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贵妃失心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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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是两天前突感不适的,当时娘娘只说头晕呕心,站立不住,伺候的宫人以为皇后是因为伺候皇爷累了的缘故,加上皇后娘娘自已也没有太过重视,所以便没有宣太医,等到发现坏了的时候已是迟了。
最先发现皇后娘娘病危的是内侍高起潜,他当时和另一个皇后身边的宫人准备将刚熬好的莲子羹端给皇后娘娘,结果却瞧见皇后娘娘不省人事,吓的莲子羹都打翻在地。
太医赶到的时候,皇后的脸色已经由惨白而变青紫,四肢也在抽搐,眼睛半睁半闭。
似乎皇后尚有意识,嘴巴微张微合想要说话,但却无法出声,只有涎水顺着嘴角流出。
紧接着没多久,皇后娘娘就陷入重度昏迷。
这可把乾清宫当值的宫人内侍们吓坏了,值守太监曹化淳第一时间就将皇后急病的消息传到了司礼监,当值的秉笔梁栋和钱顺得知之后也是立即赶到了乾清宫。随后不久出宫休沐的掌印孙暹也紧急入宫。
太医院和御药局的人也来了不少,但太医们开了很多方子却都无法使皇后清醒过来,并且皇后的呼吸和脉搏也越来越缓慢,渐渐的甚至有进无出了,明显已是处于弥留状态。
最终,太医院的这帮人无奈的表示,娘娘已是病入膏肓,他们实在是束手无策。
“孙公公,这可如何是好!”梁栋和钱顺他们急得是团团转。
“慌什么!”
孙暹到底是掌印,思虑片刻便拍板做主马上宣召东宫太子和内阁首辅入宫,皇后将死这么大事,司礼监可不敢瞒。
皇爷那边沉睡着,梁栋请示是否叫醒皇爷,孙暹和钱顺他们商量了下认为等太子到了再说。他们担心皇爷现在也病重着,受不了皇后娘娘过世的消息。万一皇爷这也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实在是担当不起。
很快,东宫和首辅就赶到了宫中,只是二人到的时候乾清宫已是传出哭声。若非事先得内侍通禀是皇后娘娘病危,东宫和首辅险些就以为是皇帝宾天了。
“皇后怎么走得这么急?”
望着已经咽气的中宫,方从哲很是骇然。东宫也是惊呆了,半张着嘴呆呆的看着皇后的尸体,一句话也说不出。
孙暹赶紧提醒道:“阁老,此间须由你主持大事!”
皇后宾天是大事,回过神来的方从哲立即派人去礼部召主持礼部事务的左侍郎刘一璟,以及其他在京重臣。
没过多久,朝堂上下便尽数知道中宫宾天,五品以上的官员立时奔赴宫门按制磕拜。宫里各衙门也都按制开始准备皇后娘娘后事所需。
曹化淳按规矩准备让乾清宫的内侍和宫人戴白时,孙暹却制止了他,说道陛下如今病重,乾清宫这里万不可白缟,以免陛下睹物思人加重病情。
首辅方从哲赞同孙暹做法,稍后便与闻讯赶到的重臣们齐聚皇帝卧室之外,好等皇帝苏醒将皇后宾天之事告之。
约摸未时三刻正,万历苏醒了。
“怎么有哭声?”
刚刚苏醒过来的万历就隐约听到宫中有宫人哭泣,再侧眼便看到太子和大臣们都在帘外。
方从哲代表群臣上前泣道:“陛下,皇后娘娘薨了!”
“什么?”
万历没听清楚,也根本没想到皇后娘娘已经宾天,见这么多人在还特意说了句:“叫皇后来,朕要与她说几句话。”
“陛下,皇后娘娘已宾天了!”
方从哲说完便嚎哭起来,他这一哭,群臣及东宫也均是跪拜同哭。
耳畔响起的群臣哭声终是让万历意识到了什么,他的身子有些凉,也有些颤,但他却是很平静的说了一句:“是么,皇后她去了啊。”
平淡的声音中又似乎像掩盖复杂情绪,显得很是不自然。
“父皇,母后她走了啊!”
朱常洛早已哭过,对于王皇后,东宫是承情的,尔今也确是真情流露。
“是啊,皇后她比朕先去定陵了。”万历喃喃自语,继而心头一颤,往事沥沥在目。
尽管因为国本的事他和皇后已经形同陌路,但刚成亲那会的恩爱甜密却是终生难忘的,再想这些年来对皇后的冷漠,万历心中岂能没有悲伤。
一切都不重要,也不要紧了,皇后离开了人间,万历再多的愧疚对她来说都没有意义了。
“朕,很难过,”
万历抬手示意太子过来,轻声道:“皇后要与朕同葬定陵,”顿了顿,又说了一句,“你的母亲也要和朕一起葬定陵。”
“父皇...”
朱常洛没有想到父亲这个时候会提到他的母亲,一时有些错愕。他也不敢说话。
“朕活着的时候对不住她们,死后便与她们长相左右吧。”
万历面容很是凄凉,语气依旧是平淡,没有任何情绪的表现,甚至叫人听不出皇帝这句话到底是真还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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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坤宫。
贵妃娘娘抱着常潓呆呆的看着外面的假山,好像失去了魂魄,直挺挺、一动不动的坐着。
她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眼睛也似乎都不会眨动般,就如同有人施法将娘娘她定住了一般。
“娘娘?娘娘!”
郑紫被娘娘的这个反应给吓坏了,惶恐的注视了娘娘许久,方才鼓起勇气小声的唤着娘娘。
然而,贵妃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郑紫吓着了,急得险些失声哭起来,只是怕吓着娘娘怀中的皇九子硬是忍住了,继续的低声叫唤着娘娘,奈何娘娘还是没有反应。
她只得伸出手来轻摇娘娘的臂膀,一面低喊着:“娘娘,您怎么了?”
说着,双手不知不觉的加重了劲道,越摇越用力,最后竟成了大力的捏住了娘娘的膀子,这样才总算把娘娘的魂魄给叫了回来。
而神智一返,贵妃却突然失控般的嘶叫起来。
叫声很大,也很尖,不但吓的郑紫花容失色,也吓得怀中的常潓“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
贵妃一连三个“她死了”,抱着常潓一下站了起来,脸上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但眼中却汩汩出泪,不多时就把整张脸都染湿了。
娘娘失心疯了?
殿外的太监、宫女们无不骇然,暗自在心中胡乱思忖。
第二百六十九章 本宫要抢了
贵妃娘娘真的好像疯了般,抱着九皇子在殿中来回的走,不停的走,时不时的突然站住痴笑几声,又时不时的突然定住,然后在那发呆。
样子过于吓人,幸亏是白天,不然宫人太监们恐怕心底都要发毛。
作为贵妃娘娘的贴身女侍,也是尚宫的郑紫,虽是翊坤宫的“大管家”,但毕竟是个女人,这会也是六神无主,不知道如何是好。
关键时候还是男人靠得住,太监也是男人。
“紫姑姑,娘娘这是...”庞保小心翼翼的走到郑紫边上,低声说娘娘这样子不对劲,得赶紧把她劝住,要不然怕会出事。
郑紫微微点头,正要上前劝说娘娘时,却见贵妃突然抱着九皇子就往外面走。
走得很快,也很吓人。
郑紫慌道:“娘娘,你要做什么?”
“这里闷得很,我要出去走走。”
贵妃说话间已是到了殿门,她的脚步太快,已经不是走了而是奔。
“娘娘,小心啊!”
庞保怕出事,硬着头皮冲上前拦在了贵妃面前。
“你这奴婢要做什么!滚开!”贵妃的声音很是尖厉。
“娘娘,您这样可出去不得...”庞保不住的劝说,他是真担心娘娘会出事。
“我有什么出去不得?这里又不是乾清宫,这里是本宫的地方!本宫想去哪就去哪,没人管得了我!”
贵妃却是什么话都听不进耳朵,猛的挣脱了庞保,抱着九皇子往外走去。庞保被贵妃推到一边时,恰好手扯到了贵妃的衣服,“哗”的一下竟是撕下了贵妃的裙衣。
“奴婢!”
庞保吓坏了,刚要跪下时却发现贵妃的身子突然晃了一晃,然后身子便软了下来。
“不好!”
庞保和郑紫两人同时冲上将贵妃扶住,这才没让贵妃和九皇子摔倒在地。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帮忙!”
庞保急的朝外面几个傻站着的伙者大叫起来,几个伙者赶紧冲了进来。郑紫抱住九皇子,几个伙者和庞保七手八脚的就将贵妃给抬了回去,放在那张娘娘最爱的躺椅上。
贵妃的呼吸变得很急促,全身好像都汗湿了,衣裳绉成一团随着她蜷曲的身体一起瑟缩,看来很可怜的样子。
“紫姑姑,娘娘这样子太吓人,是不是叫太医来看看?”庞保焦急道。
“不行!”
郑紫却是摇了摇头,然后嘴唇轻咬,吩咐庞保:“你去叫崔公公来,娘娘的事不能让别人知道。”
“好,我明白!”
庞保也意识到事情严重性,赶紧往御药局去叫人。
贵妃在乾清宫时,崔文升一直都在的,但贵妃被皇后娘娘撵走后,这崔文升肯定不能再在乾清宫呆了,这会正在御药局和人说起皇后娘娘宾天的事。
“太医院的人都瞧过了,皇后这病来得很急,事先一点征兆也没有,突然就去了,唉...”
“崔公公,听说锦衣卫的人去了乾清宫。”
“他们去做什么?”
“好像骆都督也在。”
“天津那位么?噢,是了,他们得查验一下。”
崔文升没有多想,皇后死的太突然,锦衣卫的人过来查查也是正常。不过照他看,皇后死因没什么可疑的,毕竟皇后的身体一直不好,也上了年纪,加上这两三个月一直在乾清宫伺候皇爷,身子累着导致宾天也是常理。
“还好公公您没在乾清宫。”崔文升身边的打手巾小王有些庆幸的说了句。
“你这话什么意思?”
崔文升眉头一挑,旋即不再说话。小王说得没错,幸好他崔公公没在乾清宫,不然锦衣卫这一查,他崔公公没麻烦也得有麻烦。谁让他崔公公是贵妃娘娘的人呢。真要有心人想趁机对贵妃不利,他崔公公就是最好的靶子。
“行了,都下去吧,”
崔文升有些无力的坐了下来,他突然感到害怕,很害怕。不是害怕皇后的死,而是他想起了十年前囚禁王恭妃的冷宫。他想到了当年自已似乎对王恭妃很不恭敬。
这越想越是害怕,直到庞保急匆匆的赶到。
“什么?!”
听了庞保所言,崔文升也是吓了一跳,顾不得多想赶紧跟庞保往翊坤宫跑。
到了翊坤宫,一瞧贵妃娘娘的样子,崔文升也是骇了一跳,二话不说就给贵妃搭脉。
他虽是管御药局的太监,不是御医,但也精通医术,医术本事不比御医们差。
静了半响,崔文升出了口气,对郑紫等人道:“娘娘脉息虽乱,但还算好,没什么事。”
“崔公公,怎么会没事呢,你瞧娘娘的样子多吓人。”郑紫刚刚给贵妃身上盖了层薄被,虽天热得很,但贵妃的身子却很凉。
崔文升朝郑紫打了个眼色,郑紫扭头对那几个伙者道:“你们出去吧,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
庞保也要走,郑紫却叫他留下。
“娘娘方才是心中郁气得泄,才有些失了心智,调理一下便好。”崔文升道,然后开了安神的方子叫庞保派人去御药房取药。
“郁气得泄?”郑紫有些不解。
“皇后娘娘就是娘娘的心病啊。”和郑紫,崔文升说话就没必要拐弯抹脚了。
“你是说娘娘是欢喜过了,才这样?”庞保有些发愣。
崔文升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躺椅上的贵妃头上钗环掉了两根,鬓发零乱纠结披散,脸上的胭脂因为泪水打湿淡了许多,但随着心态的慢慢平复,看着却是那么的雍容华贵。
伙者将安神药取来后,郑紫服侍着贵妃喝了下去。不一会,贵妃的精神状态明显好了许多,她朝郑紫还有崔文升、庞保点了点头。
然后,看了眼郑紫抱着的潓儿,便闭上了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郑紫和庞保见状也不敢说话,倒是崔文升却轻步上前,低声对贵妃娘娘道:“娘娘,奴婢给您贺喜了。”
贵妃眼开眼茫然的看着崔文升,嘴唇动了一下,却没有说出话来。意思在问本宫何喜来的?
“娘娘等了这么多年,终是叫娘娘等着了。”
崔文升说这话的时候心跳的很快,因为他刚刚意识到自已可以不用害怕东宫,不用对从前的事感到恐惧。
因为,贵妃娘娘仍将是他崔公公最大的靠山。并且,这座靠山似乎将变得更加牢靠。
“你什么意思?”
贵妃有些没有听懂崔文升的话,或者说贵妃似乎还没有想得这么远。
“娘娘,凤冠。”崔文升竭力抑制内心的跳动。
“凤冠?”
贵妃的双手不由自主的一颤。
郑紫和庞保也是双双一颤,继而两人的目光之中不约而同的出现惊喜。
“凤冠,凤冠...真等到这一天了?”
贵妃喃喃自语,然后又落下了泪水,有些哽咽,“这么多年,她死了,本宫也老了,这顶凤冠终于要换人了吗?”
“娘娘不老,娘娘一点也不老,要是老的话怎么能有九皇子呢,娘娘你青春的很呢,这六宫之中哪个有娘娘这么美艳,这么年轻的...”崔文升很会说话,眼神示意郑紫将九皇子抱给娘娘。
怀中的常潓让贵妃的面容变得很是柔和,突然她掀开了被子坐了起来,吩咐郑紫:“紫丫头,给我梳妆。”
“是,娘娘。”
郑紫赶紧叫人过来,娘娘的妆容现在是很难看。
贵妃嫋嫋的坐在镜台前,宫女们拥上来,拿热手巾擦脸、调整胭脂、郑紫拿起梳子开始替娘娘梳顺长发。
贵妃的情绪已经很平静了,视线只落在镜中的自已。
镜中的自已让她想到了三十年前初进皇宫,初承恩泽的时候,想到了其后三十年的岁月,想到她不止一次想要戴上凤冠,可老天爷却偏偏不让她如愿。她委屈,她哭泣,她闹过,她撒泼过,可有什么用?
不是她的终究不是她的,她抢不到。
可那个戴着凤冠的女人位居中宫,又有什么可高兴的?
三十十年的日子和冷宫有何区别?
三十年了!
曾经宠冠后宫的日子早已过去,儿女们也长大成人,出嫁的出嫁,就藩的就藩,她这个皇贵妃也变成了祖母,但她这个皇贵妃却从来都离那凤冠只有一步之遥。
这一步之遥就好像天地间的距离,让她郑淑儿无法如愿。
现在,那个凤冠的主人死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如崔文升所言,她将戴上那顶凤冠,然后接受臣民们的祝贺呢。
这顶凤冠又是否会落在她的头上呢?
贵妃缓缓的站了起来,她的思绪比先前初闻皇后死讯时更为激荡,也更加复杂,但却更加平静。
“我们去乾清宫。”
“皇后刚刚去世,娘娘这会?”郑紫觉得娘娘现在去乾清宫好像不妥。
“我身为皇贵妃,皇后不在,这六宫事务本宫就要担起来。陛下那边也要有人照顾才是。”
贵妃看向被宫人抱着的常潓,吩咐庞保:“你把皇子带上,从现在起,潓儿不能离我左右。”
“是,娘娘。”
庞保忙从宫人手中抱过九皇子,心里却突突的跳。
“娘娘,您真的要去?”郑紫也感到莫名的紧张。
“当然要去,”
贵妃笑了起来,“当年本宫抢不过,现在,本宫要抢了...没人再能将本宫从陛下身边赶走,没人!”
第二百七十章 乾清宫
抢!
贵妃娘娘是应该抢了,她如果再不抢,她就永远没机会。
“皇后一死,我这个皇贵妃看起来和皇后似乎没有什么两样,但是皇太后和皇太妃却不一样。”
贵妃对最信任的紫丫头道出了心声,“你说我将来是去慈宁宫颐养天年的好,还是去冷宫做个无人问津的太妃好呢?”
答案,显然是前者。
并且,很早之前就有一个人告诉过贵妃娘娘,她如果不争取,那么郑家就一定会遭到别人报复。
如果她不争取,不但郑家没有希望,那个人同样也没有希望。
不管是为了郑家还是为了那个人,贵妃都必须放手一搏了。
她没有退路。
而那个一直挡在她面前的大山已经倒了,通向凤冠的路是平的,不再弯曲。
“有件事,”
贵妃突然停住了脚步。
“娘娘,什么事?”郑紫不解道。
“没什么。”
贵妃摇了摇头,这件事是奇怪,但她不愿深想。
或许是老天爷垂怜于她,才让那个人所说的中宫将死变为事实吧。
翊坤宫的人都动了,内侍宫人们摆出了皇贵妃的仪仗,贵妃恢复了斗志,他们同样也恢复了斗志。
要知道,当初被从乾清宫赶出来的可不仅仅是贵妃娘娘,更是他们这些贵妃娘娘身边的人。
在这三个月内,翊坤宫的人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他们不敢和别的衙门,别的宫殿中的人打招呼,因为对方对他们避之不及。
哪怕是昔日的好友伙计,也是如此。
这一切,只因为在那些人的眼中,翊坤宫已是一处禁忌。
一处被宫内宫外打压的禁处。
现在,贵妃娘娘终于振作起来了,而那位唯一能压住贵妃娘娘的女人不在了。
该是他们翊坤宫出人头地的时候了!
庞保长出了一口气,将怀中的九皇子抱得紧紧。
当初他求天津税使马公公给他谋份宫中的职事,那时想的只是出人头地,也只有出人头地这个梦想才让他能忍受自宫的痛苦。
眼看着他离出人头地还有一步之遥时,他却一夜间又回到了原地。
他不甘。
他动过蠢心思,那次他害死了自已的表弟。
如果不是贵人相助,他庞保已经是死了十几回了。
那次的经历让庞保变得聪明了,也变得老实了,他不再奢求不现实的东西,他只想好好的服侍贵妃娘娘以及怀里抱着的这位小皇子。
或许,成为一个藩王的大伴也是件不错的美差。
但前提是,贵妃娘娘不能出事。
崔文升依旧拿着他的净尘走在最前面,但这一次他不再害怕,他心里只在默求上天让皇爷早日龙体痊愈,那样的话皇爷才有可能册立贵妃娘娘为中宫。
郑紫默默的随在贵妃身后,就如同是娘娘的影子般寸步不离。她的心思最单纯,她只想娘娘过得好。娘娘过得好,她也会好。
娘娘过得好,她才有可能再见到那个人。
她忘不了那个男人将那染有红迹的白帕折叠收进盒中时的欣喜和愉悦的神态。
很迷人,也让人很娇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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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得到郑贵妃过来消息的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萧玉,萧公公当时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必须阻止此事。
但如何阻止?
萧玉不知道,钱顺不知道,梁栋不知道,马堂不知道,孙暹也不知道......
一众红袍大珰们面面相嘘,他们很清楚郑贵妃的再次出现对于宫中,对于朝廷意味着什么。
“绝不能让贵妃再在乾清宫!”梁栋咬牙道。
萧玉苦笑一声:“现在还有谁能挡住贵妃,是你,还是我?”
是啊,唯一能阻止贵妃的就是皇后娘娘,可现在皇后娘娘已经宾天了。这宫中上下,还有谁能阻止皇贵妃呢?
奴婢能阻止主子吗!
“孙公公,皇后一死,贵妃就过来,她想干什么?”马堂幽幽道。
贵妃想干什么,还用问吗?
皇后在的时候,皇爷可是不止一次问过贵妃下落的。现在皇后不在了,等办完皇后的丧礼,这位重新回到皇爷身边的贵妃还会再是贵妃么?
到时候,在座的这些红袍大珰哪个能逃得了干系,又哪个不会被贵妃报复?
“请小爷和阁老过来!”
孙暹也有些心慌,当日撵贵妃走时他孙公公可是态度强硬的很。
东宫和阁臣很快就来了,在听说了贵妃正在往乾清宫过来的事后,东宫脸色明显变得很难看,但他却什么话也没说,只对方从哲说了句:“此事还要首辅拿章程。”
显然,朱常洛不想担上什么恶名,他想让方从哲替他解决这个麻烦。
方从哲沉默了,然后走了出去,他没有对东宫有明确的表态,但朱常洛知道这位首辅大人一定会站在他这边。
贵妃果然被方从哲和一干大臣们挡在了殿外,理由很简单,皇后娘娘的遗体尚在乾清宫,按制须等丧礼结束其余嫔妃方能入住乾清宫。
“皇后刚刚宾天,娘娘就如此迫不及待,难道就不怕天下臣民看轻娘娘吗?
礼部侍郎刘一璟的话更是刺人耳目。
“陛下病重,此间自有专人服侍,贵妃还请自重!”东林党另一在京要人韩爌的态度和刘一璟同出一撤。
“本宫是皇贵妃,本宫现在要给皇后娘娘祭拜,这也不行吗?”贵妃面若寒霜,但她没有任何退步的念头。
她甚至做好如果今日百官依旧不许她见皇帝,就在这乾清宫闹一出哭戏。
“这...”
郑贵妃的要求似乎不过份,无论是从礼制还是从人情上看,大臣们都无法阻止贵妃入内。
方从哲感到很为难,这时锦衣卫的都指挥使骆思恭在他耳畔附语几句,首辅大人犹豫了下,然后告诉贵妃娘娘,皇后的死因尚未查实,暂时最好是任何人都不要入殿的好。
“阁老这话是什么意思?”贵妃眉头颦起。
“臣的意思是娘娘可以过几日再来。”方从哲觉得拖一下也好,总能寻个更好的由头。
贵妃看了眼挡在殿门的数十大臣,还有站在不远处朝这边看的司礼监众人,微哼一声。
这时,九皇子常潓却突然从庞保的怀中挣脱,然后朝着父皇的寝殿一摇一晃的小跑过去。
第二百七十一章 北京的勋戚
朱常潓还小,也就刚会喊娘的年龄,哪里能单独走路,庞保怕小皇子跌倒赶紧跟了上去一手搀住了小皇子。
朱常潓拿手指着殿里面,嘴里咿咿呀呀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但小皇子的意思却很明白——他要进去。
“殿下是要进去么?奴婢这就领殿下去见皇爷。”庞保俯着身子就将朱常潓往殿中带,手心却是渗着汗。
刚才大臣们没看到,是庞保在九皇子耳畔偷偷的说了一句话后,小皇子才嚷着要进殿。
望着那还没怎么会走步的小皇子,礼部侍郎刘一燝眉头微皱,一边的其余大臣们也察觉不对,这要是九皇子进了殿,郑贵妃岂不是就能跟着进殿么。
站在殿内的东宫太子朱常洛看到他最小的弟弟,正在一个奴婢的带领下往他这边走来时,目光之中却明显有着厌恶。
这个目光就如同当年他看弟弟福王朱常洵一般。
“娘,娘,”
朱常潓走了几步却回过身来叫唤他的母亲。
郑贵妃果断把握了这个机会,她不再理会想阻止她见丈夫的大臣,黑着脸就向自已的孩子走去。
刘一燝身子动了下,他想拦下贵妃。
“怎么,你们不让我见陛下,也不让陛下的骨肉见陛下吗!”贵妃动怒了,面若寒霜的看着刘一燝。
“臣不敢!”
刘一燝脑袋急转,他需要一个理由继续拦阻郑妃。
“不敢就别挡着本宫,要是皇子有什么闪失,你担得起吗!”贵妃很生气,她直接从刘一燝面前穿过。
刘一燝却没敢阻止,因为他实在是没有阻止的理由。
其余的大臣们也没敢上前,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郑贵妃拉着她的幼子进了皇帝的寝室。
方从哲目光闪烁,身为首辅的他如果硬要出面阻止贵妃入殿,必定会赢得百官的赞赏,以及东宫的称许,但他却没有那样做。
“殿下,贵妃进去了,现在怎么办?”王安悄悄的凑到了朱常洛身边。
“不能让她在父皇身边,”
朱常洛因为过于肥胖,导致他的脸比一般人大很多,脖子也很短,所以不管是生气还是高兴,他面上的表情看起来好像都没有什么变化。
中宫宾天,贵妃的再次出现绝不是什么好事。
朱常洛忍了一辈子,他对这个女人恨得要死,但如果这个女人将凤冠戴到了头上,他就将真的对她无可奈何了。
“老奴去和孙公公他们商议下,”
王安心里也着急,当初是他和司礼监的人商议将郑贵妃迁出乾清宫,后来又是他去坤宁宫说动王皇后出面,这好不容易把郑贵妃从皇爷身边弄走,转过头来郑贵妃却又可能在王皇后死后成为六宫之主,这个事实无论如何王安也接受不了。
因此,必须将郑贵妃从皇爷身边迁走!
皇爷眼下病重根本不能视事,小爷既受旨意问政便可以决定内外之事,他王公公要做的就是取得司礼监的完全支持,那样的话才能让郑贵妃的美梦破灭。
拉着幼子的贵妃娘娘见到了自已的丈夫,但此时的皇帝却是直挺挺的躺在龙床上,一动也不动。皇帝的身子也比从前更加消瘦,贵妃记得她被撵出乾清宫时,丈夫的脸上还有些肉,现在却是已经瘦的皮贴骨了。
近半个月,皇帝已经不能进食,生命全靠参汤维持着。
贵妃的出现让服侍皇帝的宫人太监们都有些失措,他(她)们大半都是从坤宁宫过来的,皇后娘娘的宾天也意味着他们或许要换份新的职司了。
“陛下睡了多久?”
“回娘娘话,陛下已睡了三个时辰了。”
回话的是内侍高起潜,或许是因为贵妃娘娘的“名声”,又或许是真的胆小,他十分的局促不安。
“是么?”
贵妃拉着幼子搬了只凳子坐在了丈夫病床边,就那么静静的坐着。
才一岁多的九皇子好奇的打量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皇帝,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长了大胡子的男人就是他的父亲。
贵妃就坐在那等,她相信她的丈夫一定会醒来,也一定会和她说话。
她有很多委屈要与丈夫说,更有很多事要与丈夫说。
但外面,却有喧嚣声。
“娘娘,是英国公和成国公还有武清侯吵起来了。”
庞保偷偷告诉娘娘外面的争吵是因为英国公张惟贤和成国公朱纯臣吵了起来。
英国公爵位源于靖难时的名将张玉,至张惟贤这一代已是第七代。张惟贤这个英国公不仅仅是北京城勋贵之首,更领着五军都督府的后府,万历对这位英国公也很赞赏,万历三十二年和三十七年分别晋张惟贤少傅兼太子太保。
每逢大事,必然当年援朝抗倭之时,万历总是会宣英国公入殿与之商议。现在皇后宾天,身为北京勋臣之首的英国公肯定是必须入宫的。
但是英国公却和次一脚赶到的成国公吵了起来。
争吵的焦点却是贵妃娘娘。
北京的这帮勋贵和南都不同,南都的勋臣都是太祖开国时的功臣之后,而北京的这帮却是靖难功臣之后。
两边虽然都是勋贵,但关系却又有些复杂,可以说是仇人那种。
靖难功臣于开国功臣而言,其实都是反贼。
但人数上,南都的勋贵要比北京的多。这是因为开国时太祖大封功臣的缘故,并且善待功臣。加上开国的功臣大多不支持成祖,所以成祖对他们也很冷淡。最终导致南都勋臣虽多,但却远离权力;京师勋臣虽少,但却始终处于权力中心的局面。
成国公朱纯臣和英国公张惟贤之所以冲突,原因便是英国公支持了首辅方从哲和东林党大臣们的提议,不许贵妃娘娘居于乾清宫。而成国公朱纯臣却认为这完全没有道理,他认为皇贵妃是六宫之中仅次于皇后的存在,现在皇后宾天,于情于理皇贵妃便当代替皇后行使六宫之权,并且代已宾天的皇后照顾病重的皇帝。
朱纯臣的意思是百官没有道理对郑贵妃加以限制。
但最先向方从哲发难的是武清侯李高,这位李太后的嫡侄对方从哲等人试图阻止贵妃入殿觐见皇帝感到愤怒,因为过于气愤他甚至和礼部的人大吵起来。
瑞安公主的驸马万炜也很生气,他是勋戚中第二个进宫的,给皇后娘娘遗体磕过头后,这位驸马爷便当着东宫太子的面指责首辅方从哲过于放肆。并明确指出在皇帝病重期间,任何人也没权力限制皇贵妃的举动。
支持成国公和驸马爷的还有新城侯王国兴,新乐侯刘文炳,新宁伯谭弘业。
而支持英国公张惟贤和首辅方从哲的也有怀宁侯孙维藩、兴安伯徐治安等人。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万岁,万岁,万岁!
进入宫中治丧的勋臣竟然分成了两派,太后嫡侄武清侯对首辅的发难不仅让百官感到错愕,更让朱常洛这个太子感到万分震惊。
太后在的时候,可是他朱常洛最大的靠山啊!
武清侯李高没有理由不知道这件事,既知道为何跳出来反帮郑贵妃说话呢。
朱常洛百思不得其解,成国公朱纯臣的态度也让这位东宫太子有些难以接受。
英国公张惟贤比朱纯臣大了二十岁,算起来应该算是成国公的长辈。自成祖以来,英国公府和成国公府便可以说是同气连枝,两家每遇大事都是共同进退,从来没有一家意见与另一家相背的。
保持一致不仅是南都勋臣们的原则,也是北京勋臣们原则!
朱纯臣却打破了这个原则,这不能不叫张惟贤感到生气和不快。他想弄明白朱纯臣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当安伯徐治安认为成国公之所以跳帮郑贵妃,可能是意识到郑贵妃会成为皇后。
“这件事他朱纯臣能想到,我就想不到了?”
张惟贤早在知道皇后宾天时就想到了这一点,但郑贵妃是贵妃还是皇后,都不影响他对东宫的支持。
于勋臣而言,皇位上的那个人才是他们效忠的对象。
事出反常必有妖。
张惟贤不想和比他小得多的朱纯臣在皇后刚刚宾天争吵,所以他让徐治安把事情弄清楚。
成国公朱纯臣其实有苦难言,天地良心他本人对郑贵妃毫无好感,并且明眼人都能看出皇帝时日不多,那么东宫的即位就是板上钉钉,这个时候他成国公跳出来帮助郑贵妃说话,得罪的可就是将来的皇帝。
这是典型的取祸之道!
然而朱纯臣又不得不跳出来,因为在他进宫前,他的夫人告诉他一件事,就是这几年成国公府大量购买了海事衙门发行的海事债券,前前后后购买了大概四千份,本金合计四十万两,算上利息,值七十万两左右。
朱纯臣听的一头雾水,什么债券?
等他弄明白之后,胡子都气直了。
一脸委屈的国公夫人告诉自已的丈夫,她的初心也是想给国公府多挣些进项,并且是武清侯夫人、新安伯夫人等几家勋臣夫人一起“团购”的。
“我叫你管家,平日不问你银钱的事,你就敢瞒着我花几十万两买什么债券!”
朱纯臣气的真要疯了,几十万两银子或许对南都的勋臣不算什么,但对北京的勋臣们可就是笔大数目了。
原因在于北京的勋臣都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又受着百官科道的监察,他们没有办法插手一些暴利的行业,吃相也不敢弄得太难看。所以他们的进项一般都是固定的,并涉及的行业也都是相对稳定的。这就导致他们的利润不是太高。
而南都的勋臣天高皇帝远,江南又是繁华之地,仗着勋臣的特殊身份,南都那帮人可以胆大包天到吞没国家产业,如矿场等,这就使得南都的勋臣几乎家家都是巨富。
但凡事有得就有失,南都有钱却没权,北京没钱但却有权。
“这债券一开始也挺好的,每年利子就有近十万两,可是...”成国公夫人平日也是个母老虎的强性子,但这次在丈夫面前说话却不怎么有底气了。
因为,债券已经有一年时间没有兑付过利子了,上个月成国公夫人还派人跟寿宁公主说想把债券一次连本带利兑付,但得到的回复却是兑付可以,但要走程序。
所谓的走程序就是需要宫中给出是否可以兑换的批准。
“武清侯家说这个债券明面上是海事衙门发行,但实际上却是陛下和贵妃娘娘主持...”
成国公夫人说的吞吞吐吐,但总算把重点说清楚了。他们家的银子现在都在皇帝手中,想要拿回来得皇帝同意。
问题是皇帝病重,那么想要拿回银子就得贵妃娘娘同意。
但是,听说贵妃娘娘现在很不如意...
最后,成国公夫人希望自已的丈夫能够帮助贵妃娘娘,至少不能让贵妃娘娘就此打入冷宫,不然他们家的银子基本上就等于没有了。
“这不是胡闹吗!”
朱纯臣气归气,但在进宫之后听说了贵妃娘娘和百官在大殿前发生的事后,他还是压着心头的怒火指责百官不懂事。
新城侯王国兴、新宁伯谭弘业等勋臣出于“公道”,也力挺成国公,这让朱纯臣心中稍稍有了底气。
但同时也心知肚明,这些家伙的夫人们多半也是债券的团购商。
有了一帮勋臣的支持,郑贵妃的处境明显就开始转变了。
至少,方从哲无法压制勋臣们的反对,也无法找到一个更好的理由把守在丈夫身边的贵妃娘娘迁出去。
事情陷入僵持,但是皇后娘娘的丧礼却不能因为这件事停下来。宫内宫外还在有序的转着,只是乾清宫这边的气氛着实的不对而矣。
有人在担心皇帝醒来,有人在担心皇帝醒不来。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皇帝还是没有醒来,这事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但是蓟辽总督汪可受派人急递进京的消息却肯定不是好事。
“只知有军部,不知有朝廷?”
朱常洛很是诧异,他真不明白这十个字代表什么意思。
“殿下,山海关有变!”
方从哲的呼吸很粗,蓟辽总督汪可受在急递中有“兵变”二字。
...........
出关的道路在两天前就已经被切断,封锁道路的是隶属辽东镇守太监麾下的皇帝亲军。
在道路被切断的同时,山海关方面收到了皇帝亲军发来的照会,说是皇军将于近期发起为期半个月的关东大演习,为保证演习的顺利进行,未来半个月山海关以东将由皇军全面接管。
照会同时要求山海关方面约束士卒,以免士卒在演习期间误入演习地带,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和伤亡。
照会最后,皇军演习前指司令部要求山海关方面可以派出五十人左右的观察团,以便可以更好的观摩关东大演习。
对此,山海关方面完全不理会,并且马上派人向蓟辽总督汇报,同时派人将从关外冒死回来的广宁参政王化贞护送入京。
据说,王化贞有十万火急的军情要向朝廷奏明。
山海关方面也迅速做了应对,所有的军官都必须在关门值守,所有的士卒都必须在关门听令。
随着皇军演习期限的到来,山海关的气氛也是紧张到了极点。
但关门上对于东边的情形却是一无所知,他们也什么都看不到。
直到深夜,关门上的士兵看到了东方漆黑的天空中炸响了一枚红色发烟弹,继而视线内每隔数里就有一枚红色发烟弹腾空而起。
在关门士兵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耳畔就响起了排山倒海的炮声。
炮并不是打在山海关,但离山海关也很近了。
隆隆的炮声持续了有半个时辰,也不知打了多少炮,关门的士兵只闻到大量的硝烟。
无疑,这些硝烟是从几里外飘过来的。
但山海门上依旧看不到任何景象,黑漆漆的,除了远处的炮声什么也没有。
“这帮阉兵打的什么炮?”
说话的是前屯卫参将李获阳,他也是当年在山海关发起驱逐太监高淮的直接主使人。
事后,因为李成梁的力保,李获阳并没有被朝廷治罪。反而是事件的另一个当事人、山海关参政王邦才被下了狱,但两年后就被开释。
“阉兵”是山海关方面对所谓皇军的蔑称。
“什么狗屁演习,我看完全是乱打炮,这帮阉兵以为大炮一响,敌人就不战自溃了吗?”
前屯卫都司麻义出身“西麻”,曾跟随麻贵去朝鲜打过日本人,也算是久经沙场之人。
“建奴能跟倭军比吗?这帮阉兵在山海关前面打炮,这是分明不把咱们放在眼里!”
麻义微哼一声,在他看来阉兵这根本不是演习,而是向关门挑衅。这帮阉兵也真是目中无人的很,不就是杀了几万建奴吗,一个个的就以为自已真是天下最强的兵马不成!
“从炮声听来,也不是乱打,似乎有些节奏。”
说话的是前屯卫把总何可纲,此人跟关门大部分将领不同,十分爱读书。只是,何可纲虽听出阉兵的炮声似在遵循某种节奏,但具体是什么节奏,他一时也想不明白。
阉兵的炮声又响了大概半柱香时辰后终于停歇了,没有了炮声,关门这一片总算安静下来。
只是空气中的硫磺味却有些呛人,不少士兵都在咳嗽。
李获阳也被呛得咳了起来,边咳边骂:“这帮王八蛋,有本事把炮朝咱山海关打啊!本将第一个带兵去平了他们!”
“将军说的是气话,人家是皇军,皇上的军队,咱们怎么平?”何可纲摇头苦笑一声。
话是这么说,但这帮阉兵公然将炮打在山海关前方,这让关门上的前屯卫上下都深受刺激。
“炮也打完了,倒要看看他们还搞什么妖蛾子,深更半夜的,我看他们是不想让咱们睡觉了...”
李获阳正骂骂咧咧时,视线内的山岭上却突然有数十枚、甚至是数百枚烟花腾空而起,绚丽的彩色烟花将夜空一下照亮。
也让关门上的明军第一次看到了前方夜空下的景象。
成千上万名头上缠着白布条的士兵不知何时出现,他们正对着山海关疯狂的挥动着他们手中的武器。
“万岁,万岁,万岁!”
第二百七十三章 师团长阁下的遗憾
第五师团,山海关陆军演习。
根据大本营演习纲领,首先进行演习的是第五师团,演习课纲为步炮协同。为了让演习更加贴近实战,以锻炼官兵步炮协同战术的演练,第二军司令部下令抽调所属三个师团及特别联队的全部火炮联队,组成了拥有大小火炮六百余门的第二军炮兵特别支队。
这支炮兵特别支队所拥有的火炮除皇帝亲军从日本带回国内的两百余门外,其余都是缴获自建州叛军以及原李如柏部、刘綎部炮兵,另有数十门沈阳城防火炮。
其中,野战得炮盏口将军就多达214门,其余大小佛郎机370余门,光药子就一次从江南制造总局运来三千余斤。
仅以火炮数量来看,第二军的这次关东大演习配属火炮已是本朝开国以来之最。当年成祖远征漠北时所携带的火炮数量不过300余门。
这一切便是得益于魏公公军事思想中的“大炮兵、大火力”精神,“既要大,又要强”是魏公公在演习开始前专门给炮兵特别支队题写的精神训词。
演习前夕,设于八里铺的前演指挥中心已经派出作业参谋选定了演习区域。
该区域距离山海关不足四里地,因该区域多为丘陵,并且泥土泛黑,故又称黑土岭。
第五师团承担此次演习陆军主力,在会见第五师团高级将领会议上,魏公公称赞他们不仅是皇军的“钢军”,更是皇军之花,希望他们在黑土岭的演习能够为此次关东大演习开创一个良好局面。
第五师团师团长安国寺亲自一线指挥,在炮兵完全覆盖黑土岭之时,安国寺师团长下达冲锋命令。
“诸君,此次大演习事关皇军之命运,也事关帝国之命运,望诸君能以最好的战斗姿态投入演习!”
安国寺师团长拔出了自已的指挥刀,向着黑土岭方向指去,“那么,开始吧!”
“忠诚!”
发烟信号弹给予参演官兵明确的行动指令,伴随着炮兵的隆隆炮声,早已集结完毕的第五师团两万余名官兵向着黑土岭发出了冲锋号声。
大本营以及前演指挥中心的作业参谋们密切观注着第五师团的前进动向,他们不断的将演习效果向前演中心汇报。
子时一刻,第五师团第八旅团最先进入黑土岭,前锋所在距离炮兵弹着点只有不到五百米的距离。
陆军前进的速度和距离同时也不断向炮兵传去,但却不是由专人传递,而是由发烟弹为明确指示讯号。
这也是皇帝亲军首次利用发烟弹传递部队前进速度和对敌距离。为此,皇帝亲军的作业参谋们对发烟弹进行了大改进,在民间花炮工匠的帮助下,皇帝亲军的发烟弹已经改进为七种颜色,在这七种颜色的组合前提下大本营制定了一套完整信号传递程序。
诸如,两红一蓝一黄代表的就是已进入敌前沿阵地,炮兵在收到讯号后就必须马上调高射击距离,如此重复,使得步兵在前进战斗时,炮兵的火炮能够持续的对步兵当面敌军形成炮火压制。
但因受限这个时代的火炮射程最远六里地,因此炮兵同时也在演练炮位前移等课目,确保火炮射程能够始终在对敌方位之内。
因此,这场演习不仅仅是步炮协同战术的演练,更是步兵和炮兵运动的大演练。
此时,黑土岭上空的发烟弹络驿不绝,这十分考校后方人员的眼力。炮兵的观察员必须捕捉并且确保这些信号的组合传递的正确含义,否则将造成重大后果。
发烟弹于夜间使用的效果要强于白天,因此除了发烟弹的传递外,传令兵也十分重要。
两个讯号传递体系同时进行,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误击。
关于演习为何不在白天进行,而选择在夜间进行,魏公公给出的解释是皇帝亲军必须要适应夜间作战,他老人家希望皇军不但在白天是一支善战之师,在夜间同样也要成为敌人心中恐惧的对象。
第五师团的冲锋和射击演练十分出色,设置在黑土岭的若干靶标区域陆续被占领,而最后进行的万岁冲锋是本次演习的最大看点。
这是一次兵员多达近万的冲锋,是皇军成立以来的最大集团冲锋。
伴随着尖厉的哨子声,上万名第五师团官兵以密集的队形,手持前端铸有刺刀的新式火铳向着黑土岭最高端勇猛攻去。
“丑时一刻,有皇军之花,并有钢军荣誉的第五师团官兵向着黑土岭发起了万岁冲锋,威武的皇军官兵前赴后继,他们大无畏的精神深深的震骇到了我,那一刻,我内心深处如热血在烧,如果不是我的职责约束我,我恨不得能亲身投入那冲锋的大潮之中!”——皇明日报战地记者鲁树人《大演习》。
“万岁!”
最先冲上黑土岭的第九旅团官兵爆发出了欢呼声。
“万岁,万岁,万岁!”
整个第五师团的官兵在黑土岭上发出了声震九宵的欢呼声,他们将代表第五师团的战旗插在了黑土岭上,他们面朝山海关方向唱响了他们的军歌。
嘹亮的军歌中,师团长安国寺阁下始终凝视着数里外的山海关。
师团长阁下并不能看到山海关,但这不妨碍他以锐利的目光遥看这座帝国京师的大门。
“那么,那里的军队应该能够看到我第五师团,也应当能听到我们的万岁声吧!”师团长阁下如此问身边的参谋们。
“是的,阁下,他们应该能看到,也应该能听到!”作战参谋、原秋村舰队俘虏渡边太郎躬身说道。
“是么!”
师团长阁下缓缓上前几步,“那么,拿下这座关门需要多少时间?”
“回阁下,一个时辰!”
渡边太郎十分肯定,因为在此之前,他和他手下的情报参谋化装成商贩,已经对山海关详细进行了侦察。
侦察的数据具体到驻军兵力,带兵将领。
“一个时辰啊,吆西!”
师团长阁下面露遗憾,“可惜主公大人不允许我向山海关进军啊!”
第二百七十四章 啊,昭和的气氛
那座关门后面就是关白魂牵梦萦的京都啊!
虽然关白已经逝去二十余年,但作为当年侵朝日军一员,曾一度以为自已会追随大军为关白打下明国首都的安国寺阁下,在距离明国首都如此近的距离,他的个人情感无疑是复杂的。
这是人的本性,无关他对于帝国,以及对于主公大人的忠诚。
安国寺的遗憾也是发自内心的,这个遗憾却不是因为关白的去世,也不是因为日本没能夺取朝鲜战争的胜利,而是因为他明明可以率领他的士兵夺取这座关门,然后长驱直入北京,却不得不因为主公大人的强硬而将那冲动深深的压抑。
作为一个纯粹的军人,这是多么痛苦的选择啊。
无疑,第五师团长安国寺是第二军的强硬派,所谓“强硬派”是大本营的一帮作战参谋们搞出来的说法。
强硬派希望通过此次关东大演习渗透帝国的京畿地区,最好是能够武装接管山海关,并实际负责帝国首都的安全。
有“强硬派”,自然就有“软弱派”。
被参谋们称为软弱派的那一部分将领并非骨子里软弱,也并非战斗软弱,而是相较于叫嚷着要搞大渗透的强硬派,他们更多的希望能够通过帝国合理的体制以及渠道,确保皇帝亲军的根本利益。
“软弱派”的代表人物有第二军的参谋长官胡全、第六师团长许显纯,旅团长尚可进、李兆基等人。
“强硬派”的代表人物则是第二军的司令长官李炎昭、第五师团长安国寺、旅团长岛津平八郎、东村太郎、刘兴祚等人。
旅团长以上级别将领中,赵明、沈世魁、刘招孙等人态度并不鲜明,既没有明确表示过支持“强硬派”,也没有明确表示过支持“软弱派”,因此这三人被参谋们鄙视的称为“骑墙派”。
早在关东大演习正式开始前的一个星期,第二军的灵魂人物、也是军司令长官的李炎昭就召集了司令部的一部分青壮参谋,制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行动计划。
这个行动计划的目标就是夺取京师。
根据参谋们的推演,如果关键时候必须夺取京师,那么需要一次出动至少两个师团的兵力。
其中一个师团直接进驻京都,负责监视或解除京都驻军的武装。另一个师团则要进驻紫荆关、居庸关等内线长城重卡,对距离京师最近的宣大等镇密切监视。同时需要使用目前所积蓄的军需准备量的二分之一,甚至还要多。
这个计划中有一条非常重要,就是一旦夺取京师后,不能有效控制京师及朝廷,那么战争就不可避免,战事必然也会迅速扩大。同时,江南的特区也将会面临南都方面的军事压力。
根据皇帝亲军现有兵力,想要完全控制京畿地区并确保朝廷稳定,两个师团的兵力就远远不够了,需要至少五个师团。
那么,就有必要将在日本的第一军抽调两个师团回国,朝鲜的特别军队也要拼凑出一个师团,联合舰队方面则要封锁天津海域,并确保对长江及东南沿海的控制,确保南边的帝**队在收到“伪旨”不能北上。必要时,联合舰队的陆战部队也要登岸,协助陆军控制运河。
同时,大本营要在关东地区进行总动员,生产建设兵团及大量的日本幕府俘虏都要充分利用起来,动员关东的百姓踊跃参军,形成良好的后勤及兵源输送,为帝国的美好未来贡献力量。
半年以上的作战时间只是第一阶段,第一阶段需要的军费将达到五百万两以上。
这显然不是皇帝亲军能够承受的。
所以,在李炎昭将这个方案私下递进大本营侍从室后,魏公公立时将其叫来予以痛斥,并再三表明皇军是忠于朝廷忠于皇帝的,绝不是他魏良臣一个人的私军,所以不管到什么时候,皇军的将领们都不能愚蠢的想采用战争达到解决的方式。
“关东大演习,坚决不许扩大!”
演习的前一夜,魏公公的手令便发到了大队以上军官手中。
“什么叫不许扩大?”
“不夺取京都是不是就不算扩大?”
“作为皇帝亲军,似乎京都才是我们应该驻扎的地方啊!”
“.......”
大队以上军官对来自大本营的公公手令议论纷纷。在强硬派军官看来,不夺取北京就不算扩大。
正如熊本在八里铺对广宁参政王化贞所言,“吾等只知有军部,不知有朝廷”,故在强硬扩大派眼里,军部是他们唯一服从的对象。
而军部的领袖便是伟大的主公大人!
那么,在帝国的心脏现在正充斥着对主公大人的阴谋时,皇军难道不应该铤身而出吗!
“要是第二军不能维护主公大人的安全,不能维护皇军的威名,我认为第二军的所有军官都应当切腹!”
“如果时局真的极其危险,如果我们的领袖正处于危险之中,如果第二军在这个特殊时侯采取了必要措施,第一军将完全赞同并完全支持!”
远在日本正在执行对日本反叛势力大扫荡的真田师团长和小田旅团长给第二军司令长官李炎昭联名寄来了密信。
这封密信无疑给了第二军强硬派们一颗定心丸,使得在筹备演习期间的强硬派们蠢蠢欲动,通过各种私下的手段开始积极准备有可能的事变。
诸如第五师团的部分参谋就开始了对山海关的完全作业。
软弱派们自然察觉出了强硬派们的企图,于是,他们向大本营作了汇报。
“如果我所说的无法使皇军的将领们切实领会,并完全执行,我本人是否还能成为皇军的最高领袖?”
“如果连我的部下们都不听我的话,我于皇军、于朝廷又有何意义!”
“那么,如果他们一定要独走的话,就将我的脑袋吊在山海关上吧!”
魏公公痛心疾肺,于大本营发出以上言语。
这段言语十分的具有冲击力,以致强硬派们纷纷愧疚难安,开始反思他们是不是的确过于激进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诸君,事变的机会来了
反思的结果是以“强硬派”核心李炎昭亲往魏公公处告罪暂告段落,并且安国寺、岛津平八郎等人都被训斥。
如果不是因为即将进行的关东大特演意义太过重大,恐担心临阵更换指挥官会影响军心士气,恐怕盛怒之下的魏公公已然着手对强硬派们的大清洗。
此后,得到警告的李炎昭、安国寺等人开始放弃原先主张的“扩大”,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了关东大演习上。
这也是他们戴罪立功的机会。
然而,时隔数天后从觉华岛赶到锦州的宋献策一番密语却让李炎昭改变了主意。
宋献策刚刚从宪兵队得到可靠情报,内廷正在实施一场阴谋,几乎所有的司礼监秉笔都牵涉其中。
宋献策同时声称,这场阴谋得到了内阁首辅方从哲的支持,并且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也牵涉其中,同时,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这场阴谋得到了东宫太子的默认。
李炎昭对之深信不疑,这个由微末之辈被魏公公一手提携至军司令长官重任的皇军高级将领,始终是坚定不移的“阴谋论者”。
这一切,只源于内廷向来都是一个勾心斗角所在,而本朝历史上手握兵权的太监从来没有好下场。
而他李炎昭能有今日,完全是魏公公的重用。
“不瞒宋主任,很早之前我就对现在的局面有了忧虑,我曾试图劝谏公公提前准备,必要时候可以采取武力手段来解决那些帝国内部的蠢化和敌人,但是,公公却不愿以此为解决方案,这让我有心无力。”李炎昭如实说道。
宋献策扇子一张,点了点头,道:“但李长官必须明白一点,有些事情做为部下是必须要主动承担的。”
“这个...还请宋主任赐教!”
李炎昭具有丰富的战阵经验,其也是皇军之中唯一一个全面领会并贯彻魏公公军事、政治思想的高级将领,早期皇军内部的军政训练班的一些课纲甚至都是由李炎昭负责编修。
但这位军司令长官却有一个致命的短处,那就是他擅于大军作战,强于政治,然而却缺乏一种果断精神,或者说一种战略眼光。
准确的说,李炎昭不知道如何将他的想法具体化。
宋献策的到来就很好的弥补了李炎昭的短处,也是强硬派们的短处,虽然他来辽东不过三个月,但却赢得了皇军上下的一致称赞,很有军师风范。
在宋献策的策划下,本来已经偃旗息鼓的强硬派们再次行动起来,但这一次行动的却并非高级将领,而是基层军官们。
最先向大本营上书的就是熊本大木,他以自已的亲身经历告诉大本营,帝国的其他军队似乎对皇军怀有敌意,并且他们已经在实质上对皇军构成了威胁。
“我的部下被关门的军人蔑称为阉兵,他们甚至不允许我的人接近关门,说我们是没有得到朝廷调令的叛军,而在这些人煽动下,关门附近的百姓也开始对我们怀有警惕,不再是之前的军民渔水,而是俨然敌我矛盾。
作为一个军人,作为一个帝国优秀的军人,作为一个时刻以保护国民为己任的军人,鄙人对此局面深感不安......”
“演习正式开始后,我很担心会有愚蠢的敌对士兵向我方开火,那么,在大本营和军司令部的层层约束下,作为第一线的指挥官,我的行动也同样受到约束。
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我想请问军部,熊本大队是否可以还击!”
越来越多不利皇军的消息开始传播,诸如锦州查出了以祖家为首的叛乱集团,诸如在盖州发现了大量散播针对皇军的谣言,诸如河西蒙古地区的蒙古人开始有目的的集结,诸如蓟辽总督下令调集保定、天津、昌平等地军队向山海关集结。
得到了第一军司令长官支持的宋献策则开始背地里到各个联队打招呼,内容都是同样的,就是要求各联队做好保护提督太监的心理准备。
显然,宋献策的行为没有得到魏公公的同意,所以当有人将这一情况秘密汇报给他老人家时,魏公公十分的生气。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魏公公却没有下令对宋献策进行处置。
这个情况似乎传达了又一个讯息,强硬派们越发兴奋。他们也始终认为他们的初衷是好的,他们不是想挑起帝国的内乱,面是是希望能够有效的震摄帝国首都中的反对势力,确保他们的领袖不会因为朝中的争斗,以及宫中的龌龊而失势。
最重要的是,强硬派们希望通过展现自已的强大,向帝国争取他们的荣耀和封赏。
朝廷对皇军平奴的战功迟迟没有封赏,也一定程度的使得一些基层军官倾向于强硬派的主张。
尤其是谣言他们将被朝廷裁撤。
这让官兵们简直是无法容忍,也无法接受!
基块的一些强硬扩大派军官的主张更是夸张,他们说如果朝廷对不起魏公公,对不起皇军将士,他们就直接打过山海关占领京师,将黄河以北全部解决算了。
“只要不是篡位,就谈不上什么扩大不扩大。”
和宋献策再次接触的安国寺也对部下们如此强硬表态,“绝不允许帝国有任何人任何势力针对主公大人及皇军!如果发生这种事情,第五师团就要进行正义的进军,惩罚那些人的暴戾。作为师团长,我本人已经下定决心,并制定了用兵作战计划,请你们无论如何也要追随!”
根据宪兵队的秘密统计,原日本籍军官、原女真籍军官,以及部分朝鲜、蒙古籍军官都倾向于扩大,而帝国本土出身的军官们则是一半对一半。
但尽管强硬派们又将风雨闹得更大,最高领袖魏公公却仍是不予理睬。
军部也在继续推动着大演习,直到演习的正式开始。
这也让强硬派将领们感到失望,此刻的安国寺师团长就是十分的遗憾和失望。
回复心情之后,尽忠尽职的师团长阁下还是嘱咐渡边参谋联系各旅团,确保没有士兵误入山海关,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影响。
演习仍在继续,军部依旧没有丝毫扩大迹象。
然而,在演习的第三天,军部却接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帝国的皇后宾天了!
“事变的机会来了,师团长阁下,请做好准备吧!”
第二百七十六章 武装保卫贵妃娘娘!
皇后娘娘的宾天让宋献策高兴得快要合不拢嘴。
这个脑后长了反骨,骨子里流着反血的主任,实在是有些不像话。
要知道,当时在场的军官中有很多都是正规卫所出身的,并且还有辽阳副总兵杨一科在场。
杨一科是自愿加入皇军的,现任第五师团第九旅团第十二步兵联队联队长。在帝国的官制上,杨一科的辽阳副总兵无疑是高品级武官,只是他的部下在阿布达里岗小岔沟一战中损失较大,加上其部兵员并不精锐,因此只能以副总兵的衔头担任步兵联队长一职。
刚开始,对只能担任联队长一职,杨一科内心是有些抵触的。但随着深入了解了皇帝亲军编制后,他还是很高兴的就任了这个步兵联队长一职。
毕竟,皇军的一个完整步兵联队将近4000人编制,从军官到普通士兵都完全按照《步军操典》训练,和辽镇过往的家丁精锐兵制完全不同。
单论士兵的个体素质,皇军的普通士兵是不如辽镇的精锐家丁,但是相差也不大。且重要的是所有的士兵都是一个待遇,这就使得皇军的总体战斗力远超辽镇若干倍。
皇军体系是完整,并且完善的。
上到军械训练,下到吃喝拉撒,外到军饷补贴,再到家眷抚恤,以及晋升、学习体系,不管是哪个环节,所制定的系列制度都是这个时代任何一支军队难以媲美,也根本不及的。
单以军饷而言,维持整个皇军的陆军及海军,每年需要的银两就远超帝国国库入项。
数目是惊人的,如果不是魏公公高瞻远瞩的提出向海洋要钱,再到远征琉球、台湾,包括对朝鲜北部地区及银山的“开发”,是根本难以承担这支军队所需费用的。
完全可以说,虽然总兵力不足20万人,但皇帝亲军显然就是亚州的最强大军队,是一只庞大到露出牙齿就会让人胆寒的巨兽。
成为强者,成为强军中的一员,是军人天然所向往的。
杨一科自知他这个联队单独拉出去,绝对能够挡住任何边镇精锐攻击一波,甚至两波。
由此,他原先的抵触,以为自已是屈就的想法就自然而然的烟消云散了。
只是,身为联队长的他已然算是皇军的高级将领,因此,有关军中的“扩大”与“不扩大派”争执,以及流传的京师有针对魏公公的阴谋,他这个联队长不可能没听说过,也不可能没有人向他征询过意见。
这个“意见”自然就是你到底支持谁?
杨一科到底支持谁呢?
他自已也不知道。
但他知道,如果魏公公倒台,他这个“反水”的辽镇将领恐怕在朝廷里不会是什么好人。
并且,李如柏被杀后,是他杨一科站出来支持了监军马祥德,从而令得这支部队不仅参加了平奴战事,也随后集体加入了皇帝亲军。
所以,他支持谁,答案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已没有退路。
但可能长期“官僚”的思想作风,使得他这个步兵联队长不好在公开场合表态,看起来好像很油滑。
如他这类的还有同样任职联队长一职的尤世功等,这类辽镇归附军官被军部的一些激进参谋们称之为连骑墙都算不上的家伙们。
杨一科不在乎那些军部年轻的参谋们如何看待他这个老油条,他只在乎魏公公和他的直属上司们如何看待他。
杨一科的顶头上司就是从建州反正的刘兴祚,他的弟弟刘兴义等人现都在皇军中任职。
刘兴祚的态度就明确多了,他是强硬派的支持者。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害怕魏公公失势,那样杜松之死他刘兴祚就逃不了干系。
刘兴祚在皇军中太显眼了,以至于一些原杜松余部的军官在看到他后,还恨得咬牙切齿,大骂当日如果不是刘兴祚在尚间崖死守,杜总兵就不可能失据,最后落得身首分离。
对此,刘兴祚始终是保持沉默的,也不允许弟弟刘兴义他们跟这些人争执。
但在是否支持“扩大”一事上,刘兴祚却是坚决主张兵进山海关,坚绝捍卫魏公公对皇军的领导。
如此态度,杨一科觉得不奇怪,同样,刘兴祚也知道杨一科心里在想什么。于是,他这个旅团就成了第五师团最积极要求“扩大”的部队,比之第八旅团沈世魁部还要积极。
但是,不管刘兴祚还是杨一科是否属于“强硬派”,皇后娘娘宾天这个消息还是让他们感到悲痛的。
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师团长待若上宾,甚至言听计从的宋主任的嘴里竟然认为皇后娘娘的宾天是皇军迎来重大使命的良机。
这中间有什么联系,刘兴祚和杨一科就没法想明白了。他们甚至感到宋主任是不是有点吃错药了?
皇后娘娘宾天可是国丧啊!
“阁下,为何这么说!”
师团长安国寺也有些糊涂,没有办法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师团长阁下,可靠的情报,贵妃娘娘被软禁了,宫中的那些太监正在借皇后宾天掀起一场针对公公的大阴谋!”
“是否扩大,已经不在由公公决定了!作为公公最忠诚的部下们,你们是时候向那些阴暗的小人展示帝国最强军队的最强能力了!”
“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真不知道宋献策是跟魏公公学的,还是跟皇军中这帮日本将领学的,反正现在说起话来很是有点唬人那种。
“诸位,你们必须让北京城的那些家伙明白,东亚虎太监才是帝国真正的未来!”
宋献策很有精神的掷了掷拳头。
很快,正在参加演习的皇帝陆军、海军都收到了由宪兵队和京师特殊渠道传递的消息——一向最信任,也是最支持魏公公的贵妃娘娘被可恶的朝廷奸人们软禁在了乾清宫。
甚至,有消息说病重的皇帝实际也是被软禁了!
朝廷里开始了对皇帝陛下的反攻倒算,呼吁撤回外放的矿监税使,裁撤内廷直属的各式外差以及亲军的叫嚣声比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强烈!
“武装保卫皇帝,武装保卫贵妃,武装捍卫皇室威严”,三个武装成了皇军强硬派嘴中说的最多的词语。
种种迹象都在表明,一场大风暴正在关东酝酿着。
第二百七十七章 软弱是无法维新的!
“年轻人,总是充满干劲,他们总以为凭借自己的能力就能改变帝国目前的现状,我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从京师绕道天津乘海船又经觉华岛方到宁远的杨嗣昌作为维新会的代表,和魏公公作了平生第一次深谈。
原本杨嗣昌准备了好多问题,但是在觉华岛的所见所闻让他见到魏公公后,立即问起了海军所说的军部参谋问题。
因为,他认为军部参谋在皇军体系中非常的重要,比之边镇大帅的幕僚更加重要。
但这些平均年龄不到三十岁的参谋们却给杨嗣昌一种极其奇怪的感观,明明这些人年轻富有活力,但却不知为何这些人又似乎充满戾气——一种极其仇视朝廷,一种极其仇视官员,一种极其仇视士绅的戾气。
而更奇怪的在于,这些参谋们明明官衔并不高,但不知为何大多数军官似乎都很重视他们的意见,甚至一些官职比参谋们高得多的军官竟然对这些参谋的意见言听计从,好像他们是下属一般。
这在大明任何一支军队中都是无法想象的存在。
海军负责接待并护送杨嗣昌的就是一个年轻参谋,这个参谋对北京城的动静十分的感兴趣,途中多次向杨嗣昌打听京师官员和百姓对皇军的观感,并提及他作为海军的参谋曾经上岸对天津附近的官军驻防情况进行过考察,得出一个非常失望的结论,那就是天津的水营于其存在浪费国库的钱粮,不如就地解散让士兵回去种田或打鱼去。
口气十分高傲。
透露出的消息则让杨嗣昌感到心惊,如果联合舰队已经对天津水营和驻防官兵进行了所谓“考察”,那是不是意味着皇帝亲军真如广宁参贞王化贞所言那般正在谋划造反呢?
作为正统的进士,杨嗣昌对大明还是很有感情的,他愿意接受魏公公关于维新,关于殖产兴业强国的思想和举措,却不代表他这个“父子两进士”的户部江西司员外郎会甘愿成为叛军的同伙。
在进一步了解到皇军现在有强硬扩大派和软弱不扩大派之争后,杨嗣昌深感必须就此事详细征询魏公公,否则他内心不会安宁。
这一次他代表维新会出关寻找魏公公,一方面是详细了解平奴战事及皇军正在进行的关东大演习,另一方面则是代表维新会从魏公公这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他是不是真的要造反。
清夫人阿巴亥正在给公公更衣,卧室之中原本不应该会客,尤其是会见如杨嗣昌这种人物的场所,但是公公却依然在此接见了杨嗣昌。
地点的不同,代表公公本人对杨嗣昌的观感不同。
“咱家爱酒,爱女人,爱烟,”
公公丝毫不对杨嗣昌隐讳,戴上帽子后,他道:“在咱家终日为国事操劳而头痛之时,有一个女人在咱家身边用她的玉手给咱家倒上一杯酒,点上一根烟,可以很有效的解咱心宽呀。”
杨嗣昌微微点头,女人和酒同样也是他的爱好。他也没有因公公是阉人而对公公好女色有什么暗地诽薄,反而认为这很正常,也是美谈。
这就是他杨嗣昌与众不同的地方,在他的眼里只有能办事,会办事的人,而没有什么门户之见,更没有什么贵贱之分。
显然,魏公公于他杨嗣昌就属于前者。
阿巴亥轻轻的推开了窗户,外面朝升的阳光给人一种暖意,也使人的心灵瞬间也如开了窗一般通亮。
“不管是在朝鲜还是在日本,亦或是在琉球,那里的朝阳总不及帝国的朝阳让我更加的舒畅啊。”
公公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后,示意杨嗣昌可以站在他身边,与他一起感受帝国朝阳的温暖。
“这一路上,文弱想必看到了很多,听到了很多,这些恐怕你在京里是感受不到的,也是书里不曾有过的。所以你才这么着急的问咱,嗯,要咱说,你真正想问的是咱家是不是要造反,不然怎么皇军之中有人鼓吹要扩大,是吧?”公公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亲切但又不虚伪。
“是的,魏公!”
杨嗣昌的称呼很特别,他没有称呼魏公公为“公公”,而是使用了“魏公”一声,这代表这位三边总督之子内心里是将魏公公视为思想导师,视为真正的维新富强领路人的。
当然,前提是这个魏公不能辜负了维新会。
“你要咱家怎么回答你呢?咱想想,是咧,就说三个吧。第一个,军部的确是皇帝亲军的核心所在,不管是陆军还是海军,只能接受军部的调动,其他任何人都无权调动指挥皇帝亲军。”
“第二个,关于扩大还是不扩大,取决不在于咱家及皇军,而在于北京。”
“第三个,不管世人如何看咱,咱家都始终坚持为国为民,也就是说咱家是大明的忠臣,而非奸臣。咱家想,可能外人不清楚,但陛下和贵妃娘娘却是非常清楚的。”
说完,魏公公低头看了眼挂在窗阁下八咫镜,忽的微微一笑:“不瞒你杨文弱,其实咱家也害怕,所以特地从扶桑国请了这铜镜挂在卧室之中避邪。”
杨嗣昌问道:“魏公怕什么?”
“怕有人害咱啊。”公公笑了笑。
杨嗣昌摇了摇头:“魏公如此睿智之人,也会为谣言所欺骗?”
公公同样摇了摇头:“不是谣言,是事实。”
杨嗣昌一惊:“怎么会?谁敢!”
公公没有正面回答杨嗣昌,而是看着窗外,淡淡道:“人的生死存亡大事,变幻是如此迅速无常。咱此身如云般离开大内,却终化为出云湾的海草屑末。”
杨嗣昌听的迷糊,公公的话听起来既玄又奥,真是晦涩难懂。
看出杨嗣昌的不解,公公拂袖一笑,道:“这么说吧,梦亦是梦,空犹是不空中,不去不来,惟在中央,明白吧?”
“惟在中央?”
杨嗣昌有些懂了,但却更加不解,急问道:“既惟在中央,魏公虽出身内廷,现却手握重兵,又为关东镇守,红袍早已加身,他日入禀中央,秉笔加衔如囊中之物,何以皇军上下如此急急?”
“一日不为秉笔,饥甚。”
公公扭过头来,将他的佩剑天丛云剑扣在了腰间,正视杨嗣昌,沉声道:“文弱,咱家希望你和维新会的同志必须明白一点,那就是维新的敌人就在朝堂之中,软弱是无法维新的!”
第二百七十八章 阁下,请正义的进军吧!
公公擅妥协,但却不擅软弱。
自始至终,他老人家的目标都没有变过。
唯一的区别只不过是在软弱与强硬之间选一个合适的点。
北京城紫禁城发生的事情,公公知道的并不比杨嗣昌少,甚至知道的更多。并且,早在三个月前,他就已经做好中宫宾天的准备。
诚然,公公不敢举兵造反,因为他缺乏大义。万历末年的大明,无论是民心还是军心亦或士心,都不是崇祯末年可比的。
公公也不允许自已成为挑起帝国内战的元魁,更不允许帝国的京畿精华地区毁于自已所燃起的战火之中。
那么,公公就必须要有大义。
而唯一能给予公公大义的,这普天下只有两个人。
一是皇帝,一是皇后。
在皇帝病重得无法理事,甚至生命只能靠参汤吊着的时候,皇后就成了公公唯一的寄托。
后予我大义,我予后坚强的大盾。
当前局面看着贵妃娘娘再次回到了万历身边,但病重的万历还能想起给贵妃戴上凤冠?
公公前世的历史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贵妃没能戴上凤冠。但万历又确实留下了册立贵妃为后的遗诏,可惜,没有人执行先帝的遗诏。
这个“没有人”包括了北京城所有人。
所以,公公现在必须趁万历未驾崩前给贵妃娘娘戴上这顶凤冠。如此,他才能获得他想要的大义。
于公,如此。
于私,更应该如此。
原本,关东大演习的进习将有力的提高并保障贵妃的地位,但是,事情似乎有了变化。
京中传来的可靠消息表明,朝廷中的一小摄人正在研究如何解除魏公公的兵权。
御马监提督太监刘吉祥在皇后宾天的次日便被司礼监假东宫名义削去了提督一职,同时御马监的监督太监也由司礼秉笔梁栋兼任。
这两个动作点到了要害,因为皇帝亲军名义上是归御马监提辖。
也许,在这些阴谋者眼中,只要罢掉了魏公公的兵权,贵妃娘娘便再无依仗。
王化贞从八里铺带入京的“只知有军部,不知有朝廷”本来性质就很严重,但经过有心人的加工之后,已然变成了只知有军部,不知有皇帝。
再加上皇帝亲军大演习期间对关门的封锁,不止蓟辽总督感到疑虑,兵部感到不安,内阁那里同样也是困惑重重。
沈阳的辽东经略杨镐两个月前曾上书提起将组织平奴兵马进行武训,但那份奏疏中此事并非重点,因而没有引起朝廷的重视。
现在兵部最不放心的就是,为什么皇军的大演习要放在山海关,且距离山海关是那么的近。
蓟辽总督汪可受已经调集了他所能调集的所有兵马往关门赶,目的就是防止那支由太监带领的大军会突然破关而入。
然而事实上,不管是兵部还是蓟辽总督衙门,却没有几个人相信魏太监会公然带兵造反。
他们担心的是皇位的更迭。
如果不是皇后娘娘突然宾天,事态也不会向着最恶劣的方向滑去。
有军队支持,若再进一步为皇后,东宫还能是嫡子吗?
大明立储向来只讲嫡长制,嫡在前,长在后!
京中的谣言和各式传闻已经漫天飞舞,洛阳福王府周围的暗探比往日多了无数。
所有人的心都在揪着,以致京师明面上仍在有条不紊的办理着皇后娘娘的丧礼,但所有人却都心不在焉。
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山海关。
倘若单单是嫡,有百官的强烈反对,有东宫在位从无差错在,郑贵妃想要换储难度不亚于当年争国本。
可有了军队支持,事情就会变得容易得多。
更叫百官着恼的是,成国公朱纯臣等一帮勋臣不知道收了郑家多少好处,竟然站出来帮助郑家。
英国公张惟贤已经私底下召见京营将领,将一些他认为不太可靠的军官都撤换了。
几十年没有打过仗的京营也被迅速动员起来,兵仗局和工部的火器都发了下去。
只是,这些极易引起京师恐慌的动作都在私底下进行。
不得不说英国公的确没有辜负皇帝对他的信任,他也着实继承了英国公府的治军本领。
在他一系列大刀阔斧的调整下,北京的安全变得更加可靠,也让东宫和内阁踏实下来。
现在,可能京师在等一个确切的信号。
东宫希望尽快解决,但真的没有理由,并且京师方面也不敢做出太过刺激平奴大军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这支大军始终还是皇帝的军队。
对魏良臣罪状的搜集已经持续多日,万恶不赫的魏太监小时候偷马骑,如泼皮似的在街上寻衅都被搜罗了,更不提对东林书院以及南都勋贵的蛮横打压,以及背着朝廷私调亲军开衅藩属,逼迫藩王的大不敬。
种种罪状,不下百条。
但东宫最气的则是魏太监经营海事多年,搜刮白银千万两之巨,却从无一文孝敬他东宫,反而明目张胆的放高利给他东宫。
这说明什么?
说明那个魏太监从来就没把东宫放在眼里,他是郑家彻头彻尾的狗!
现在,这个狗会咬人啊!
北京,紧锣密鼓,层层逼进,关东同样也是紧锣密鼓,层层推进。
对魏公公不利和对皇军不利的传言每日都有不同的版本变化,这些传言无一不使参与演习的皇军官兵们为之义愤。
强硬扩大派趁此机会已经渐渐的夺取了大演习的主导权,他们也在等一个明确的信号——来自最高统帅的信号!
而最高统帅魏公公在接见了杨嗣昌后却突然携清夫人阿巴亥去了沈阳,似乎公公在逃避,又似乎是不愿让京师的朝廷指责他。
但在离开之前,公公给宋献策讲了一个荷兰传教士文森特在一次闲暇时给他讲述的一个故事。
那个故事是西洋某个国家南北分裂,双方随后达成统一协议,协议规定北部那个统领必须到南方就职元首。
但这个北部统领却不愿去南方就职,但他又没有好的理由向南方解释,于是他的部下便在北部发起了兵变。
危险的局面就迫使南方不得不答应了北部统领的要求,允许他在北部成为国家的元首。
故事讲完,公公的马车就启动了,只留下回味这个故事的宋献策在那沉思。
许久,他的表情变得很是愤慨,然后他竟拔出匕首割开自已的手掌,以自已的轩辕之血在白布上写下了数个大字。
这封血书很快就出现在了第五师团长安国寺的手中。
“阁下,请拿出你的勇气!这不是第五师团的独走,这是正义的进军!”
宋主任不敢握紧拳头,因为伤口疼。
第二百七十九章 诸位,京都见!
“大清啊大清,你这是死都要把为师拖着噢!”
沈阳,杨镐望着不请自来的好学生,摸了他那光秃秃的脑袋,很是无语。
这小子不在宁锦搞他的什么关东大演习,又跑回沈阳做什么?
“瞧老师说的这话,学生孝敬您老还来不及咧,怎会害着您老咧。”
魏公公一脸笑嘻嘻,他很欣赏杨镐这个老师,因为对方的光头在大明朝的重臣中真是别具一格的很。
“胡里改,把我带给老师的礼物送进去。”
“是!”
杨镐朝外面瞄了眼,发现大箱小箱的足足两马车,却是丝毫不喜,而是摇了摇头,道:“废话就不要多说了,你我一根绳上的蚂蚱,坐下说吧。”
等魏公公坐下,杨镐这才闷声道:“听说贵妃娘娘叫软禁了?”
“学生不知。”
魏公公摇了摇头。
“你怎么会不知,这个消息不是你的人在沈阳城散布的?”
杨镐有些奇怪,因为关东演习,关内和关外的道路可是被皇军给切断了,如果不是魏良臣指使人散布那些流言,还有谁?
“我真不知,再说学生的为人您老也是知道的,向来光明磊落的很,流言这种东西我只有打击,绝不会参与。”
魏公公很是干净利索的不承认。
杨镐“噢”了一声,仔细凝视着半道收的这个太监学生,半响,开口道:“朝廷对你猜忌,对我也猜忌,如果贵妃娘娘真是如流言所说被软禁于宫中,那你我师生显然就是人家的眼中钉,不拔掉觉都睡不稳了。”
杨镐说的是事实,朝中可是无人不知他乃郑贵妃向皇帝进言才得以复出的,所以他这个手握重权的辽东经略天然的就是贵妃党。再加上魏良臣这个手握重兵的贵妃党,搁谁都不放心。
北京城里无知的百姓都说这对师生是狼狈为奸呢,又有那收了银子的戏班子、说书的到处编排辽东经略和辽东镇守太监,说一个是朝中的白脸奸臣,一个是宫中的阴险太监,两个人合起伙想把大明朝搞坏。
“钉子不是那么好拔的。”魏公公笑了笑。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束手待毙之人,否则贺世贤、祖大寿这帮辽将就不会无缘无故失踪了....不过这样也好? 没了这些个领头的,辽镇上上下下也都老实,为师这里也清净。”
说到这里,杨镐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已的学生? “大清,念在你我师生一场的情份上,你不妨坦白告诉我? 你打算如何做...不过有些话为师必须提醒你,你终是内廷中人,莫以为手下兵马能打就目空一切? 甚至胆大包天啊。”
“老师不是第一次认识学生吧?在老师眼中? 学生会是那种蠢人吗?”魏公公的表情很是坦然。
“我知你是聪明人? 否则我也不会收你为学生,说起来我这个做老师可是沾了你不少光。”
杨镐指的是显然是平奴战事? 如果不是魏良臣的皇帝亲军? 他杨镐这会只有两个下场,一是被缇骑锁拿诏狱? 二是被建奴生擒。
“那你准备怎么做?”
“学生什么都不做,要不然我大老远跑来沈阳干什么。”
在杨镐微愕的眼神中? 魏公公话锋一转? “不过什么也不做不代表学生就把脖子伸出去了? 再怎么学生也不能让老师这个平奴功臣落个晚景凄凉吧。”
杨镐缓缓点头:“若做? 便须火速,干脆,万不可拖泥带水,也不可打蛇不死,否则你我师生将来必定会落个奸臣贼珰的下场。”
.........
第五师团部,上百名中队以上军官齐聚于师团军旗与最高统帅的画像之下。
师团长安国寺缓缓上前,一边的渡边参谋手捧上百条血布,上面是统一的四个大字——“尊皇讨奸”。
每一根血布都代表了这些忠诚且优秀的军官参与事变的决心。
侍从室的宋主任坚定的站在一边,他虽然什么也没说,但他的出现无疑向第五师团的军官们传递了一个重要信号。
“那么,多余的话就不必重复了,在此,谨祝诸位旗开得胜!”
安国寺端起酒碗高举,“诸位,京都见!”
“京都见!”
上百名军官一起饮下了碗中酒。
.......
“关门的防御看着严密,但实则极其薄弱,缺乏纵深体系的防护,也缺乏火力。驻军所依仗的不过是高大的城墙,如果没有这些城墙,关门不过是一扇可以随时推开的窗户而矣!”
“如果攻击的话,可以选择两个方案,一是抵近爆破,二是炮火摧毁。师团有过推演,不管是选择哪种攻击方式,我军的伤亡都在完全可以承受范围之内。”
“当然,如果对方主动打开城门,那攻击自然是不必要的......熊本君,你确定要与对方谈判吗?”
“是的,都是帝国的军队,如果能和平解决最好。田中君,有劳了!”
“为帝国,为主公,一切都是应该的!”
熊本向着田中参谋深深一鞠躬,缓缓抬起了手臂。
数百名以草木伪装的第一大队官兵迅速从藏身地跃出,卸掉伪装,向着山海关大摇大摆开了过去。
连日被关门外的皇帝亲军演习弄得精神高度紧张的关门驻军,很快就发现了有一队兵马正在向关门抵近。
“阉兵来了,阉兵来了!”
关门上示警的铜锣声很快敲响,军官们匆匆上了城头,紧张的看着城外那一支大约数百人的阉兵。
不过,从对方的举动来看,似乎没有敌意,因为他们携带的只是火器,并无大炮,且兵力有限。
前屯卫把总郭可纲生怕城上的人开铳造成双方的开火,首先开口向城下喊去,询问对方为何要接近关门。
城下,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了出来,大声向城头喊道:“上面的人听着,我们是皇帝亲军第五师团,在昨日的演习中,我们有三名士兵失踪,怀疑他们是携械潜逃,因这三人极度危险,我部恐此三人会伤害百姓,因此请求贵部允许我部进入山海关搜捕!”
熊本的汉话虽然夹生别扭,并且一股子辽东大茬子味,但听着还是很清楚的。
他得手里捏着一张纸,纸上便是他刚才所叫嚷的,旅团长将这张纸交给他时,称之为“台词”。
第二百八十章 清君侧的传统
“山海关事件原本只是皇帝亲军为了严明军纪,搜捕军中不法之徒的普通事件,然而当时的政治格局促使山海关方面将此事件上升到高度政治层面,拒不配合对亲军不法之徒的搜捕,由此导致事件扩大。”——节选自《山海关事件二十年考》,作者大明帝国中央陆军学院提学监督卢象升。
“从一开始,我便无意扩大事件,与关门驻军发生冲突。因为本人牢记身为大明帝**人一员,必须时刻以捍卫帝国利益和维护百姓安全为第一准则。
然而,让人深感遗憾的是,山海关上腐朽的旧军队官僚竟然无视不法分子对百姓安然构成的危险,不仅不愿与我部配合,更明目张胆将炮口对准我部,为了自卫我部不得不进行反击,遂酿成了事件。
事后仔细回想,当时本人的应对其实也是有一些问题的,在此谨向事件中丧生的两名士兵表示最大的歉意。”——节选自明陆军中将熊本大本晚年回忆录《中国最强兵》
“时京中皇后宾天,魏二呆欲保郑贵妃为后,但又恐为人诟病,故假意赴沈阳造成不在场、不知情证据,私下却密使手下宋献策、安国寺、沈世魁、刘兴祚、杨一科等人于山海关发动事变。
事变之后,魏二呆之爪牙皇军迅速入关,从而揭开了魏氏叔侄霸占朝野,颠倒黑白,官不聊生,以致天下人只知有魏氏,不知有皇上的黑暗序幕。》——**《魏二呆传奇》
.........
皇帝亲军的请求使得山海关守将、前屯卫参将李获阳和游击麻义等人备感愤怒,因为他们认定这是“阉兵”作乱的借口,于是回复关门已封闭多日,根本不可能有不法之徒潜入。
不过很快,城下的“阉兵”指挥官就将几份官防文贴递交城上,几份官防文贴分别代表了辽东经略衙门、辽东镇守衙门、皇帝亲军军部、辽东都司、宁远中前所。
“上级的手续俱备,我部奉命入关,还请贵部予以配合协助!”
面对从城上吊下的前屯卫把总何可纲,熊本的姿态放得还是极低的,并且十分真诚,一再表明其部三个持械私逃的士兵是原建州叛军,因对家乡建州正在进行的整治运动不满,遂铤而走险持械私逃。
“根据他们逃跑的踪迹,基本可以断定这三名歹徒是从小道进入关内,其所持的火铳是我军最新式的燧发快铳,若是用之行凶? 普通百姓无任何抵抗之力。事关百姓安危,还请贵部能够马上打开城门让我军入关搜捕!”
熊本非常焦虑,看得出这位亲军大队长是真正将百姓视为同胞之人。
“何大人,如果三名歹徒只是在关门一带活动还罢? 若三人持铳私入京师? 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
熊本大队的作战参谋于忠感到有必要提醒山海关,三个带了火铳的建州叛军要是溜进了北京城? 那造成的影响恐怕山海关上上下下都兜不住。
何可纲验看了这些官防? 发现都是真的? 他当时就感到此事已非他能所解决的,甚至李参将那里都没法解决。
前屯卫虽驻守山海关,但实际上却是山海关外第一卫? 同样隶属于辽东都司。
所以,法理上如果对方持有辽东都司的命令,前屯卫就必须无条件服从。
只是? 何可纲还是不相信有三名持统的建奴潜进了关内,他怀疑这是对面的借口。
但何可纲只是一名把总? 他没有权力立即就此事表态? 所以他表示自已将上城向上官详细禀明。
“为了百姓的安危? 拜托阁下了!”
熊本大木深深鞠躬? 继续屹立在他的军旗之下。
果然,如何可纲所料,李获阳和麻义也都感到棘手了。官防没有问题的话,他们如果拒不执行,就是违抗军令。
“不如请张公公过来?”
何可纲想到了关门的另一个大珰、辽东矿监张晔。
既然皇军是内廷的兵马,归辽东镇守太监魏良臣指挥,那搬出同样是内廷中人的辽东矿监张公公来,对方想来会有所顾虑吧。
没想到,派去请张晔的士兵回复却说张公公半柱香前就坐马车跑了,其府里正在收拾东西的下人们说张公公走时很是慌张,说什么再不走就迟了什么的。
“跑了?”
李获阳和麻义等人目瞪口呆,又觉张晔太过胆小,这山海关乃是重关,城墙高十几丈,休说外面的阉兵不敢造反,就算他们敢造反,他们还能打得下山海关来不成!
麻义索性道:“照我看,不必理会他们。总督大人调集的兵马正在赶来,听说保定总兵王宣将军也带兵过来了,王将军的人马也是打过建奴的,还怕了他阉兵不成!”
李获阳也没什么好办法,叫他打开关门放阉兵入关肯定是想都不用想的,所以不如听麻义的不理会这帮家伙,倒要看看这帮子太监的爪牙能搞出什么来。
回话的人选再次落在了何可纲身上。
“抱歉,我的上官说如果真有三名歹徒潜入关内,我们可以自行搜捕,不必劳烦贵军。”
“何大人,事情无法再商量了吗?”
“是的。”
何可纲点了点头,放阉兵入关这件事,的确没法商量。除非,有兵部的公文。
于忠失望的朝关门楼上的一帮关门将领看去,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如果这样的话,”
熊本将自已的军大帽摘了下来,露出了光秃秃的脑袋,在何可纲困惑的眼神中示意于忠:“于君,那就行动吧!”
“好!”
于忠上前将一根写有“尊皇讨奸”的布条缠在了大队长额头之上,自已也同样取出一根系了上去。
尊皇讨奸?
何可纲“咯噔”一下,平日爱读书的他知道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你们这是要造反吗,你们难道真要冲击关门不成!”何可纲很震惊,也很愤怒。
“不,阁下,我们不是造反,我们是要武装保卫大明,武装保卫皇帝!”
熊本的声音很激昂。
“何大人可以理解我们是要清君侧。”于忠觉得这个说法也准确。
“就凭你们这些人?”
望着熊本身后的几百人同样系了布头的阉兵,何可纲觉得有些可笑。
“不,我们有很多人。”
于忠说话间向天上打了三发升烟弹。
红色!
发烟弹炸响之后,远处就传来了数声炮响,然后便见几发炮弹得笔直的砸在了山海关城墙上。
碎石裂砖掉落一片。
第二百八十一章 炮击山海关
“联队长阁下,部队已经完成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等侯命令!”
“是,联队长阁下!”
原侵朝日军第四军铁枪奉行,现为皇帝亲军炮兵大队长的上彬信是一名合格的皇军战士,在京都总攻击战役中,上彬信最先率部突破反动幕府军防线,并率部紧随幕府军攻入京都。
也是在京都,因为对幕府反动集团的痛恨,上彬信第一个清算起那些贵族,从而引发“京都不祥事件”,最张导致京都人口锐减至战前的十分之一。
战后,因为上彬信杰出的战功,他被军部授予了二等红十字勋章,一等英武勋章。
此后,上彬信升任近卫师团炮兵指挥官,并随之抽调回帝国本土参与对建州反叛军的攻击。
小岔沟包围战,上彬信指挥所部炮兵击毙了伪建州甲喇额真两名,毙死毙伤叛军400余。
第二军成立之后,上彬信担任了第四师团的炮兵大队长,关东大演习期间其部统归炮兵特别部队指挥。
不过虽只是大队长,但炮兵的重要性在皇军之中有特别体现,就是炮兵的指挥官比步兵指挥官要加一衔。
步兵同等级的大队长见到炮兵的大队长须持下属礼,在军饷和服役待遇上,炮兵大队享受联队一级待遇。
同皇军中的原日本、女真、朝鲜等军官一样,上彬信虽然认同自已为大明帝国一员,但同时他也是菊花武士。
故而,当主公大人受到帝国中央一些阴谋者的打击和陷害时,上彬信作为家臣,就必须无条件的铤身而出,哪怕死也要维护家主的利益和荣耀。
这也是所有日本籍官兵的共同心声。
没有主公大人,就没有他们的今天!
没有主公大人,就没有他们在日本成为英雄的今天!
没有主公大人,就没有他们能够自豪的宣称为帝国最优秀军人的今天!
主荣仆荣,主损仆损。
无疑,上彬信是炮兵中层军官中的强硬派,这一点在炮兵部队无人不知。因此,当知道可以着手彻底解决时,上彬是非常激动的,并且十分渴望向帝国那些腐朽军人展示来自皇军的力量,从而能够为主公大人化解当前凶险的局面。
不过,上彬的顶头上司、炮兵特别部队的联队长武三思却始终有着犹豫。
哪怕他已经表态配合第五师团的行动,但在行动开始前,他却是不停的在炮兵前沿阵地前来回踱步? 并不停的吸烟。
武三思抽的不是魏公公特爱抽的中华? 而是军部特供的红双喜。这种烟是内廷宝钞司在江南特区的产业,宝钞司在江南主要经营生产卫生纸、钞纸、字纸及文墨,香烟不过是宝钞司无意引进制造的别业。
然而? 这个别业每年的利润却逐年提高? 现已占了宝钞司江南外差总利润的二分之一。所生产的宝塔香烟不但成了皇军官兵的最爱,也成了江南地区百姓最喜欢的香烟之一。因为? 宝塔烟的价格便宜,每包售价比中华要少五文。
宝钞司江南外差丘国忠虽然不怎么识字,但商业眼光极好,据说这位小丘公公已经开始联络海商? 准备将他的宝塔烟销到东南亚及西洋各国? 以此为帝国源源不断的创造财富。
身为炮兵联队长,待遇等同旅团长的武三思肯定不是抽不起中华,但他就偏爱宝塔。
因为,宝塔烟劲更大。
作为正统的南都三大营出身的将领,武三思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事变失败? 不管是魏公公还是皇军,亦是他本人,都将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无法翻身。
换言之,这是一次极其冒险的举动。
诚如名字“三思”,在后果面前,武三思自然就要三思。
地上的烟头已经扔了不少,但武三思心里的烦闷依旧没有减少。
事变一旦开始,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山海关,山海关...
望着远处关门,武三思反复喃喃,忽的,他苦笑一声,似乎魏公公创建亲军以来就很喜欢拿友军开刀。
无论是南都的勋贵家将还是三大营,又或是扬州的卫所,还是金盖两州的辽军、浙江的沿海兵,藩属朝鲜的军队,哪个没有受过亲军的打击?
也正是在这一次次对友军开刀的过程中,亲军一步步壮大起来,终有了今日之规模。
他武三思也从一个被上司戴了绿帽子的小人物摇身一变成了皇军的重要将领。
那么,现在他究竟在害怕什么?又究竟有什么好犹豫的?
“触他娘个寿的,干了!”
狠狠掐灭手中的烟头后,武联队长以一种新的姿态走向了阵地,环顾一众等侯的部下们,扬声问道:“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那就干吧!”
武三思系上了尊皇讨奸的标志,按着他的指挥刀笔直的看着关门方向,一动也不动。
发烟弹升空了。
炮兵动了,五发炮弹精准的砸在了山海关的城墙上。
这是警告,带有典型威胁的警告。
没有士兵受伤,碎石都坠落在了关墙之下,但是这五发炮弹却让关门上的前屯卫上下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他们的炮怎么打得这么准?”
麻义有些不可思议,但这五发炮弹却没有让这位“西麻”出身的将领感到害怕,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
“还击!”
在参将李获阳还没回过神来时,麻义就下令城上开炮还击了。
“轰轰”数声炮响,几发实心弹向着远处可能存在的阉兵炮阵打去。
“趴下!”
城下的熊本大队官兵以为城上是在向他们开炮,下意识的趴伏于地。
还在城下的何可纲也是吓了一跳,虽然不耻阉兵听命于太监,但何把总始终认为大家都是大明的军队,没有必要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当然,前提是那个魏太监不是人们所宣扬的要带兵杀进京师造反。
山海关上有17门大炮,其中佛郎机有9门,是当年抗倭援朝之役结束后放置得。
只是大炮虽好,炮手们却是实在没什么放炮经验,放出去6炮竟然无一命中目标。
城上城下一瞬间又静了下来。
大约数十个呼吸之后,远处轰隆隆的炮声再次打响,这一次的炮声简直是地动山摇,几乎眨眼的功夫就有上百枚炮弹向着山海关上砸了下来。
第二百八十二章 不知我等是狂是愚
山海关城东南二十里的近海里,有两座礁,远看,高的似碑,矮的似坟,传说是秦代孟姜女坟。
此坟高三丈六尺,跟城墙一般高,坟头有玉石项,水涨坟也涨,水落坟也落,但多大的潮,也没不了它,实为一处奇观。
然而,据史书记载,此地并非姜女坟,而是三国时曹操“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所在,正是在此地,魏武帝发出了“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的千古佳句。
沧海桑田,当年曹操观沧海所在,如今却是皇帝亲军第四师团第七旅团一个步兵联队的驻队。
对于此地的传说和历史,皇军官兵们不感兴趣,他们只知他们将肩负帝国的希望。
天亮后,该步兵联队的主要军官就集中在了一起,他们焦急的等侯着行动的讯号。
联队长崔元吉是皇明金州卫军出身,原是近卫师团第五步兵联队第二大队的百户大队长。
在征日战役向京都进军途中,崔元吉同副手有麻展开了一场竞赛。二人约定谁斩杀的倭寇最多,谁就是兄长。
战役结束后,崔元吉斩杀了78名倭寇,而有麻只斩杀了62名,因此有麻爽快认输,从此认崔元吉为兄长。
可能是二人合作得十分好,因此在随后的历次战斗和整编中,崔元吉和有麻始终呆在一个部队。
也始终是崔为军事主官,有麻为参谋长官。
二人也同时是支持扩大的强硬派,在他们的影响下,第11步兵联队的每个官兵也都是坚定的强硬派。
以至于师团长丁孝恭说这个11步兵联队是整个师团的尖钉子!
昨天夜里,崔元吉和有麻收到第五师团同僚的密信,当天夜里第11步兵联队就整装待发,做好了急行军的准备。
但是天亮之后,本应按期举行的事变却迟迟没有传来讯号,这让崔元吉和有麻十分困惑,不知道是第五师团的人改变了主意? 还是事情走漏了消息被军部强行镇压了。
有麻很多次走出营帐? 每一次回来时脸上都是失望。
“有麻,要沉住气,该来的总会来的。”
作为兄长? 崔元吉要比有麻更加稳重? 这也是为何他能为军事主官,有麻只能为参谋副手的主要原因。
有麻一边低头擦拭着长刀,一边平静的说道:“兄长,我并非焦急,我只是每当在暴风雨前夜的时候? 内心总不会安宁。但这份不安宁并非因为我畏惧,而是因为我兴奋!”
“是的,我也很兴奋。”
崔元吉笑了起来? “经历过生死? 总会比普通人看得更远。当初我们在日本讨伐反动的幕府军时? 就很兴奋,否则就不会有那场竞赛了。”
“是的? 兄长!”
有麻将长刀放入刀鞘,“第五师团的军歌你听过吗?”
“是那首《维新之歌》吗?”
“是的!”
“当然听过? 这首歌给人很大的振奋啊? 看到那些年轻的面庞激昂的歌唱时,我就在想我们的大明帝国也应当跟年轻人一般有朝气,否则这个帝国迟早会沦落下去。”
崔元吉其实年纪也不大,今年只有36岁,但是可能是身为联队长的缘故,他下意识的将自已与青年脱了钩。
“维新一定会流血,如果注定要流血,我情愿以我的鲜血唤醒帝国对腐朽的唾弃!”
有麻很认真的看向崔元吉,“也许兄长觉得奇怪,我明明是个日本人,为何却对帝国的维新如此热切。那是因为,我坚定的认为主公大人所言的中日朝一体化,才是我们华夏文明永远走在世界各国最顶端的基础!”
“是的,我们拥有一样的文明,我们也是一样的族群。日本人?不,有麻,你错了,日本人也是中国人,你们的读书人在这一点看得比我们更深。”
说到这,崔元吉顿了一顿,“即便你从前不是中国人,现在也是中国人,是一个和我一样为大明帝国奉献血与汗的优秀军人!在皇军之中,从来没有区别对待,有的只是一个鲜明的宗旨,那就是一切为了帝国!”
“为了帝国!”
有麻深深的向兄长深鞠躬,“这一次很遗憾不能与兄长竞赛,因为这是帝国内部的矛盾,我们不能让无辜的军民受到伤害,但我希望能够与兄长一起投身维新大潮之中,给帝国心脏那些腐朽的家伙们一个狠狠的教训,无能的他们必须让出权力的位置,腐朽的老人不能代替年轻的朝阳!”
“你的话让我热血沸腾啊!”
崔元吉的表情无比郑重,“我已经给妻子寄去家信,如果我们的事业失败了,我希望她能忘记我,改嫁一个能够和她白头偕老的男人。如果我们的事业成功了,那我希望她能够与我一起在京师感受属于年青人的新气象!”
“会成功的,兄长!”
有麻念了一首诗。
“天地之间落魄人,迷茫不知道何方。尘世曾夸荣华者,谁家高楼还可见?功名不过梦中迹,唯有精诚永不销。”
“这是?”
“这是主公大人给兄长的家书。”
“噢?!”
崔元吉很是感慨,“我们的主公大人是当世一等一的豪杰啊,跟随他的脚步,我们才有希望,帝国也才有希望!”
“是的,普天之下只有主公大人能够带领帝国走向更强!”
有麻突然顿住,然后激动的朝外指去,“兄长,听到了吗,是炮声,是炮声!”
“有麻!”
“在!”
“召集部队,行动吧!”
“是!”
几乎在炮声传来的同时,第11步兵联队的官兵就已经集结完毕。
望着三千余双年轻的面孔,崔元吉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他大声的问士兵们:“你们知道你们要干什么吗!”
“知道!”
士兵们以怒吼回答了长官,“驱逐帝国的阴霾,武装保卫皇帝,粉碎一切的阴谋!”
“那就拿起你们的武器,跟随我们的军旗,向帝国的心脏出发吧!”
“必胜!必胜!必胜!”
狂热得11步兵联队的士兵们肩扛着武器,踏着整齐的步伐从营中一队队开出,头也不回的向着山海关开去。
“不知我等是狂是愚,唯知一路向前!”
崔元吉在跨上战马时,向着他的老战友也是好兄弟有麻投去了鼓励的目光,“如果战斗不可避免,这一次我们就比一比谁先进入山海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