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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傲骨铁心     司礼监txt下载     司礼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二章 劈死你个狗太监

    “此事交给张公公办。”

    魏公公随手将信交给田刚,溧阳知县为他老人家请立生祠,饶是他老人家脸皮够厚,这接下去的手尾他老人家也不好自个出面料理,交给张虎去办最是合适。

    那张虎原是高淮飞虎军的统领,人长得极其熊壮,面黑无须,力大如牛,曾在广宁和当地驻军将领比武,结果七比七胜,令得广宁那帮军将无不佩服。其先是高淮的私卫,后来飞虎军成立便任了统领,和另一个太监孔贞被外人视为高淮的左右双臂。那孔贞的弟弟孔学便是前不久发生的妖人谋反案的主谋之一,被魏公公指示田尔耕处死了。

    孔贞下落却是到现在都没查出,魏公公临出京时特意叮嘱崔应元秘查此事,勿要将那孔贞找出。一是绝隐患,二是为高淮藏银。想那高淮在辽东为矿监税使十年,岂能不攒下万千家当,可垮台之后那些钱财却愣是不见踪影,这当中没有鬼才怪。

    魏公公有自个当镜子,可不相信高淮清廉无比。如今高淮被发在南海子种菜,守口如瓶,宫里想他钱财的也不敢对他太过份,毕竟高淮深得皇爷宠信,纵是倒台,常人也不敢对他下毒手。再者,这宫中当太监的,哪个没有人脉网络,谁敢保证对高淮下手狠了不会被人咬上一口。

    最重要的是,唇亡齿寒。天下那么多矿监税使,外面人弹劾就罢了,这宫里自家人也要落井下石,真正是犯众怒的。

    种种顾虑之下,也就任那高淮在南海子了,便是马堂也不敢下杀手。魏公公这边肯定不能到南海子提高淮,所以只能从其下面人着手。秘查孔贞下落,也算是个努力方向,找到更好,找不到也不打紧。

    孔文张武。

    张虎其人,于原飞虎军威信极高,而魏公公的起家班底又恰恰是原飞虎军出身的郑铎等人,因而后来杨镐帮忙将飞虎军那帮人弄进关内交给魏公公后,这张虎自然就要好生安置。冒然处死张虎,易使飞虎军那帮人寒心,毕竟这帮人不少都在皇军出任中高级将领,是皇军战斗的骨干。

    但显然,魏公公不愿张虎再有兵权,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张虎要是有了兵权,到时候是听张公公的还是听魏公公的呢?

    所以思量再三之后,魏公公让张虎统领现有的情报系统,负责和宫中、锦衣卫、东厂等机构的“外联”。这也是人尽其用,张虎虽是太监中的带兵者,然其身为高淮的左右臂,在宫中人脉自是有那么一些的,而且一昧武勇也不可能升的那么快,如此一来,一些魏公公不便出面的事,交给张虎去做也合适。

    至于张虎怎么处置此事,魏公公没有明言,主要他也想看看这份奏疏递到朝廷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内心里来讲,活而立生祠,还是很有排面的。

    “另外,你带个话给宋四宝,让他送那知县五百两纹银,顺便打探一下给咱家立生祠是这大千自个的意思,还是别人的主意。”魏公公随口吩咐一句,这要是大千自个的意思,那公公得好生用用这个机灵人。可要是别人的主意,就得看看这人藏的是祸心还是好心了。

    “是,公公!”

    田刚躬身领命而去。

    “生祠,生祠...”

    望着田刚远去的身影,魏公公笑了笑,历史在这里给他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啊。细说起来,当初在辽东时,他魏舍人持白牌斩城隍爷,百姓们可是给他魏舍人修了像的,更有蒋方印弄出来的《魏舍人小像传》一书流世,所以嘛,修个魏公公的生祠似乎也没什么不好嘛。

    只是不知道皇爷看到这奏疏,会不会骂咱的娘...

    魏公公打了个寒颤,撇了撇嘴,从脚下的竹筐中拿起一个刚刚从地里刨出来的红薯,想用水洗洗四下却无沟渠,海水又咸的很,便随手拿白帕擦了擦,然后旁若无人的啃起了皮,之后咬了一口,倒是香甜。

    在公公的记忆中,后世流行的穿越小说中,重生之人穿越之后大多数第一件事就是设法获取如番薯、玉米、马铃薯等高产作物,以此增加人口,然后就是想办法修高炉炼钢。

    粮食、钢铁,这两样东西几乎是穿越小说中主角称王称霸的根本,尤其是在一些明朝题材的穿越小说里,如穿到崇祯年间的主角们肯定要靠推广玉米和红薯解决粮食问题,从而消弭农民起义,给咱大明续了一口气。

    实事求是讲,番薯这种东西确是好东西,能当饱,遇灾荒年可活命无数。但魏公公打心眼里却又不喜欢这个东西,他对番薯的看法倒和福建巡抚黄承玄差不多,都认为此物可应急,但却不能当作常规作物推广。

    原因就是,久食之,面黄、人瘦、肌无力。

    封建统治下,老百姓只要饿不死便是德政,要大力表扬。如果百姓人人活得跟菜秧子一样,那就更好了,尤其是对异族政权来讲是好上加好。但公公不是异族,他和百姓是同胞,所以他要的不是饿不死,而是要人民身强体壮。

    想让人民富裕,在国力达不到的情况下,唯有积极对外开拓才是正途。

    公公大办海事,正是要应了这积极对外开拓。

    家里没粮不要紧,我们可以走出去,外面的世界很大!不为人民想办法,一天到晚鼓励人民吃瓜咽菜算什么!

    交待完此事后,公公见天色已晚,便拉着洛洛儿上了八抬大轿,命回提督衙门。途中,又看了些公文。主要是溧阳铁场征兵情况,还有南都内守备厅购买军械的事。约摸戌时,公公回到了位于泗塘镇的提督海事衙门,正准备进去的时候,不远处却传来一妇人的咒骂声。

    那妇人咒骂之声中又带着哭腔,极其尖利刺耳,远远听去,好像是在骂魏公公,说他是什么杀千刀的狗太监,老天爷怎么不把他劈死的。又骂什么世道黑透了,官官相护,杀人不偿命什么的。

    “怎么回事?谁在那骂?怎的就要要打雷劈死咱咧?”魏公公惊诧。

第一百一十三章 魏公公断案

    公公不能不惊诧,自他为太监以来,便严于律己,从不曾干那贪赃枉法、欺男霸女之事,对百姓更是亲之爱之,始终与百姓打成一片,更是时时刻刻将“为皇爷服务”和“为百姓服务”这两个宗旨当作自己为人处事的基本原则,毫不夸张的说,若当下宫中要评模范太监,他魏公公绝对能够高票当选。

    然现在,却有个妇人在大街上公然咒骂他魏公公,要老天爷打雷劈死他魏公公,这让魏公公惊诧无比的同时也是十分委屈,为了弄清是怎么回事,他老人家立时命左右停轿,尔后吩咐东厂的试百户齐祥芳带人去看看发生何事。

    与此同时,又有镇守衙门人员见妇人惊扰到魏公公,忙遣人处置。齐祥芳稍后来报,说是大街骂人的乃是泗塘镇上的一张姓妇人,其已将人抓了移送镇守衙门处置。

    吴淞这一片自从苏州府脱了籍隶了海事特区后,境内民政事务现都由镇守衙门负责。这民政事务自也包括刑律等事。

    不过这是特例,其余各地镇守中官却是不问民政刑律等事的,如南京镇守太监(内守备厅)不涉南京刑部事,大同镇守中官不问大同知府事。

    吴淞这里皆由镇守衙门负责,最大的原因便是大明皇帝亲军的存在令得应天巡抚、苏州知府无法过问特区之事。

    这也是魏公公所希望的“独立”性,唯有特区独立于旧有体制,方能发挥更大的作用。当然,既特区寻求“独立”,那么治下军民事务镇守衙门便理当承之。

    特区刑律这一块便是由镇守衙门分巡检万和负责的,此人原是直殿监的奉御,掌监中事犯文书录入事,到了特区这边管刑律,也算是半个专业对口。除了这万和,两个衙门上上下下也真是找不到第二个精通刑名事务的。人材方面,魏公公还是短缺的很。

    “抓人?”

    魏公公对此却感到有些莫名奇妙,“为什么要抓人?打人骂人这种事咧,民间常见,大多因气盛不平所致。那妇人当街骂咱家,肯定是事出有因,咱叫你去看看,是叫你问问那妇人为何骂咱,可不是叫你去抓人。”

    齐祥芳这才意识会错了魏公公的意思,把事办错了,忙道:“属下这就去把人放了。”

    “当然要放,不过骂几句哪能把人抓了呢?咱大明律可没不许人骂人的。”

    魏公公点了点头,又吩咐齐祥芳道:“这样吧,你把那妇人带到咱家这里来,咱家须得问问她话。这好端端的就要老天爷打雷劈死咱家,她这是对咱家有多大的恨咧?”

    对于人民内部矛盾,魏公公向来提倡以解决问题的实际态度去化解矛盾。对于非人民内部矛盾,魏公公则坚持以解决人来解决问题这一方针。人没了,自然也就没有问题了。

    “是,厂公!”

    和别人对魏公公的称呼不同,齐祥芳始终以魏公公在京中暂代东厂太监职位相称。当下就去带人,很快,便将那张姓妇人带了过来。

    张姓妇人看着约摸四十左右,头发蓬松,像是好多天不曾梳洗,身上的衣服更是脏的很,若粗看还以为是哪里的乞婆。

    “这位大嫂,你过来,过来嘛...咱就是你骂的那个狗太监咧,不过你不用害怕,到咱家面前来说说,你到底为啥子要骂咱家咧。”

    魏公公态度很是和蔼,他老人家也从来不在人民群众面前摆公公的谱,抖太监的威福。只是那张姓妇人显是受到东厂番子的惊吓,这会人还处于惊恐之中,身子还在微微颤抖着,哪里敢上前去和她方才骂的狗太监说话哩。

    魏公公见状心有不忍,但也不便斥责齐祥芳等人,细打量这张姓妇人,见其面容十分清瘦,更有病色,想到先前她所骂之言,心中便有了些数,于是轻步上前,吩咐左右去搬把凳子来。

    “大嫂真的不必害怕,咱家不是吃人的猛兽咧。世上事,必有困果,你既当街骂咱,想来定是咱哪里做错了。但你若不说出来,咱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哪里错了,那样一来,你就是有再大的委屈,天大的冤枉,咱也还不了你公道啊。”

    说话间,魏公公竟然伸手扶那张姓妇人坐到凳子上,此举让闻讯而来的镇守衙门人员都面有虑色,而远处围观的百姓见了则都有些激动。

    张姓妇人本还处于惊恐和浑噩之中,但听了魏公公所言,却是一下惊醒,她怔怔的看了眼面前的年轻人,抖抖索索的坐到了凳子上。内心直觉这魏太监怕不是坏人,若是坏人的话,怎会对她这么好呢。再想刚才自己在街的咒骂之语,不由感到内疚,不断地责备自己,红着脸抬头大着胆子说道:“这位公公,方才是我不好呢…我不应该骂你…”

    “没有什么该不该的!咱若做错了,就该骂!”

    魏公公摆了摆手,亲切的对这张姓妇人道:“大嫂也千万不用难过,更不要感到害怕,你现在就告诉咱为什么骂咱,若是有什么困难,咱家帮你解决。总之,咱家现在就站在你面前,你就大胆的和咱家说心里话,你若不说心里话,咱家怎么才能和你们百姓一条心呐!”

    言毕,又一脸正色道:“倘若大嫂真的受了冤枉,受了咱家下面人欺负,也不用怕,都说出来,咱家别的做不到,但替你讨个公道,出口恶气还是行的咧!”

    这话叫那帮镇守衙门的人听到后,个个色变,就连向来老好人的分守张华听着,都心下忐忑起来。

    “公公,我有冤,有恶气!”

    魏公公的这番话触动了张姓妇人的心,尤其是其态度鲜明的表示让她备受鼓舞,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对魏公公道:“公公,自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可我儿子叫人杀了,凶手不但不偿命,还一点事也没有,这一口气我实在受不了!...”

    想到儿子的惨死,张姓妇人忍不住失声嚎哭起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青天魏公公

    感谢大佬“小哥”对魏公公事业的支持!

    皇明百姓会永远铭记哥的。

    .........

    “还有这种事?!”

    张姓妇人所言让魏公公勃然大怒,这简直是没王法了!愤怒之下转身朝镇守衙门一帮人拂袖怒喝道:“给咱说说,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这...”

    镇守衙门一帮人见了魏公公这怒气腾腾的样子,哪个敢上前答话,一个个低着头生怕叫魏公公喊到名字。

    “怎么,没人和咱家说说吗?”

    魏公公冷冷扫视众人,他老人家此刻真是怒火攻心,这等无法无天的事情竟然发生在他老人家引以为傲的海事特区,简直就是在他老人家心窝上捅刀子啊。

    要是事情传到皇爷耳里,他魏公公不拿个十万八千的能摆得平?纵然银子能摆平皇爷,可在皇爷心目中,他魏公公定然是要减分的,这个后果就严重的多。

    “公公...”

    分守张华是实际主持镇守衙门事务的中官,张姓妇人之子被杀之事虽是负责刑律的万和审结,但最终签署认同此案结论的却是他张华,因此真追究起来他张华难辞其咎。只是这件事却不是如魏公公所想那般官官相护,贪赃枉法什么,而是真有难判之处。

    这世上,有的时候未必杀人就要偿命了。

    “到底怎么回事?”

    魏公公对张华的人品和能力还是认可的,因此态度稍缓,他希望张华能够将事情缘由说清楚。

    “禀公公,事情是这样的...”

    张华硬着头皮将情况简短说了下。

    ........

    原来这张姓妇人有一子名赵平安,年方十一岁,为人甚是老实,说话也有些结巴,因小时在摇篮中双脚没有约束好,所以走路有些畸形,故而常被附近同年龄的孩童戏耍逗弄。

    月前,赵平安到隔壁村姨母家去时,途中又遇到几个平日常欺负戏耍他的少年孩童。因母亲吩咐要早点到姨母家,赵平安便鼓起勇气让这几个少年孩童不要再欺负他,使他早点到姨母家好使母亲不责骂,谁知那几个少年孩童听了这话却一起殴打起赵平安来。

    许是赵平安平日受够他们的欺负,这一次又被几人打,一时气不过便张嘴咬了一个打他的少年手臂。这一下惹恼了那帮子少年孩童,其中一个竟然拿了一块青砖砸向赵平安的额头,把赵平安砸的当场是血流不止。那帮子少年孩童见状,不但不停止行凶,反而倍本加厉继续拳打脚踏,最后打的赵平安动都不动,这才一哄而散。回去之后,这帮子小年孩童也浑没将此事当回事,更不曾与大人说起过。

    一个多时辰后,过路人才发现了躺在地上的赵平安,却惊讶的发现这个孩子已经死了,路人当时就报了官。负责刑案的镇守衙门分巡检万和闻听出了人命案,急忙带人赶到现场,经仵作检验,赵平安是死于失血过多。这种案子也不难破,万和通过走访很快就锁定了行凶的几个少年孩童,并迅速将他们缉拿归案。

    只是案子虽破,但如何定刑却是犯难。

    万和一一审问过,行凶的几个少年孩童最大者不过十二,最少者只有九岁,这个年纪实在是太小,依大明律根本无法判处死刑,甚至都没办法判流刑等罪名。

    最后,万和只得按大明律法条文,要那十二岁的少年家中出银三十两赎刑,余下几个年纪更小的一律交还家中,其家中每户出银数量不等以为赵平安的烧埋之用。

    判文一出,行凶少年孩童父母都是出一口气,可那赵平安的母亲哪里能接受这个判决,当时就哭着到衙门闹将起来,说判文不公,她儿子死的冤枉。可张姓妇人闹的再凶也没用,律令如此,那几个少年孩童的确太小没法判刑,因此万和等人纵是同情于她,也不得不按律法行事。

    这个判文也得到了张华的签署,本来是需镇守中官用印的,但因魏公公去了南都,所以暂未报呈。魏公公回来后又直接去了军港,张华这边便想等魏公公回来再呈递用印。哪曾想,那赵平安的母亲却公然在大街上唾骂起魏公公和相关人员了。

    张姓妇人不知事情具体情况,自本能以为这衙门里的人包庇凶手,而这特区又是以那魏太监为尊,自然而然就要痛骂魏公公了。

    此案发生之后,民间议论纷纷,但多是同情赵家,对镇守衙门所判倒是没有多少质疑。

    毕竟,那帮行凶的也是孩子。

    小孩子不懂事杀了人,难道真要小孩子赔命不是。

    百姓们最直接的看法就是那些行凶者的父母应当多给赔偿予赵家,而张姓妇人天天到官府去闹,要那帮孩子以命赔命,未免就有些偏执了。

    ..........

    张华将事情前因后果说了后,直接负责刑律的万和硬着头皮上前道:“公公,律法如此,非我等贪赃枉法,包庇凶手,还请公公明断!”

    张姓妇人听了这话,哭着起身指着万和道:“难道我儿子就白死么,我儿也才十一岁啊!...你们衙门为什么要将凶手放还,你们对得起我死去的孩子么...呜呜...”

    因为过于激动,张姓妇人险些昏厥,魏公公忙让人扶她坐下,又叫郎中过来照应,免得出意外。

    “万和,本朝律令对这少年杀人到底有何规定?”魏公公将张华、万和等叫到一边,他得先搞明白大明律对这种小孩子杀人有没有具体规定。

    “回公公话,律令十五岁以下的儿童触犯流刑以下罪名,均可用钱赎刑。犯加役流,逆缘坐流、会赦犹流这样的重罪不可以用钱赎刑,但也不必服苦役,只需服刑。若年纪实在太小,按律责由父母管治。”万和任了这镇守衙门刑名事务,对大明律倒也精研过。

    “也就是说犯了流放罪以下的只需拿钱赎罪,犯了流放罪等的只需服刑,无须苦役了。”

    “是,公公。”

    “那犯了杀人罪的要是年纪确是过小,就无法刑罚?”魏公公皱了皱眉头。

    万和未答,张华则道:“公公,前宋仁宗年间,宁州有九岁男孩参与斗殴杀人,地方官府报于仁宗,仁宗只判肇事者家人赔银烧埋,免于刑责。此后类似案件,多以仁宗所判为准。”

    张华言外之意自是凶手年纪真是太小,连皇帝都要赦免不加追究,以后官府再遇相似案件,便多是赦免,渐渐就成约定成俗的事了。所以,魏公公纵是同情这张姓妇人,也不能违了律令和人情,不管怎么说,这种判决结果就是拿到朝堂上讨论,也是挑不出什么大错的。

    “宋仁宗看来只将此案归于小孩嬉笑打闹,他这天子做的未必称职。”

    魏公公摇了摇头,回头看了眼伤心欲绝的张姓妇人,忽的吩咐万和道:“你马上带人将那几个行凶少年孩童带来。”稍顿,又补一句,“其父母亦一同带来。”

    万和不知魏公公意欲如何,但不敢不应,忙带人去办此事。未几,那几个行凶少年孩童及其父母就被带到魏公公面前。

    他们本就是这泗塘镇上的人,各家孩子犯事之后自要在家看紧些,生怕那赵平安的母亲发起疯来报仇,所以一个个都在家呆着。

    魏公公扫视了他们一眼,发现行凶的少年孩童并没有什么惊惶之色,似乎对自己所犯的事都没什么深刻印象,眼神一个个的都很无辜状,好像不关他们事般。

    而他们的父母倒是有些神情反应,但也顶多是对那伤心欲绝的张姓妇人有些许不忍和愧疚之色,但除此以外不见什么担心,想来知道按律他们的孩子也判不了什么,顶多就是罚些钱而矣。

    害死自己儿子的凶手被带过来后,张姓妇人明显情绪激动起来,几次想挣扎着去和这帮凶手拼命,但几次都被人拦下。这会却是不哭了,只瞪着通红的眼睛望着那些凶手,此举让那几个少年孩童才有了些害怕,要么就躲在爹娘后面,要么就是把脑袋往母亲怀中一埋。做父母的则一边护着哄着自家的孩子,一边警惕的看着张姓妇人。

    魏公公将眼前发生的一切看在眼中,他沉默片刻,走到那张姓妇人面前,沉声道:“大嫂勿要伤心,也勿要冲动,待咱家与你重判此案,为你儿子讨个公道便是。”

    言毕,负手走到那帮行凶少年及其父母面前,先问行凶者:“张平安可是尔等杀害?”

    几个少年孩童都不吱声。

    魏公公又问他们的父母:“你们可有赔偿赵家?”

    少年父母们都将头低下,判文下来后,只有一家交了五两罚银给衙门,其余诸家都没有赔偿。

    魏公公也不与他们多言,扬声说道:“先贤有言,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前番判文有误,不合常情,咱家现在重判,你们的儿子犯了杀人罪,无论如何也不当饶过。”

    听了这话,几个父母都是惊住,其中一女人护子心切,生怕面前这太监瞎判,急忙嚷道:“判文已下,怎么能改?...我家孩子年纪小,不懂事,以后我们多看着些便是。”

    其余几家父母听了这话,一个个赶紧附和,均是害怕这魏太监真要他们的孩子赔命。

    “不懂事不是杀人可以饶过的理由!”

    魏公公冷哼一声,也不理会这些父母,自顾自说道:“一日一文,千日千文。今日杀一人,明日便能杀二人...哼,小小年纪便知行凶欺人,更恶意杀人,若不重判,便是对律法之玷污,对王法之不敬,对死者之不公!...刑房听记!”

    万和一凛:“属下听记!”

    魏公公大手一挥,判道:“凡无故恶意杀人者,俱当不问年龄,斩之!若因年幼而免于刑责,只会助长其恶心,纵容其恶胆,非教诲之道。今咱家以江南镇守中官之职宣判陆小宝、郑成儿等数人犯故意杀人罪,处斩刑!”

    “啊!”

    行凶少年父母都是惊呆,其中两个吓的险些咬着自己舌头。而那几个少年孩童却还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太监所言意味着什么。

    不等那些父母回过神来,魏公公竟又判道:“着陆小宝、郑成儿等凶犯父母之家产一律罚没俱交赵家以为赔偿,各家父母判充军,若另有亲属闹事者,连坐。”

    这判决一下,行凶少年的父母们立时叫嚷一片,一个个都是不服。有跟张姓妇人一样嚎啕大哭的,也有吓的瘫坐在地的,也有搂着儿子吓的只知发抖却连话也说不出的。而那几个行凶少年直到这时才意识到他们究竟做了什么,会受到什么样的惩治。那十二岁的少年抱着他娘直喊:“娘,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啊!...”

    其余几个少年孩童也是吓的哇哇大哭,有一个都尿了出来。

    场面乱成一团。

    离魏公公最近的一个男人喊道:“这位公公,你不能这样判,冤枉,冤枉啊!”

    魏公公朝他看去:“有何冤枉?”

    “纵是我子杀人,却于我等父母有何干系?公公岂能罚没我等家产,判我们充军呢!”那男人是又惊又怕。

    “子不教,父之过。咱家问你,你若平日对尔子严加管教,使其明是非,尔子如何会行欺人之事,又如何会行杀人之事!...有因必有果,若非你平日纵容,那张平安又岂会横死!”魏公公厉声道。

    那男人闻言滞住。

    “公公,这判法是不是太过严苛了?”

    张华没想到魏公公竟然如此宣判,不但将行凶少年孩童尽处斩刑,连他们的父母都要连坐充军。这判罚不但于情不合,于律令也不合。翻遍大明律,也不曾有子女犯法,父母连坐的。

    “律法令条重于惩治,但更重在预防。咱家用重典,便是要那些小儿辈知晓律法之威严,使其不敢以身试法!更是要那些养子不教,纵子为恶的父母知生养,知管教,不然,律法无情!”

    魏公公心意已决。

    “可这等判罚,刑部怕是不肯,陛下也怕是不准啊。”张华必须提醒魏公公,他的判罚真是胡判。

    “嗯,既如此,便先行刑吧。”

    魏公公说完这句,走到那张姓妇人面前,低声道:“大嫂,咱家这判罚可还公平?”

    “青天,青天大老爷啊!”

    张姓妇人“扑通”一声跪倒在魏公公面前,泪流满面,“我儿不白死,我儿不白死啊!”

第一百一十五章 公公很怕死

    法,在于威。

    唯畏法者,畏法之威者,方不犯法。

    所谓严刑峻法之恶名,全然来自于犯法身,而非守法者。律令对恶者、对宵小辈越严,则于守法者便是最大的公道。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无关年龄大小。

    魏公公认为,越是年少者杀人,越当严惩之,因为此辈心中已开满恶之花,无法救赎。任何试图挽救少年杀人犯者,都无异于与虎谋皮。任何试图对此辈的宽容,都是对天理的违背,对社会的不公。

    “今日宽恕一人,明日便能宽恕二人、三人,此绝非律令之人道,也绝非律令之温情,而是对我大明律令的推翻、不敬,如千里蚁穴般,长此下去,我朝律令便沦为极少数人玩弄的把戏。如那少年行恶者,一纵再纵,岂不是叫我皇明律令反倒成了他们行凶的护身符么?咱家管不了外面的事,咱家只知道在咱家的治下,这种颠倒黑白的判令绝不能发生,否则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咱们的百姓畏惧那些少年为恶者,那些无辜的死者家属连讨个公道的机会都没有!”

    魏公公又对镇守衙门、海事衙门上下官吏说道:“将心比心,若尔等有子女、亲属遭那少年为恶者杀害,尔等难道就真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逍遥法外,任他们在外面继续胡作非为么?”

    “是,也许你们会说你们是官咧,当官的子女、亲属哪能遇上这种事?可你们有想过咧,你们是官,你们的子女、亲属也会是官么?君子之泽,不过五世而斩,若尔等不严于律令,那赵平安的悲剧便有可能发生在你们的后代身上。”

    魏公公语重心长,虽然两大衙门的主要官员都是太监,但是太监也有后人啊。他们有侄儿,有侄孙,有养子继子,咱大明朝可不曾不许太监娶妻,更不曾不许太监有后。开国两百余年来,这当太监的立了功,哪个不是和那正常人一般荫妻庇子的。

    所以,现在执法严,不但但是为百姓,更是为这些执法者自身。

    天道好轮回呐。

    “朝堂诸公有什么公断,与咱有何关系?皇爷那里,咱家自会分说,你们只要明白一点便行,那便是永远听咱的话,咱叫你们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

    在魏公公的力主之下,陆小宝、郑成儿等五名少年行凶杀人者被处以斩刑,凶犯各家父母依令罚没家产,投充皇军以服苦役。

    此案在特区引起了极大轰动,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凡有子为恶者无不寒颤,社会风气为之一改。

    但此案同样引发了大理寺、都察院、刑部的非议,不过这是后话了。有关此案详情以及自己为何要如此重判的原因,魏公公已然修书一封八百里加急递进宫中。

    当然,常例,公公每次给皇爷递信、递条子、递奏疏密揭什么的,都必备个万儿八千孝敬。

    再穷不能穷皇爷,再苦不能苦贵妃。

    公公相信,只要自己始终坚持这两点,那就算天塌下来也不打紧。

    处理完此案的第三天,四明相公沈一贯遣来学生姚宗文催促魏公公发兵,称前番拟定联合舰队一事已和福建巡抚黄承玄通气,福建方面对三方组成联合舰队并无异议,并且黄承玄日前已亲往中左所坐镇,福建水师提督侯安之亦已整顿福建水师精锐战船数十艘进驻澎湖巡检所,福建方面为此次远征动员了舟师万余,钱粮若干。若再不发动,每日消耗都是天文数字,以福建之贫瘠万难长久,故江南和浙江方面当速发动。若不然,只有江南和浙江方面为福建提供钱粮接济才行。

    “福建有舟师万余?”

    魏公公笑了笑,他可不相信福建能动员这么多兵马。

    “黄中丞稍许夸大或许,不过数千却是有的。公公须知,这大军一动,必耗钱粮,福建确是不如江南和我浙江,有些困难也确是存在。”

    黄承玄是浙党举荐的福建巡抚,身为浙党下一代骨干的姚宗文肯定不能拆他的台。

    “咱家这边准备的差不多了,海军已经编组完毕,只待咱从江北购的粮食运来就能出发。”

    魏公公没有哄骗姚宗文,皇军陆海两军的构建准备工作的确已上了轨道,截至目前为止,近卫师团的第一旅团已经满员,第二旅团的第一、第二大队也已经组成,第三大队和第三旅团也正在抽补整编中,炮兵联队和辎重联队已经成军,现在陆军方面能够动员的战斗部队在万人左右。

    海军方面,自联合舰队整编方案出台后,海军方面已经抽出120艘主力战船充为联合舰队的常备舰队,官兵训练和弹药补充都有条不紊。而仅就此次战役目标来讲,业已补充完成的陆军兵马是绝对能够担负战斗任务,荡平东番土著和有可能存在的倭寇及西洋海盗的。更何况,这次是三家联兵,非皇军一家。

    所以,出兵是没有问题的,问题在于公公派人到江北购买的粮食还没到位,另外一点公公却是不好和姚宗文说他怕死。

    公公不是怕上战场,他老人家可是亲手宰过洪太主,也在宽奠亲自指挥过战斗。所以,战场上的生死公公是真没放在眼里,他老人家是怕台湾的障疫和疟疾。

    国姓爷的前车之鉴公公可是记忆深刻的,因此,公公在等一样东西金鸡纳霜。

    金鸡纳霜是印第安人用来治疟疾的良药,公公对此药的具体不甚了解,但知道这种药现在是有的,并且被西班牙人掌握着。早在一年多前,公公就已将寻找金鸡纳霜的任务交给了他在扬州运河上救起来的西洋传教士郭居静。

    郭居静得公公所助,已经在特区这边建了座教堂,并且还参与了江南制造总局火器的研发,加上公公自诩为虔诚的天主教徒,又有教名,还在实际行动中表示出了对天主教在大明传播的支持,因而在郭居静眼里,这个大明皇帝的宠奴的确算半个自己人,故而对于寻找金鸡纳霜一口应下。

    当然,金鸡纳霜是中国人对此药的称呼,西洋人目前如何叫,公公不知道,但只要找来的是治疟疾的就行。上个月,郭居静有消息报来,说是已经找到这种药,将在月底的时候同在澳门雇佣的一些技术人员一起前来特区。

    因而,哪怕时间再急,沈一贯催的再紧,公公也得等一等。

    他老人家可是万金之子,实在是不便涉险啊。

    为了大明皇军将士的生命安全,公公也得等一等。

第一百一十六章 庞麦臣大主教

    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除了金鸡纳霜外,公公肯定得备青蒿素。不过以现在的水平肯定无法提炼,所以他老人家便叫干儿赵宝乐到处收购青蒿,足足买来了两大船,现在都在阴晒着。虽然不知道没提炼的青蒿有多大作用,但如老牛饮酒般囫囵下咽,想来也当有些效果。

    再怎么没用,也聊胜于无吧。

    想来老天爷都被公公为国为民、关怀生命的满满诚意打动,没过两天,郭居静那就传来了好消息,说是澳门过来的人已经到了。

    澳门那边一共来了84人,其中由耶稣会帮忙招募的技术人员有35人,这些技术人员主要都是火器和锻造方面的。另外还有26名雇佣兵,有西班牙人,荷兰人,葡萄牙人、法兰西人。这些家伙都是有奶便是娘的主,堪称早期的东方冒险家,具备一定的军事素质,是魏公公特意让郭居静帮他招募的,为此开出是绝对是高薪。

    公公希望,未来的大明皇军组成要多元化,要吸引世界各地的人才加入,大家一起撸起袖子打天下,发大财。

    多元化会不会使大明皇军的本质变色,这个问题魏公公给出了很好的回答。他认为只要始终坚持“一个世界、一个军队、一个领袖、一个信仰、一个民族”的思想方针,那么皇军始终为大明人民服务,始终为大明皇帝服务的建军根本就不会动摇。

    魏公公在最新讲话中就明确提出,只要大明皇军始终代表皇明先进生产力的发展要求,代表皇明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代表皇明人民的根本利益,那么大明皇军就会永不变色,就会以大海之躯吸纳万千流水,带领皇明百姓走向繁荣昌盛。

    “咱家招些西洋人来,我们皇军中呐有些同志有意见了,认为咱们是皇帝亲军,怎么能掺些异族呢?这个想法不好。什么是异族?我们呐首先得搞清楚这个问题。在咱家看来,异族就是和咱们不一条心的人,对这些人,咱们皇军必须要给予坚决打击,毫不留情的打击。但如果人家和咱们一条心,事事跟着咱们干,事事替咱们干在前头,这个咧咱们还怎么能说人家是异族呢?好比说咱们皇军现在不也有女真人、蒙古人、日本人、朝鲜人嘛。这些同志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有哪个能说他们还是异族吗?

    所以嘛,大家不要有什么担心和顾虑,端起碗来喝酒,放下碗来撒尿,该昨干就昨干,不管加入咱们皇军的是白皮子还是红皮子,是蓝眼睛还是黑眼睛,只要他们听咱们的话,替咱们干事,那就都是同志!”节选自《皇军未来多元化的争论》

    ..........

    除了西洋技术人员和雇佣兵外,余下的是两个汉人通事和九个教士,这些教士都是从欧州刚过来的,带队的正是魏公公的老相识、去年往梵蒂冈述职的史泰隆。金鸡纳霜正是史泰隆托西班牙教会买来的。

    公公闻讯大喜,加之求才若渴,当下就命备轿去了他为郭居静免费修建的东方教堂。这座东方教堂是典型的中式建筑风格,如果不是顶端树立的十字架,任谁也想不出这会是座西洋人的教堂。就现在这幅样子,路过的百姓也只当是哪个地主或是退仕老爷修的园子。

    在东厂诸番的簇拥保护下,公公八抬大轿落在教堂前的小广场上。郭居静等人早早就迎了上来,魏公公落轿之后,首先看了眼头顶上方的十字架,目光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和鄙视,之后视线落在了小广场上的那块石碑上后,方才感到满意。

    石碑上用隶书刻着几个大字“没有庞麦臣,就没有耶稣会”。

    庞麦臣正是公公的教名,全名为“圣约翰*庞麦臣”,这是一个东西方文化结合的经典之作,一个充满贵族气息和浪漫主义色彩的名字。

    这个名字,也彰显出了魏公公决意走出皇明,迈向国际的雄心壮志。

    发现魏公公对石碑所刻汉字十分满意的郭居静,内心却感到了不安和羞愧。不安是因为郭主教从这石碑所刻感到了眼前这个大明皇帝家奴的野心,羞愧则是因为他默认了这块石碑存在。如果用中国人的说法说是,他郭主教在拍庞麦臣的马屁,这显然不是一个主教能做出的事。

    但是,郭居静真的没有办法,他曾经强烈抗议和反对过,可是在强势的庞麦臣执意之个,他这个主教的反对意见只能保留。

    因为,如果郭主教不变通的话,这座教堂可能就会因为资金缺少而无法修建完成,甚至连这块地皮都要卖掉。

    郭主教没钱。

    因和耶稣会在华会长龙华民意见不合,郭居静等原属利玛窦一系的教士不但在耶稣会失去了发言权,连带着经济方面也受到了极大限制,所以如果魏公公不支持的话,他们根本无法在江南立足,更休谈在这个大明朝新成立的特区拥有一座属于他们的教堂。

    权衡利弊之下,郭主教只能默认这块扎眼的石碑存在,哪怕这块石碑不伦不类。他能做的仅仅是让这块石碑放在外面,而不是放在教堂之中。那样的话,他会更加难堪的。

    让魏公公有些意外的是,金尼阁居然也在,这个比利时人并没有和郭居静一起留在特区,而是去了南都走“上层路线”去了。

    不过这条上层路线金主教走的很是艰辛,据内守备厅的陈福公公说,金尼阁在南都城中的勋贵中几乎没有什么收获,倒是内守备厅被他发展了几个信徒,不过都是些低品职司的太监,没什么重要人物。

    魏公公当时随口问了下都是哪些人,陈福说了几个魏公公都没印象,只一个叫庞天寿的奉御让他心中嘿嘿了一下。

    这个庞天寿不是别人,正是崇祯朝的御马太监,弘光朝时的两广珠池太监,闻南京已陷,遂事隆武帝,改任司礼监,而获重用。

    隆武帝希望通过耶稣会士从澳门获得西方军事援助,庞天寿便以教徒身份之便利,穿梭于隆武帝与西洋教士之间。隆武帝殉国后,庞天寿带着招来的300名葡萄牙士兵转投永历帝,后跟随永历转战粤、桂、滇、黔,忠心耿耿,深为永历信任,升任司礼监掌印太监,提督勇卫营。此人虽晚年与马吉翔勾结,坏了不少事,但总体上看还算得上是一个贤寺。因而魏公公不意除去此人,正如他对高起潜般,不管这些人原来干了什么事,眼下其实都是苦命的小人物,犯不着为难他们。

    许是在南都发展不顺,加上听郭居静说魏公公对天主教十分重视,所以金尼阁有点后悔当初的决定,这次借着史泰隆回来到特区来,也是想走一走这个大明皇帝宠奴的门路,为天主教在江南的传播做些贡献。包括郭居静在内,原利玛窦一系的耶稣会教士压力都很大,龙华民那边实在是太过强横了。

    “尊敬的庞麦臣阁下!”

    史泰隆依旧保持着他对魏公公的尊敬,深深的向着对方鞠了一躬,再抬首时,脸上明显有兴奋之色,似乎有什么好消息要带给对方。

    魏公公不以为别的,只道是金鸡纳霜的事,但发现郭居静和金尼阁等教士脸色都有些异样,不由奇怪,正准备开口询问,就听史泰隆很是激动的说道:“庞麦臣阁下,您知道吗?教皇听说了您的事迹后,特意册封您为东方的紫衣主教呢!”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太监可以当教皇么

    当太监的有体制,当和尚的也有体制。

    教皇是明白人呐!

    费了好大脑汁才从史泰隆那里弄明白这个紫衣主教是个什么玩意后,圣约翰*庞麦臣阁下对那位远在万里之外的教皇保罗五世由脸而生敬意。

    洋鬼子都是聪明人咧,保罗五世是想空手套白狼,指着他庞麦臣替梵蒂冈打下东方教区呢。不过,保罗五世也是敞亮,出手不凡,一下就拿出紫衣主教,血本下的不可谓不大。

    这个紫衣主教是个什么概念呢,魏公公琢磨了会,肯定比紫衫龙王要有逼格,套在咱大明的官员等级,那也是六部尚书这一级别的。

    具体说,天主教的体制也分七品,用洋鬼子的话讲叫“圣品七阶”。

    哪七阶呢,就是七品神父、六品主教、五品助理主教、四品教区主教、三品教区大主教、二品总主教、一品枢机主教。

    在这“圣品七阶”之外,具体负责事务工作的又有初等执事、总执事、助理执事、教区总助理执事、理事执事、总理执事七阶,称为“助祭七阶”。

    用咱中国人的话讲,这些个执事嘛就相当于“吏”,而那些主教们则相当于“官”。

    “官”与“吏”之上便是教皇本人,而被统治的就是那些崇信上帝的信徒,此系统也就是天主教的教权统治管理模式。在这个庞大的教会统治体系中,紫衣主教也就是总主教是属于高层统治阶级,专着紫衣紫帽。而枢机主教则着红衣红帽,教皇本人则着白衣白帽。

    白、红、紫三色,代表天主教会的至高无上权威。

    而现在,魏公公很荣幸的成为了那个紫色,他将成为天主教有史以来的第一个东方面孔的紫衣主教。

    在教皇保罗五世做出这个决定时,梵蒂冈教廷的大主教们就差吵到上帝那评评理了,可最终在保罗五世的强力推动下,这个任命还是被颁发下来,并由回来述职的史泰隆主教带回东方。

    除了带来了紫衣主教的任命,史泰隆还带来了教皇保罗五世给庞麦臣阁下的亲笔信,信魏公公肯定是看不懂的,但好在由史泰隆帮忙翻译。

    保罗五世在信中对庞麦臣表示了慰问和鼓励。教皇阁下指出,一个在东方深受人民爱戴的天主教徒足以代表教廷及教皇向东方的信徒展示上帝的力量。同时为了能够让上帝的福音更好的传播在东方,教皇及教廷在深思熟虑之后,决心正式组建东方教区,并任命圣约翰*庞麦臣为东方教区的大主教,史泰隆则为大主教的助理主教,负责协助大主教管理东方教区。

    “大主教,这是您的教服!”

    一个随史泰隆一起来到东方的法兰西教士将他一路护送的紫衣主教袍服捧到了新任东方教区大主教的面前。

    魏公公注意到,这件紫衣主教袍服的出现让在场的所有教士都感到了信仰的力量,但他却没有冒然接受,而是首先表达了对教皇的敬意,他很虔诚的转身面向西方,尔后对在场的传教士们说道:“如果你们当中有人回到教廷,请务必替我向教皇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并请一定转告教皇阁下,我庞麦臣在遥远的东方祝他福如东海,永远健康!”

    “阿门!”

    史泰隆欢悦的请求庞麦臣阁下接下代表紫衣主教的任命状和袍服,然而让他意外的是,眼前这位深受子民爱戴并且拥有一支强大武力的年轻大主教却突然沉默了,只见他凝视西方,似在思考什么。

    众人不敢上前打扰这位已被教皇册封的紫衣主教,大约过了小半柱香时辰,新任紫衣主教才转过身来,之后目光看向郭居静主教,朝他微笑示意,显然,这位紫衣主教想从郭主教那里询问什么。

    郭主教顺从的走上前去,默默随着庞麦臣大主教走到不远处的小河边。

    随后,两人有如下对话。

    “东方除了我之外,还有没有别的紫衣主教?”

    “阁下放心,教廷从来没有在东方任命过紫衣主教,甚至连助理主教都没有。”

    “为什么?”

    “因为上帝的福音在东方的传播并不顺利。”

    “噢,这样啊。”魏公公点了点头,继而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教皇是选出来的吗?”

    “是的,阁下。”

    “都是从什么人当中选举?”

    “阁下,教皇是从枢机主教当中选举产生。”郭居静补了一句,“就是红衣主教。”

    “那就是说,紫衣主教还没有选举教皇的权利?”魏公公皱了皱眉头。

    郭居静如实回答,紫衣主教确是没有选举教皇的权利。

    “那咱要选举教皇的话,必须得先成为红衣主教了。”魏公公内心觉得遗憾,保罗五世要是直接给他一个红衣主教的话就更美了。

    “只要大主教能够为教会立下功劳,是有希望晋升枢机主教的,到时就可以投票了。”

    郭居静这句话是有含义的,一是希望魏公公能为东方教区出力,二是指出他魏公公尚还年轻,来日方长嘛。

    “是嘛?”

    魏公公打了个哈哈,然后突然正色道:“那个...那个太监可以当教皇吗?”

    “嗯?”

    郭居静惊住了,是的,主教大人不是愣住,而是惊住。

    “我是说咱可以被选举为教皇么?”魏公公以为对方没有弄明白问题,又强调了一次。

    在大约两分五十六秒后,郭居静长长的吸了口气,然后也很郑重的以主教身份回答了这个天主教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问题。

    “教皇选举除了限定侯选人必须是枢机主教外,并无其它的限制。”

    “吆西!”

    魏公公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拍了拍郭居静的肩膀,亲切说道:“郭桑,你不远万里来到东方,是真正的上帝信徒,我是十分敬佩你滴。所以,咱如果接受教皇的任命当了这个东方教区的大主教,咱一定会重用你滴。你滴只要好好的努力,将来咱升了枢机主教被选为教皇,世界各地的红衣主教任你选!”

    郭居静无言以答,他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好像不是真实的世界。

    魏公公则是很高兴,在弄明白太监可以当教皇后,他对教皇的选举制度就更有兴趣了,因此继续询问郭居静。

    郭居静能干什么?他只能如实回答。

    “阁下,按照教会的制度,教皇由世界各地的枢机主教内部投票产生,除主动退位外,可终身任职,且不可罢免。”

    机械式的回答完后,郭主教不知为何感到自己的后背怎么在发凉。

    “终身任职,不可罢免?”

    这个回答让魏公公十分的不快,这要是终身制的话,赶上个寿比南山的,他魏公公有个屁的戏。

    不知为何,在发现庞麦臣阁下很不高兴后,郭主教居然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阁下,教皇是终身任职,不可罢免,但是...枢机主教们是有权另立反对派教皇的,嗯...也可以监禁、放逐等形式架空教皇。”

    说完最后一个字后,郭居静突然一下轻松许多。

    “郭桑,你,很好。”

    魏公公也是如释重负,有制度不要紧,只要有口子就行。他老人家坚信,选票这种东西,只要钱足够多,就一定能买到。

    紧接着,魏公公正式向西洋众教士宣布,他很荣幸能够被教皇陛下任命为东方教区的大主教,他将以一万分的能力和意愿去帮助教会在东方的传播。

    .........

    作者注:教皇和教宗是两种职位,但都是同一人,本书略教宗。

第一百一十八章 拯救日本的羔羊吧

    不过魏公公虽然表示接受教皇任命,但那是出于他是河南梆子信徒的原因,可无论是国籍还是官方身份,这个任命都必须经大明皇帝知晓并同意。

    否则,那就犯政治性原则错误了,是里通外国咧。

    具有无尚太监属性和无尚忠诚的魏公公,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教皇再大,也大不过咱皇爷!

    当然,皇爷那边应该是没有问题,毕竟在皇爷眼里,这些个西洋传教士和咱大明的和尚道士都是一样的,所谓的大主教也不过就是个主持、道长的意思。

    史泰隆和郭居静等人对此表示出了理解,因为在欧州,大主教们也是要得到各国国王承认的,不然教权和世俗权就容易引发争斗。

    主观上,这帮西洋传教士们也希望庞麦臣阁下的东方教区大主教的任命能够得到中国皇帝的同意和支持,这样也就意味着东方教区和天主教的传教权得到了大明官方的正式承认,这是多少传教士梦寐以求的。

    另外,史泰隆又告诉魏公公一个好消息,那就是教皇正式批准将《圣经》及弥撒经译成中文,便于东方教区的神父以中文行圣事。

    “要得,要得,既然咱们是东方教区,就得入乡随俗,要想使这里的人民信仰上帝,就得让他们读得懂圣人教诲嘛...老话昨讲咧?...噢,对,化胡为汉,化胡为汉。”

    新任大主教讲话很有道理,也很深奥。

    圣经等于圣人教诲?

    史泰隆和郭居静等少数几个听得懂中文的主教们认真的想了想,觉得并不矛盾。耶稣就是圣人,他讲的话当然是圣人教诲了。

    另一方面,郭居静、金尼阁他们也是激动万分,能够用中文刊发《圣经》,可是利玛窦生前为之努力争取的大事,也是苦苦相盼的事,可惜直到利玛窦死,教皇也没有同意。现在,这件事终于得到了教皇的批准,想来利玛窦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不过,龙华民这个在华耶稣会的会长肯定就不高兴,这个保守派一点也不知道在东方使用中文传教的重要性。

    作为促成此事最大的功臣,史泰隆内心里也隐隐是有些小得意的。

    “这些个事情,都要你们来办,拿出个章程来给咱看...”

    新官上任三把火,又是教皇的最新指示,魏公公肯定要重视,当下就让史泰隆和郭居静负责此事,又要金尼阁协助翻译,争取在年底之前能够刊发出一批来。

    “译文翻出之后,务必先让我过目。”

    交待完此事,魏公公关心起另一件事来,他问史泰隆他们道:“咱这个紫衣主教和你们那个耶稣会的会长谁大?”

    这话就问在点子上了,一把手究竟是谁,可是决定东方教区发展的大事。虽说教皇给自己加了个紫衣主教的头衔,但貌似之前这些教士们在中国有个在华耶稣会啊。

    那么,是大主教大,还是会长大?

    不把这个问题搞明白,魏公公是睡不着觉的。宁为鸡头,不为凤尾,要是那个耶稣会长跟个监军太监一样,这大主教不当也罢。

    回答这个问题的是五品助理主教史泰隆,他很肯定的告诉庞麦臣阁下,在东方天主教会的一切事务都是大主教说了算。

    “阁下,龙会长在来中国前只是主教。”郭居静补了一句,在圣品七阶制中,主教可是低于大主教好几级的。

    “噢,六品呐。”

    魏公公表示满意,他是三品官,那个龙华民却只是个六品官,怎么吃也吃死他了。

    “......”

    对于大主教将主教直接视为和中国一样的六品官员,史泰隆等人实在是说不出什么来,唯有彼此对视心中苦笑。

    “咱家既当了这个大主教,那对教皇、对教会、对你们乃至东方的信徒,那是要负起神圣职责的...”

    在接下来参观东方大教堂的过程中,庞麦臣阁下发表了一系列讲话,重申了在东方传教的重要性和伟大性。

    大主教的每一句讲话都由郭居静居中翻译给那帮刚从欧州过来的传教士们听,大主教也极为亲和,尽量放缓语速,以保证郭居静能够一字不落的将他的讲话精神说些这些“神属”们知晓。

    “我们要以点带面,以城市带动乡村,以乡村包围城市,我们要尽量从本地信徒中招募教士,并委以他们重任,我们还要积极的和教皇、教廷协调,争取每年送一批东方教士去欧州学习,去教廷参观...在未来,我们更要努力做到让我们东方教区的教士能够到达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要让我们东方教区的影响力遍布整个世界...”

    庞麦臣阁下的一系列部署让一众西洋教士们眼前一亮,恍若上帝在他们心中开了另一扇窗户。

    “我相信,只要我们每个人都献出毕生最大的精血,我们东方教区一定能够成为教会最明亮的明珠,也一定能为教皇陛下带去无尚的荣光!”

    庞麦臣大主教高昂的情绪带动了场上气氛,让那些不远万里而来中国的新教士们为之感到鼓舞和兴奋。

    教皇陛下的决定真是伟大啊伟大!

    想到梵蒂冈对于东方大主教任命的争吵,史泰隆内心十分的唏嘘,他由衷感慨保罗教皇真是无比开明,也是无比智慧。

    事实上,保罗五世在教义问题上倒真是个开明派,他鼓励国外的传教事业,尤其热衷东方地区的传教。只是几十年下来,东方的传教事业除了日本有所发展外,其余各国都如一潭死水,这让保罗五世十分失望。

    而派往东方的神职人员的争论也让保罗感到无比烦燥,他真是受够了那些争执,他需要的不是这些没有意义的反对和支持,而是教会势力的扩大。在接连数年的无意义等待中,保罗却从一份述职报告中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个机会,一个天主教在东方从未有过的机会。

    那就是,有条大鱼落网了。

    从史泰隆的文字中,保罗五世看到了一个近乎狂热的上帝信徒,同时也是一个深受人民爱戴的官员。虽然这个官员只是中国皇帝的家奴,但中国统治体系中,皇帝的家奴拥有极大的影响力,甚至在某些时候连官员都要感到畏惧。这样一个人物,如果能够接受教皇的册封,凭借其影响力和权力帮助天主教传播,那么一定能够打开东方长期没有进展的传教事业。

    最重要的是,天主教可以利用那个庞麦臣打入中国皇帝的深宫,从而影响到那个古老而强大帝国的心脏核心处。

    这简直就是上帝给自己的机会!

    如果明帝国的皇帝、太子和嫔妃、官员们都成了上帝的信徒,保罗五世相信他一定可以凭此名垂青史,成为有史以来对天主教贡献最大的教皇。而从现实角度来看,东方教区的开拓也将彻底扭转教廷各及大教区对教皇本人的不利看法、和对教皇的不利影响。

    这个不利影响主要是保罗五世对于家族的纵容。他任人唯亲,其家族聚敛无度,尤其是保罗特别宠信侄儿马坎托尼奥博尔盖索,立他为维罗瓦大公,这令得教廷内部对教皇本人的置疑一直从未中断过。据说,有些枢衣主教们就在暗中串连,想架空保罗五世。

    危机之下,保罗五世就必须有所作为,改变教廷某些人对他的看法。那么,对于教皇而言,还有什么可以比开拓一个拥有上亿人口的古老帝国更有贡献的么。

    也许是上帝和保罗开了一个玩笑,也许是历史给了魏良臣这么一个机会。

    他因缘际会的成了天主教在东方的紫衣主教。

    也可以说,天主教想利用魏良臣,却不知魏良臣同样也想利用天主教。

    这是一个双方各取所需的故事。

    历史上,直到保罗的第四任继任者英诺森十世才完成了保罗的设想,天主教成功的使明朝的皇帝和太子都接受了洗礼,可惜的是,那个时候的明朝已经近乎灭亡,一个新兴的鞑靼异族政权统治了中国,使得天主教在东方的传教事业遭到毁灭性打击。

    现在,未来变得不可知。

    至少,魏公公相信,那些让人糟心的历史不可能再发生。

    在参观东方大教堂结束后,魏公公又想起一个问题,他连忙问史泰隆东方教区包括哪些地区。

    这个问题史泰隆也是模糊,因为教会并没有对这个东方教区做出明确划分。但身为助理主教的他必须要为大主教解答。因而,他以传统的概念回答大主教,这个东方教区就是指东方的各国,如大明、如日本、如吕宋等。

    地理上,这个解答没有问题,这些地区在西方人眼中就是东方。

    “噢。”

    魏公公点了点头,环顾一众跟随在自己身后的西洋教士和寥寥几个本地信徒后,他老人家忽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然后很痛心的告诉众西洋教士,就在不久前他老人家收到一个消息,那就是日本的幕府政权正在疯狂迫害上帝的信徒。

    “我想,我们需要一场十字军东征。”

    魏公公摸了摸脖子上的大金链子,教会似乎规定大主教不许炫富吧。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东亚最强音

    耶稣的小弟戴根大金链子,并不妨碍他对上帝的笃信和虔诚。而且,适当的暴露一下个人财富,也有益于世间迷途羔羊对上帝福音的向住。

    试问,如果不是上帝指点迷津,魏公公脖子上的大金链子从何而来呢。

    这是个因与果的关系。

    信上帝,不但能上天堂,更能得财富,这对于贫苦的世界人民才是真的诱惑。这也是比一切宣教更有力的宣教行为。

    世界人民的解放和福祉是魏公公始终关注的大事,他坚信世间必有正义。

    这个世界虽然黑暗,但从来不乏正义。只要有正义,就有上帝的存在。身为一个大主教,最高荣誉就是得到上帝的表扬和教皇的赞赏。前者,魏公公觉得可以没有,他老人家暂时不想和最高领导会面。后者,却是有着迫切需求的。

    如果保罗五世能够为魏公公提供参加教皇选举的资格,魏公公不介意做一回天主教的红花双棍,替他们从铜罗湾砍到屯门。

    他有一个梦,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在梵蒂冈的大教堂提着他的砍刀,怒指那帮不为金钱所动的红衣主教们:“当年如果不是咱提着西瓜刀替你们打生打死,你们这帮老东西能在这吃香喝辣!...you bastards don't count!...逼数,你们懂不懂!一个人如果没有逼数,他还是个人吗!...今天,你们要么投咱票跟咱走,要么就跟上帝走!”

    而想要完成这个目标,首先就必须提高庞麦臣大主教在教廷的影响力。只有地位和影响力都达到高峰,庞麦臣这个名字才能震动整个天主教世界,才能问鼎那教皇的宝座,才能将他的影响力遍布全球,让地球的每一个角落都传颂他圣约翰*庞麦臣的名字。

    这才是圣人。

    这也是一个东方人从来不敢,也不曾想过的事。

    魏公公敢想,更敢做。

    所以,他要把握机会。

    从古至今,战争是转移矛盾和凝聚人心的不二法则。

    身为教皇陛下刚刚册封的东方大主教,魏公公必须对天主教的事业有所贡献,也必须维护东方教区每一个神父和信徒的信仰和生命安全,亦要维护天主教的传播自由权,这是教皇授予他的神圣使命!

    那么,正在日本发生的镇压天主教徒事件,就很好的迎合了魏公公的政治需求,也省却了魏公公寻找合适借口的麻烦。他总不能说经查,有几个神父在江户城失踪,怀疑是被城中的日本武士绑架了吧。

    具有高度政治智慧的魏公公在瞬间,便决意将天主教世界拉进这场对日本的战争之中。至少,天主教在东方的势力必须为他所用。

    用中国人的话讲,这叫以夷制倭,借力打力。

    要知道,天主教会的财富可是魏公公拍马而不及的,他们能够动用的人力、物力以及各种资源,也是魏公公暂时难望项背的。

    所以,身为东方教区大主教的魏公公,没道理不利用天主教的资源。

    不管是十字军东征,还是皇军东征,教会都得做贡献嘛。

    老话一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保罗老儿莫以为赏给俺一个头衔,就能叫俺把裤子都当了替你冲锋陷阵吧。

    公公半眯着眼睛,他相信日本的消息一定会让这些相对后世而言还算很虔诚的传教士们感到震惊和恐惧。

    果然,教士们一片哗然。

    “日本?!”

    史泰隆刚从梵蒂冈回来,并不知道日本发生了什么事,他低声询问身边两个从澳门耶稣会过来的教士,可那两个传教士也不知道日本的事情。

    澳门可是天主教在东方的大本营,在华耶稣会就设立在澳门,东方各国的教务也基本都由在华耶稣会负责,现在连澳门的教士都不清楚日本的事,那郭居静和金尼阁他们一帮教士就更是一头雾水了。

    这就是时代的局限性,魏公公是一个多月前从小田那里得到的准确消息,而日本现在的当家人德川家康虽然没有执行锁国政策,但幕府内部对于和外国的交通并不热衷,加之正在镇压天主教徒,因而肯定断绝了和天主教会的联络。

    那么唯一能够将消息带出来的就只有西洋商船了。而商船从日本返回后首先要去的是吕宋马尼拉,等消息从马尼拉再传到澳门,时间上肯定要晚很多。

    “大主教,日本到底发生了什么?”

    郭居静心中的诧异不亚于史泰隆,但他更震惊于庞麦臣大主教所说的十字军东征。那对于教会是荣耀,也是恶梦啊。

    “文安,你和他们说。”

    魏公公吩咐身边的文书参谋孙必显,此人正是名列《东党点将录》的一百零八将之一,其师便是东林老将**星。

    孙必显今年只有二十岁,于前年中的举人,因而算是少年得意,加之师从**星的缘故,在被绑的东林师生中算是强硬派。故而当日敢冲撞前来视察的魏公公,结果被魏公公当众打了十板子。然而让人想不到的是,学习班结束后,这个被当众打了十板子的孙必显却主动报名参加皇军文书,并且态度十分积极,这让不少人为之愕然。据说高攀龙在得知此事后,气得一天只吃了三顿饭。

    半年多的实习期满后,孙必显各方面考核都很优异,于是被魏公公点名到身边任文书参谋,另一个文书参谋则是苏州生员孔明德。所谓文书参谋,便是类似幕僚这一职务,专门替魏公公整理各方上报的文书,并按魏公公的意思拟出回文。某种程度,倒有点类似秉笔。

    日本方面的情报文书就是孙必显在负责,魏公公点了他名后,孙立即上前向在场的西洋教士们叙述了日本幕府镇压教徒的详细经过。

    “噢,天哪!”

    “主啊,怎么会有这种事!”

    “......”

    日本天主教徒被残酷迫害的一系列消息传入西洋教士们耳中后,在场的西洋教士们立时感到悲痛和万分愤慨。

    “上帝会惩罚这些东方野蛮人的!”

    那个从法兰西来的教士阿德里安愤怒的捏紧了拳头,恨不得立时飞到日本给那些传说中的东方矮子们射出上帝复仇之矛。

    “大主教,我们要东征,我们不能让日本的信徒惨死!”

    史泰隆的强烈表现让魏公公有些意外,他还以为这个看起来十分可爱的助理主教是拒绝战争,致力于寻求对话解决的那种人呢。

    “对,我们要东征,组织一次东方的十字军东征!”

    几个年轻的西洋教士也鼓噪起来,要求大主教立时组织东方的力量支援日本的教徒。

    “日本幕府的行为是对教会和教皇的宣战!”

    魏公公抬了抬手,一锤定音,幕府的行为必须是对天主教世界的宣战,这一点是不容置疑的。

    “每一个上帝的信徒都不能容忍主的孩子被那些邪恶的魔鬼迫害!...孩子们,是时候展示上帝的力量了,我们必须要让东方各国那些敌视我们天主教的邪恶统治者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上帝无处不在。”

    魏公公声音平淡,但平淡之中却透着坚决。

    “等一下!”

    金尼阁提出了自己的问题,“大主教阁下,我们拿什么东征日本?”

    这个问题也让那些情绪激动的西洋教士们一愣:是啊,他们拿什么东征呢?他们在东方没有军队,也没有值得信赖可以驱使的国王啊。

    “拿我们的拳头!”

    庞麦臣大主教斩钉截铁,向着半空举起了自己的拳头,“去传达我的命令,东方教区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主教,每一个执事,每一个信徒都必须为这次东征出力!我不管他是哪个教区的主教,我只要他们马上进行动员!......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去告诉他们,如果我们东方教区不能保护我们的信徒,我们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天使之所以是天使,就是因为我们和魔鬼战斗!去吧,去到你们能去的每一个地方,去到每一个信徒中间,去告诉他们,上帝的战争,来临了!”

    魏公公屹立在耶稣雕像正下方,头顶上十字架在夕阳的斜射下,发出璀璨的光茫。他的声音在教堂之中反复回荡着,那是东亚最强音!

    无疑,庞麦臣大主教感染到了在场的西洋教士们,令得教士们都在渴望这场上帝的战争。

    但不是每一个教士都会被感染。

    郭居静没有,金尼阁没有,阿道夫也没有。

    庞麦臣大主教没有以他东方教区一把手的身份强迫这些有异议、反对的教士服从他的命令,而是说出了一段永远记录在天主教圣典中的文字。

    “当上帝的子民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被迫害时,如果我们这些神职人员不能为他们发声,不能去拯救他们,而是保持沉默的话,那么有一天,当魔鬼迫害我们这些神职人员时,上帝的子民同样也不会为我们发声,前来拯救我们。因为,我们背叛了他们。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战争,不是复仇,更不是忘记,而是背叛。”

第一百二十章 此物便如咱的胆

    天主教历史上,还没有过紫衣主教在上任的第一天就号召所在教区的信徒发动战争,从来不走寻常路的庞麦臣大主教阁下破了这个例。

    “如果正在被迫害,被残杀的是你们,你们就一定会如盼星星盼月亮般,盼望教会的援军,盼望上帝的拯救!”

    庞麦臣大主教的情绪始终激昂,但却累坏了史泰隆,盼星星盼月亮这句话还真不好翻译。

    “但是,阁下...”

    金尼阁提醒大主教,即便真的要对日本幕府进行惩罚,也要得到教廷及教皇的批准。紫衣主教虽然在所负责教区具有无上权威,但却不具备对一个国家宣战的权力。宣战,是教会对异端,是教皇对邪恶政权的权力。

    “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咧。等到教皇批准,黄花菜都凉了咧。”

    庞麦臣大主教以一句中国谚语回答了金尼阁。史泰隆不知如何翻译这句话,于是便译成教皇不在这里,大主教有权代替教皇先行宣战并进行实际战争行为,要不然,日本的上帝子民们就会被屠戮一光了。

    金尼阁对此没有质疑,因为教皇的亲笔信中将东方教区的权力授予了庞麦臣大主教,而且大主教说的是对的,现在派人去欧州向教廷汇报此事,等到教廷的答复,至少要一年时间。恐怕那时候,日本就不存在什么天主教会和信徒了。

    “我们的军队在哪里?阁下是要东方各个教区的神父们现在就开始进行动员么?如果那样的话,我们必须购买战船和武器,还要雇佣战斗人员,否则,我们是没有办法惩罚幕府的魔鬼行为的。”

    史泰隆作为坚决的主战派却没有失去理智,他很清楚这次惩罚式的战争需要的资金数目是惊人的。但战争经费是一方面,武器和战斗人员的短缺是更要命的。教廷是不可能从欧州派来雇佣军队的,顶多只能让在东方的各**队协助配合,但各国都有私心,对教廷并不十分听话,很难指望那些海盗们替被迫害的上帝子民出头。

    “为了上帝,为了日本的上帝子民,教会不当计较金钱的损失。而且如果我们打赢了,我们的损失理所当然应当由日本的幕府来赔偿。”庞麦臣大主教如此说道,却只回答了史泰隆一半的问题。

    “阁下,身为你的助理主教,我有必要提醒你,幕府的军队是一支完全配备火器的军队,他们的铁枪队并不弱于大明的军队,也不弱于欧州的军队。如果想要战胜幕府的军队,我们需要的就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而不是临时由信徒和雇佣兵组成的军队。”大主教的乐观精神让郭居静有些担心,忍不住也提醒道。

    “如果东方教区能够提供充足的钱粮,我将以个人身份请求大明皇帝陛下,允许他的天子亲军能够以雇佣的方式为教会出力。”

    庞麦臣大主教抛出了他最终想要抛出的东西。是的,那就是大明皇军的存在。如果天主教会能够承担这次战争的军费,他相信大明皇军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将勇往直前以维新精神建立一个崭新的日本,建立一个大汉民族的皇道乐土。

    只要有钱,庞麦臣阁下并不需要教会另行雇佣战船和战斗人员,一切,他老人家都可以摆得平。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

    庞麦臣大主教打断了郭居静主教的话,然后以命令式的口吻对他及在场的所有教士道:“教会在东方的所有资金都要调出来,出了问题由我这个大主教承担。”

    “阁下,即使我们如你所愿抽取各教区的资金,但那显然是不够的。”史泰隆是原耶稣会长利玛窦的左右手,自然清楚天主教在东方各教区耶稣会的账目。他很肯定,单以教会在东方的力量,是无法支撑这一场战争的。

    庞麦臣大主教挥了挥手,不耐烦道:“不够,就派人去梵蒂冈,让教廷给我们支持,迫切的支持,马上的支持!我们要明确的告诉教廷,如果不进行对幕府的惩罚战争,天主教就将失去日本!”

    “好吧。”

    史泰隆闭上了嘴,一个人口众多的国家和金钱的损失,他还是能权衡出谁轻谁重的。

    “诚如我刚才所言,各教区要动员一切资源,如果人人都献出一点爱,这个世界将充满爱,阿门!”

    庞麦臣阁下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架。依他老人家的意思,天主教在东方传教也有上百年历史了,这上百年虽然在大明发展不顺,可在其余各国却还是混的不错的,少说也有个几百万信徒吧。那么,假设一个信徒向教会捐献一文钱,这汇集出来的数目也是很可观的。更不谈天主教会还有大量的人才优势,以及科学技术上的储备。

    总之,这场战争他是打定了。

    但公公却绝不会自己再掏腰包,他老人家也没余粮呐。

    “阁下,大明的皇帝陛下会将他的亲军租借给教会么?”一个新来的西洋教士疑惑的问道,其余教士们闻言也向大主教阁下投来怀疑的目光。

    “会的,但是,”庞麦臣阁下略含深意的看向史泰隆,“我需要一笔钱去打点皇帝陛下周围的人,很急,你能不能凑出来?”

    “阁下难道不是皇帝身边的人么?”史泰隆有些意外,据他所知,眼前的大主教阁下不就是中国皇帝的宠奴么。只要大主教阁下自己去和皇帝说,这件事还有必要再花钱请别人么。

    “你不懂,在东方,花了钱你可能办不成事,但是不花钱,你是绝对办不成事的。”庞麦臣阁下的脸上露出神秘之色,并以坚定的眼神制止了史泰隆的好奇。

    史泰隆点了点头:“那好吧,阁下,你需要多少钱?”

    大主教却没有给出实数,而是反问他的助理主教能拿出多少。

    “这个...”

    史泰隆和两个从澳门来的教士商量了一会,告诉他们的大主教,耶稣会可以拿出五千两银子供大主教阁下打点关系。

    大主教听到这个数目,当场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五千两?

    你奶奶个爪的,这点钱打发要饭的都不够啊。你们这帮家伙好歹也是在华耶稣会的,老子就不信那个劳什子耶稣会活动资金就这么点。

    大主教很是不满的摇了摇头,并郑重询问史泰隆澳门的耶稣会有多少家当。这也是应有之意,如今东方天主教的一把手可是他魏公公,不是别人。

    “教会的财产不属于私人...”

    说了一通废话后,史泰隆给了大主教一个可以确信的数目,澳门耶稣会的“流动”资金在二十万两左右,但固定财产如果估算为白银的话大概能有两三百万两。这个固定财产指的是教会在东方各地的买卖生意,教堂及所占有的地皮,不但但指中国,还包括东南亚各地,日本、朝鲜。

    魏公公认为这个数目差不多,天主教本来就是世界上最有钱的机构,不是之一,而是唯一。教皇作为天主教的领袖,同时也是这一机构的大老板。后世天主教在世界各国的开支赶得上全球最大跨国公司的一年营业收入,旗下的资产更是令任何规模企业都望尘莫及。但是谁也不知道天主教到底有多少钱,因为它有宗教财产豁免权。

    整体性质上就好比中国的三次灭佛,原因便是这个“佛”太有钱了,天主教亦是如此,教皇比佛祖还有钱。

    天主教在东方发展了上百年,有两三百万两的固定财产并不过份。但这个流动资金还是太少了些,史泰隆解释说每年耶稣会都要拨付大量银两供各地教区的分教会、教堂神职人员生活,维护,招募、图书、施舍、交通经费、官员打点、运回教廷等等,所以开销也很大,就这二十万两到了年底怕也剩不了多少。

    不过开销再大,也得紧着大主教这边用。惩罚日本幕府可是大主教新官上任点的第一把火,万不容有失。

    因此,大主教阁下明确要求史泰隆马上派人乘海船回澳门,命令澳门耶稣会长龙华民提取十万两白银护送北上交付。同时,以东方教区的名义在澳门、吕宋各地招募“义勇”,向邪恶的日本幕府发起十字军的东征。

    做出了一系列教会事务的部署之后,魏公公亲切接见了从澳门过来的军事人员及技术人员,随后命人将他们送往皇军和海事衙门进行安置,这方面参谋司那边已有章程。

    在东方教堂的休息室里,魏公公见到了金鸡纳霜的实物,一大口袋如粉末以及数十根被精心栽培带到东方的“盆景”,另外还有一小口袋的种子。

    “阁下,这就是金鸡纳,西班牙人从印第安人那里得来的,专门用于治疗疟疾,很有效果。”

    史泰隆将他听到的有关金鸡纳的故事讲给了大主教听。据说二十多年前,有一位西班牙伯爵带着他心爱的妻子埃娜一起来到秘鲁首都利马。不幸的是,埃娜染上了疟疾病,由一位印第安姑娘看护她。看到埃娜的病情日益加重,那位印第安姑娘决定悄悄用金鸡纳为她治病。

    但她的所做所为伯爵都悄悄看在眼里,认为是印第安姑娘要谋害他妻子,便要惩处她,印第安姑娘这才不得不讲出“金鸡纳树”的秘密。埃娜痊愈后,伯爵便带着金鸡纳的树皮和种子回到了欧洲。

    魏公公视如珍宝般的用手指轻轻捏了一点金鸡纳,放在鼻间闻了闻,有股很特别的味道,却说不上来。见那些被移栽在花盆中的金鸡纳树苗长得充满生机更是心喜,这些金鸡纳树能在茫茫大海中存活到中国,那么就一定能够在台湾存活生长。因为,台湾的气候和南美的气候差不了多少。

    “此物便如咱的胆!”

    回到镇守衙门后,魏公公将那一小袋金鸡纳粉交给佟佳氏好生保管,尔后召来海军总兵王大力,命令联合舰队三日后准备出海进击。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东风送我第一船

    海军方面一直在进行出征前的训练和相关部署,根据联合舰队整编方案,海军方面从现有船只中抽调出战船85艘编入联合舰队的常备舰队,包括福船、楼船、苍船、三桅炮船等原吴淞水师的全部主力战船。

    余下42艘大小战船(含破旧维护)则充为警备舰队,负责近海防护、长江水道的保障及商船护送任务,并根据魏公公“军民两用”的要求,警备舰队还承担近海救援、抢险救灾等非战斗任务,并定期组织沿海渔船、商船做一些针对性的演练,包括新兵的训练、民兵的组织。

    到目前为止,大明皇家海军兵员组成仍以原吴淞水营为主,官兵人等共计4260余。整编为联合舰队常备舰队的官兵共计3000人,装备了各式轻重火炮200余门,其余火器、水雷、火龙若干。

    莫看官兵人数不多,但实力却是强悍,因为是实打实的满编,因而魏公公听说福建方面竟然动员舟师上万,当时就断定福建方面在吹牛,那个姓黄的巡抚是在往自己脸上贴金。目的无外乎是战兵分果果,而那个黄承玄是浙党出身,所以也可以认为这是浙党方面在夸大实力,为将来的战利品分割做筹码。

    公公可不是那种眼光短浅之辈,他若贪小利,也不会拉着浙党一起出海了。公公深知,伟大的海事大业不可能由他一个人完成,他一个人再有本事,终究有力不及的时候。而中国自古以来有一点最坏,那就是因人成事,也因人坏事。

    好比韩信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公公希望沿海的士绅商人们都能主动投身海事大业,如欧州般人人下海,这样才能形成一个举国思维,一个举国体系。大明已经落后这个航海时代,如果不举国投入,单靠魏公公自己是很难赶上超过那些西洋白人的。

    很有可能公公眼下闹的欢,可等哪一天他咯屁之后,就要拉清单了。因此,公公不介意别人打他的主意,想多占些东西,多得些利益。他鼓励这种想法,因为只有贪图利益,才能不断进取。贪婪有时候未必是缺点,反而是优点。人类社会的进步,不就是因为想过的更好么。

    莫说浙党和那些暗地里都是帮海盗的沿海世族豪强了,就是东林党,魏公公都乐意和他们携手并进。

    总之,公公不怕你们贪,不怕你们要,就怕你们不贪不要。只要你们能把海贸做大,让老百姓跟着沾光,公公就打心眼里高兴。这世间,就是那么奇怪,如果当官的都是清官的话,老百姓要骂娘的。原因无它,清官多不干事,干事则多贪官。

    浙江和福建兵马实力,公公门清。福建那边不去说它,吹就吹吧。浙江这边,吹也得有底气啊,公公可是亲自带兵扫荡过定海卫的。

    说句不客气的话,这年头甭管是沿海还是九边,哪个带兵的能像魏公公这般重视军队建设呢。就公公手头现有兵水陆兵马,恐怕都能独当一镇,单论战斗力的话,甚至都能和兵力最多(定额八万九千,实有兵四万余)的辽东镇一较高低。

    当然,这也是托了魏公公是宫中出来的福,只向皇帝一人负责,不受体制限制,又能搞来大钱,这官兵素质和装备就肯定到位。若不然上面拨一百两军费,层层漂没下来就余二十两,公公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得和那巧妇一样,为无米之炊头疼,最终得过且过,只把家丁养好就行。

    联合舰队方案是公公精心设计的,他希望通过联合舰队这个“临时”性的军事编制把浙江、福建的兵马拢在一起,继而打造一个沿海军事集团,最终依托这个军事集团占领东亚、东南亚,和西洋人一决高低。

    公公很庆幸,他来的是万历晚期,如果是万历中早期,这个设想就不可能实现。得万历信任太监的福,只要他年年有孝敬,年年往内廷运银子,万历驾崩之前,没有人能把他魏公公扳倒。

    而且,朝政上对魏公公今后的发展也有一个利好消息。那就是浙党出身的方从哲将取代东林党出身的叶向高领导大明帝国这艘大船。有个浙党的首辅在,公公和浙党方面的合作肯定没有问题。哪怕是贵为首辅,方从哲也不可能背叛他的出身。

    按照公公自个拟的联合舰队整编方案,舰队将设司令部及司令长官、补佐幕僚、参谋长、参谋副长、首席参谋等职司。这是个完全后世,甚至可以说是现代化的海军编组方案。如果完全以公公的整编方案建设大海军,未来大明帝国的联合舰队一定能傲视全球。

    可惜的是,因尚未和浙江、福建水师会合,三方也没有进行军事层面上的磨合,所以这个整编方案目前也只是纸面上的东西。而在浙江和福建将领来看,这个劳什子联合舰队不过就是把原来的把总换个头衔叫炮术参谋、原来的旗手改个名叫航海参谋,原来的参将叫参谋长,原来的总兵官便是司令长官......

    但不管浙江和福建那边到底如何看待这个联合舰队,对于公公给出的整编方案上不上心,有没有完全按照这个整编方案整顿他们的水师,公公这边反正是投入心血的。

    联合舰队整编方案的核心其实就是参谋作业,不难发现,参谋这个职司在舰队官制中占了很大比例。而早在吴淞水营改编为大明皇家海军时,魏公公就组建了参谋司。

    在参谋作业这一块,他老人家真的十分重视,早早就安排参谋司的蒋西凤从军中及民间挑选招募识字的年轻人,开办参谋作业班,进行各式参谋作业的培养,如制图参谋、航海参谋、水雷参谋、联络参谋、机关参谋、后勤参谋等。

    这些参谋们平均年龄只有25岁,最小的只有16岁,但是其中有功名的寥寥无几,只有两个在苏州店铺当伙计的童生。

    参谋司前前后后一共办了三次训练班,共为皇军培养了参谋学员268名,虽然这些参谋学员所学和后世的参谋人员相比有很大的落后性,但相对于这个时代却是先进且优秀的多了。

    为了让这些参谋学员能够更好的将所学应用于实践之中,公公北上之时便带了第一批的学员,途中进行考核,根据各自成绩打分以便进行分配。辽东宽奠扫击战时,又有参谋学员数十名随军,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战争考验,如今随着海军、陆军的正式成立,这些学员们便正式成为皇军一员,从普通一兵晋升为总旗、小旗衔。

    蒋西凤主持了学员分配,其中被分到联合舰队的参谋学员有120人,余下148人被分在陆军,近卫师团分得95人,台湾警备师团则分得53人。

    本来蒋西凤觉得台湾警备师团只是乙等师团,而且现在整个师团才三千多人,那些师团长、联队长不少人都告假回家乡招兵去了,加上这个台湾警备师团的将领都是魏公公的亲朋好友,所以怎么看这个师团都是个三流部队,因此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参谋人材应当优先分配在甲等师团。

    可魏公公不干啊,是,台湾警备师团是他老人家的三大姑七大姨组成的,看起来跟个家族企业似的,可正因为如此,才要加强台湾警备师团的战斗能力啊。而且,谁告诉你蒋西凤咱家这个台湾警备师团永远就是乙等师团了。在魏公公的坚决反对下,蒋西凤这才不得不派了53名学员补入台湾警备师团。

    联合舰队中的参谋学员,官职最高的是机关参谋,官职最低的是政务参谋。陆军方面,则全部分配在大队、中队一级,因陆军是师团制,只有师团一级设有参谋长,加之学员们年纪和资历都不足,因而按魏公公的意思,全部担任大队、中队一级的作战参谋,协助主官进行军事训练、战时负责通信、制图、后勤等事务。

    这也算是从小做起,慢慢磨练,不出意外的话,将来这一批作战参谋中一定会踊出无数将星。

    为了统一海陆两军的指挥权,魏公公已正式将自己提督海事太监所在本部命名为大明皇帝亲军指挥本部,简称大本营。大本营下设海军参谋本部,陆军参谋总部,各总部又下设军事作战司、通信联络司、后勤审计司、兵要地志司、文书谍报司等一系列军事机构。

    根据大本营发布的“甲寅皇军二号训令”表明,联合舰队之常备舰队、警备舰队;陆军之甲等师团、乙等师团完全归于亲军指挥本部统一指挥。

    联合舰队司令长官人选暂时空出,皇家海军之常备舰队由总兵官王大力担任,接魏公公令后,王大力立时组织海军上下检修战船,补充淡水、粮食,随时做好升帆远航准备。

    陆军方面,郑铎率领第一旅团三个联队随海军前往福建中左所,为近卫师团主力开拔做准备。

    当日,魏公公亲率陆海两军将领往码头送行,赋诗曰:“赤壁一战乾坤转,东风送我第一船!”

    皇明兴废,在此一举。

第一百二十二章 咱家不想做汪直咧

    联合舰队载着近卫师团第一旅团离开码头南下后,前来送行的文武官员相继散去,现任江南镇守衙门书记官,被魏公公亲切称为“大秘”的黄尊素却被单独留了下来。另一个被单独留下来的则是涂一臻,常州人,举人功名,现年25岁,比黄尊素小一岁。

    黄与涂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是名列点将录的东林骨干。黄尊素乃天空星急先锋马军八膘骑之一;涂则是地奴星催命判官、定功赏罚军政司头领。

    除此之外,二人也同为东林学习班的积极分子,黄是二组组长、涂是五组组长。当日负责学习班改造事务的宋四宝上报的最佳学员人选就是这二人。最后,魏公公点了黄尊素为最佳学员,原因是这黄尊素的理论功底十分的不错。

    黄尊素在学习《魏公文集》及一系列魏公公讲话精神时,常能举一反三,比其他学员更快领悟魏公公所要表达的中心思想究竟是什么。而每周学员必须呈递的思想报告,黄尊素也是写的十分好,所以魏公公便点了他,而非理论功底差一些的涂一臻。

    学习班毕业之后,黄尊系和涂一臻积极响应魏公公的号召,双双选择在镇守衙门实习,他二人也都将于后年参加会试。

    对此,魏公公是支持和鼓励的,正如他对学习班同志们所说那般,每一个同志将来都应当做一个人民的好官。

    而如何做官,做好官,就要看他们是否将学习班所学习的知识,以及通过自身劳动得到的经验和人生感悟应用在生活中、应用在为官中,只有做到了这一点,那么他们就必然会成为好官。

    现在,黄尊素担任江南镇守衙门书记官一职,直接负责帮魏公公起草各式文稿。涂一臻则负责镇守衙门的宣传事务,如现在特区大街小巷的宣传标语以及各种活动的筹划都由他负责。二人的表现都十分的亮眼,和那孙必显一样,都得到了魏公公的重视和栽培。

    黄尊素和涂一臻自然知道魏公公单独留下他二人,肯定是有事情交待,因而毕恭毕敬伺立一边。

    “哎,这么拘束干什么?咱家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咧。”

    魏公公“哈哈”一笑,让黄、涂二人不要如此紧张,又叫人搬来凳子给他们坐,待二人落坐之后,公公方道:“叫你二人留下,咱家这呢还真是有事要你们二人办。”

    “不知公公有何事差遣于我二人?”黄尊素问道。

    “这个嘛,咱家自南下以来,一心一意为皇爷服务,为人民谋福,实打实的想办这海事办好,因此肯定会得罪不少既得利益者。这些人呢,表面上拿咱家没办法,可是背地里却是憋着劲想要害咱。”

    说到这,魏公公端起茶碗喝了口,续道:“咱家在厂卫那边有些关系,且还兼着东厂的临时官校太监一职,所以呢,咱家虽在这特区,可耳目却是聪慧的。咱呢,听说这江南地界和京里啊,都有对咱家不利的谣言传播,那些个谣言把咱家说的是一塌糊涂,简直是无法无天那种,咱家听着那是恨咧!”

    “公公莫气,谣言止于智者。”涂一臻连忙安慰道。

    黄尊素也道谣言这种东西,时日久了便会不攻自破,魏公公千万不要放在心中。这做事情的人,哪能不得罪人呢。

    魏公公摆了摆手,苦笑一声道:“你们说的咱都懂,咱也相信陛下不会听信那些谣言,可咱家呐久不在陛下身边,若那有心人成日不断的在陛下身边中伤咱家,时日久了,陛下即便还是信咱,可怕也不会让咱在南边放手大干了...成化年间的汪直公公故事,你二人想来也当清楚。”

    闻言,黄尊素和涂一臻对视一眼,俱是明白魏公公担心什么了。说来魏公公和汪直也是有些像,都是得皇帝宠信跃居高位,从而可以离京办大事。但汪直恰恰因为离京过久被人参倒,从而落个南都种菜的下场。这种事,不去想就罢了,一想的话,魏公公难免会成为第二个汪直。

    “若咱家落个汪直般下场,则这蓬勃发展的特区就是镜中水月喽,这海事大业也必然是做不下去咧。”

    魏公公露出苦恼之色,事实上现在京里和南都都有不利他的传言,尤其是前番所判的赵平安案,更让他一下子成了舆论焦点。这人低调些还好,一高调陈年烂谷子事就都被扒出来了,如果不能加以制止,有可能会影响三省联兵之事。这也是魏公公为何没有和联合舰队直接南下的原因,他得把这件事处理好。皇爷那边,光打钱也不行,必须不能让他老人家感到麻烦。

    涂一臻不加思索便道应当立即派人调查谣言之事,对那些造谣传谣的人应以弹压,如此可取成效。

    “谣言这种东西,如何弹压法?明面压得住,那暗流却是无法抑止的,并且你越是压,这谣言越是弹的狠呐...即使一时有所成效,也是治标不治本。且这强硬弹压,极易使世人更加误会咱家,反而会起反效果。”

    魏公公否决了涂一臻强硬压制的办法,这个办法在局部有效,但全面却是无效的。而且耗时耗力,牵涉面太广。他魏公公真要动用厂卫在两京大肆调查,想来科道更要弹劾他目无王法,胡乱拿人了。

    “也怪咱,为了办事得罪人太多。自古以来,这想要做事呐,真是太难喽。”魏公公定了一下,看向黄、涂二人,“你二人说说看,这如今,是谁最恨咱家咧?”

    “这...”

    黄尊素和涂一臻犹豫了下。

    “大胆说,无妨嘛。”魏公公摆了摆手。

    “定是南都那帮勋贵!尤其是魏国公!”涂一臻大胆道,“公公将溧阳铁矿收归国有一事使他徐家产业损失不小,这魏国公和那帮子勋贵们如何不恨公公,属下以为,这些谣言就是勋贵们搞出来的,目的无非是赶公公回京。”

    魏公公先是点头,后是摇头道:“和他们是有关系,但最恨咱的不是他们。”

    “那是谁?”涂一臻疑惑了。

    “是咱们昔日的师生们。”说话的是黄尊素。

    “东林党?”

    涂一臻愣了一下,旋即点头道:“对,最恨公公的确是东林党。”

    “东林党那帮人多为言官为主,这些人好耍弄笔杆,舞文弄墨,文过饰非,无事也能掀起三层浪来,而百姓愚昧,但听读书人所言,便信以为真,因此极易受蛊惑煽动。而谣言人口相传,再加上那些东林文人故意编造的歪曲事实之文,不明真相之人更容易被欺骗。”黄尊素分析道,他本就是东林党人,对东林党的这些伎俩如何不清楚。

    魏公公朝黄尊素投去赞赏的目光,历史上,此人和汪文言并称为东林两大智囊,脑袋瓜子自是聪明的很。

    “好耍笔杆,舞文弄墨,颠倒黑白,百姓却听他们,原因无非是百姓无有其它渠道知事情真相而矣。”

    魏公公负手站起,“咱家思来想去,想要破除东林党和那些恨咱家的人传播的谣言,就必须以其人之道还施其身,所以呐,咱家想让你二人给咱家办份邸报,专招一些不为东林蒙骗的读书人或者监生之类,为咱明辨清白,在邸报上登载咱这特区的事,咱皇军的事,咱家说的事,办的事。题材不限,可以记录,可以短评,可以杂文......

    总之,咱们要用这份邸报让世人知道咱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咱家究竟做了哪些事,这些事是好是坏叫天下人看一看,评一评嘛....邸报办起来后,咱们还要将邸报免费派发给民众,在各地招募专门的读报人,使乡野之民都能知真相,而不是听信谣言,以为咱家真是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口中的坏太监!”

    “公公此策甚妙!”

    涂一臻觉得这邸报的法子真不错,百姓们之所以听信谣言全因他们不知真相,现在如果有专门的一份报纸让他们知真相,那么不管是东林党人还是利益受损的南都勋贵们再想掀风作浪,也做不到一言堂了。

    黄尊素也认为这法子好,此策相当于针锋相对,却是文斗而非武斗,可以很好的替魏公公营造形象,但直接用邸报却是不行的,因为邸报乃由通政司专门发行,特区这里万不能用,却是要用其它名字才好。

    魏公公却早有应对,他道:“这邸报的名字咱家早就想到了,咱看呐就叫《皇明日报》好了,将来,我们要争取这《皇明日报》能够走进千家万户,让咱皇明的百姓人人都能识字,都能知国家大事咧。”

    说到这,魏公公不无感慨道,“咱家自幼家贫,阿爹辛苦供我读了社学,使咱识了字,晓得大道理。但咱家是幸运的,咱皇明的百姓不幸运的却更多,好多百姓家穷的供不起孩子读书,就咱家的家乡呐,唉,想起来都心酸,他们非但不知国家大事,连大字也不识咧......咱家稍有出息之后,便一直出资供养家乡贫苦子弟,但盼他们能够读书明理...”

    说完,魏公公的眼眶红了一下,嘴角也歪了一下,因为事实上他到现在也没有给家乡教育捐过一文钱。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为公公洗白白的政治任务

    这人呐,就是不能有良心。有了良心,干了什么坏事,或者说哪些地方没到位,那心呐,就痛咧。

    公公虽然没有摸胸口,但说真的,他这一刻还是比较惭愧的。

    回头打笔款子给老爹,叫他帮着咱扶贫助学,在县里设个“魏太监助学奖学金”,也算是回报乡梓咧。嗯,要是孩子们真的不肯用心读书,咱家也可以介绍他们进宫,给他们个前程嘛。

    公公如此琢磨了一下。

    当然,没做的事不代表公公没去想,只要想到这件事了,某种程度上就代表公公有良心。

    所以,细枝末节的事,无须太过在意,还是大事要紧。

    舒缓了下因为谎言而脸红且表皮紧绷的俏脸后,公公意味深长的看着黄尊素和涂一臻,《皇明日报》能不能办好办大,全看你们了。

    不管从哪个角度出发,也不管是于公还是于私,公公都不希望自己成为第二个汪直,所以舆论这一块他必须紧抓死抓,绝对不能放松。大明朝的言官们太坏,你一放松他就跳啊。这跳来跳去的皇爷就觉得公公这小子不行啊,成天净给他惹事。看在银子份上,皇爷能睁只眼闭只眼,可谁敢保证哪天皇爷一个心情不愉快,借题发挥把魏公公给办了呢。

    汪直当年多得成化和万贵妃的宠?

    做的是什么官?

    御马监掌印太监、提督西厂官校太监、总领京营十二团营,开大明朝禁军掌于内臣之先河!

    这等人物,那风光,你魏公公如今是铁定比不了的,要比,也得是加冕了“九千岁”的二叔。

    可汪直十四岁发迹,二叔呢?五十好几才算熬出头,还是没法比。

    汪直倒霉就倒霉在魏公公一样想做事,做大事,结果呢,因久镇辽东,与成化帝逐渐疏远,失去宠信,最后被东厂提督尚铭等人弹劾贬往南京,从此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前车之鉴,不可不防。

    想要万历始终“钟情”于魏公公,光给银子孝敬不行,光有贵妃帮着吹风也不行,光有寿宁帮着说话还不行,得万历自个觉得小魏子人不错。

    这个“不错”的印象便要靠舆论了。

    舆论阵地的重要性,是关乎大明江山社稷的。大明朝要不是舆论阵地叫党人把持,做事的一天到晚遭人骂,不做事的清流直上,国事能败坏成那样么。

    因此,魏公公必须要抓舆论,或者说枪杆子和笔杆子一起抓,两把枪都得硬。正如当年在河间府教导郑国舅一样,公公对宣传这一块还是有些本事和手段的。所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啊。

    《皇明日报》作为特区的首份报纸,承担的不仅仅是为魏公公“洗白”的任务,更是承担着海事特区及大明皇军发展的重任,同时也是起到一个时政宣传的作用。

    魏公公希望黄、涂二人能把《皇明日报》办大办强,不要单纯把《皇明日报》办成社会上那种小报,而是要向通政司的邸报看齐,要使两京十三省的官府衙门个个知道报纸内容,还要使皇爷和宫中的大们也得知道,民间的百姓更是得晓得这报纸上说了啥。

    试想,这皇爷每天早上吃饭时,桌上必然摆着一份《皇明日报》,那么还有什么谣言和中伤能挖掉公公的根基呢。

    不过,如此一来,这份《皇明日报》的工作量就相当大了,可谓是一个浩大的工程。本朝民间是有报的,但像公公给《皇明日报》定下的规划和前景,及政治意义,那却是一个没有的。

    为此,公公专门叫镇守衙门分守张华拨场地和房屋供《皇明日报》办刊之用,又拨经费、拨人员,让张华派人去江南各地招募懂印刷的人才,购买印刷设备和纸张,以保证每天《皇明日报》都能准时印刷完成。再有就是渠道传递这一块,为了让《皇明日报》能够出现在京城,出现在大内,公公肯定要动用皇军的情报运转系统,按八百里加急的方式往京中传递。

    另外,还得让陈默在京中花钱打点大小衙门以及宫中各监,为了确保某些大不给自己添乱,他还得给刘吉祥、金忠他们说道此事。

    总之,公公给黄、涂二人的底线是,《皇明日报》在明年之后必须每天都出现在皇帝陛下的御桌上。以现在的传输能力,肯定做不到时效性,但解决这个问题的手段其实很简单,提前印刷而矣。就如后世的码字写手们一样,提前搞些存稿放着就是。

    魏公公当天下午就往京师送了一份奏疏。

    奏疏是请皇爷为《皇明日报》题词的,魏公公在奏疏中向皇爷表明了舆论阵地的重要性。当然,他老人家肯定不会告诉皇爷,这份报纸是咱家重金弄起来给脸上贴金,好哄得陛下您老开心的。他得从皇爷的角度来分析《皇明日报》的意义,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陛下,这天下间的事,是是非非,总不能让人家一张嘴说了,还得咱们张张嘴呢。”

    稿件登用这一块,公公也是给出了一些想法,他对黄、涂二人道不要单靠自己编,也不能光写些特区和皇军的事,要百花齐放,让百姓们喜爱《皇明日报》。

    具体便是版面分个甲乙丙丁,甲版也不用登魏公公这边的事,专门写皇爷及各省的好事。乙版则专刊特区和魏公公,丙版刊发一些各地趣事,丁版什么都能登,海外的事啊,诗词歌曲什么的,反正有什么登什么。这样,一份报纸什么都有,当官的也好,百姓也好,就人人都爱看了。

    黄尊素和涂一臻以前不曾干过报纸,所以听的也是玄乎,有自知之明的他们立即向公公请教起来。

    公公有本事也不藏着,告诉二人以后可以在各府县设一些采访点,花钱请当地的破落秀才以及说书人,还有那些消息灵通的地头蛇,让他们将当地发生的事情,无问大小,有趣无趣都采集起来,然后按“条”给钱。这是给专门采访点的,另外还可以给百姓们宣传,哪里有线索什么的,只要报上来也都给钱。

第一百二十四章 考你个锤子噢

    “报纸上要把咱们日报的地点详细登出来,方便各地的百姓来稿。选中的,就按地址寄钱,那些中稿率多的,还可以给奖金,给他们特约评论员的衔头,甚至还可以给专门的工资嘛...工资就是例钱的意思.....总之,不要怕花钱,你们只管去做,放手做,要多少钱咱家都给!”

    魏公公一锤定音,黄尊素被任命为《皇明日报》的主编,涂一臻为副主编。前者负责《皇明日报》的刊发事务,后者负责报社的人员、后勤及管理事务。

    “你们归咱家直领,这特区上下除了咱家,你们谁都可以不理会,嗯,对咧,咱家差点忘记了,”

    公公了昨天晚上刚叫佟佳氏拔过胡茬、现在还泛着红的下巴,“咱们这日报啊,除了要登好事外,也得登坏事。”

    “公公的意思是?”

    黄尊素和涂一臻没明白公公的精神。

    公公笑着说道:“咱的意思咧,就是有什么贪官污吏为非作歹的,或者是乡里保正里长坑害百姓的、奸商以次充好什么的,你们也可以登报。”

    “嗯?”

    黄尊素和涂一臻彼此对视一眼:如此一来,这日报岂不有监察之作用了?

    “都察院怕是不准。”

    涂一臻道,本朝有言官闻风奏事制度,可没有报纸监察制度,要是《皇明日报》具备此作用,不等于砸了科道的饭碗?

    黄尊素没吭声,但觉公公这一招却是高,高的很呢,好比是釜底抽薪!你们党人不是就好随意风评么,现在咱公公有了这日报,也能随意风评你们,倒要看看谁的笔杆子更长些。

    涂一臻所言让魏公公也是一愣,不过马上摆手道:“都察院管不了咱,你们听咱家的,咱家听陛下的。”

    但之后想说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为啥?

    原因是羞于启齿了。

    公公本意哪里是监察,而是想敲诈捞钱。这报纸嘛,天天往里垫钱肯定不行,摊子铺的越大,这投入就越大。所以,必须有进项,至少要保证开支平衡才行。因此公公才有先前那个提议,目的只是想让报社能够能过“登报”的威胁迫使那些“心虚”的家伙掏钱私了。

    公公不怕那些家伙不掏钱,因为他这《皇明日报》可是直递大内,供太监们在皇帝陛下吃早饭时读的如果不想大名和事迹叫皇帝知道,那就掏钱吧!

    但叫涂一臻这么一说,再看黄尊素的脸色,公公肯定没法子把这妙处说出来。他老人家经常教导同志要做好人,做好官,总不能到了他这,却先想着钱吧。

    此事日后再议,报纸进项不还有广告、号外这些收入嘛。

    公公微微一笑,略过此事,眼下先让黄、涂二人消化吸引,把《皇明日报》的架子搭起来,人员配起来,等走上轨道之后再谈进项的事嘛。

    实在不成,就请皇爷从内库掏些补贴出来嘛,毕竟,这甲版是专门替你皇爷摇旗呐喊,替你皇爷叫好的。

    “你们先回去,回头张公公会去和你们具体商量...”

    黄尊素和涂一臻忙告辞,魏公公轻一点头,随后便去听取阮大铖的工作报告了。

    阮大铖这家伙有才也有钱,可惜公公总感觉这小子骨子里不服自己,所以一直挂着他,既不重用,也不放他回家,这可把阮大铖急的够呛。可他也没办法,身边那两个名为照顾,实为监视的大汉可不是摆设。

    前些日子,魏公公给阮大铖派了个差事,就是让其到扬州、泰州、淮安一带收购粮食。虽说仍是被监视着,但好歹能到处走走,阮大铖便欣然去了。

    差事不难办,魏公公给他的是真金白银,又有泰州赵家商行和扬州的高邮商会帮忙,加之今年江北粮食大丰收,所以阮大铖没费什么力气就完成差事。他是前天回来的,和他一同回来的是海军的十几条大船,上面载的都是今年的秋粮,以稻米为主。这是第一批,后面陆续还有两批。这些粮食和从江南各府县收购的秋粮一起,大半将被运到福建的中左所,一部分供大明皇军,另一部分供给福建和浙江官兵。

    这也是当初沈一贯和魏公公谈定的事件,理由是浙江和福建今年闹了两次风灾,各地又有水灾,所以粮食歉收,需要魏公公这边给予支持。

    魏公公对此表示“理解”,因此上次福建巡抚黄承玄吹牛逼说是动用舟师上万,他老人家也就是稍加置疑便没有再追究下去,原因便是清楚这是人家哭穷要钱粮的理由。

    公公把阮大铖叫过来,听了他的报账后对其工作表示了满意和鼓励,随后就让阮大铖收拾一下,过两天陪他一起南下。

    “公公...”

    阮大铖一听这死太监竟要自己陪他出海去东番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当时脸就绿了,然后硬着头皮说自己后年要参加会试,不去东番行不行。

    “不行!”

    魏公公可没好脸色给阮大铖,然后看着对方玩昧的一笑,嘿嘿一声道:“大铖咧,咱家看啊,后年的会试你也不要参加了,先帮咱家做几年事,等下一科再考如何?”

    “......”

    我帮你奶奶个锤子!

    若不是魏公公周围那帮亲卫看着太凶,阮大铖恨不得上前和魏公公拼命。

    “咱家这人会看相,你若后年参加会试,肯定不会中,不若再等等吧...”魏公公说完负手便走,看都不看阮大铖一眼。这家伙就是孙猴子也跳不出他魏公公的手掌心。

    阮大铖如泄气皮球般瘫在椅上,心中把魏公公祖上挨个问侯了一遍,可最终还是灰溜溜的回到住处收拾东西。

    收拾东西时心里还是那个恨啊,死太监竟然咒他考不中进士,真是岂有此理!如今虎落平阳遭犬欺,且挨着,就不信死太监老是看死他,终有一日他阮大铖定能逃出生天,到时候一定去京里告你死太监的御状!

    一想到告御状,阮大铖精神一凛,旋即却又泄了气。因为他想到了死太监常跟人说的话“你有本事就去皇爷那告咱啊!”

    要不是陛下替死太监撑腰,他能如此胡作非为!

    阮大铖真是欲哭无泪。

    其实啊,他真是错怪魏公公了,他阮大铖的确是几年后的万历朝最后一科会试中的进士,而且那年他还有一个同科同年,也是他阮大铖一生的至交,此人就是抗清英雄马士英。

    并且,魏公公不是折磨你阮大铖,而是真心想要栽培你。

第一百二十五章 魏公公来到我们身边

    晚明的那些个文人士大夫们,不能说他们没能力,只能说他们的能力没用对方向。具体到阮大铖,魏公公便希望对方能够好好发挥自己的特长为国家建设添砖加瓦,而非光给后人留下文艺作品,于国家大事却无寸功。

    这也是公公有感阮大铖忠义精神所以特加照顾的原因,全然不是阮大铖自己以为的那般。

    历史上阮大铖闻马士英在太湖抗清而死,遂跳崖自尽,死后被清军戮尸,吊于杭州城外曝尸三日,不能不说是忠义。然而,如此忠义之人却叫人编排成汉奸,也是历史之悲哀。

    客观来讲,阮大铖在天启和崇祯两朝表现,当得品格不足一说,其执政才能也很有限,但这家伙颇有才华,尤善词曲,给后世留下了不少宝贵的艺术财富。

    因此,魏公公就希望阮大铖好好发挥下自己的文艺特长,给皇军好好的编编戏,谱谱曲,搞一些文艺创作。将来条件允许,有可能的情况下,阮大铖直接可以组织一些大型活动嘛。就跟后世的国师一样,搞些鼓舞人心的场面出来,激励一代代的皇明百姓奋勇向前。

    魏公公认为,对于皇明而言,对于汉民族而言,文艺工作是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灵魂。纵观古今,文艺工作不仅仅是丰富民间故事,丰富百姓生活,更承载着对历史的记录,对英雄的表扬。

    这个作用在当前皇明社会发展中一直被漠视,眼下市面上充斥的多是金什么梅之类的艳*情小说,虽说这是因为高度经济发达导致的小市民化的典型表现,是民风开放和自由的表现,但这些表现却是隐藏在极大危机之中的。

    魏公公希望文艺工作要在他手中重视起来,发扬起来,他希望能够多涌现一些新时代的文艺工作者,创作出一些新时代的文艺作品,指引和支撑皇明百姓富起来、强起来,走向国际,迈向未来。

    文艺工作和宣传工作虽然是两件不同的事,但本质上是互通的,文艺担负宣传工作,宣传工作要靠文艺,二者缺一不可。

    所以,阮大铖接到通知,陪同魏公公一起出席庆祝海事特区成立一周年文艺晚会。同时接到通知的还有黄尊素和涂一臻。

    庆祝海事特区成立一周年文艺晚会由提督海事衙门和江南镇守衙门、以及大明皇帝亲军歌舞团联合举办。

    当天,在特区的两大衙门奉御以上太监、百户以上官员、书记官、大本营参谋人员及特区各商会主要负责人、百姓代表、工匠代表,以及1200名皇军官兵共同观看了晚会。

    出席观看晚会的还有御马监、内官监、尚衣监、浣衣局、兵仗局、宝钞司、混堂司、惜薪司、钟鼓司、御用监、尚膳监、直殿监、银作局、巾帽局,针工局、内织染局,酒醋面局,司苑局、尚宝监十九家单位在特区主要负责人等。

    晚会在中正大饭堂的人民楼举行。

    举办这场晚会的主要目的,就是魏公公希望大家能够一同回顾海事特区成立一年来所取得的成就,从而起到一个振奋人心作用,为正在进行的三省联兵进取东番提供一个良好的舆论环境。

    人民楼礼堂已经被布置一新,楼内灯光璀璨,红旗招展。

    二楼眺台高高悬挂着一条横幅,上书“紧密团结在皇帝陛下周围,高举皇明旗帜,在以魏公公为首的大明皇军带领下向着大海进军!”

    舞台正中央,则悬挂着皇明国号“大明”二字,“大明”的下方则是字体略小的当今陛下的年号“万历”二字。

    舞台前方,242盆鲜花依次排开,象征大明开国至今已有242年。舞台两侧,则是42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校尉,他们气宇轩昂、挺胸按刀,目视正前方,象征我皇帝陛下登基在位42年。

    酉时三刻,在皇军礼乐队欢快的乐曲声中,魏公公等特区主要官员步入礼堂,与在场为特区商业繁荣做出贡献的大江南北商会代表亲切握手,向他们致以崇高敬意,全场立时响起热烈掌声。

    “辛苦了,晚上和我睡。”

    在和泰州商会负责人王月娥握手时,魏公公在对方耳畔如此低语。

    “坐,大家坐嘛,咱请大家来是看文艺演出的,可不是叫大家伙来受罪的。”魏公公的风趣引得在场官员和代表们发出轻松的笑声。

    随后,晚会在由钟鼓司组织的皇军艺术团编排的歌舞《万岁,大明》中拉开序幕。

    《万岁,大明》结合了时下流行的杂剧表演形式以及魏公公提出的文艺创新手段,将我皇明自太祖开国至今的辉煌过去一一展现在观众面前。

    表演结束后,魏公公带头站起,向着北方喊出发自肺腑的声音:“大明万岁、陛下万岁!”

    “大明万岁、陛下万岁!”

    在场一千余观众齐致呐喊,那是出自内心深处的呐喊,那是世间最诚挚的呐喊!

    “这个画面一定要画好!”

    此次文艺晚会总负责人、江南镇守衙门分守张华激动的吩咐身边的两个画师。

    晚会继续,随后表演的节目有《天子万万岁》、《战地之歌》、《魏公公来到我们身边》、《万水千山总是情》等节目,表演者大半来自皇军歌舞团,少部分来自江南各地青楼,其中更有花重金从南都秦淮河请来的花牌。

    “集之,你看这些节目如何?”

    “还可。”

    阮大铖不愿昧着良心回答魏公公这个问题,在他看来,这些唱唱跳跳的节目一点也没有意思。

    “集之在想什么,咱家知道咧。呵呵,文艺节目呐,咱家看,阳春白雪要得,这下里巴人也要得噢。只有百姓喜闻乐见,只有百姓听得懂,看得明白的,就是好曲子,好表演。”

    魏公公转过头去,继续观看节目。如何转变阮大铖的思想观,如何将他的特长发挥出来,是个水磨工作。

    一方面,魏公公希望阮大铖能够主动积极投入新时代文艺工作,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阮大铖将戏曲当成文艺工作的唯一方式。

    只有互相结合,才是王道咧。

    “爹,下个节目是儿子从秦淮河请来的头牌演唱的。”坐在魏公公身后第二排的赵宝乐往前凑了凑身子,一脸谄笑的附在义父椅子边说道。

    附近的一些官员和将领听了赵宝乐所说,顿时一个个脸上有异样色情,尤其是黄本素等文人。

    “噢,这个好,这个好啊。”

    魏公公知道部下们在想什么,不就是想请一个**的来在这么正式的场合唱歌有点不合适么。

    他老人家开怀一笑,右手轻抬,对身边那些脸上有异的部下们说道:“秦淮河讨生活的不是什么下贱的勾当,人家也是靠本事吃饭咧。好比这位头牌姑娘,没点本事她能做头牌?所以啊,你们不要小瞧人家,看不起人家,也不要乱想,安安静静的听人家唱歌就是。”

    “还有,你们要记住一点,任何市场供求关系决定的买卖,只要不犯大明的律令,便不当受道德的谴责。”

    魏公公这句话有些深奥,引得不少人思量什么叫市场供求关系,这个说法似乎没在魏公公文集和讲话集中看到过啊。

    得好生钻研一下这个什么市场供求关系,下次公公再提起来,好能说上几句,涂一臻如此想道。

    台上由秦淮河清雅楼头牌林大家演唱的正是被魏公公亲点为皇军歌舞团保留节目的《唱支山歌给公公听》,这首歌曲取材于广西山歌,结合了魏公公艰苦创业的过程和精神,将魏公公亲民爱民、为国为民的大公无私形象完全展现出来,又形象的表现了百姓和皇军官兵对魏公公的深深爱恋,搏得在场观众不断叫好。

    演唱结束后,会场再一次响起热烈的掌声。

    晚会的最后,是100名歌舞团姑娘和200名皇军第二旅团官兵共同合唱的《皇道乐土之歌》,在男声和女声的演绎中,在场观众无不感到热血澎湃。

    整台晚会持续一个多时辰,结束后,魏公公带领两大衙门官员、皇军将领走上舞台,向参与表演节目的文艺工作者致以慰问。

    当走到演唱《唱支山歌给魏公公听》的表演者面前时,魏公公停了下来,亲切的拉过对方的手,高兴道:“你刚才唱的很好,咱家听着很是高兴咧。”

    二十多岁的林姑娘生的极是漂亮,又是风月场上的人,自是知道当如何表现。

    魏公公是越看越喜欢,握着对方的手都有点舍不得松开。终是为了形象,无奈放开林姑娘的手,可松开的时候右手食指却在人林姑娘掌心里轻轻揉了一下,眼神也极其炽热。

    这可把林姑娘吓坏了,她是收了钱来表演,可没说还要陪个太监睡觉啊。这要是个正常当官的,陪就陪了,可这人偏生是个太监,叫她如何陪。

    秦淮河里不是没有太监来耍过,可听那些陪过的姑娘们说,那些太监都很...都很要死呢。越是官大的太监就越是要死,疯起来都拿拳头往里捅,吓也把人吓死了。

    林姑娘好不容易才努力当上头牌,这才不到半年,可不敢把身子给搞坏,因而那小心脏呢真是扑通跳的厉害。

    好在,魏公公还是有分寸的,他是好这个林姑娘,或者说好嫖,但对方的身份注定他不可能暴露身体的秘密,因而也就小小的调戏一把。

    ..........

    次日,黄尊素和涂一臻接到大本营的魏公公指示,命他们二人就庆祝特区成立一周年文艺晚会写一篇稿子,等《皇明日报》办起来后做为首稿刊发。

    黄、涂二人不敢怠慢,连忙提笔疾书,可是接连写了四篇稿子都被魏公公打了回来,说是写的还不够好。

    并且,魏公公表示,《皇明日报》是面向皇明百姓的,所以文章不能八股,得平白直叙,得让那识字的看得懂,也得让那不识字的听得懂。

    “要口语化,老百姓讲什么话,你们呐就用什么话来写,嗯,咱看呐,就叫白话文吧。”

    魏公公首次提出了白话文这一概念。

    读书人嘛,脑袋瓜子聪明,先前不知道为什么稿子通不过,现在知道原因了,黄尊素和涂一臻自然是立即改正。

    在反复数次修改之后,涂一臻的稿子终是得到了魏公公的首肯,因为涂的稿子完全符合魏公公的要求,其稿名《伟大的变革》。

    稿件定下的当天,在特区大多数人不知道的情况下,魏公公秘密登上了座船东亚号,目的地是浙江的定海卫。

    浙江总兵施德政、参将沈有容等官兵五千余人已在日前进抵定海卫,他们奉浙江巡抚高举之命联合江南皇军一同攻打东番。

第一百二十六章 贵妃 真龙

    贵妃娘娘最近脾气可不好,虽说是早有过生育,可这第三胎的孕期反应却比之前怀福王和寿宁时更厉害。

    尤其是最近,娘娘一天倒有两三次呕吐,且还都是干呕,那难受的啊,茶不思饭不食,把皇爷都给急坏了。

    内侍崔文升在御药房那有职司,是个懂医的,皇爷就叫他过来给贵妃看看,脉也号了,舌根也瞧了,可也没瞅出个什么来。

    没办法子,崔文升只能说怕是娘娘身体不比从前的缘故,言外之意娘娘您咧这是年纪大了,老蚌生子,这无论是身体啊还是心理啊,都没法跟小年轻比喽。

    既然没病,那就开些补的方子调理着吧。

    崔文升可是娘娘身边得力的人,自庞保被处死后,他崔公公如今在翊坤宫可当红着咧。一句话,娘娘的事就是他崔公公的事,不可谓不尽心。

    可调来调去,娘娘那却是越来越烦燥,连带着脾气也坏得很,莫说翊坤宫的一帮内侍和宫人了,就是皇爷来了都得给娘娘陪着笑脸,生怕惹着了娘娘。

    娘娘自个也气,常捧着肚子独自一人在宫中发呆,每当这个时候,娘娘的寝殿那就静的跟冷宫一样,谁也不敢往里钻。

    母女贴心,也只有当女儿的寿宁殿下时不时的进宫来看望母亲。

    自打梁婆子被杖死后,贵妃身边再也没有人敢说公主殿下的坏话,加上如今公主殿下操持着跟海事有关的什么债券,在皇亲国戚那边很是吃得开,皇爷更是特旨命殿下三日一进宫,所以寿宁公主如今在宫中地位十分超脱,莫说从前的小角色梁姑婆,就是司礼监的秉笔公公们见着殿下也是满脸堆笑。

    寿宁的孩子冉士奇已经会“呀呀”学语,胖嘟嘟的小脸蛋长得实在是可爱。按理说,这隔辈亲,贵妃瞧着自个外孙应当宠的不得了,疼的不得了。

    可不知为何,当外祖母的贵妃娘娘似乎不太喜欢这个外孙。或者,更准确的说,娘娘每次看到这个外孙,心里就好像堵得慌,以致于明明是喜欢这个外孙的,偏偏就是不愿意多抱一会。

    寿宁也看出来了,但只当母妃这是因为孕期反应强烈,导致身心俱伤,没有心情的缘故,当初她怀孕时不也有一阵子见着谁都烦么。

    这回进宫,寿宁就没带儿子去,为的是想亲手给母妃做些可口的家常小菜。要不然母妃老是不怎么吃饭,肚子里还有个没出世的小弟弟,这身子哪里能撑得住呢。

    许是今日太阳光线足,晒得人精神面貌都好的原因,贵妃娘娘的心情也难得好一些。

    她静静的坐在那,看着女儿张罗着宫人忙来忙去,目光中满是疼爱,但偶尔也会闪过一丝不为人察觉的目光。

    而每当这时,娘娘的内心总会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似乎是酸味。

    而这股酸味也马上让娘娘感到羞耻和面红,想到母女二人的荒唐事,娘娘能做的也只能是暗自叹息和后悔懊恼,不然,能怎样?

    这种事,难道还能宣扬出去么。

    要怪,就怪那天杀的臭小子,坏了贵妃母女的清白和人伦了。

    “娘,菜做好了,你今天怎么也要给女儿面子,尝上几口。”

    贵妃正胡思乱想时,寿宁带着宫人将她刚刚做好的几样小菜端上了桌,都是清淡的小菜,看着绿油油的。

    “好。”

    贵妃笑了笑,女儿的心意她不能冷了,况女儿也不知道她这做母亲的隐秘事,便只将这事烂在肚子里带进棺材好了。

    其实贵妃的身子才四个多月,看起来并不算大,但因贵妃身材很是丰满,所以哪怕是微微突起的肚子也把她衬的更大更挺。

    “倒是费心思了...”

    贵妃坐下之后刚拿起筷子准备吃上几口,反应就来了,忙捂着嘴示意宫人取来痰盂。寿宁见状也赶紧上前扶着母亲,贵妃在那干呕了一阵,总算是回过神来,心里胃里都舒坦多了。

    “娘,我这弟弟真是叫人不省心,这在娘胎里就这么折腾娘,将来还不知闹哪样呢...别跟个孙猴子似的,把父皇的金銮殿给拆了。”寿宁在边上心疼的看着母亲,怪自家那个没出世的弟弟把母亲害的这么惨。

    “你也是这么过来的,咱们做女人的就遭这生孩子的苦。”贵妃苦笑一声,喝了一杯水后,拿帕子轻轻抹了抹嘴角。

    “什么孙猴子?”外面这时传来皇爷的声音。

    “父皇,您来了。”寿宁连忙行礼。

    万历朝女儿摆了摆手,示意女儿不必多礼,然后四下看了眼,奇怪道:“朕的外孙呢?”

    寿宁说道:“女儿这回进宫来是给母妃做些吃的,带士奇来碍手碍脚,哪能得闲。”

    万历点了点头,让寿宁下次进宫时把士奇带过来,然后笑着走到贵妃身边,见爱妃脸色不好看,颇是有些心疼。

    “男孩子都这样,在娘胎里就让娘受累。”万历轻抚贵妃的后背。

    “陛下又胡说了,你怎知道臣妾怀的一定是男孩。”贵妃没好气的看了一眼丈夫。

    “男孩,肯定是男孩子!”

    万历很笃定的说道,然后神秘兮兮的又道:“不瞒爱妃,朕呐,昨天晚上做了个奇怪的梦。”

    “什么奇怪的梦?”寿宁一脸不解。

    贵妃也是疑惑。

    “朕梦到日出东方之后,吉光直射宫中呢。”万历有些兴奋的搓了搓手,“这不是吉兆么?过往朕可不曾梦过这等吉梦呢。”

    “便是吉兆,也是天佑大明,何关臣妾这肚中孩子。”贵妃懒的搭理丈夫,“再说真就是男孩,左右是你高兴,辛苦的又不是你,还是臣妾。”

    闻言,万历哈哈一笑,然后打趣道:“爱妃可不要埋没朕的功劳,朕也有辛苦的。”

    贵妃眉头一跳,嗔了丈夫一眼:“女儿在边上呢,你这当父皇的能正经些么。”

    寿宁那边,只作未听见。

    “正经,正经,朕哪里不正经了,当皇帝的不正经,如何为臣民表率。”万历说着从袖中摸出一物交到贵妃手中。

    “什么?”

    贵妃接过一看,却是一叠京中钱庄的钱票,数目还不少,足有两万两。

    “你那个小案首请朕给他题个字,这是给朕的好处费......朕想着爱妃最近不是手头紧么,所以特地给你拿来。”

    万历一脸眯眯带笑,事实上魏良臣为了“打点”他,可是孝敬了四万两。不过转手扣一半,也是行规。

    “小家伙做人还是厚道的。”贵妃原本不想拿这钱,可一听是那臭小子的,立时就给收下了。

    心里嘀咕一句:权当给老娘的辛苦费,真当老娘不值钱么。

    “父皇,当年您给高淮题个字,不过才得五百两,人家小魏公公出手就是两万两,可比那高淮厚道多了。”寿宁哪能不帮姘头说好话。

    贵妃这边也是心有灵犀,故作诧异道:“是啊,臣妾怎么听说又有人在说小魏的坏话了?”

    “也没什么,江南出个案子...”

    万历随口说了几句,外朝对赵平案的一些非议早就有题本递了上来,首辅叶向高也曾为此事上书,建议皇帝当以宋仁宗为榜样,特赦犯案少年,并不追究父母。

    另外,内监越过法司擅行判案之风绝不可长,为避免以后在外内监纷纷仿效,坏了国家律法,叶向高恳请皇帝能够下旨罢撤海事特区,召回内监魏某。

    对此,万历肯定是不答应的。

    魏良臣的判案是严苛了些,尤其是牵连父母有些不妥,但他却不愿因此而推翻魏的判定,因为一旦这么做了,就等于向天下宣示他这皇帝对海事特区及魏良臣的否定。

    那帮外朝的官们,一定会跟闻到屎味的苍蝇般一拥而上,一致请求撤消海事特区,这个万历是绝对不能答应的。

    正如金忠所言那般,有小魏在,陛下内库能时时入项。无小魏在,江南钱粮能有几文落在内库。

    “既为特区,便当特事特办,否则何以为特区。今朕以特区为海事变革之地,其境诸事皆可由特区处置。”

    万历在叶向高题本上是如何批复的。

    “子不教,父之过,小魏公公的判案没什么不对啊。”就算姘头夜里跑到人寡妇床上睡觉,寿宁也一定会帮姘头作证,他是清白的。

    贵妃听丈夫口气没有怪那小子乱来,暗自松了口气,打起精神吃了几口菜。

    万历在边上劝贵妃多吃一点,道:“爱妃这些日子可是瘦多了,得多吃点,也好让咱们的儿子养的结实些。”

    “陛下是巴不得臣妾怀个孙猴子吧。”

    “哎,朕可不想爱妃怀个孙猴子,那真是太闹腾了...嗯,就怀个哪吒吧,朕好做一回托塔天王,将来也能位列仙班。”万历轻笑一声,民间的他老人家也是看的。

    “这民间的故事,你这皇帝倒也当真了,”贵妃放下筷子,难得的露出笑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也是奇怪,当年怀常洵和轩媁时,臣妾可不想现在这般难受,小家伙比他哥哥姐姐还要凶呢。”

    万历咧着嘴道:“梦有吉兆,上天注定朕这孩子绝非常人。”

    贵妃听了这话,却是“哼”了一声:“臣妾怀的本就是龙子龙孙,可不是什么常人。”稍顿,有些不满,“可便是龙子龙孙又如何,还不是分个三六九等出来。”

    “爱妃没事说这个做什么。”万历连忙讨好似的给贵妃夹菜。

    “臣妾发发牢骚还不行么。”

    “行,行。”

    万历不住点头,就怕贵妃还要说东宫的事。可他不说,贵妃却突然道:“东宫给陛下添的那个皇孙可想好叫什么了了?”

    “想好了,就叫由检好了。”万历的脸上多了点慈祥之色,这是老人,也是做爷爷听到孙儿时特有的表现。

    贵妃朝女儿看了眼,犹豫了下,尔后道:“你没事多往东宫走动,常洛总是你大哥。”

    “是,母妃。”

    寿宁应了声,又呆了会便告退出宫。待女儿走后,万历突然搂住贵妃,然后一只手便往贵妃胸间摸去,全然不管这殿中还有宫人伺候着。

    贵妃又羞又气:“陛下,你?”

    “朕想...”

    万历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贵妃突起的肚子,越看越是勾魂。

    “不行。臣妾都这样了,陛下你还要欺负臣妾,是不是想把臣妾折腾死,好另立贵妃。”

    贵妃不答应,坚决不答应,她这身子哪能做那事呢。

    万历却舔着脸皮在贵妃耳边道:“朕可不是欺负爱妃,而是帮爱妃呢。”

    “你帮我?”贵妃一愣。

    “爱妃可知,真龙之精乃世间灵丹妙药,不管什么疑难杂症,都是药到病除的噢...爱妃用了朕的药,保管神轻气爽,吃什么都香。”万历的脸皮不是一般厚,也是,若不是这么厚脸皮,他也干不过外朝那帮家伙。

    “老不羞的。”

    贵妃的面红耳赤,陛下真要死,说这些撩人的话,把人弄的怪难受的。

    “朕可不老,真要老了的话,爱妃这肚子也大不起来啊。”

    万历眼中尽是欲意,那边宫人们早就自觉退了下去,贵妃见状,知今日必要受惊,再想自己实是对不起陛下,便也硬撑着半推半就了。

    这一日,翊坤宫春风荡漾。

    数千里外的大海上,魏公公却没来由的眉头直跳,好像自家有什么东西叫人偷了去。这感觉跟当日知道吴秀芝给自己戴绿帽一般。

    嗯,今日造畜椆栖、动土破土?

    魏公公翻了翻随身携带的黄历,没意思的扔在一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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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欺少年穷,我叔魏忠贤。——傲骨出品,必属精品。绝对完本,人品保障。司礼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司礼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司礼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