势，发挥到极致的代表，和黑桃洛一个主攻物质，一个主攻灵魂，可谓是一体两面，难分伯仲。
甚至在小狼王的个人角度看，他更愿意面对黑桃洛这种正面对拼型的，反而不太想和第二战将那种棘手麻烦的灵魂手段做对抗。
“李小森，哼，李小森！”
小狼王目光冰冷，又有着强烈的兴奋，心想，“你大概以为自己帮助南极总院收复了卫城，再去北欧，帅气无比，酷炫非常？但其实，你会死的啊！只要你敢在北欧战线露一下面！”
茜茜之前被杨坚绑架了在古代通道内飞奔过，此刻又被小狼王制住，在通道内急速前行，只觉劲风刮面，眼睛都睁不开了。
事到如今反而不害怕了，只想着：这小狼王明显很恨小森叔叔，恐怕现在是要去对小森叔叔不利，得想个办法，提前警示一下小森叔叔才行。
同一时间，其实就在距离小狼王和茜茜的所在之处不算太远的古代通道某地，李小森稳稳在通道内，走走停停。
“在想什么？”
李幸倪就跟着李小森身旁，亦步亦趋，不知道的人看到这样的场景，大概会以为李幸倪是李小森的秘书、助手、保镖的一类的人物。
收复卫城之战后，李小森就没让李幸倪再回“心界擂台”。
“我在想负责北欧战线的那第二战将。”李小森缓缓地说，“之前我和她有过一次对决，但现在我越想越觉得，那一战，有问题。”
李小森和第二战将有过交锋，至少在此之前，李小森自己是这么以为的。
但和黑桃洛交手之后，李小森渐渐意识到：当时和自己交手的，或许不是第二战将本人，而是她制造出来的幻象。
那并不是一场真正的实打实的对决，而是幻境中的对垒，第二站将自己没有出手，而是在幻境中虚拟出来了一个和黑桃洛非常类似的人物，和李小森过招！
李小森也是和黑桃洛本人交手之后，才意识到不对劲。
“这不大可能吧？”李幸倪怔了怔，“什么幻术，能以假乱真到瞒过你的这双眼睛？”
李小森说：“没什么不可能。六年前戴安娜的‘灵魂旅者’就瞒过我了，始祖能力毕竟非同小可，现在看来，黑桃洛走的是纯粹的物质方向，而那第二战将，恐怕是完全的另一种类型，走的是极致的灵魂大师的路线！始祖能力中，既然有灵魂旅者这样的诡异能力，自然还可能有某些让我都看不出的灵魂幻术类的能力！”
说到这李小森顿了顿，深深看了李幸倪一眼：“你自己，不也曾经瞒过了我、瞒过了龙五先生、瞒过了所有人的双眼么？灵魂、人心方面的事情，谁敢说真能看得透彻呢？”
李幸倪一听笑了，居然主动走近了些，要知道六年来李幸倪可是始终对李小森保持戒惧，从不靠近到三米之内的，此时却几乎肩膀挨着肩膀，李幸倪本就身材高挑，和李小森并肩而行，郎才女貌，真有点情侣的感觉。
但她走近之后，说的话却是：“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杀我？”
收复卫城之战，算是李小森和总院的和解。
和解的同时，李小森没有放李幸倪。
“我明白的，你和总院和解，不代表你也原谅了我。”
李幸倪耸耸肩，反而说得十分轻松，“相反，你内心不再为六年前的事情迁怒总院，反而把所有的罪责，归结到了我的身上。我也不否认，是，六年前本来有机会按照龙五的计划，毁掉除了李小茜以外的三件复活圣器，是我执意要把你妹妹一起毁掉。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会那么选择，所以你不原谅我，我完全能理解。”
李小森说：“你自己知道就好。现在不杀你是因为你还有用，等到我宰了安亚，找回我妹妹，到时候再杀你，让你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你所选择的道路，是偏执、错误的。”
李幸倪眼中闪过不以为然，但知道李小森必杀自己的决心后，她似乎反而一颗心不再悬着，放下了。
转过话题，问道：“不说那第二战将，也不说你和我之间的问题，我现在很想问的是：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表现得有些反常，为什么？你一直走走停停，这古代通道里，难道还有什么你在意的东西？”
在李幸倪看来，李小森直接前往北欧才是正常，但李小森在这古代通道里时走时停，倒是朝着北欧的方向，但并不特别着急赶路的样子。
李小森说：“也没什么，等到了北欧，估计还有恶战，边走边调整状态罢了。”
李幸倪微笑道：“只是为了调整状态么？我可不信。”
她说的不错。
李小森走得较慢，并不只是为了调整状态，适应全新的职业七级巅峰的本力，同时默默揣摩熔兵炼体的奥义，深度融合转职池水，进而把“小森德洛”熔炼于己身，做到外力、专属能力、挑战能力，彻底与自身一体化。
还因为这古代通道里，其实依然有一处无法探明的所在。
当初李小森拿到的通道地图，并不完整，有两处微小的残缺。
其中一处，李小森现在知道，应该就是血珊瑚战枪的所在，也是杀人潮的源头。六年前，血珊瑚战枪被安亚召回，那处所在自然没有意义了，杀人潮也不再存在。
重点是另一处地图上的缺失部分。
李小森以如今七级巅峰的本力，催动洞彻眼，瞳力所化的青鸟散开，化为无数肉眼看不见的微尘，渗透到通道之中。
于是在李小森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了古代通道的全貌，等若一张通道地图！
但地图上有一个盲点。
无论如何继续催动瞳力，都无法辨识出来的一处所在，隐藏在这时空迷宫之中，似乎随时都在变换位置。
“看来这古代通道，依然藏着某些更深层的秘密啊。”李小森心想。
以文明的高下而论，古代能力文明，应该稍稍逊色于如今的日行者联盟，但这古代通道作为一个小世界，层次上不见得比各个山门的小世界更高，以规模论，却比十个春秋战场加起来，还要大得多。
所以古代能力文明到底怎么建造起这规模宏大的古代通道小世界的呢？
龙五曾经的身份，是古代能力文明的大学者拉尔斯，但他负责的主要是开发能力果实的项目，并不负责修键古代通道，所知不多。
倒是听龙五提过一次：古代通道，或许和那通幽古路有某些关系。
难不成这古代通道，是以通幽古路为模板，建立而成的？
那始终无法锁定的一个未知之处，该不会和通幽古路有什么联系吧？
李小森心里做着各式各样的揣测。
当然，这不是眼下的重点，所以李小森只是走得较慢，并未真的停下脚步，方向始终是直冲着北欧而去。
李幸倪不再吭声，李小森也不主动开口。
又走了大约半个小时，两人并肩从一处通道出入口走出来。
眼前是一片冰雪的世界，似乎还在南极，不同的是，这里虽然寒冷，却有着浓重的人味儿，不像南极在六年前的大逃亡之前，根本是人迹罕至的蛮荒雪域。
天很蓝，有风，但无雪。
一片不算高的山脉环抱着一处小小的港口城市。破冰船在轰隆声中离港远航。
城市中大多是平房，但一个个色彩鲜艳，在这素白的天地间，很是生动好看。
这里有着南极没有的人的味道。
已到北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