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软弱是无法维新的!
“年轻人,总是充满干劲,他们总以为凭借自己的能力就能改变帝国目前的现状,我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从京师绕道天津乘海船又经觉华岛方到宁远的杨嗣昌作为维新会的代表,和魏公公作了平生第一次深谈。
原本杨嗣昌准备了好多问题,但是在觉华岛的所见所闻让他见到魏公公后,立即问起了海军所说的军部参谋问题。
因为,他认为军部参谋在皇军体系中非常的重要,比之边镇大帅的幕僚更加重要。
但这些平均年龄不到三十岁的参谋们却给杨嗣昌一种极其奇怪的感观,明明这些人年轻富有活力,但却不知为何这些人又似乎充满戾气——一种极其仇视朝廷,一种极其仇视官员,一种极其仇视士绅的戾气。
而更奇怪的在于,这些参谋们明明官衔并不高,但不知为何大多数军官似乎都很重视他们的意见,甚至一些官职比参谋们高得多的军官竟然对这些参谋的意见言听计从,好像他们是下属一般。
这在大明任何一支军队中都是无法想象的存在。
海军负责接待并护送杨嗣昌的就是一个年轻参谋,这个参谋对北京城的动静十分的感兴趣,途中多次向杨嗣昌打听京师官员和百姓对皇军的观感,并提及他作为海军的参谋曾经上岸对天津附近的官军驻防情况进行过考察,得出一个非常失望的结论,那就是天津的水营于其存在浪费国库的钱粮,不如就地解散让士兵回去种田或打鱼去。
口气十分高傲。
透露出的消息则让杨嗣昌感到心惊,如果联合舰队已经对天津水营和驻防官兵进行了所谓“考察”,那是不是意味着皇帝亲军真如广宁参贞王化贞所言那般正在谋划造反呢?
作为正统的进士,杨嗣昌对大明还是很有感情的,他愿意接受魏公公关于维新,关于殖产兴业强国的思想和举措,却不代表他这个“父子两进士”的户部江西司员外郎会甘愿成为叛军的同伙。
在进一步了解到皇军现在有强硬扩大派和软弱不扩大派之争后,杨嗣昌深感必须就此事详细征询魏公公,否则他内心不会安宁。
这一次他代表维新会出关寻找魏公公,一方面是详细了解平奴战事及皇军正在进行的关东大演习,另一方面则是代表维新会从魏公公这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他是不是真的要造反。
清夫人阿巴亥正在给公公更衣,卧室之中原本不应该会客,尤其是会见如杨嗣昌这种人物的场所,但是公公却依然在此接见了杨嗣昌。
地点的不同,代表公公本人对杨嗣昌的观感不同。
“咱家爱酒,爱女人,爱烟,”
公公丝毫不对杨嗣昌隐讳,戴上帽子后,他道:“在咱家终日为国事操劳而头痛之时,有一个女人在咱家身边用她的玉手给咱家倒上一杯酒,点上一根烟,可以很有效的解咱心宽呀。”
杨嗣昌微微点头,女人和酒同样也是他的爱好。他也没有因公公是阉人而对公公好女色有什么暗地诽薄,反而认为这很正常,也是美谈。
这就是他杨嗣昌与众不同的地方,在他的眼里只有能办事,会办事的人,而没有什么门户之见,更没有什么贵贱之分。
显然,魏公公于他杨嗣昌就属于前者。
阿巴亥轻轻的推开了窗户,外面朝升的阳光给人一种暖意,也使人的心灵瞬间也如开了窗一般通亮。
“不管是在朝鲜还是在日本,亦或是在琉球,那里的朝阳总不及帝国的朝阳让我更加的舒畅啊。”
公公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后,示意杨嗣昌可以站在他身边,与他一起感受帝国朝阳的温暖。
“这一路上,文弱想必看到了很多,听到了很多,这些恐怕你在京里是感受不到的,也是书里不曾有过的。所以你才这么着急的问咱,嗯,要咱说,你真正想问的是咱家是不是要造反,不然怎么皇军之中有人鼓吹要扩大,是吧?”公公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亲切但又不虚伪。
“是的,魏公!”
杨嗣昌的称呼很特别,他没有称呼魏公公为“公公”,而是使用了“魏公”一声,这代表这位三边总督之子内心里是将魏公公视为思想导师,视为真正的维新富强领路人的。
当然,前提是这个魏公不能辜负了维新会。
“你要咱家怎么回答你呢?咱想想,是咧,就说三个吧。第一个,军部的确是皇帝亲军的核心所在,不管是陆军还是海军,只能接受军部的调动,其他任何人都无权调动指挥皇帝亲军。”
“第二个,关于扩大还是不扩大,取决不在于咱家及皇军,而在于北京。”
“第三个,不管世人如何看咱,咱家都始终坚持为国为民,也就是说咱家是大明的忠臣,而非奸臣。咱家想,可能外人不清楚,但陛下和贵妃娘娘却是非常清楚的。”
说完,魏公公低头看了眼挂在窗阁下八咫镜,忽的微微一笑:“不瞒你杨文弱,其实咱家也害怕,所以特地从扶桑国请了这铜镜挂在卧室之中避邪。”
杨嗣昌问道:“魏公怕什么?”
“怕有人害咱啊。”公公笑了笑。
杨嗣昌摇了摇头:“魏公如此睿智之人,也会为谣言所欺骗?”
公公同样摇了摇头:“不是谣言,是事实。”
杨嗣昌一惊:“怎么会?谁敢!”
公公没有正面回答杨嗣昌,而是看着窗外,淡淡道:“人的生死存亡大事,变幻是如此迅速无常。咱此身如云般离开大内,却终化为出云湾的海草屑末。”
杨嗣昌听的迷糊,公公的话听起来既玄又奥,真是晦涩难懂。
看出杨嗣昌的不解,公公拂袖一笑,道:“这么说吧,梦亦是梦,空犹是不空中,不去不来,惟在中央,明白吧?”
“惟在中央?”
杨嗣昌有些懂了,但却更加不解,急问道:“既惟在中央,魏公虽出身内廷,现却手握重兵,又为关东镇守,红袍早已加身,他日入禀中央,秉笔加衔如囊中之物,何以皇军上下如此急急?”
“一日不为秉笔,饥甚。”
公公扭过头来,将他的佩剑天丛云剑扣在了腰间,正视杨嗣昌,沉声道:“文弱,咱家希望你和维新会的同志必须明白一点,那就是维新的敌人就在朝堂之中,软弱是无法维新的!”
第二百七十八章 阁下,请正义的进军吧!
公公擅妥协,但却不擅软弱。
自始至终,他老人家的目标都没有变过。
唯一的区别只不过是在软弱与强硬之间选一个合适的点。
北京城紫禁城发生的事情,公公知道的并不比杨嗣昌少,甚至知道的更多。并且,早在三个月前,他就已经做好中宫宾天的准备。
诚然,公公不敢举兵造反,因为他缺乏大义。万历末年的大明,无论是民心还是军心亦或士心,都不是崇祯末年可比的。
公公也不允许自已成为挑起帝国内战的元魁,更不允许帝国的京畿精华地区毁于自已所燃起的战火之中。
那么,公公就必须要有大义。
而唯一能给予公公大义的,这普天下只有两个人。
一是皇帝,一是皇后。
在皇帝病重得无法理事,甚至生命只能靠参汤吊着的时候,皇后就成了公公唯一的寄托。
后予我大义,我予后坚强的大盾。
当前局面看着贵妃娘娘再次回到了万历身边,但病重的万历还能想起给贵妃戴上凤冠?
公公前世的历史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贵妃没能戴上凤冠。但万历又确实留下了册立贵妃为后的遗诏,可惜,没有人执行先帝的遗诏。
这个“没有人”包括了北京城所有人。
所以,公公现在必须趁万历未驾崩前给贵妃娘娘戴上这顶凤冠。如此,他才能获得他想要的大义。
于公,如此。
于私,更应该如此。
原本,关东大演习的进习将有力的提高并保障贵妃的地位,但是,事情似乎有了变化。
京中传来的可靠消息表明,朝廷中的一小摄人正在研究如何解除魏公公的兵权。
御马监提督太监刘吉祥在皇后宾天的次日便被司礼监假东宫名义削去了提督一职,同时御马监的监督太监也由司礼秉笔梁栋兼任。
这两个动作点到了要害,因为皇帝亲军名义上是归御马监提辖。
也许,在这些阴谋者眼中,只要罢掉了魏公公的兵权,贵妃娘娘便再无依仗。
王化贞从八里铺带入京的“只知有军部,不知有朝廷”本来性质就很严重,但经过有心人的加工之后,已然变成了只知有军部,不知有皇帝。
再加上皇帝亲军大演习期间对关门的封锁,不止蓟辽总督感到疑虑,兵部感到不安,内阁那里同样也是困惑重重。
沈阳的辽东经略杨镐两个月前曾上书提起将组织平奴兵马进行武训,但那份奏疏中此事并非重点,因而没有引起朝廷的重视。
现在兵部最不放心的就是,为什么皇军的大演习要放在山海关,且距离山海关是那么的近。
蓟辽总督汪可受已经调集了他所能调集的所有兵马往关门赶,目的就是防止那支由太监带领的大军会突然破关而入。
然而事实上,不管是兵部还是蓟辽总督衙门,却没有几个人相信魏太监会公然带兵造反。
他们担心的是皇位的更迭。
如果不是皇后娘娘突然宾天,事态也不会向着最恶劣的方向滑去。
有军队支持,若再进一步为皇后,东宫还能是嫡子吗?
大明立储向来只讲嫡长制,嫡在前,长在后!
京中的谣言和各式传闻已经漫天飞舞,洛阳福王府周围的暗探比往日多了无数。
所有人的心都在揪着,以致京师明面上仍在有条不紊的办理着皇后娘娘的丧礼,但所有人却都心不在焉。
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山海关。
倘若单单是嫡,有百官的强烈反对,有东宫在位从无差错在,郑贵妃想要换储难度不亚于当年争国本。
可有了军队支持,事情就会变得容易得多。
更叫百官着恼的是,成国公朱纯臣等一帮勋臣不知道收了郑家多少好处,竟然站出来帮助郑家。
英国公张惟贤已经私底下召见京营将领,将一些他认为不太可靠的军官都撤换了。
几十年没有打过仗的京营也被迅速动员起来,兵仗局和工部的火器都发了下去。
只是,这些极易引起京师恐慌的动作都在私底下进行。
不得不说英国公的确没有辜负皇帝对他的信任,他也着实继承了英国公府的治军本领。
在他一系列大刀阔斧的调整下,北京的安全变得更加可靠,也让东宫和内阁踏实下来。
现在,可能京师在等一个确切的信号。
东宫希望尽快解决,但真的没有理由,并且京师方面也不敢做出太过刺激平奴大军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这支大军始终还是皇帝的军队。
对魏良臣罪状的搜集已经持续多日,万恶不赫的魏太监小时候偷马骑,如泼皮似的在街上寻衅都被搜罗了,更不提对东林书院以及南都勋贵的蛮横打压,以及背着朝廷私调亲军开衅藩属,逼迫藩王的大不敬。
种种罪状,不下百条。
但东宫最气的则是魏太监经营海事多年,搜刮白银千万两之巨,却从无一文孝敬他东宫,反而明目张胆的放高利给他东宫。
这说明什么?
说明那个魏太监从来就没把东宫放在眼里,他是郑家彻头彻尾的狗!
现在,这个狗会咬人啊!
北京,紧锣密鼓,层层逼进,关东同样也是紧锣密鼓,层层推进。
对魏公公不利和对皇军不利的传言每日都有不同的版本变化,这些传言无一不使参与演习的皇军官兵们为之义愤。
强硬扩大派趁此机会已经渐渐的夺取了大演习的主导权,他们也在等一个明确的信号——来自最高统帅的信号!
而最高统帅魏公公在接见了杨嗣昌后却突然携清夫人阿巴亥去了沈阳,似乎公公在逃避,又似乎是不愿让京师的朝廷指责他。
但在离开之前,公公给宋献策讲了一个荷兰传教士文森特在一次闲暇时给他讲述的一个故事。
那个故事是西洋某个国家南北分裂,双方随后达成统一协议,协议规定北部那个统领必须到南方就职元首。
但这个北部统领却不愿去南方就职,但他又没有好的理由向南方解释,于是他的部下便在北部发起了兵变。
危险的局面就迫使南方不得不答应了北部统领的要求,允许他在北部成为国家的元首。
故事讲完,公公的马车就启动了,只留下回味这个故事的宋献策在那沉思。
许久,他的表情变得很是愤慨,然后他竟拔出匕首割开自已的手掌,以自已的轩辕之血在白布上写下了数个大字。
这封血书很快就出现在了第五师团长安国寺的手中。
“阁下,请拿出你的勇气!这不是第五师团的独走,这是正义的进军!”
宋主任不敢握紧拳头,因为伤口疼。
第二百七十九章 诸位,京都见!
“大清啊大清,你这是死都要把为师拖着噢!”
沈阳,杨镐望着不请自来的好学生,摸了他那光秃秃的脑袋,很是无语。
这小子不在宁锦搞他的什么关东大演习,又跑回沈阳做什么?
“瞧老师说的这话,学生孝敬您老还来不及咧,怎会害着您老咧。”
魏公公一脸笑嘻嘻,他很欣赏杨镐这个老师,因为对方的光头在大明朝的重臣中真是别具一格的很。
“胡里改,把我带给老师的礼物送进去。”
“是!”
杨镐朝外面瞄了眼,发现大箱小箱的足足两马车,却是丝毫不喜,而是摇了摇头,道:“废话就不要多说了,你我一根绳上的蚂蚱,坐下说吧。”
等魏公公坐下,杨镐这才闷声道:“听说贵妃娘娘叫软禁了?”
“学生不知。”
魏公公摇了摇头。
“你怎么会不知,这个消息不是你的人在沈阳城散布的?”
杨镐有些奇怪,因为关东演习,关内和关外的道路可是被皇军给切断了,如果不是魏良臣指使人散布那些流言,还有谁?
“我真不知,再说学生的为人您老也是知道的,向来光明磊落的很,流言这种东西我只有打击,绝不会参与。”
魏公公很是干净利索的不承认。
杨镐“噢”了一声,仔细凝视着半道收的这个太监学生,半响,开口道:“朝廷对你猜忌,对我也猜忌,如果贵妃娘娘真是如流言所说被软禁于宫中,那你我师生显然就是人家的眼中钉,不拔掉觉都睡不稳了。”
杨镐说的是事实,朝中可是无人不知他乃郑贵妃向皇帝进言才得以复出的,所以他这个手握重权的辽东经略天然的就是贵妃党。再加上魏良臣这个手握重兵的贵妃党,搁谁都不放心。
北京城里无知的百姓都说这对师生是狼狈为奸呢,又有那收了银子的戏班子、说书的到处编排辽东经略和辽东镇守太监,说一个是朝中的白脸奸臣,一个是宫中的阴险太监,两个人合起伙想把大明朝搞坏。
“钉子不是那么好拔的。”魏公公笑了笑。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束手待毙之人,否则贺世贤、祖大寿这帮辽将就不会无缘无故失踪了....不过这样也好? 没了这些个领头的,辽镇上上下下也都老实,为师这里也清净。”
说到这里,杨镐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已的学生? “大清,念在你我师生一场的情份上,你不妨坦白告诉我? 你打算如何做...不过有些话为师必须提醒你,你终是内廷中人,莫以为手下兵马能打就目空一切? 甚至胆大包天啊。”
“老师不是第一次认识学生吧?在老师眼中? 学生会是那种蠢人吗?”魏公公的表情很是坦然。
“我知你是聪明人? 否则我也不会收你为学生,说起来我这个做老师可是沾了你不少光。”
杨镐指的是显然是平奴战事? 如果不是魏良臣的皇帝亲军? 他杨镐这会只有两个下场,一是被缇骑锁拿诏狱? 二是被建奴生擒。
“那你准备怎么做?”
“学生什么都不做,要不然我大老远跑来沈阳干什么。”
在杨镐微愕的眼神中? 魏公公话锋一转? “不过什么也不做不代表学生就把脖子伸出去了? 再怎么学生也不能让老师这个平奴功臣落个晚景凄凉吧。”
杨镐缓缓点头:“若做? 便须火速,干脆,万不可拖泥带水,也不可打蛇不死,否则你我师生将来必定会落个奸臣贼珰的下场。”
.........
第五师团部,上百名中队以上军官齐聚于师团军旗与最高统帅的画像之下。
师团长安国寺缓缓上前,一边的渡边参谋手捧上百条血布,上面是统一的四个大字——“尊皇讨奸”。
每一根血布都代表了这些忠诚且优秀的军官参与事变的决心。
侍从室的宋主任坚定的站在一边,他虽然什么也没说,但他的出现无疑向第五师团的军官们传递了一个重要信号。
“那么,多余的话就不必重复了,在此,谨祝诸位旗开得胜!”
安国寺端起酒碗高举,“诸位,京都见!”
“京都见!”
上百名军官一起饮下了碗中酒。
.......
“关门的防御看着严密,但实则极其薄弱,缺乏纵深体系的防护,也缺乏火力。驻军所依仗的不过是高大的城墙,如果没有这些城墙,关门不过是一扇可以随时推开的窗户而矣!”
“如果攻击的话,可以选择两个方案,一是抵近爆破,二是炮火摧毁。师团有过推演,不管是选择哪种攻击方式,我军的伤亡都在完全可以承受范围之内。”
“当然,如果对方主动打开城门,那攻击自然是不必要的......熊本君,你确定要与对方谈判吗?”
“是的,都是帝国的军队,如果能和平解决最好。田中君,有劳了!”
“为帝国,为主公,一切都是应该的!”
熊本向着田中参谋深深一鞠躬,缓缓抬起了手臂。
数百名以草木伪装的第一大队官兵迅速从藏身地跃出,卸掉伪装,向着山海关大摇大摆开了过去。
连日被关门外的皇帝亲军演习弄得精神高度紧张的关门驻军,很快就发现了有一队兵马正在向关门抵近。
“阉兵来了,阉兵来了!”
关门上示警的铜锣声很快敲响,军官们匆匆上了城头,紧张的看着城外那一支大约数百人的阉兵。
不过,从对方的举动来看,似乎没有敌意,因为他们携带的只是火器,并无大炮,且兵力有限。
前屯卫把总郭可纲生怕城上的人开铳造成双方的开火,首先开口向城下喊去,询问对方为何要接近关门。
城下,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了出来,大声向城头喊道:“上面的人听着,我们是皇帝亲军第五师团,在昨日的演习中,我们有三名士兵失踪,怀疑他们是携械潜逃,因这三人极度危险,我部恐此三人会伤害百姓,因此请求贵部允许我部进入山海关搜捕!”
熊本的汉话虽然夹生别扭,并且一股子辽东大茬子味,但听着还是很清楚的。
他得手里捏着一张纸,纸上便是他刚才所叫嚷的,旅团长将这张纸交给他时,称之为“台词”。
第二百八十章 清君侧的传统
“山海关事件原本只是皇帝亲军为了严明军纪,搜捕军中不法之徒的普通事件,然而当时的政治格局促使山海关方面将此事件上升到高度政治层面,拒不配合对亲军不法之徒的搜捕,由此导致事件扩大。”——节选自《山海关事件二十年考》,作者大明帝国中央陆军学院提学监督卢象升。
“从一开始,我便无意扩大事件,与关门驻军发生冲突。因为本人牢记身为大明帝**人一员,必须时刻以捍卫帝国利益和维护百姓安全为第一准则。
然而,让人深感遗憾的是,山海关上腐朽的旧军队官僚竟然无视不法分子对百姓安然构成的危险,不仅不愿与我部配合,更明目张胆将炮口对准我部,为了自卫我部不得不进行反击,遂酿成了事件。
事后仔细回想,当时本人的应对其实也是有一些问题的,在此谨向事件中丧生的两名士兵表示最大的歉意。”——节选自明陆军中将熊本大本晚年回忆录《中国最强兵》
“时京中皇后宾天,魏二呆欲保郑贵妃为后,但又恐为人诟病,故假意赴沈阳造成不在场、不知情证据,私下却密使手下宋献策、安国寺、沈世魁、刘兴祚、杨一科等人于山海关发动事变。
事变之后,魏二呆之爪牙皇军迅速入关,从而揭开了魏氏叔侄霸占朝野,颠倒黑白,官不聊生,以致天下人只知有魏氏,不知有皇上的黑暗序幕。》——**《魏二呆传奇》
.........
皇帝亲军的请求使得山海关守将、前屯卫参将李获阳和游击麻义等人备感愤怒,因为他们认定这是“阉兵”作乱的借口,于是回复关门已封闭多日,根本不可能有不法之徒潜入。
不过很快,城下的“阉兵”指挥官就将几份官防文贴递交城上,几份官防文贴分别代表了辽东经略衙门、辽东镇守衙门、皇帝亲军军部、辽东都司、宁远中前所。
“上级的手续俱备,我部奉命入关,还请贵部予以配合协助!”
面对从城上吊下的前屯卫把总何可纲,熊本的姿态放得还是极低的,并且十分真诚,一再表明其部三个持械私逃的士兵是原建州叛军,因对家乡建州正在进行的整治运动不满,遂铤而走险持械私逃。
“根据他们逃跑的踪迹,基本可以断定这三名歹徒是从小道进入关内,其所持的火铳是我军最新式的燧发快铳,若是用之行凶? 普通百姓无任何抵抗之力。事关百姓安危,还请贵部能够马上打开城门让我军入关搜捕!”
熊本非常焦虑,看得出这位亲军大队长是真正将百姓视为同胞之人。
“何大人,如果三名歹徒只是在关门一带活动还罢? 若三人持铳私入京师? 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
熊本大队的作战参谋于忠感到有必要提醒山海关,三个带了火铳的建州叛军要是溜进了北京城? 那造成的影响恐怕山海关上上下下都兜不住。
何可纲验看了这些官防? 发现都是真的? 他当时就感到此事已非他能所解决的,甚至李参将那里都没法解决。
前屯卫虽驻守山海关,但实际上却是山海关外第一卫? 同样隶属于辽东都司。
所以,法理上如果对方持有辽东都司的命令,前屯卫就必须无条件服从。
只是? 何可纲还是不相信有三名持统的建奴潜进了关内,他怀疑这是对面的借口。
但何可纲只是一名把总? 他没有权力立即就此事表态? 所以他表示自已将上城向上官详细禀明。
“为了百姓的安危? 拜托阁下了!”
熊本大木深深鞠躬? 继续屹立在他的军旗之下。
果然,如何可纲所料,李获阳和麻义也都感到棘手了。官防没有问题的话,他们如果拒不执行,就是违抗军令。
“不如请张公公过来?”
何可纲想到了关门的另一个大珰、辽东矿监张晔。
既然皇军是内廷的兵马,归辽东镇守太监魏良臣指挥,那搬出同样是内廷中人的辽东矿监张公公来,对方想来会有所顾虑吧。
没想到,派去请张晔的士兵回复却说张公公半柱香前就坐马车跑了,其府里正在收拾东西的下人们说张公公走时很是慌张,说什么再不走就迟了什么的。
“跑了?”
李获阳和麻义等人目瞪口呆,又觉张晔太过胆小,这山海关乃是重关,城墙高十几丈,休说外面的阉兵不敢造反,就算他们敢造反,他们还能打得下山海关来不成!
麻义索性道:“照我看,不必理会他们。总督大人调集的兵马正在赶来,听说保定总兵王宣将军也带兵过来了,王将军的人马也是打过建奴的,还怕了他阉兵不成!”
李获阳也没什么好办法,叫他打开关门放阉兵入关肯定是想都不用想的,所以不如听麻义的不理会这帮家伙,倒要看看这帮子太监的爪牙能搞出什么来。
回话的人选再次落在了何可纲身上。
“抱歉,我的上官说如果真有三名歹徒潜入关内,我们可以自行搜捕,不必劳烦贵军。”
“何大人,事情无法再商量了吗?”
“是的。”
何可纲点了点头,放阉兵入关这件事,的确没法商量。除非,有兵部的公文。
于忠失望的朝关门楼上的一帮关门将领看去,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如果这样的话,”
熊本将自已的军大帽摘了下来,露出了光秃秃的脑袋,在何可纲困惑的眼神中示意于忠:“于君,那就行动吧!”
“好!”
于忠上前将一根写有“尊皇讨奸”的布条缠在了大队长额头之上,自已也同样取出一根系了上去。
尊皇讨奸?
何可纲“咯噔”一下,平日爱读书的他知道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你们这是要造反吗,你们难道真要冲击关门不成!”何可纲很震惊,也很愤怒。
“不,阁下,我们不是造反,我们是要武装保卫大明,武装保卫皇帝!”
熊本的声音很激昂。
“何大人可以理解我们是要清君侧。”于忠觉得这个说法也准确。
“就凭你们这些人?”
望着熊本身后的几百人同样系了布头的阉兵,何可纲觉得有些可笑。
“不,我们有很多人。”
于忠说话间向天上打了三发升烟弹。
红色!
发烟弹炸响之后,远处就传来了数声炮响,然后便见几发炮弹得笔直的砸在了山海关城墙上。
碎石裂砖掉落一片。
第二百八十一章 炮击山海关
“联队长阁下,部队已经完成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等侯命令!”
“是,联队长阁下!”
原侵朝日军第四军铁枪奉行,现为皇帝亲军炮兵大队长的上彬信是一名合格的皇军战士,在京都总攻击战役中,上彬信最先率部突破反动幕府军防线,并率部紧随幕府军攻入京都。
也是在京都,因为对幕府反动集团的痛恨,上彬信第一个清算起那些贵族,从而引发“京都不祥事件”,最张导致京都人口锐减至战前的十分之一。
战后,因为上彬信杰出的战功,他被军部授予了二等红十字勋章,一等英武勋章。
此后,上彬信升任近卫师团炮兵指挥官,并随之抽调回帝国本土参与对建州反叛军的攻击。
小岔沟包围战,上彬信指挥所部炮兵击毙了伪建州甲喇额真两名,毙死毙伤叛军400余。
第二军成立之后,上彬信担任了第四师团的炮兵大队长,关东大演习期间其部统归炮兵特别部队指挥。
不过虽只是大队长,但炮兵的重要性在皇军之中有特别体现,就是炮兵的指挥官比步兵指挥官要加一衔。
步兵同等级的大队长见到炮兵的大队长须持下属礼,在军饷和服役待遇上,炮兵大队享受联队一级待遇。
同皇军中的原日本、女真、朝鲜等军官一样,上彬信虽然认同自已为大明帝国一员,但同时他也是菊花武士。
故而,当主公大人受到帝国中央一些阴谋者的打击和陷害时,上彬信作为家臣,就必须无条件的铤身而出,哪怕死也要维护家主的利益和荣耀。
这也是所有日本籍官兵的共同心声。
没有主公大人,就没有他们的今天!
没有主公大人,就没有他们在日本成为英雄的今天!
没有主公大人,就没有他们能够自豪的宣称为帝国最优秀军人的今天!
主荣仆荣,主损仆损。
无疑,上彬信是炮兵中层军官中的强硬派,这一点在炮兵部队无人不知。因此,当知道可以着手彻底解决时,上彬是非常激动的,并且十分渴望向帝国那些腐朽军人展示来自皇军的力量,从而能够为主公大人化解当前凶险的局面。
不过,上彬的顶头上司、炮兵特别部队的联队长武三思却始终有着犹豫。
哪怕他已经表态配合第五师团的行动,但在行动开始前,他却是不停的在炮兵前沿阵地前来回踱步? 并不停的吸烟。
武三思抽的不是魏公公特爱抽的中华? 而是军部特供的红双喜。这种烟是内廷宝钞司在江南特区的产业,宝钞司在江南主要经营生产卫生纸、钞纸、字纸及文墨,香烟不过是宝钞司无意引进制造的别业。
然而? 这个别业每年的利润却逐年提高? 现已占了宝钞司江南外差总利润的二分之一。所生产的宝塔香烟不但成了皇军官兵的最爱,也成了江南地区百姓最喜欢的香烟之一。因为? 宝塔烟的价格便宜,每包售价比中华要少五文。
宝钞司江南外差丘国忠虽然不怎么识字,但商业眼光极好,据说这位小丘公公已经开始联络海商? 准备将他的宝塔烟销到东南亚及西洋各国? 以此为帝国源源不断的创造财富。
身为炮兵联队长,待遇等同旅团长的武三思肯定不是抽不起中华,但他就偏爱宝塔。
因为,宝塔烟劲更大。
作为正统的南都三大营出身的将领,武三思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事变失败? 不管是魏公公还是皇军,亦是他本人,都将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无法翻身。
换言之,这是一次极其冒险的举动。
诚如名字“三思”,在后果面前,武三思自然就要三思。
地上的烟头已经扔了不少,但武三思心里的烦闷依旧没有减少。
事变一旦开始,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山海关,山海关...
望着远处关门,武三思反复喃喃,忽的,他苦笑一声,似乎魏公公创建亲军以来就很喜欢拿友军开刀。
无论是南都的勋贵家将还是三大营,又或是扬州的卫所,还是金盖两州的辽军、浙江的沿海兵,藩属朝鲜的军队,哪个没有受过亲军的打击?
也正是在这一次次对友军开刀的过程中,亲军一步步壮大起来,终有了今日之规模。
他武三思也从一个被上司戴了绿帽子的小人物摇身一变成了皇军的重要将领。
那么,现在他究竟在害怕什么?又究竟有什么好犹豫的?
“触他娘个寿的,干了!”
狠狠掐灭手中的烟头后,武联队长以一种新的姿态走向了阵地,环顾一众等侯的部下们,扬声问道:“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那就干吧!”
武三思系上了尊皇讨奸的标志,按着他的指挥刀笔直的看着关门方向,一动也不动。
发烟弹升空了。
炮兵动了,五发炮弹精准的砸在了山海关的城墙上。
这是警告,带有典型威胁的警告。
没有士兵受伤,碎石都坠落在了关墙之下,但是这五发炮弹却让关门上的前屯卫上下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他们的炮怎么打得这么准?”
麻义有些不可思议,但这五发炮弹却没有让这位“西麻”出身的将领感到害怕,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
“还击!”
在参将李获阳还没回过神来时,麻义就下令城上开炮还击了。
“轰轰”数声炮响,几发实心弹向着远处可能存在的阉兵炮阵打去。
“趴下!”
城下的熊本大队官兵以为城上是在向他们开炮,下意识的趴伏于地。
还在城下的何可纲也是吓了一跳,虽然不耻阉兵听命于太监,但何把总始终认为大家都是大明的军队,没有必要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当然,前提是那个魏太监不是人们所宣扬的要带兵杀进京师造反。
山海关上有17门大炮,其中佛郎机有9门,是当年抗倭援朝之役结束后放置得。
只是大炮虽好,炮手们却是实在没什么放炮经验,放出去6炮竟然无一命中目标。
城上城下一瞬间又静了下来。
大约数十个呼吸之后,远处轰隆隆的炮声再次打响,这一次的炮声简直是地动山摇,几乎眨眼的功夫就有上百枚炮弹向着山海关上砸了下来。
第二百八十二章 不知我等是狂是愚
山海关城东南二十里的近海里,有两座礁,远看,高的似碑,矮的似坟,传说是秦代孟姜女坟。
此坟高三丈六尺,跟城墙一般高,坟头有玉石项,水涨坟也涨,水落坟也落,但多大的潮,也没不了它,实为一处奇观。
然而,据史书记载,此地并非姜女坟,而是三国时曹操“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所在,正是在此地,魏武帝发出了“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的千古佳句。
沧海桑田,当年曹操观沧海所在,如今却是皇帝亲军第四师团第七旅团一个步兵联队的驻队。
对于此地的传说和历史,皇军官兵们不感兴趣,他们只知他们将肩负帝国的希望。
天亮后,该步兵联队的主要军官就集中在了一起,他们焦急的等侯着行动的讯号。
联队长崔元吉是皇明金州卫军出身,原是近卫师团第五步兵联队第二大队的百户大队长。
在征日战役向京都进军途中,崔元吉同副手有麻展开了一场竞赛。二人约定谁斩杀的倭寇最多,谁就是兄长。
战役结束后,崔元吉斩杀了78名倭寇,而有麻只斩杀了62名,因此有麻爽快认输,从此认崔元吉为兄长。
可能是二人合作得十分好,因此在随后的历次战斗和整编中,崔元吉和有麻始终呆在一个部队。
也始终是崔为军事主官,有麻为参谋长官。
二人也同时是支持扩大的强硬派,在他们的影响下,第11步兵联队的每个官兵也都是坚定的强硬派。
以至于师团长丁孝恭说这个11步兵联队是整个师团的尖钉子!
昨天夜里,崔元吉和有麻收到第五师团同僚的密信,当天夜里第11步兵联队就整装待发,做好了急行军的准备。
但是天亮之后,本应按期举行的事变却迟迟没有传来讯号,这让崔元吉和有麻十分困惑,不知道是第五师团的人改变了主意? 还是事情走漏了消息被军部强行镇压了。
有麻很多次走出营帐? 每一次回来时脸上都是失望。
“有麻,要沉住气,该来的总会来的。”
作为兄长? 崔元吉要比有麻更加稳重? 这也是为何他能为军事主官,有麻只能为参谋副手的主要原因。
有麻一边低头擦拭着长刀,一边平静的说道:“兄长,我并非焦急,我只是每当在暴风雨前夜的时候? 内心总不会安宁。但这份不安宁并非因为我畏惧,而是因为我兴奋!”
“是的,我也很兴奋。”
崔元吉笑了起来? “经历过生死? 总会比普通人看得更远。当初我们在日本讨伐反动的幕府军时? 就很兴奋,否则就不会有那场竞赛了。”
“是的? 兄长!”
有麻将长刀放入刀鞘,“第五师团的军歌你听过吗?”
“是那首《维新之歌》吗?”
“是的!”
“当然听过? 这首歌给人很大的振奋啊? 看到那些年轻的面庞激昂的歌唱时,我就在想我们的大明帝国也应当跟年轻人一般有朝气,否则这个帝国迟早会沦落下去。”
崔元吉其实年纪也不大,今年只有36岁,但是可能是身为联队长的缘故,他下意识的将自已与青年脱了钩。
“维新一定会流血,如果注定要流血,我情愿以我的鲜血唤醒帝国对腐朽的唾弃!”
有麻很认真的看向崔元吉,“也许兄长觉得奇怪,我明明是个日本人,为何却对帝国的维新如此热切。那是因为,我坚定的认为主公大人所言的中日朝一体化,才是我们华夏文明永远走在世界各国最顶端的基础!”
“是的,我们拥有一样的文明,我们也是一样的族群。日本人?不,有麻,你错了,日本人也是中国人,你们的读书人在这一点看得比我们更深。”
说到这,崔元吉顿了一顿,“即便你从前不是中国人,现在也是中国人,是一个和我一样为大明帝国奉献血与汗的优秀军人!在皇军之中,从来没有区别对待,有的只是一个鲜明的宗旨,那就是一切为了帝国!”
“为了帝国!”
有麻深深的向兄长深鞠躬,“这一次很遗憾不能与兄长竞赛,因为这是帝国内部的矛盾,我们不能让无辜的军民受到伤害,但我希望能够与兄长一起投身维新大潮之中,给帝国心脏那些腐朽的家伙们一个狠狠的教训,无能的他们必须让出权力的位置,腐朽的老人不能代替年轻的朝阳!”
“你的话让我热血沸腾啊!”
崔元吉的表情无比郑重,“我已经给妻子寄去家信,如果我们的事业失败了,我希望她能忘记我,改嫁一个能够和她白头偕老的男人。如果我们的事业成功了,那我希望她能够与我一起在京师感受属于年青人的新气象!”
“会成功的,兄长!”
有麻念了一首诗。
“天地之间落魄人,迷茫不知道何方。尘世曾夸荣华者,谁家高楼还可见?功名不过梦中迹,唯有精诚永不销。”
“这是?”
“这是主公大人给兄长的家书。”
“噢?!”
崔元吉很是感慨,“我们的主公大人是当世一等一的豪杰啊,跟随他的脚步,我们才有希望,帝国也才有希望!”
“是的,普天之下只有主公大人能够带领帝国走向更强!”
有麻突然顿住,然后激动的朝外指去,“兄长,听到了吗,是炮声,是炮声!”
“有麻!”
“在!”
“召集部队,行动吧!”
“是!”
几乎在炮声传来的同时,第11步兵联队的官兵就已经集结完毕。
望着三千余双年轻的面孔,崔元吉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他大声的问士兵们:“你们知道你们要干什么吗!”
“知道!”
士兵们以怒吼回答了长官,“驱逐帝国的阴霾,武装保卫皇帝,粉碎一切的阴谋!”
“那就拿起你们的武器,跟随我们的军旗,向帝国的心脏出发吧!”
“必胜!必胜!必胜!”
狂热得11步兵联队的士兵们肩扛着武器,踏着整齐的步伐从营中一队队开出,头也不回的向着山海关开去。
“不知我等是狂是愚,唯知一路向前!”
崔元吉在跨上战马时,向着他的老战友也是好兄弟有麻投去了鼓励的目光,“如果战斗不可避免,这一次我们就比一比谁先进入山海关吧!”
第二百八十三章 山海关的援军
万历四十七年八月九日,由于和山海关前屯卫交涉失败,在没有得到任何命令的情况下,大明皇帝亲军参与“关东-81”大演习的炮兵部队擅自向山海关开炮。
炮击持续两轮,每轮约有百枚左右实心炮弹落于山海关城墙各处。导致城上守军数十人受伤,当场毙命两人,城墙数段受损严重,城上守械也毁坏较多。
紧接着,奉命和前屯卫交涉的第二军第五师团熊本部队再次向前屯卫提出开关放行要求,这一次熊本部队的态度极其强硬,称鉴于双方都是大明帝**队,因此先前炮击只是警告。如果山海关方面再不执行辽东都司开关军令,则皇帝亲军将视山海关为叛军,进行总攻击。
“关于我军的实力,想必阁下十分清楚,如果你的上官继续冥顽不灵,不服从军令,不配合我军行动,那由此造成的一切后果都将由贵部独自承担!”
熊木让于忠告诉何可纲,如果山海关再不开城,那么必然会遭受数万皇帝亲军将士的攻击!
何可纲知道对方说的不是大话,但他却无法说什么,只能沉默不语。回到城上后发现参将李获阳等人都是乱成了一团。城上的十几门炮也有两门炮在刚才的炮击中被掀翻。两个阵亡的炮手就是被其中一门炮的炮管砸中压死的。
其余受伤的士兵正在被紧急从城上抬下,可能是山海关承平太久,陡然遭受攻击,并有士卒伤亡,令得前屯卫上下都是乱成一团。不少士兵看着地上的血迹和那些受伤的同伴,吓的腿脚都有些哆嗦了。
何可纲心中暗叹一声,平日前屯卫练兵还算不错,但毕竟没有真刀真枪的和敌人较量过,不管是军官还是士兵,心理素质总是不如那些尸山血海滚过的。
“将军,阉兵的炮火太猛,关门恐保不住啊!”
关门上一些世袭的军官已经生了胆怯,一来对手火炮众多,二来兵马数量也远超己方。如果对方决定攻城,凭山海关上这三千余人是肯定挡不住的。
故而,这些世袭的军官都打了退堂鼓,有想劝参将大人和阉兵谈判的,有想说既然守不住不如赶紧撤走。
麻义见诸将动摇,立时斥道:“慌什么,总督大人已调集兵马向关门赶来,阉兵炮再多,兵再强? 只要我们守上一两日,援兵一至他们又能奈我何!”
有些慌神的李获阳被麻义这么一说,心里也提了气,忙问何可纲最近的兵马都有哪些。
何可纲想了想,说道离关门最近的是蓟镇标营都司孙祖寿、石塘路游击满桂这两路人马。
蓟辽总督衙门早先有就有行文山海关,说不日将有数路兵马前来? 其中兵马最多的是刚刚从关外返回驻地的保定总兵王宣部、都司刘遇节部、标营孙祖寿部、游击满桂部等。
保定总兵王宣部得从保定驻地重返山海关? 距离较远,因而短时间内无法赶至。接到命令后距离最近,行动最迅速的便是孙祖寿部和满桂部。
说起这孙祖寿? 蓟镇上下可是无人不知? 因为他是蓟镇有名的猛将,其身材高大魁梧,万历三十五年担任保镇固关的守备。治军有方? 造福一方百姓? 政绩突出? 但因为守正不阿,从不媚上? 以致在任8年未能得到升迁。
据说孙祖寿初到固关时忽染重病? 妻子张氏割下手臂上的肉为其疗疾。后来孙祖寿病愈,其妻却死了,为纪念其妻,孙祖寿竟终身不再接近妇人,此事不管任何人听闻,都得翘上大拇指赞一声好汉子。
五年前,经指挥使付振商举荐,孙祖寿任蓟镇标营都司。在听闻关门有警,皇帝亲军在关外异动后,蓟镇总督汪可受便令孙祖寿率标营前往山海关。孙部是七日出发的,如果途中没有变故,最迟明天就能赶到。孙祖寿所领蓟镇标营乃是总督亲兵,满员3500人,为蓟镇最精锐兵马。
故而听说孙祖寿部马上就能到,前屯卫那些动摇的军官也纷纷有些定心。
至于石塘路游击满桂,前屯卫上下倒不怎么听说。何可纲也不太熟悉这个人,只知其是平奴战事时从宣府调到蓟镇来的。
满桂部兵马只有两千多,加上对此人不熟悉,因此李获阳也没有过多重视,只觉若能撑到孙祖寿赶到便可大事无忧。
他却不知,那满桂在宣府的名声可比孙祖寿大!
满桂先祖是蒙古人,早年就一直在宣府卫为官,满桂稍长一些也在军中为伍。每次参战,都斩首、截耳不少。
按照军中规定,斩获敌人一颗头颅,就可授任官职,否则就赏给白银五十两。满桂屡次拿到赏金,却没能得到一官半职。年近三十,才当上总旗。又过十年才当上百户。后来经几次升迁做到潮河川守备。
满桂包括其先祖一直在宣府为官,这次突然调到蓟镇来,其实是因为辽东经略杨镐对他很赏识。
杨镐为何对宣府的军官留心赏识,却又是因为他的学生魏良臣早年密信给他,说辽东必有战事,届时他必将保杨镐东山再起主持辽事。
那么,在此之前,魏良臣请杨镐多留心各镇的优秀将领,且要特别注意官职较低,但却有本事的那些将领。
“此辈有抱负,有本领,却多因不会做人而受上官打压,若恩师能将以提携,则此辈必视恩师为大佛,忠心不二。”
杨镐想着这么干也没什么坏处,便在赋居河南老家时派人往各镇察探物色,其中宣府这一镇便特色到了时为百户的满桂。
马林、杜松兵败后,杨镐一方面将希望寄托在了从朝鲜归国的皇帝亲军身上,另一方面也开始着手万一五路大军皆败的准备。
于是,他向兵部推荐了几个懂军事的小将,其中第一人就是好不容易升任潮河川守备的满桂。
兵部当时全力配合杨镐,对杨镐的请求自然答应。
由此,满桂从宣镇调来蓟镇,并移兵驻守黄土岭。杨镐后来行文蓟辽总督衙门,请汪可受将满桂提为石塘路游击,准备万一辽事糜烂,就让满桂等人前往山海关,伺机出关参与接下来可能的沈阳、辽阳、广宁之战。
因此,满桂这个部下只有两千余兵的游击却是距离山海关最近的一路蓟镇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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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注:满桂由杨镐提携,是史实,其从来不是袁崇焕的爱将。
第二百八十四章 可有太监为天子?
标营兵不日就到,给了山海关守军莫大信心和底气,因此他们再次拒绝执行辽东都司军令,坚决不许皇帝亲军入关。同时动员士兵和百姓紧急抢修城上工事,做好坚守准备。
麻义更是放言,若阉兵胆敢攻关,则必让他们的尸体与城墙共齐。
不过附和者寥寥无同,就是何可纲也认为麻义此言纯粹是出于激励军心之目的。
敌我双方实力对比悬殊,阉兵若真攻城,恐怕己方的伤亡绝对会多于对方。
但是对于能够坚守一日,何可纲认为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毕竟山海关是重镇,且地形特殊占据地利,阉兵强行攻城除了不计伤亡以人命来填,绝无可能轻易夺取。
而一旦蓟镇标营赶到,则守军的兵力劣势就能得到弥补,再等随后其余各部赶到,敌我兵力就将逆转,届时就不是考虑坚守的问题,而是考虑是否要“平叛”了。
在此情况下,何可纲等人还是配合了麻义,准备在关门和阉兵好好较量一场。
“已经给了他们机会,他们却没能把握,师团长阁下,你还在等什么?还不下令你的士兵夺取山海关,向帝国的京师正义的进军!”
始终密切关注局势进展的宋献策可没多少耐心,要不是有秘令一定要在和平手段完全失效的情况下,才可以动用武力解决方案,他宋主任早就催着第五师团动手了。
本来就深为愤怒的第五师团长安国寺在确认关门守军丝毫不领皇军之情,完全无法通融后,终于下定决心在午时对山海关进行全方位的总攻击。
“攻击一旦正式展开,各部队必须发扬皇帝亲军大无畏精神,忠实勇武,以全皇军之光荣!”
“小小的关门,大大的京师!”
“为了帝国命运不再转折,本师团长要求你们牺牲!”
攻击部队除了第五师团的两个步兵联队,还有第四师团的一个步兵联队,另外就是特别支队的一个步兵大队,以及炮兵部队。
接到命令后,各攻击部队迅速向山海关集结,并再也不掩饰的在山海关外打出各部队代表光荣的战旗。
凤凰山攻坚大队!
京都决死部队!
台湾挺进部队!
百战百胜大队!
钢铁之军!
.......
数十面战旗在关东丘陵上随风飘泊,战旗下是密密麻麻排成整齐队列的皇军官兵,刺刀在阳光下折射出亮眼光芒。
“最后之通牒,午时前若贵部依旧不开放关门,则我军开始强击!”
熊本代表皇帝亲军向山海关递交了最后通知。
“咚咚咚”的战鼓声中,皇帝亲军参战部队开始向山海关缓步逼近。关门上空不时有炮弹飞过,却是亲军的炮兵部队开始调校炮口,为即将进行的真正攻击测距。
“帝国万岁,皇帝陛下万万岁!”
皇军官兵爆发出的震天呼声响彻整个山海关,使得城上的前屯卫刚刚提起的些许勇气又变得动摇起来。
一幅硕大无比的横幅被上百名士兵拉着向关门展示,横幅上赫然是“尊皇讨奸”四个大字。
“哼,阉兵倒是会反咬一口,我前屯卫怎么就是奸的了!”
麻义骨子里还真不畏惧兵强马壮的皇军? 恐怕整个前屯卫也就是他这个“西麻”将门出身的将领还有足够的勇气准备一战。
离午时越来越近? 对面的发烟弹也是不时升空? 两边都开始沉寂下来。谁都知道接下来必定是一场大战,一场不知道要死多少人的血战。
然而,就在双方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这时,一个意外却使得山海关上的前屯卫守军再无抵抗之心。
一支打着皇帝亲军联合舰队旗号的水师在永平府登陆,约三千名海军陆战兵上岸之后迅速向山海关挺进,和关外的陆军形成了内外夹击。
带回这个消息的正是早前坐马车逃走的辽东矿监张晔。
“打不得,打不得!”
张公公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可眼下也是六神无主的很。他老人家可是亲眼瞧着那些什么皇军戴着白帽子一队队的往山海关开来。
要不是他老人家跑的快? 这会肯定就叫那帮子皇军给擒了。
有敌自背后而来,让关门上下炸了窝。
若是单独对付关外的阉兵,前屯卫人数再少可有坚墙可依,多多少少还能战上一战。
可后面来的阉兵怎么打?
山海关后可没有第二道关卡啊!
麻义也知不妙? 赶紧派人快马向蓟镇标营和近处的石塘路游击满桂求援。
此时满桂部距山海关只有不到二十里路程? 若其部加紧行军是有望能在永平登陆的那支阉兵前面赶到山海关,并设防的。
然而? 接到山海关的求援后,满桂却没有传令加快行军,反而下令部下原地待命。
这把前来求援的前屯卫信使急死了,哀求满桂山海关危在旦夕,要是阉兵破了关京师就危险了!
“莫要在此危言耸听,什么京师危险,荒唐!”
满桂怒斥那信使,“关门之外也是大明的军队,我不知两方为何打起来,但在没有得到上面具体命令前,我满桂是绝不向自已人动刀的!”
信使无奈,只得赶回关门报讯,但到关门后却发现城上旗帜早已变换,那城门也早已洞开。
前屯卫的一帮将领在辽东矿监张晔的带领下正毕恭毕敬的站在城门口,脸上挤满着苦笑望着那一队队正在往关内开进的皇军。
而在不远处,皇军第五师团的师团长安国寺与侍从室主任宋献策正在与一个将领热切的攀谈着。
那名将领就是保定总兵王宣。
王宣的兵马尚在百里外,他是和几个亲卫快马加鞭赶到山海关的。在他赶到前的那一刻,第五师团的官兵已经开始发起决死冲击。
王宣制止了极力主战的麻义,以节制诸路兵马的身份命令李获阳打开城门。
辽东旷监张晔审时度势,站出来也表态都是大明军队,岂有同室操戈的道理。
“王大人,张公公,那阉兵打着的可是尊皇讨奸旗号,他们是要进京清君侧,是要造反啊!”
麻义极力申辩。
“尊皇讨奸有什么不对?”
张公公脸色一沉,“朝中如果有奸臣,皇帝亲军作为陛下亲军讨奸有何不对!”
“总督大人既命本官节制诸军,前屯卫上下便当以本官命令是从!”
保定总兵王宣强势压制麻义,命左右将麻义带下城去,尔后问那前屯卫参将李获阳是否遵令。
李获阳犹豫之后,表示愿意听从王总兵节制。随后,关门便洞开,一场大流血由此中止。
“王某此来只是不愿大明军队自相残杀,但王某也不愿成为史书上千夫所指的罪人,故请宋先生实言,魏公公是否有不臣之心?”
“总兵大人过虑了,也过于杞人忧天了,”
宋献策笑了起来,“大人可曾听闻有太监为天子的?”
第二百八十五章 帝国的春天来了!
保定总兵打消了疑虑,是啊,这世上哪有太监做天子的。
看来,皇帝亲军此次入关并非是魏公公有不臣之心,而真是涤清朝中板荡的时局啊。
身为保定总兵,京师的种种流言王宣岂能不知,他又岂不知蓟辽总督方面对关外亲军的看法。
此事说来他王宣也是被架在炉子上烤,刚把兵马带回驻地就接到总督衙门调令,让他节制蓟镇诸军往山海关监视关外亲军。
这军令他从也不是,不从也不是,思来想去若是亲军执意入关,总督大人这边又执意不许亲军入关,那双方肯定会大打出来,如此一来可就是自相残杀了。
可打起来,他王宣能打得过亲军?
经历了平奴战事,亲眼目睹过皇帝亲军战斗能力的王宣对此可以说是没半点把握。
再者,魏公公对他王宣也是着实不错,他离开建州时魏公公送了他十里,又给武器又给银子,关外的特产也给他装了几十辆马车。
不仅他这个总兵有,麾下的几千儿郎们也是人人有份,哪个不夸魏公公真是普天之下最好的贤寺啊。
不冲别的,就冲这份情谊,他王宣好意思和魏公公翻脸?
所以,他必须来阻止这场根本没必要的战斗。
不管流言如何,不管朝堂和总督那边怎么看,只要皇帝没有下旨说魏公公是叛臣,说亲军是叛军,他王宣就没道理搅这场混水。
尔今,京师的局面也是越发让人看不清楚,有说郑贵妃要挟病重皇帝册其为后,有说东宫和内阁合起伙来把郑贵妃给软禁了,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他王宣又没在宫中,说不清。
但大丈夫做事首先讲究的就是个恩义情份,魏公公发迹于贵妃,如果贵妃真的有难,他在关外置身事外,也是叫人不耻的。
“不知魏公公几时入关?”
王宣想当面拜见魏公公本人。
“魏公在沈阳呢。”
宋献策可不敢告诉王宣这是第五师团的“独走”,更不能告诉王宣魏公公对山海关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噢?”
王宣有些诧异,这么大的事魏公公怎么还在沈阳呢?
“关门这里暂由我军接管,稍后经略衙门会行文蓟辽总督,总兵大人不必担心。”
“我没什么好担心的,就是罢了我这个总兵也没什么好说,但愿亲军此次入关,能将京中浑浊一扫而空吧。”
王宣也是干脆,既然主持放亲军入关,事情就办得再全面些? 当下便下令山海关参将李获阳向亲军移交关门。
第五师团的“独走”并且成功入关的消息迅速传到了参与演习的第四师团和特别联队。
“你们是说山海关未放一铳? 就被第五师团夺取了?”
刘招孙部因为驻扎松山,对山海关那边的具体情况一无所知。得到确定回复后? 他和联队参谋长官、原南都魏国公府家将徐兴当下就犯愁了。
“我部没有得到可以入关的军令,是不是向军部请示?”徐兴很慎重。
“第五师团都入关了? 咱们这边却一动不动,恐怕有人要说咱们不配当亲军了。”
刘招孙细细想了想,让徐兴一方面向军部请示,他则带两个大队骑兵先行入关,看第五师团下一步干什么,军部那边又是否追认第五师团的“独走”。
“如果军部决意扩大,我们也就不要再当什么骑墙派了,就一起去京师转一转。我想魏公公那里总有解决的法子吧。”
刘招孙说干就干? 当下传令骑兵大队随他进入山海关。
第四师团的动作更快,因为第四师团的第11步兵联队已经进入山海关。师团长丁孝恭虽然对此大为不满,怒骂第11步兵联队长崔元吉毫无纪律,但事已至此,他第四师团不动也不行了。
谁让第11步兵联队是打着第四师团旗号进关的呢。
安国寺下令所部沈世魁旅团留下一个步兵联队接防山海关后,迅速向永平进军。
而皇帝亲军入关的消息早就在联合舰队陆战兵登陆永平的时候就向京师传递了。
最先收到消息的兵部尚书黄嘉善痛骂:“关外那个有不臣之心的贼珰终于指使他的爪牙向朝廷露出了狼子野心!”
事态已然变得非常严重了。
蓟辽总督调集的诸路兵马竟然无一胆敢拦截亲军向京师进逼,甚至于有部分曾经出关参加过平奴战事的蓟镇将领公开表达了对亲军的支持,以及对朝廷未能封赏平奴大功的义愤。
英国公张惟贤开始披甲上城? 并且动员京营的所有力量。内阁和兵部也开始向京师附近的卫所和边军下发调兵文书。
哪怕亲军入关并没有和任何一支蓟镇军队发生冲突,但一支刚刚平定了建奴的数万大军公然入关向京师进逼,并且打着“尊皇讨奸”的旗号,意欲实行“清君侧”的造反行为,还是十分震骇人心的,整个京师都为之轰然。
京师往永平方向的探马络驿不绝,各种消息也是漫天飞舞。
“贼珰的爪牙正在向永平逼近!”
“关外的亲军未得陛下谕旨,擅自入关,兵部和京营已经采取紧急步骤。”
九日,京师不管是朝中还是民间,对皇帝亲军入关都没有好的评价。
十日,“卑鄙无耻的太监已经进入昌平!”
“郑贵妃的依仗来了,如果任由魏太监率军进入京师,国本必将动摇!”
“我早说郑贵妃是奸人,这个娘们不是好人啊,肯定是这个娘们宣召那个魏太监带兵进京的!”
但随着皇帝亲军的不断逼近,京师的舆论又有了些变化。
十一日,“辽东镇守太监魏公公的军队即将抵达京师。”
“十三衙门共同表态,欢迎皇帝亲军归来!”
部分勋臣表示,事态并非谣言所说那么严重,亲军入关是得到皇帝旨意的。
十二日,当皇军的骑兵部队在京师近郊出现后,左安门外的百姓们高兴的宣称:“平奴大英雄魏公公的皇军回来了!”
乾清宫,内侍贾大全激动的对贵妃娘娘道:“对皇爷和贵妃无比忠诚的魏公公和他手下虎狼之师马上就要进京了!”
五城兵马司南城指挥使孟国忠:“京师百姓将夹道欢呼敬爱的皇帝亲军回到他们本应驻扎的地方,五城兵马司也将不遗余力的维持好亲军入城仪式!”
十三日,御马监前任提督太监刘吉祥于病床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我就知道他会回来,他也终于回来了,我们的队伍回来了!”
源鑫居,杨嗣昌、毛士龙等维新志士高举酒杯,兴奋连连:“京师的严冬已经过去,帝国的春天来了,维新的大幕也终于拉开了,诸君,让我们举杯庆贺吧!”
第二百八十六章 御马监的叛变
“王宣误我,王宣误我!”
“孙祖寿部为何没有阻拦,他标下的兵马都是泥做的不成!”
“那个满桂我早就知道不可靠,当初我就不应该听杨镐的提拔于他!”
“......”
密云蓟辽总督衙门,总督汪可受跟热锅上的蚂蚁般急得是团团转。
各处消息不断向密云汇聚而来,先是皇帝亲军入关之后便派兵控制了重镇永平,使得京师门户就此洞开。
其后,皇帝亲军入关的兵马又以各种借口分别控制了抚定卫、昌黎、滦州、开平等城,这些地方要么没有驻军,要么就是不堪用的卫所兵,根本无法和亲军对抗,因此在得到亲军绝不扰民的保证后,这些地方的官员几乎都做出了同一选择,那就是开城欢迎亲军入驻。
蓟州、遵化等地也相继出现了皇帝亲军的兵马,他们或数百人,或千余人,以山海关为基地向整个京畿范围辐射,初步看来,入关的皇帝亲军总兵力在三万人左右。
而其主力一万余在入关之后便直扑京师,沿途不与任何地方接触,也不与任何驻军发生冲突,目标很明确。
各种迹像表明,统帅亲军的那个魏阉就在这支兵马之中。
天津那边传来的消息更让汪可受坐不住,同样打着皇帝亲军旗号的联合舰队出现了在天津海域,并以登陆演习为借口控制了天津卫周边通往京师的要地,同时接管了运河。
这些水师甚至还派兵包围了天津的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衙门,指称锦衣卫大都督是朝中奸贼,也是背后欲陷害提督太监魏公的凶手之一。
原先调集往山海关的诸路兵马相继出现问题,先是保定总兵王宣擅自做主开关放亲军进入,其后又是石塘路游击满桂拒不奉命,都司刘遇节部更是在半道听说前方永平已被亲军控制后掉头回返。其余各部也或因兵力薄弱,或因胆怯不敢近前,甚至有部分兵马竟然和亲军狼狈为奸,一同往京师进行所谓的“尊皇讨奸”运动。
最让人不耻的是那开平中屯卫指挥使丰正义,此人在亲军尚未抵达开平前就主动派人接触,然后摇身一变接受亲军的某联队编制,此后公然打着亲军旗号派人向周边府县勒索,要这些地方的士绅官员为伟大的“尊皇讨奸”运动捐输。
并按级别勒索,有举人功名的索银五百,进士功名的索银千两,在任官员则最低两千两起步。
遇有不从的,便说对方是奸贼,要以正道之名将对方法办。结果吓得那些人赶紧拿钱消灾。
丰某人由此从中大捞特捞,倒成了大富了。
唯一一支蓟辽总督还能指挥得动的就是标营游击孙祖寿,但孙部兵马虽精,可只有三千余人,难以对抗兵力众多的亲军。
并且,京畿一带一马平川,无险可据,故就算孙祖寿敢率部阻止亲军西逼京师,他也没法占据有力地形加以阻击。
西进的亲军也发现了孙祖寿部,但除了派人告亲军此去京师乃是尊皇讨奸外,亲军也没有对孙部发起攻击,甚至都没有加以驱赶。
不知是亲军过于自大不将孙部这点人马放在眼里,还是他们真不愿与孙部交战。
最早出现在密云城外的亲军是12日下午出现的,是一支约摸千余人的骑兵。
这支亲军骑兵围着密云城绕了一圈,就打马而去奔向了怀柔。蓟辽总督汪可受判断这支骑兵是想夺取怀柔,因为怀柔是蓟镇和宣府的交接要道? 控制怀柔一来能监视居庸关方向的宣府兵马? 二来是能夺取南边的昌平。而一旦昌平为亲军控制,则京师左近就再无险可据了。
永平兵备周一清和蓟州兵备汪东来建议总督大人立即派人和亲军方面会谈,搞清楚对方的目的,如果可能的情况下可由蓟镇拼凑一些钱饷劳师? 总之就是无论如何也要稳住亲军,争取为京师应对拖延时间。
可是蓟辽总督衙门连派去几拨人,亲军方面却都不肯接见,摆明了不和蓟辽总督打交道。
而直到现在为止,汪可受也没弄明白那个亲军提督太监魏良臣是否就在军中,率军往京师而去的亲军将领又是哪个。
密云这里,就好像被遗忘般,根本没人答理他们。
而最叫汪可受焦虑不安的是他这个总督大人没人答理不要紧,可他现在已经不能有效指挥蓟镇兵马了,甚至他的总督令都出不了密云城。
所有的讯道都叫亲军切断了。
京师那边的情况密云这里也是一无所知,但可以肯定的是京师现在肯定是慌成一团。
........
北京城,的确乱了。
14日,当一支数千人的亲军官兵出现在南海子时,朝野就不是一般的震动,而是彻底大乱。
方从哲以首辅名义下令京师戒严,东林党开始大造舆论,甚至连第二次京师保卫战都叫嚷出口了。
内廷方面,司礼监派兼任御马监监督太监的梁栋出城督率勇士营和腾骧三卫准备“御敌”。
可梁栋刚到刚到南海子就被武骧右卫监军、提督南海子太监汪永寿给软禁起来了。
与此同时,御马监另一重要人物勇士营监军太监宋钦也突然指使手下将司礼监安插在御马监的其他几人也给控制起来,随后宋钦便去拜访了被罢提督太监的刘吉祥,得到刘吉祥的示意之后宋钦率领勇士营赶到南海子,但却不是和亲军为敌,而是同汪永寿的武骧右卫一起欢迎亲军“回家”。
勇士营和武骧右卫的“叛变”再一次震动了内外朝廷,这一事件不仅导致京师保卫战失去了重要战力,也引发了十三监衙门表态,认为内廷对辽东镇守、监督亲军太监魏良臣处置偏颇。重要罪状就是司礼监私派文书房太监刘时敏出关“夺权”。
十三监的“叛变”令司礼监作为内廷最高衙门的权威性一夜之间丧失得无影无存,秉笔马堂气的想动用厂卫力量整肃十三衙门,可是东厂那边却也分生了分裂。
愿意听从司礼监调遣的大档金良辅遭到了另一大档李永贞的反对,双方人马在东厂内险些发生火拼。
锦衣卫方面,都督骆思恭也惊讶的发现自已似乎调动不了在京锦衣卫,北镇抚使刘侨,也就是骆思恭的亲表弟在部下田尔耕的重金劝说下,委婉向表哥表示北镇抚司不愿参与现在的混水。
不知道是谁私下组织,私下串连,一些京营将领得到了神秘人的邀请,请他们到南苑一观亲军,此后这些京营将领也开始对英国公的命令阳奉阴违,并且在京营之中散布亲军是友非敌的论调。
虽然朝堂仍就是强硬,但首辅方从哲面对这种局面已经有心无力,东宫那边在听说勇士营和武骧四卫“投敌”后,吓的让大伴王安找到方从哲,让这位阁臣赶紧以朝廷名义派人去安抚亲军,千万不能让事态再恶化下去。
第二百八十七章 大义灭亲的二叔!
感谢“峰哥98”同志在皇帝亲军即将弹尽粮绝时捐输的百两军费,远在沈阳的魏公公表示马上买票进京,咸与维新,共襄盛举。
.......
“如果事不可为,殿下的意思是,”
王安吞吞吐吐告诉方从哲,如果京营没有把握“御敌”,东宫的意思是朝廷千万不要再激化矛盾,更不能给魏阉及其部亲军扣上叛军帽子,导致那帮刚刚平定了建奴的虎狼之兵们真的打进北京城搞什么清君侧。
“外界传闻魏良臣是为贵妃娘娘打抱不平而来,这等流言肯定是不足为信的,殿下也从未对贵妃有过不敬.....总之,现在的局面殿下不便出面,一切就请阁老拿章程。”
王安这个东宫管事、太子大伴这会也没了什么心气,并且觉得特别无力。纵是他熟读经典,满腹经伦,此时局面就如秀才遇上兵一样,叫他这王大伴真是使不上劲。
“必要时可以答应魏良臣的一些要求,将京中真实情况告知于他,对及部下亲军也要尽量安抚...只是,阁老须坚持一点,”说到这,王安顿住。
方从哲忙道:“王公公请说。”
王安道:“国本不可动摇。”
方从哲明白王安的意思,也知道这恐怕就是东宫的意思,只要东宫地位不受此次亲军入关事件震动,其它的事本来就好谈。
思虑片刻,方从哲对王安实话实说道:“现在魏良臣有什么要求,朝廷其实是一无所知。原先老夫以为梁公公去了南海子多半能摸清魏良臣的态度,可哪知御马监那边竟然趁机要和司礼监分庭抗礼,使得勇士营和腾骧四卫不受司礼监所控,让朝廷这里也是没了底气,唉。”
“都是刘吉祥在背后指使宋钦和汪永寿!”
王安说到这几人时也是恨得不轻,要是御马监不反水,勇士营和腾骧四卫近万精兵岂能在南海子和魏阉的亲军同流合污了。
小爷知道御马监反水时,气的便要下令杖死刘吉祥,王安也想,司礼监那帮红袍更想,可谁也办不了。
那刘吉祥早被宋钦安排勇士营给接出城了,如今宫里的御马监除了牌子外,里面就剩几个扫地清洁的小伙者。
“事已至此,老夫也不想事态扩大,东林党那边说什么要打一场京师保卫战,这话王公公以为可信吗?”
“东林诸公用心是好的,对朝廷和殿下也是忠心的,只是人家大兵压境,不是要和咱们比文章啊。”
王安苦笑一声,真要按东林党说的组织京师军民打保卫战,那才是真正的大祸临头。
先不说京营和京师临时组织的青壮能否打得过亲军,就这战事一开,小爷的太子之位还能保住吗?
陛下虽病重经常昏迷,可也有清醒的时候!
而陛下清醒的时候,身边陪伴的可是郑贵妃!
这要是陛下稀里糊涂的听了郑贵妃谗言下一道不利东宫的旨意出来,难道还要小爷弑父不成?
唯今? 恐怕只有谈这一条路。
你魏良臣是郑贵妃的人不假? 你麾下的亲军听你的话也不假? 但你总不能当皇帝吧?
只要你不能当皇帝,只要小爷太子之位稳固,你魏良臣提出什么要求来都是可以的。
王安也想过了,他认为魏良臣此次率军打着“尊皇讨奸”旗号,其目的无非是借着王皇后之死给郑贵妃撑腰? 从而利用军权保郑贵妃当上皇后、太后。
这样? 他魏良臣才不用担心太子登基之后会清算他这个郑妃奸党。
那么? 只要满足了他这个要求,魏良臣难道还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废太子之位,扶那个远在洛阳的福王登基不成!
“出城谈判人选? 殿下意请阁老拿主意,成与不成,殿下都不会怪罪阁老。”
“请王公公给殿下回话,不管事态发展到哪一步? 老夫都不会容忍国本动摇。”
虽然被东林党的人骂为无用台辅? 但方从哲起码的底线还是坚持的。他虽成了大明开国以来第一个叫自家军队逼进京师的首辅? 但绝不会成为一个让天下人唾骂的奸贼。
正如王安话中所说,什么都能谈,但要涉及东宫法理,方从哲宁死也不与魏阉同流合污!
王安走后,方从哲便让书办叫来了兵部尚书黄嘉善和英国公张惟贤,出城谈判的大事,方从哲纵是首辅也得和兵部堂管及管京营的国公商议。
黄嘉善没有意见,英国公张惟贤起初倒是不愿和亲军谈,但一听东宫那边也有意谈便沉默了。
最后,方从哲提出可派三人出城代表朝廷与魏阉谈,一正两副。正使人选方从哲推荐了礼部侍郎韩爌。
理由是韩爌虽是东林党人,对郑贵妃一系的人没有好感甚至厌恶,但其人还是很正直的,与朝中诸臣相处也算公允。由他为正使,一来可以向魏阉表明朝廷国本绝不可动摇的态度,二来也能不使其余诸党说话。
副使人选黄嘉善推荐了一人,却是他兵科的给事中姚宗文。
姚是浙党,前首辅四明相公沈一贯的弟子,在浙党之中有二代中坚之称。但这却不是黄嘉善推荐他的理由。
“素闻姚宗文与魏良臣有旧,且其在兵部屡为魏及亲军张目。”
显然,黄嘉善是想利用姚宗文和魏良臣特殊的关系为此次谈判争取有利朝廷的地方。
浙党本就和魏良臣在海事上合作愉快,并且获益甚多,并且魏良臣亲军中的海军还有不少将领是浙党方面保举的,所以方从哲也认为姚宗文去谈很合适。
另一个副使人选,英国公张惟贤推荐兴安伯徐治安。勋臣作为朝廷的重要组成部分,这等大事如果没有勋臣出面显然不合适。
方从哲却考虑徐治安是个暴脾气,且是勋臣中主战的强硬派,所以委婉表示可以由武清侯李高同徐治安一起去。
“武清侯是太后嫡侄,他去也可以。”
黄嘉善听说了以武清侯李高和驸马万炜为首的一帮勋臣突然支持郑贵妃的事。那么,这个支持郑贵妃的武清侯也在使团名单上,肯定会让魏良臣减轻对朝廷的敌视。
事情便这么定下了。
与此同时,内廷司礼监的一帮红袍秉笔们也在紧急磋商,最后在梁玉的建议下,司礼监也向南海子派出两名使者。
一人为乾清宫管事太监曹化淳,另一人则是贵妃娘娘身边的内侍庞保。
这两个人选自然同样具有深意。
十五日,当外朝韩爌四人乘坐马车抵达南海子时,曹化淳和庞保也随后赶到。
南海子提督太监汪永寿没为难内外朝廷的使者,很是热情的将他们带到皇帝亲军驻扎处。
皇帝亲军方面在听闻朝廷有使者到来后,宋献策和第五师团长安国寺作为入京大军的最高官员肯定要出面迎接。
三方对接下来要谈什么都是心知肚明,可没等三方客套几句,远远就有一个白发老头举着铁勺奔了过来,这老头一边跑一边大骂:“魏良臣你个不忠不孝的东西,皇爷待你那么好,你昨能干出这混账事来!...叔要大义灭亲,叔要打死你咧,打死你咧!”
第二百八十八章 大智若愚的魏忠贤
谁这么大胆要打死魏公公?!
第五师团的将领们都是不识那白发老头,但听了老头那般叫嚷,身为伟大统帅魏公公的嫡系部下哪里受得了,那真是人人义愤填膺,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叫那老头身首异处。
姚宗文也是眉头一紧,心道南海子这里戒备怎的如此松懈,叫个疯子闯进来呢。
这疯老头这般胡咧咧,叫有心人听了去可是有损魏公公名声的。
“这人是?...”
韩爌也不识那老头,但对方叫嚷大义灭亲这话,却是让韩侍郎听的格外振奋。
正所谓国难思良将,家贫思贤妻!
值此魏阉以兵事逼迫朝廷之时,能有如此大义之人铤身而出,无疑可振朝纲,也能振奋人心!
好,好,好滴很呐!
李高和徐治安嘀咕两句,两位勋臣都是叫老头举动吓住了,不知这胆大包天的老头是谁。
曹化淳和庞保却是“咯噔”一下,一个心道东宫的李大傻子怎么跑这来了!
另一个则是想大魏公公这是干什么吆,您老什么都不知道就别跟着瞎掺和喽!
曹庞二人都识得魏忠贤,因为一个曾在东宫任职,另一个是贵妃娘娘身边内侍,岂能不知娘娘身边红人小魏公公有个在东宫烧灶的亲叔。
曹化淳可能没有对魏忠贤有过多的认知,只知这家伙是皇爷钦点的皇长孙伴读,以前不叫魏忠贤叫李进忠,因为在宫门犯了事被迫改了名。但似乎小爷和王公公都不喜欢这人,倒是西李娘娘对这人很看重。
总体观感上,曹化淳并没有因为魏忠贤是魏良臣的叔叔就对他有很大的偏见,他在东宫的两年时间内虽和魏忠贤接触不多,但却看得出这人属于老实人,和他那侄子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所以,有时候魏朝想请他曹公公做些小手脚整整“李大傻子”,曹化淳都以种种理由推脱。
庞保那边则几乎是隔三岔五就要请二叔喝酒,闲来无事还喜欢去找二叔赌钱。
一来二去,在二叔那里也是个老实人的观感,因为庞保跟他那枉死的表弟张差一样,差不多逢赌必输。
“把那疯子给咱家擒了!”
发声的是勇士营监军太监宋钦,此人和汪永寿一样都是御马监前任提督太监刘吉祥的亲信,在刘吉祥横下心来准备配合亲军力撑贵妃娘娘时,这二人也只是犹豫了下便立即动手。
也幸亏他二人行动够快,再迟上两日,这会被软禁的就不是梁栋,而是他们二人了。
宋公公发了话,几个勇士营的军士顿时就要上前去拿那疯老头,可边上的汪永寿却一把拽住宋钦,低声说了句。
“嗯?”
听了汪永寿所说,宋钦一下愣住? 有些不太相信的朝那提着铁勺奔过来的老头再三打量? 回过神来赶紧叫住那几个部下:“且慢!”
几个勇士营的军士闻声都停了脚步? 回头疑惑的看着宋公公。
四周其余勇士营和武骧右卫的士兵都不知所措,而亲军那边的官兵们因为没有得到命令也没有上前。
一大帮子人就那么看着提着铁勺怒气冲冲跑来的白发老头。
紧跟在老头后面追赶的武骧右卫士兵们明明离那老头很近,稍微快些就能把此人抓住,但让人奇怪的是这帮士兵就是不敢冲上来把老头按倒。
整个南海子还真是没人敢拦这老头,因为他的确是亲军提督太监魏公公的二叔。
嫡亲的!
二叔要不是一路嚷着他是魏公公的二叔,武骧右卫的士兵们也不可能让他一路如若无人的跑到这来。
“魏良臣在哪,在哪,快叫他滚出来!”
二叔跑得气喘吁吁,老人家毕竟上了年纪? 打东宫一路跑到这南海子,险些没把他老人家累死过去。
抬眼朝正在望自已的人群中看去,却是没发现那个混账侄子的身影,二叔不禁有些愕然。
但也不得不停住? 一手叉着腰? 一手握着勺子,呯呼的喘着粗气。
韩爌和李高他们这会也从曹化淳口中得知了这老头的身份? 惊讶有之,敬佩有之,怀疑也有之。
心跳得不那么快了后,二叔这才又提着勺子来到众人面前,四下一扫,恨声问道:“俺侄呢?在哪?叫他出来!”
安国寺等第五师团的将领也是刚刚弄明白这老头身份,大家不由有些尴尬,因为先前不少人都在咒这老头全家十八代不得好死。
“咳咳,”
宋献策轻咳两声,一边想着魏良臣怎么有个这么糊涂的叔,一边满面笑容的来到二叔面前:“这位是魏公公?”
“咱叫魏忠贤,过去叫李进忠,不是什么公公,你叫咱忠贤就好!不叫忠贤也行,宫里都管俺叫李大傻子,你随便叫,俺不生气。”喘过来的二叔说话依旧是中气十足,声音洪亮。
“哪能呢,”
宋献策朝魏忠贤手里的铁勺瞄了眼,干笑一声:“好叫魏公公知道,小魏公公他不在这里。”
“甚?不在咧?”
二叔怔了下,脱口就道,“不是说良臣那个兔崽子带亲军打来北京城,要造大明朝反吗!...他怎会不在的!”
韩爌等人这时也都惊疑起来。
“胡说八道!”
宋献策义正辞严,“魏公公,亲军此来京师,乃是尊皇讨奸,确保朝廷稳定,确保陛下无事,怎么会是造反呢?”
“是么?”
魏忠贤半信半疑,“北京城里人都说是啊!”
“魏公公,你是信外人的,还是信自已人的?”
宋献策一指韩爌等人,“这几位大人都是朝廷的大官,公公要是不信可以问他们嘛。”
“啊?”
魏忠贤有些期待的朝韩爌他们看去:是大官,没错,一个个飞禽走兽的。
“绝无此事!”
韩爌面无表情,也是极其不甘心的替宋献策所言做了证。身为正使的他要是坚持亲军入关进逼北京是造反,那就没什么好谈,他也根本不必来南海子了。
“魏公公莫要听信那些无知流言,小魏公公忠勇有加,陛下对他极其器重,亲军上下又刚刚为大明平定了建州叛军,岂会造反呢?”武清侯李高一脸笑眯眯,他必须替魏良臣及皇帝亲军证明。
要知道,打听说皇帝亲军入关之后,原本有些消停的海事债券一下就火了起来,京里不少达官贵人到处打听谁手里还有债券可以买,硬生生的把原来一千两一份的债券炒到了三千两一份,就这还得托关系才能买着!
如此一来,武清侯府的两百多份债券现在一下就是翻了三翻,不为别的,就为银子,他武清侯也得死撑亲军到底啊。
“魏公公,没错,亲军真不是来造反的,要是亲军造反,奴婢能过来吗?”庞保悄悄拉了下魏忠贤。
“那就好,那就好,可把咱吓死了,咱那大侄真要是造反,咱家头一个打死他....就跟咱家当年打那奸人杨涟一样,打他个头破血流,免得辱了我老魏家,想我老魏家世代贫农,根正苗红,往上推十八代也没出过反贼,这门风怎么也不能打咱这辈手里断了啊!”
“小爷这下能放心了,李娘娘也能放心了,校哥儿更要放心咧,呵呵,老韩也不用数落俺了...”
二叔很激动,听说侄儿领军造反,他老人家可是急得几天没吃东西,也没睡好觉。晚上翻来覆去的,那心里就跟被人割了一块似的,痛的很呢。
因为魏忠贤特殊的身份,众人对他脸上都挂着笑容,甚至武清侯李高还上前几步和魏忠贤交谈几句。
只是,韩爌听的真不是滋味,这魏忠贤说的什么胡话,我东林党的年轻干材杨涟怎的就是奸人了!
姚宗文在边上瞧见韩爌鼻子不是鼻子,胡子不是胡子的样子很是兴灾乐祸:你东林党的杨涟和魏良臣都归到一块去了,到底谁奸谁忠?
确认侄子不是造反的魏忠贤抹了把泪水,再看一帮人都瞧着自已,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将手中的铁勺朝地上一丢,难为情的问他边上的宋献策:“你们这是?”
“噢,几位大人代表朝廷来慰问亲军,”宋献策道,
“那好,那赶情好啊...你们都是大人物,要谈的也都是大事,咱一个老奴可不能打扰你们咧。”
魏忠贤说完,打量了眼宋献策,道:“大人怎么称呼?”
宋献策忙道:“宋某可不是什么大人,魏公公叫我宋献策便好。”
“不能不能,得叫先生,宋先生,既然我家侄子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咱这就回去咧,校哥儿和李娘娘还等着咱过去回话咧,都急着咧,可不敢耽搁。”
魏忠贤说着竟是转身就要走。走了几步突然又回头,不好意思的将丢在地上的铁勺又捡起,“勺子是灶上的,公家的东西,可不能丢了,要不得赔...”
众人听了这话,没有嘲笑魏忠贤,反觉这人真是憨厚,且识大体,是个不错的人。
宋献策想了想有些不放心,上前几步低声对魏忠贤道:“京里不利于小魏公公的流言太多,您老是小魏公公的叔叔,宋某有义务也有责任保证您老得安全,不如我调些人手专门在您老身边保护着。”
“不用,不用,”
二叔一点也不担心自已的安全,摆了摆手,朝那帮官员们瞄了眼,压低声音对宋献策道:“俺来闹过就安全了,俺要不来闹才不安全咧。”
说完,转身就走,走的很是轻松,似乎所有的担子都放下了。
大智若愚啊!
宋献策点了点头,果然有什么样的侄子就有什么样的叔。
第二百八十九章 亲军永远忠诚于陛下
二叔的事,不过是场插曲。
该谈的正事还是要谈,但正主不在,和谁谈?
韩爌不知宋献策是什么人,此人官不像官,民不像民,但看上去亲军那帮丘八都似唯他马首是瞻,所以姑且便当这人是魏阉的心腹了。
于是在确认了魏阉并不在南海子后,韩爌开始质问宋献策等亲军无朝廷调令,擅自入关潜至京师意欲何为?
“尔等是想造反,还是想以兵杖威胁朝廷!尊皇讨奸?哼,你们尊得什么皇,讨得什么奸!唯恐天下不乱!...依本伯看,你们名为亲军,实为叛军!”
兴安伯徐治安虽是个世袭伯爷,但骨子里倒跟他祖上打蒙古人一样,态度极其强硬。
边上的姚宗文听徐治安这么说,就知道要坏事,果然,那些个头上缠着“尊皇讨奸”布带的亲军将领们一听兴安伯说他们是叛军,那立时是群情汹涌。
“什么,叛军?混蛋,这个该死的家伙!”熊本大木紧握指挥刀的双手因为过于愤怒已经颤抖起来。
“奸人,他就是奸人!”
“朝廷派这种人来,是根本没有诚意的,诸君,看来我们还是过于软弱了啊!”
“这个人必须向我们道歉,朝廷也必须向我们道歉,我们怀着赤诚之心从关东千里而来,难道就是为了被人称为叛军的吗!”
“师团长阁下,用这个混蛋的鲜血来祭我们联队的军旗吧!”
“请阁下下令继续扩大,我第九步兵联队一定要让那些愚蠢的家伙们付出代价!”
“我早说了,我们不应该停止进军,不打进京师,朝廷是不会清醒的!”
“.......”
驻扎在南海子的是第五师团的主力,官兵们大小数十仗,此次又毅然决然独走,成为皇军入关急先锋,上上下下忠心不二,个个愿为帝国献出生命,并且此来京师也是满腔抱负,然而却被人扣上叛军的帽子,官兵们岂能不怒!
望着这帮群情汹湧的亲军将领,韩爌眉头微皱看向姚宗文,希望这个与魏阉“有旧”的兵科给事中能够制止亲军的喧哗,免得激起事态导致谈判破裂。
可姚给事中却将身子侧了过去,气得韩侍郎大骂浙党果然上下都是奸党。
曹化淳和庞保二人头皮发麻,这帮子亲军将领身上散发的腾腾杀气令得这二位有些寒颤,毕竟他二人天生阳气不足,并且也是第一次见这阵仗。
“你这个混蛋怎么能说我们是叛军!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为帝国做出了怎样的牺牲? 又经历了怎样可怕的场景吗!”
第五师团长安国寺阁下也感到怒不可遏? 他竟是愤怒的直接拔出指挥刀对准了兴安伯?
“我们征讨倭寇的时候? 你这个家伙在哪!我们和建奴血战的时候? 你这个家伙又在哪!
我等七生报国,为帝国流了无数的血泪? 却没有得到帝国最公正的对待,但我们没有因此对帝国不忠? 我们始终牢记我们是皇明最优秀的军人!...
可你这个混蛋却说我们是叛军,这是对皇军? 也是对第五师团,更是对本师团长最大的侮辱和挑衅? 为了第五师团的荣誉,本师团长要和你决一生死!”
“给他一把剑? 哪怕这个混蛋该死,也要给朝廷一份体面!”
安国寺双手握刀,上前两步? 虎目怒视着没明白过来的徐治安。
“阁下,让我替帝国斩杀这个奸贼吧!”
熊本大队长持刀跨过师团长? 他怎么能让师团长阁下与一个微不足道的奸贼决斗呢。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徐治安很是吃惊,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没想到这些号称亲军的将领竟然敢拔刀对他一个伯爷行凶。而且,对面的这两个亲军将领怎么看起来像是倭人的。
“宋先生,使不得!”
姚宗文虽想看热闹,但也不想看到血溅当场,这要是一个伯爷叫亲军给砍死,这下面还怎么谈得下去。避免流血,尽可能的和平解决,可是浙党上下的共识。
“师团长阁下,此人是代表朝廷来此,还请阁下能够给朝廷一些体面。”
宋献策一边拉住暴跳的安国寺,一边很是不满的看着徐治安,“兴安伯岂能以莫须有的罪名强扣于我亲军!”
“你们都要砍杀本伯了,不是叛军是什么!”徐治安也是气急败坏。
宋献策很是不快:“兴安伯,宋某再说一句,我皇帝亲军忠于大明,忠于皇帝,绝非叛军,希望伯爷说话注意!”
“哼,漂亮话人人会说。”
徐治安却是一幅我就认定你们是叛军,你们要打就打,要杀就杀的样子。这可把一边的韩爌和武清侯李高他们吓坏了。
“看来兴安伯对我亲军成见很深呐,”
宋献策摇了摇头,京师过来的情报说这个徐治安是个一根筋,虽是个伯爵,但在勋臣之中影响力却很大。
“不如这样,兴安伯可否随宋某至我亲军大营一观?”
宋献策说完命人将座骑牵来,竟是真的要带这帮朝廷使者去大营了。
“本伯敢来这南海子,就不怕掉脑袋!”
徐治安负手微哼一声,从随从手中接过马缰翻身一跃。
韩爌、曹化淳等人见状,知道不去亲军大营不行了。虽说众人心中都慌,但也想看看那平了建奴的皇帝亲军究竟是何等样的兵马。
第五师团驻地就在南海子东北长城脚下,离此地有小半个时辰距离。众人骑马而去,很快就看到远处长城脚下有绵延营盘林立。不及近前,就听营中演武之声,却是有数千官兵正在校场训练。
不时有铳声传出,继而就见黑烟弥漫,想来是亲军正在训练火器。
“诸位,大营之中禁止骑马,还请诸位下马!”
宋献策第一个翻身下马,众人随之,往前走了约几十丈后便看到有幅硕大木牌。
上边赫然刷着“皇帝亲军永远听陛下指挥,永远忠诚于陛下”的标语。
此标语无声似有声,向京中来的这帮人传达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信号——亲军不是叛军,而是永远忠诚于大明皇帝的强军。
只是,若走近了细看,那标语当中有明显的改动印记。
改动之处便是那“陛下”二字。
......
昨天夜里去的,上午劝说,下午刚到家。感谢各位对老父关心。
第二百九十章 魏公千岁
“你们拿谁的饷!”
“陛下!”
“你们吃谁的粮!”
“陛下!”
“你们的使命是什么!”
“保卫大明,保卫陛下!”
一万六千余第五师团官兵的威武吼声叫那长城脚下的猛虎都为之远循,声音之响亮十数里外都能听得分明。
如此军容,第五师团的将领们自是分外自豪,瞧着京中来人脸上个个都是傲然。
更有甚者,不加掩饰的在脸上露出“我欲进京就进京,尔等拦不住”的狂傲表情。
观兵的“使者”们则是心情复杂,韩爌和兴安伯徐治安肯定是惊虑交加,亲军武功越是强盛,于朝中越是不利啊。
徐治安是英国公管京营的副手,每年通常都会在京营呆上一两个月,从前只以为京营已堪算大明精兵,但现在再瞧这亲军,顿觉京营不过是帮绣花枕头,看得用不得了。再想这亲军乃是一阉人所创所练,心中便更不是滋味了。
韩爌心情同样不是滋味,未观这亲军前只知此军刚刚在辽东平定建奴,想来是精兵,但再精锐也不过类同各镇家丁,可现在看来怕是各镇家丁远不如之,甚至于勋臣府上的家兵家将都不如。
而数遍京中,竟是无一兵马可与之相提并论,如此,这京师保卫战还能打得?
难怪方从哲将要他出城谈判,想来也是知道打不得。
武清侯李高和姚宗文、庞保自是惊喜交加。若不是韩爌他们在,李高恐怕就要给亲军的将领们大大的赞扬,夸他们是当世第一强军了。
李高敢肯定,亲军这等军容一旦传回京中,债券大盘肯定又要飞涨。暗下寻思,回城之后无论如何也要找自个那位表侄女寿宁再买它个一百份。
背后有这等强军,还怕这海事债券崩盘了不成!
庞保不自觉的腰杆挺了又挺,好似这亲军就是他的部下一般。所谓水涨船高,亲军强大,娘娘就强大;娘娘强大了,他庞公公能不强大?
不敢奢望一步登天司礼监有他庞保一席,升个管事的太监还在话下?
姚宗文想得更远,亲军现在只是一个师团抵达京师脚下,后续魏公公过来肯定还要带大军,如此不管是东宫还是朝廷必定要向魏公公妥协。如此一来,他便可趁机向魏公公提议让朝廷彻底开放海禁,并出台一系列政策配合海禁开放,这事要能办成,他在浙党中的影响和地位怕是就能越过方从哲了。
将来再有魏公公和亲军支持,他姚宗文又何尝不能入阁呢。
曹化淳是内书堂的翘楚状元,深得司礼监诸公欣赏? 但他此刻想得既非朝廷如何应对,也不是这亲军会向朝廷提什么过份要求,只是担心他的恩人王安公公。
如果魏良臣凭借强势的亲军回京晋秉笔,司礼监怕是再没王安一席之地了。加上王安是上次乾清宫驱逐贵妃的幕后之人? 魏良臣和郑贵妃得势之后能不报复?
“兴安伯? 你现在还认为我皇帝亲军是叛军吗!”
宋献策的声音变得很是激昂,他指着雅雀无声列队在大校场的第五师团官兵们?
“这里每一个官兵都是替大明立下汗马功劳的? 他们东征倭寇? 北灭建奴,几乎人人都受过伤,但他们从无怨言? 只因他们知道自已是皇帝亲军,而皇帝亲军是永远忠于陛下,并且永远捍卫大明的!”
“可恨的是? 朝廷中一些人却看不到这些,他们对亲军充满偏见? 动不动就以叛军之帽强扣亲军? 这等人在宋某看来? 就是咱大明真正的蠹虫? 唯恐天下不乱的奸贼!”
宋主任火侯拿的很高,这个时候是他表示强硬的时候了。
“不管你说什么,这亲军未奉朝廷之令擅自入关是事实吧?”徐治安语气稍微软了些,在比较了亲军和京营的差距后,他也有些没底气了。
这时,那武骧右卫的监军太监汪永寿却道:“兴安伯误会了,亲军并非擅自入关,而是奉御马监之命回调汛地。”
汪永寿一句话就让徐治安滞住了,兴安伯似乎忘记了亲军并不归朝廷管,而是归内廷的御马监管。
准确的说,皇帝亲军是归御马监所辖的武骧右卫监管,而武骧右卫的监军太监是汪永寿,所以只要有汪公公的命令,亲军入关在法理上就不存在任何问题。
“韩大人,我武骧右卫早前就有行文提督亲军太监魏公公,请调一镇兵驻京汛地,大人若是不信可于监中调阅册赎公文。”
汪永寿不怕人查,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亲军亲军,皇帝亲军,兴安伯这话说的,亲军不在京师驻扎又驻于何方?”武清侯李高毫不掩饰他对皇军及魏良臣的支持。
“兴安伯可听明白了,亲军乃奉命行事,还请兴安伯莫要以莫须有之罪名强加亲军,使亲军将士寒心!”武清侯李高道。
“侯爷这是收了人家多少银子?”
兴安伯徐治安看不惯李高,双方虽都是勋戚,但含金量却是天壤之别了。一个是祖上凭借战功授爵,一个是靠家里女人授的爵,两者能等同而论么。
“本侯只是以事实说话,兴安伯若觉得亲军不应该汛地于京师,可向陛下上书。”
李高硬顶了徐治安,丝毫没有给这位兴安伯面子,反正他武清侯府在这帮靖难功臣后代眼里不过是外戚,双方从来就尿不到一个壶中。
他既选择支持贵妃娘娘,就不能再蛇鼠两端。
所谓富贵险中求,尔今局面还是贵妃一系势力占了上风,他武清侯不趁此全盘压注还等何时。
李高可是看得明白,别看东宫和朝廷里一些人叫的凶,可北京城的驻军实力摆在那。
这仗,断然是打不起来的。
那么,最终的结局必然是以东宫妥协收场,那样一来贵妃娘娘可就稳居六宫了。
徐治安嘴张了张,想驳斥两句,但却是无从可驳。给皇帝上书更是不可能,陛下也不知还能撑几天了。
见徐治安歇了火,李高很是得意,又见亲军将士军容确实世所罕见,一激动竟振臂高呼:“亲军威武!”
“陛下万岁!”
侯在校场边的第五师团旅团长沈世魁一见,立时大呼配合起来。
“陛下万岁!”
一万六千余将士面朝京城所在再次出发整齐的呼吼。为了今天,他们已经排练了至少三次。
“好,好,亲军之世勇,日月可鉴!”李高一挼胡须,既忠又强的亲军绝对符合他武清侯府的利益。
这时,那第五师团的师团长安国寺突然从人群中走出,向着他的部下缓缓竖起了右臂,高呼道:“魏公千岁!”
“魏公千岁!”
一万六千余条右臂同时向半空斜竖,唰唰唰一片,恍若一人,整齐的叫人可怕。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三圣像
板哉!
主公大人的威名必将在帝国的京都响彻!
而帝国也从此将步入崭新的、属于菊花的时代!
能够参与这一帝国伟大变革,是多大的荣幸啊!
安国寺满意的摸了摸自已的菊花胡。
根据《大明皇帝亲军卫生条例》,皇军官兵不得留长胡子,因为胡须太长的话会影响吃饭时的卫生情况,并且胡须过于茂密也会影响到军容仪表。
所以结合时代特征,魏公公制定亲军卫生条例,他老人家先是要求官兵将胡须全部剔光。
但随后发现官兵对剔光胡须普遍有抵触,因为这个时代没有胡须的男人属于不完整的男人。
感同身受的公公理解官兵这一心情,于是改了条例,要求官兵只须将两边胡子剔光就可,至于中间的胡须留多少,由官兵个人决定。
不知道是阴差阳错,还是民族特性使然,亲军卫生条例出台后,公公就惊讶的发现皇军中的原日监官兵竟然大多选择了“菊花胡”。
所谓“菊花胡”,就是只在人中这个位置留一撮小胡子。
安国寺就是“菊花胡”的首创者,也是这种胡子的拥护者。他将这种胡须命名为“菊花胡”,意思只有完完全全忠诚并属于主公大人的武士才有资格留这种胡须。
如此,大量的魏公公家臣家兵们集体留起了菊花胡,他们以此种胡须表明自已的忠诚,也表明自已绝不妥协,愿为家主战斗到死的态度!
公公对此种精神表示高度赞赏和认可,每当军部会议时,望着那一排排站着的“菊花胡”将领们高举右臂向自已表示最高敬意时,公公的内心也总会感到那么一丝丝的欣慰。
他老人家多么想留个卫生胡啊,可却因为不可说的原因,每天都得叫阿巴亥用镊子给他拔胡子,那种痛苦是相当的疼的。
“魏公千岁”不是安国寺师团长一时兴起的口号,而是真实代表了第五师团官兵的心声。
在官兵们眼里,伟大的皇军统帅、战无不胜的魏公公、视官兵如子弟的慈父,是当得起千岁一称的!
“魏公千岁!魏公千岁!魏公千岁!”
震天的吼声一浪赛似一浪,一拨接着一拨,这一回不仅是长城脚下的老虎吓的远循,就连那头埋在洞里屁股露在洞外的野鸡都鸡飞蛋打了。
“反,反了,反了...”
兴安伯徐治安脸色铁青。
韩爌的表情没有变化,但眼神却是阴沉的可怕,这一声“魏公千岁”蕴含的意味已经深深的刺激到了这位东林党的重臣。几乎是想都不用想,韩侍郎就想到了正德朝的那位“立皇帝”刘谨。
权阉祸国!
韩爌深深的压抑住内心此时想站出来大声痛斥亲军的冲动,他知道不管他是什么人,又是什么身份,在这一万余人的大潮面前,他都渺小的可怕。
“千岁?”
曹化淳面露苦色,内书堂出身的他难道不知道本朝历史上的千岁故事?当年那位刘公公不也是自称九千岁?
看来,这位不敢露面的魏良臣公公,也想当九千岁啊。
“这...宋先生? 将士们所呼似乎不妥吧?”
李高是支持魏良臣和亲军,但对于亲军公然喊出魏公千岁,这位武清侯出于政治的敏锐性? 下意识的认为不妥。
不妥在何处?
为千岁者? 绝无好下场!
“侯爷,有什么不妥?难道侯爷听不出我亲军将士对我亲军伟大统帅魏良臣公公的崇高爱戴之音?又或者说侯爷觉得魏公公的功绩当不起千岁一称?”宋献策笑咪咪的看着李高。
“不是? 不是,本侯绝非此意? 只是? ”只是什么? 李高也没法说啊。
这时? 那浙党中人姚宗文却道:“没什么不妥。魏公公劳苦功高,自创办海事以来? 不但促进了东南沿海的商贸发展? 也极大提高了沿海百姓的收入,更为朝廷提供了大量赋税,增加了数以万计的就业岗位。
同时,他不辞辛苦率军远征日本,只为沿海彻底安靖? 使我大明永不为倭寇所扰。后又跨海经朝鲜归国,投身于辽东平叛,姚某虽只是区区兵科给事中,属于位卑人轻的小臣,但姚某这个小臣却认为若魏公公不能当这千岁一称,咱大明还有什么人能当?”言外之意连那些亲王们都不够格。
宋献策听得连连点头:“姚大人说的简直就是宋某的心理话,魏公公千岁,陛下万岁!”
“胡...”
兴安伯徐治安刚想开口骂姚宗文胡说八道,那韩侍郎却轻轻拽了他一下,低声道:“此非堂上言,且由他,正事要紧。”
徐治安听后只得默不作声。
“师团长阁下,贵客们既已见识过我亲军忠勇,便请师团长阁下下令将士们散去吧!”
“好!”
安国寺手中小旗一扬,顿时号炮三声,就见大校场上黑压压的万人大阵忽的以千人小阵往东南西北各个方向转移,官兵行动整齐,进退有序,喊着“一二三”的号子,转瞬间大校场上就空无一人了,仿佛之前的上万人根本不存在似的。
这种进退有序,这种效率,这种大兵团似的转进动作,莫说徐治安这个兴安伯没看过,韩爌等人更是听都没听过,一个个看得都直了眼。
“诸位,请随宋某至会议室详谈!”
宋献策心里也震惊,魏良臣这小子一手创建的皇帝亲军也是超出了他的对强军的想象范围。
韩爌给了徐治安一个眼神,二人不置一词的随那宋献策往什么会议室去。
会议室原来就是第五师团部,一座巨大的帐篷。
众人随宋献策入得帐篷后,便见墙上挂着三幅巨大的画像。
最正中的画像中人面色红紫,留有短须,炯炯有神的双眼配以双手自然放于膝盖上的坐姿,现实出一种威武逼人之感。
再看头部,戴有乌纱折上巾,身着团龙纹样得皇袍,腰扎蟒带,脚蹬皂靴,大有君临天下的威仪之态!
这不是开国太祖洪武皇帝又是谁!
韩爌和徐治安、李高等都是进过太庙的,自是一眼看出中央画像是太祖皇帝,而太祖皇帝左边那幅瞧着也是面熟,定睛细瞧,不是当今陛下又是何人!
而右边那幅,画上人一身蟒袍,头戴尖顶圆帽,腰系玉带,身披绣有飞牛斗鱼披风,左手按腰间宝剑,右手持一八尺琼勾玉,相貌英俊之中透着威武,目光看着远眺却又有无限杀机,这人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