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 饭乱
这个世界上，见朋友大富大贵之后就躲的人其实是有的，这种人或许是孤高自赏不愿意仰人鼻息，或许是有自知之明知道交情没到那份上所以敬而远之，但更多的是见朋友落了难就躲的人。
你还别说，赵维明这两种都不是，他得意的时候花钱大手大脚，身边自然有一帮蹭吃蹭喝的狐朋狗友，对这种人赵维明来者不拒，有时候这些人真有困难了也是能帮就帮。他落魄了以后需要找门路的地方多了起来，遇上以前的朋友也不客气，需要张嘴就张从不顾影自怜，赵维明之所以没沦落到没饭吃的地步，跟他做人通透是有关系的，这种通透有时候会达到涎皮赖脸的程度，当然，反过来说更合适。所以刚才那句话是很符合他的人设的——赵维明还真不是那种见朋友大富大贵就躲的人……
张念祖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帮你？”
赵维明亲昵地在他胸口捶了一拳：“别闹，你吃大餐掉点渣就能让你兄弟东山再起，你会不帮？逼我说口头禅？”
老郭好奇道：“什么口头禅？”
阿三冷丁道：“张念祖咱俩多少年了，我求过你吗？”
赵维明点评道：“前半句气势不够足。”
张念祖笑道：“重新让致远开业可不是小事，再说钱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你得拿出合理的预算和计划书来，我们再合计着办。”
赵维明道：“我已经让我爸算钱去了。”
张念祖诧异道：“你爸？”赵维明的父亲赵成才张念祖还是了解的，这就是一个早年靠运气和敢打敢拼发家的土财主，小学都没好好上过，让他去算账可能还不如刘老六在主编的位置上能发光发热。
“毕竟致远是他一手创立的，老头心里还是有账的——”赵维明道，“别说这些了，跟我回家吃饭去吧。”
“你不跑车了？”
“跑车也得吃饭嘛。”赵维明见张念祖在犹豫，又撒泼打滚道，“你都多久没去我家吃饭了，是不是成了张总就真不认人了！”
“我们这么多人，方便吗？”
“多两副碗筷的事儿。”
张念祖无奈地耸耸肩。
赵维明这才眉开眼笑道：“顺带说一嘴，我心里没住着林妹妹，只有无数小姐姐。”
张念祖道：“你要敢拿着我的投资去找小姐姐我给你三条腿都打折！”
“不找不找，你们跟着我的车。”
赵维明在前面带路，张念祖他们就在后面跟着。
老郭忽然没来由地说了一句：“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什么意思？”张念祖问了一句，却发现老郭又神游去了。
赵维明以前有两个家，一处是赵成才没出事时住的豪宅，一处是赵维明母亲石香住的地方，张念祖其实路都熟，如今豪宅被银行清算资产收回去了，他们去的是石香那里。
进了小区，老郭说要买东西去了趟小超市，一群人跟着赵维明进了楼道，房门一开，就见餐厅桌子上摆着一个大大的奶油蛋糕，张念祖暗道一声完蛋，他把赵维明拉在一边问：“谁过生日？”
赵维明道：“我爸六十大寿啊。”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呢，我这空着手呢。”
赵维明不屑道：“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干嘛？”
这时石香和赵成才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张念祖就跟他们自家孩子一样，两人随意地招呼着，张念祖讪讪道：“叔，我这也没想起来您生日……”
“啥生日不生日的，准备吃现成的吧。”
老郭从兜里掏出一盒中华烟递给赵成才道：“送你的生日礼物。”
阿三抓住老郭道：“你刚才去超市就是买烟去了？你怎么知道有人过生日？”
老郭道：“我都说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嘛，开出租的平时哪有必须回家吃饭的道理？”
赵成才一愕，给人送烟送一盒真不常见，不过还是开心地接过来，打着哈哈道：“谢谢，好久没抽过好烟了。”
这时厨房里又出来一个徐娘半老的女人，客气道：“是张念祖啊。”
张念祖只觉脑袋顿时大了一圈，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赵成才的另一个老婆黄菲，也就是赵玫儿的母亲，赵成才名义上的妻子，俗称的大老婆，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也在场，早知道是这样的局他说死也不会来了。
黄菲虽然以前也老常见张念祖，不过那时候她的身份是后妈，赵维明是家产只要争夺者，他的朋友她自然不会待见，张念祖又是“穷人家孩子”，少不了挨黄菲的白眼，此时此刻毕竟来者是客，于是保持了一般的礼貌。阿三知道赵维明的情况，这时候可又不好贸然问，眼神东扫西扫，无限猜疑。
赵成才索性给他和老郭介绍了两个女人，然后不尴不尬道：“这两位都是我的夫人，哈哈。”那笑声都要干得掉在地上了。
老郭见他不像开玩笑，直接问：“谁是老大？”
石香大大方方道：“她是老大。”
老郭点头道：“太复杂了我也记不住，她是黄老大，你是石老二，这样就顺当多了。”
老郭这句话给尴尬的气氛又加了个倍，不过似乎也起到了物极必反的作用，屋里的人全都讪笑着。
阿三悄悄对石香道：“我这朋友是个神经病。”
老郭瞪眼道：“你说那么小声干什么，我膨胀过吗？”
张念祖把赵维明拉在一边道：“怎么这么乱？”
赵维明无奈道：“我爸也没办法，你说这种日子口陪谁不陪谁呢，最后只能是搅到一锅来了。有个外人他们还消停点，就当帮忙吧。”
“你就害我吧！”张念祖忧心道，“她们不会打起来吧？”
“年轻的时候说不定，现在都这把年纪了，面子上总还是要过得去的。”
阿三凑过来道：“念祖哥，真打起来咱帮谁？”
张念祖瞪了他一眼道：“你不是饿了吗，只管吃你的饭。”
这时门一开，赵玫儿进来了，她一眼看到了张念祖，诧异道：“张……张总？”
张念祖刚才还只是头大，这会都快爆炸了，谁知道吃个饭人这么全，他忽然问老郭：“你身上带药了么，我感觉我快得神经病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真话
张念祖一直听不习惯别人叫他张总，虽然他现在拥有的股票、基金、房产随便波动一下产生的盈亏就是一个普通人甚至普通老总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数字，但用贾自在的话来说，他没实业啊。
当然，，目前喊他张总的只有赵玫儿一个人，张念祖曾试图让她不要这么称呼，可是发现并没有特别合适的，当着别人的面下属直呼老板大名不合适，叫念祖又太过亲昵，所以也就默认了。在石香这里见到赵玫儿他很意外，但想想其实也不该意外，两个老婆都来了，儿女齐聚也是应该的……
张念祖和赵玫儿打了招呼，两人短暂的交流仅限于门口，那边石香开始叫人落座了，张念祖只能愁眉苦脸地入席。
赵成才戴着买蛋糕送的纸王冠居中而坐，两个老婆自觉地分坐在他左右两边，赵维明挨着石香，黄菲本想让女儿坐自己边上，赵玫儿却把张念祖让了过去，然后她挨着张念祖坐下，阿三和老郭两个闲杂人等卡住了上菜口。
赵维明点上60岁的蜡烛，一群人开始唱生日歌，气氛却很诡异，一直游离在看似热闹和尴尬之间。
赵成才许愿，吹蜡烛，然后分蛋糕。
黄菲在这个当口很随意地问了女儿一句：“新工作怎么样，累不累？”
赵玫儿无可挑剔地回答：“刚上手总是会很忙的，好在老总也不催。”
张念祖看了她一眼，发现赵玫儿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听母女俩对话，黄菲应该不知道赵玫儿在干什么，给谁干。
黄菲得意的眼神有意无意地往对面母子俩身上一扫，炫耀之意很明显：我们家女儿随时能找到高大上的工作。她是大老婆，可惜赵玫儿既不是大女儿也不是儿子，多年来她总有种危机感，不过在气势上总是拿得死死的。
石香在赵维明背上一拍：“你不比女孩儿家，累点就累点，你爸当年一开始也是靠开出租才有的后来。”石香是小老婆，善于见缝插针，拿出了子承父业、莫欺少年穷来正撄其锋。
阿三这么鲁钝的人也感觉饭桌上剑气纵横，好在他是真饿了，这会正忙着把豆芽卷在火腿肠里往嘴里塞……
赵成才拿出一瓶酒道：“今天都喝点，小明你下午也别出车了。”
张念祖平时不怎么喝酒，这时把杯子支上去道：“快喝点吧——”他恨不能抱着瓶子吨吨吨把自己灌醉拉倒。
赵成才给所有人杯子里都倒上酒，连两个夫人都是满杯，唯有轮到赵玫儿时她拿过饮料道：“我就喝这个吧，虽然老总不催，但工作不能耽搁。”黄菲笑得更意味深长，看看，这就是有事业的姑娘。
赵成才不悦道：“我又不是没当过老总，谁还没个私事，你把他电话给我我跟他说！”
赵玫儿为难道：“这……”
张念祖道：“你就喝点吧。”
“好。”这次赵玫儿痛快地答应了，众人都以为她是就坡下驴也没多想，只有赵维明耸了耸肩。
张念祖举杯道：“赵叔生日快乐！”
赵成才点点头，道：“患难见真情，小明以前身边那群狐朋狗友一个也不见了，只有你还待见他，以后你们互相多帮衬。”
赵维明硬凑上来和张念祖重重地碰了一下杯，挤眉弄眼道：“听见没，你多帮衬我！”
张念祖瞪了他一眼。
几个男人都喝了一大口，黄菲笑道：“他修车你开车，以后可不就是互相帮衬嘛，你那些司机朋友车坏了你都让他们找念祖修。”
黄菲本来以为自己说了句接地气的热乎话，赵玫儿却听得如坐针毡，开口道：“妈，你多吃点菜。”她工作上的事说了父母也不懂，于是赵玫儿从不跟他们谈这些，尤其是张念祖的情况更是一言难尽，所以黄菲只知道女儿找了份体面的工作又一跃成了金领，至于老板是谁她也从来没问过。
赵成才就着黄菲的话题道：“人生在世无非就是活家人和朋友，以前我们爷俩混蛋到一块去了，好在小明现在终于像个爷们了。”
赵维明道：“爸，你今天过生日，咱说点高兴的事儿吧，我让你算到底欠银行多少钱，你算出来了吗？”
赵成才道：“一两亿吧。”
赵维明顿时急了：“这叫什么话，一亿还是两亿？你叫别人怎么给我投资？”
赵成才笑眯眯道：“许你逗我玩不许我逗你？说什么有个朋友要给你投资，你把他叫来我见见，八成是人家忽悠你你当真了吧？”
黄菲也笑道：“咱家有钱的时候你那些朋友都是冲你的钱来的，能拿出一两亿来的我还真想不出来有谁。”
赵玫儿给黄菲夹了一大筷子菜……
赵维明双臂一摆指向张念祖，隆重道：“我说的朋友就是他啊！”
赵成才哈哈大笑，然后夹花生去了。黄菲也跟着笑，就连石香也嗔怪地拍了儿子一把。
赵维明僵在那里，忽然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实话，可是无法自证清白，因为张念祖“穷人家孩子”的设定根深蒂固，他今天要是随便领个人说是投资人赵成才他们可能都得犹疑一下，可张念祖他们太熟了！
赵维明求助地看着张念祖道：“念祖，你倒是说句话啊。”
张念祖只是笑而不语。
赵维明无语问苍天，他忽然对阿三和老郭道：“那你们俩说！”
阿三道：“唔唔——”热菜上来以后他在专注地和一只鸡腿搏斗。
老郭毕竟是吃过了饭的，端端正正斯斯文文道：“我们祖爷特别有钱，我也准备找他投资给我盖一个神经病院。”
赵成才他们三口子笑得更厉害了。
这时赵玫儿终于看不下去了，淡淡道：“赵维明说的是真的，我就是给张总打工的。”
第三百七十三章 历史经验
“叮——”
那是赵成才的花生掉在盘子里的声音。
然后屋里就陷入了一片死寂。
黄菲干笑着道：“你……可别跟妈开玩笑。”
赵玫儿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赵成才郑重地跟赵维明确认：“是真的？”
赵维明认真地点头。
赵成才讷讷地转着酒杯，好半天才抬起头看着张念祖道：“这……怎么弄的？”这就是人之常情，往往出了小意外才会大惊小怪，在重大变故面前，只有一句“怎么弄的”才能表达真正的心情。
张念祖道：“说来话长了，不过这些钱不是我挣的，是我爸——”
赵成才打断他道：“你爸我见过，不像是有钱的样子啊。”
赵维明道：“开豪车住豪宅去夜总会就叫有钱啊？那是暴发户！当然，我以前连暴发户也不是，我是暴发户的儿子。”有了参照物，他一下就找准了自己的定位。
张念祖道：“原本有笔钱在我爸手里，后来这笔钱丢了。”
赵维明这时终于想到一个节骨眼，他指着张念祖对赵成才道：“你还记得前段时间有人花1000万美金找祖爷吗？他就是祖爷！”
赵成才恍然道：“那人找他就是为了还钱？”
阿三道：“屁！钱是我们抢回来的。”
赵成才忽略细节抓重点：“总之钱是回来了？”
张念祖点头。
黄菲迟迟疑疑道：“那笔钱……有多到能给人投资一两个亿的地步吗？”说张念祖继承意外继承了一笔一两亿的巨款也就罢了，说能拿出这么多钱去投资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范围。
赵成才举起杯道：“先不说投资，总之这是好事，来，咱先喝一个！”
赵维明喝干了杯中酒，抱怨道：“所以让你算账，不然别人怎么投钱？”
赵成才干笑道：“等我酒醒了就算。”
石香道：“让你爸算账不是要了他的命吗，我看这事儿还得你自己办。”她忽然道，“念祖啊，阿姨跟你喝一杯。”说着端着慢慢一杯酒一仰脖全下了肚，石香外表看是小家碧玉型女人，这个举动有些出格，但也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张念祖忙陪了一杯，摊手道：“说来说去也没人给我个准数。”
赵玫儿冷丁道：“你真的要投资致远吗？”
赵成才无语道：“死丫头这叫什么话，致远是咱家自己的买卖！”
张念祖问她道：“账上的活钱够一两亿吗？”
赵玫儿不假思索道：“够。”
黄菲一下就明白女儿为啥把全桌子的菜都夹给她了，就是这样也没堵上自己这张嘴，人家不是在纠结钱够不够，是问活钱够不够，然后……还真够！自己刚才都胡说八道了些什么啊。
张念祖道：“那就拿出来备着。”
赵玫儿认真道：“我是你的人，得替你的资产考虑，在没做风险评估以前我劝你慎重。”
“咦？”桌上的人都从这句话里体味到了不同的意思。
但只有赵维明理解了赵玫儿的真正担心，他一笑道：“我明白，妹妹这是不相信我。”他喝了一口酒道，“我以前是不靠谱，钱在兜里不把它们花出去我就觉得烫手。我现在抽的是10块钱的烟，穿的是网上过季打折的衣服，不包邮我都不买，从我开出租以来这么长时间我滴酒未沾，就怕耽误赚钱，什么点儿在哪条路更容易上客我弄了个备忘，我们的哥好几个群我的业绩常年都是第一。”
赵玫儿道：“你的改变我都看见了，但这说明不了你就能成为一个企业合格的领路人。”
赵成才矜持道：“这方面你还得跟你爸我多学啊。”
赵玫儿断然道：“你也不合格！做事情不动脑子，撞大运，好大喜功，不懂管理又不肯学。”
赵成才讷讷道：“怎么冲我来了，没点远见我会送你去国外学习？”
赵玫儿道：“可是我给你的建议你听了么？”
赵成才道：“你让我规范管理，怎么弄嘛，都是当初跟我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我坐办公室难道还让他们去街上拉活？”
赵玫儿道：“我让你给他们点股份送他们回家养老，可是这些人一个个全成了中层，指手画脚把公司搞得乌烟瘴气，会计和出纳缺乏基本的业务能力，他们在那个位置上只是因为他们是某某的亲戚。”
阿三有感而发道：“哎呀，他们没把你的钱卷走跑去外国也是你的运气。”
老郭道：“赵姑娘不是说了么，他们没那个业务能力。”
阿三道：“可见能把钱卷走再成功跑了的出纳至少能力是没问题的，这样的人我倒认识一个，你们公司还要吗？”
老郭道：“你安的什么心——那个都快死了！”
赵成才回想往事，挠头道：“还真是哈。”转而瞪眼道，“哪有这么跟老子说话的！”
赵玫儿把杯底的酒喝干道：“那是因为我委婉地说你不听。”
老郭道：“你不委婉他也不听啊。”
赵维明道：“现在靠运气把企业做大确实越来越难了，致远看似是被顺风车搞垮的，其实还是出在管理上，这段日子我研究过了，顺风车车主打开软件是师傅，关了手机又成了普通小白领、单位职员，大部分只是捎带赚个油钱而已，对行业构不成威胁。在咱们这种三线城市，私人订制车也成不了气候。以前两大出租车公司，致远被银行监管，师傅们活儿一样干，但是没有向心力，长风自从出了事以后被人戏称为‘毒车’，如今也快倒闭了，有的司机索性破罐子破摔，从机场拉人不打表、拒载、拼车花样百出，老百姓现在都开始抱怨车不好打了。“
赵玫儿意外道：“你还真下心思了。”
“我以前是不愿意动脑子，可我又不笨。”赵维明道，“念祖，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不说重振致远、东山再起这些空话，一个城市永远是需要出租车的，出租车行业混乱城市形象马上一落千丈，政府迟早要花力气整治，你不出面抓住机会别人也会趁虚而入，所以你得帮我啊。”
张念祖从没见过他这么认真的说出一番话，而且他清楚自己这个发小一旦认真起来脑子是够用的，他看看赵玫儿道：“算账、和银行打交道这些事情你爸和你哥我都不放心，这事你能干吗？”
赵玫儿道：“凭我和致远的关系，这次的投资行为我应该避嫌。”
张念祖道：“我相信你。”
赵玫儿道：“既然你交代给我的，那就是我的工作范畴了。”
赵成才看着年轻人们简单的对答，晕乎乎道：“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又要成了赵总了？”
赵维明道：“爸，等我把公司运行上了正轨，咱把房子赎回来，你就带着黄姨和我妈享清福吧。”
赵成才毕竟还有老猴王的嗅觉，瞪眼道：“什么意思，你这是急着想说了算啊，公司回来以后是姓老赵还是姓小赵？”
赵玫儿毫不留情面道：“您的那一套已经过时了，确实不适合再当公司的掌舵人了。”
赵成才拍桌子道：“你们嫌我老了是不是？”
“别吵！”老郭道，“我以前是教历史的，任何问题都可以从历史经验里找寻答案。”
赵成才道：“那你根据历史经验算算，以后谁说了算？”
阿三随口道：“这种事儿，谁出钱谁说了算呗。”
老郭看看他，点头道：“你说得对。”
第三百七十四章 男人的禁忌
见满桌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张念祖道：“钱我出，但我不想说了算，我要是愿意操心，自己开一个出租车公司不就好了吗？”
赵玫儿看着张念祖的侧脸，由衷赞许道：“你做得对。”
赵维明道：“爸，致远的师傅们都看着呢，是换汤不要药还是重打锣鼓重唱戏对他们是个很重要的暗示，我们不能让大家以为咱们就是骗了一笔钱来续命。”
赵成才道：“你爸就那么罪大恶极吗？从老赵换了小赵他们就安心了？”
赵维明道：“小赵是好几个群的群主，每天和他们一起出车，谁家有什么困难我都知道，有时候互相有矛盾了都是我给调解，一切以不耽误赚钱为前提，公司要是由小赵做主，他们就会知道我会带着他们往前奔，你老赵当初起家不也是因为这点吗？”
这时石香用胳膊碰了碰赵成才道：“你跟儿子争什么呀？”说着给黄菲递了个眼色。
黄菲顿了一下帮腔道：“就是，儿子风光不就是你风光嘛。”在极为短暂的一刻她是考量了很多事情的——钱终归是赵维明拉来的，就算赵成才重新掌权以后公司也是赵维明的，现在跟石香母子对着干没有任何好处，再说人家赵维明刚才随便一句话里都摆明还认可自己的位置，人总要互相帮衬才有后路。
赵成才其实也没真想和儿子抢，他的打算是先拿个“东山再起”的光环，然后再把位子交给赵维明，无非是走个过场，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这么务实，于是耷拉着脸道：“行了行了，不带老子玩老子还不玩了呢。”
赵维明道：“哪能不带你玩，儿子能接班还不是老子底子打得好？我聘请你当顾问。”
赵成才挥手道：“少给老子戴高帽子，谁不知道顾问是个什么玩意——尽顾着问了也没人搭理。”
赵玫儿道：“你说的这是我吧。”
赵成才瞪着眼睛道：“你今天吃了枪药了，怎么处处针对你老子？”
赵玫儿则是醉态可掬地瞪回去，黄菲刚想打个圆场，张念祖下意识道：“她不能喝酒。”
黄菲道：“你怎么知道？”
“呃……”张念祖回想起当初在赵玫儿公寓里的经历，一下僵住了。
赵玫儿则是满脸通红。
石香忙道：“今天算双喜临门，咱们一起喝一个——小玫就不要喝了。”
赵玫儿固执地举起杯道：“以前是应酬，今天我得喝。”
众人干杯，黄菲感慨道：“看看这多好，赵成才你也真是有福，儿女双全又都这么优秀，也不知你上辈子干了什么好事。”
赵成才嘟囔道：“八成是没干什么好事……”
黄菲叮嘱赵玫儿道：“你以后要多帮帮你哥哥。”
赵玫儿这会脑子不灵便，反应了半天才明白她说的是赵维明，在漫长的岁月里，她对赵维明的称呼一度是“那个野种”，后来考虑到姑娘大了才改成“那个野小子”，今天一下就成了“哥哥”了，赵玫儿就算没喝酒也得懵。
黄菲又对赵维明道：“小明啊，阿姨今天也是喝多了跟你掏句心窝子，虽然你和玫儿情况特殊，但你终究是当哥哥的，也要多照顾妹妹。”
赵维明毫无心理负担道：“没啥特殊的，同父异母也是亲妹妹嘛。”
张念祖直撇嘴，不过也没的说，赵维明对赵玫儿向来是一口一个“我妹妹”，也不管人家认不认他，这点倒是没的黑。
黄菲这段时间看张念祖是越看越中意，刚才还觉得他这么大个子给人过寿空着手又寒酸又难看，这会已经成了洒脱不拘一格，大个子当然要比小个子好，高大还英俊，连撇嘴都好看，简言之，张念祖但凡说要娶她闺女她马上就能点头，连聘礼都不带要的，她黄菲也是见过钱的女人，眼皮子没那么浅……
黄菲看似随意地给张念祖夹了一筷子菜，又极其随意地问：“念祖有女朋友了吗？”
阿三道：“有了，我们阿嫂叫雷婷婷。”顿了顿又道，“老二叫阿萨莘。”
黄菲吃惊道：“已经两个了啊……”
赵成才马上冲张念祖挤咕了一下眼睛。
张念祖崩溃道：“你们别听他瞎说！”
赵维明阴阳怪气道：“张念祖你以前可是连夜总会都不去的人啊，‘男人有钱就变坏’这句话这么硬核吗？你才有钱几天啊。”
张念祖道：“我是那样人吗？”
赵维明忽然变脸道：“你最好别是那样人，我可以混蛋，你不行，雷婷婷跟你的时候你屁都不是！你要是干出找俩老婆这种不要脸的事来我三观都要毁了！”
赵成才听他前面的话就不是个味儿，这时暴跳道：“你这个混账玩意怎么说话呢？”
赵维明这才意识到刚才那一棍子抡得有点猛，忙赔笑道：“我没说您，我说他呢。”
赵成才怒道：“说他更不行，他现在是你金主爸爸，从这个角度来说，我是亲的，他是干的！”原来赵成才才没那么玻璃心，他主要是担心儿子跟张念祖闹掰落不着好。
张念祖站起来郑重道：“我说一句，我只有一个女朋友就是婷婷，她以后会成为我的妻子，今后谁也不许再胡说八道！”
阿三见他真生气了急忙点头。
赵维明知道张念祖从不口是心非，打个哈哈道：“开玩笑你还真急了——”
张念祖瞪了他一眼，刚想落座，赵玫儿猛的端着酒杯站起来道：“雷婷婷运气真好，我敬她一杯！”说着把满满一杯酒一干而净。
石香诧异地看看黄菲，黄菲则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女儿，微微叹了口气。她何尝看不出赵玫儿眼神里的热切，刚才她脑子里全是“霸道总裁小秘书”这样的画风，听阿三说张念祖有娇妻美妾心里顿时就冷了，这辈子她走了一条不同寻常的路，多崎岖只有她知道，张念祖如今表了态她反而是感到庆幸的。
赵玫儿喝完一杯酒向后就倒，张念祖扶着她的后背把她交给了她母亲，黄菲扶着她进了卧室。
石香感慨道：“小玫遇上念祖何尝不是她的运气啊。”
赵维明咂巴着其中的滋味，忽然跳脚道：“我妹居然对你……啥时候的事啊？”
张念祖摇摇头，赵玫儿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从小就对他不假辞色，至于什么时候有的转变他也懵然无知。
赵维明道：“那以后你们老得在一起干事儿，岂不是……”
黄菲从卧室里走出来道：“玫儿这孩子心事重，但是她一旦说出来也就过去了，放心吧，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说到这黄菲认真道，“念祖，阿姨也谢谢你。”张念祖给了她一个会意的眼神。
赵成才道：“咱们继续。”
张念祖道：“我们还是走吧。”
这种情况下人们也不好再留，赵家父子把张念祖送到门口，赵成才握着张念祖的手道：“我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不是赚了多少钱，而是落魄的时候家人都没抛弃我，但是叔还是得给你个忠告——”
张念祖道：“您说。”
赵成才看了一眼屋里其乐融融一起收拾桌子的黄菲和石香，压低声音道：“千万别娶俩老婆，千万别！”
第三百七十五章 香水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族人们也开始散了，最先离开的是刘家兄弟这样有家室的，然后是赵青这种要上学的，魏彪和刘新亮要回本地去选址开超市，偌大的别墅里忽然空旷了起来。
这天张念祖和雷婷婷约好了要去逛商场，两个人手牵手向车里走去，张念祖见老郭正在草坪上发呆，叫了一声：“老郭，你也给自己买几身衣服去吧。”
老郭道：“好。”身子却不动。
雷婷婷道：“一起走呀。”
老郭犹疑道：“合适吗？”
张念祖道：“这有什么不合适的，难道你再打辆车跟在我们后面？”
老郭道：“也对，给国家节省能源。”说着坐在了后面。
张念祖和雷婷婷相视一笑，车子上了路，老郭在后面问：“你俩是需要我变成蘑菇还是雨伞？”
雷婷婷疑惑地看了张念祖一眼。
老郭哈哈笑道：“跟你们开玩笑的，我的病没严重到那个程度，不过看来灯泡是当定了。”
张念祖道：“你想多了吧？”
老郭道：“你俩逛完街要去看电影吗？”
张念祖问雷婷婷：“去吗？”
雷婷婷道：“好呀。”
“先说好了，不看国产恐怖片。”
雷婷婷哈哈笑道：“知道啦，带龙标的没鬼嘛，都是——”说到这急忙打住。
老郭却毫不在乎接口道：“都是神经病！”
雷婷婷小心道：“老郭，神经病院里真像电影拍的那么恐怖吗？”
老郭道：“有什么恐怖的，无非是有的笑有的哭，有的一边哭一边笑，习惯了就会觉得这才是正常的，他们出来见到你们这些绷着的人才恐怖呢，人类的悲欢各不相同，所有的恐惧都起源于误解。”
张念祖听得叹为观止，这是大哲学家的境界啊。
雷婷婷道：“那你看我恐怖吗？”
老郭道：“你不恐怖，挺漂亮的。”
雷婷婷乐陶陶的，然而总觉得哪里不对，她问老郭：“你是不还有半句没说啊？”
老郭摊手道：“没了，你别把我和那些传统神经病弄混，我是非主流神经病，我们院长给我做过测试了，说我药不停的话完全达到了出院的标准。”
张念祖道：“恭喜你呀。”
“没啥可恭喜的，人生就像一盘棋，无非是从白棋变成了黑棋，难度没有变。”
张念祖不想说话了，唯恐再聊下去受老郭影响从黑棋变成白棋。
三个人进了商场，雷婷婷挑了几身不同风格的衣服，一会是长裙曳地飘飘欲仙，一会是体恤牛仔蛮腰翘臀，真是怎么看都好看。
老郭看中了一件灰白色夹克，上身之后人民教师的气息扑面而来。雷婷婷皱眉道：“搞帅气一点嘛，来套西装试试。”说着拿起一套质地很好的西服外套递给他，老郭看了一眼上面的价签直摇头：“太烫，穿不了。”
雷婷婷撇嘴道：“你又不是没钱！”这次跟随张念祖攻打蚁族老巢的这些人每个人都得了100万外快，加上各自本来的身家，好多人离开的时候都已是千万富翁，老郭也不例外。
老郭仍旧道：“我回医院以后这个又穿不了——我们有制服。”
雷婷婷不管，把他和那件衣服都推进了更衣室。
不多时老郭出来了，看来他以前是穿过西装的，搭配着一件深灰色的衬衫，人一下就精神了，加上他那个“成功人士秃顶发型”，老郭看上去像是儒雅的商务精英。
张念祖点头赞许道：“就这件吧，穿着别脱了。”
老郭还是执意不肯，张念祖道：“我和婷婷结婚的时候你得来吧？到时候就穿这件。”
老郭这才不情不愿地买了单。
上楼坐电梯的时候，老郭看着电梯铭牌上的拼音喃喃道：“**牌电梯——”
张念祖恶寒了一个：“是迪奥。”
老郭道：“我说的呢，这么恶俗的商标国家怎么给批下来的。”
楼上是香水柜台，导购小姐一看俊男靓女提着大袋小袋眼睛顿时就亮了，立刻殷勤地给雷婷婷推荐起新品来。
雷婷婷随手拿起一瓶冲张念祖喷了一下道：“这个怎么样？”
张念祖道：“不如原来那瓶香。”然后两个人就同时笑了起来，原来他们都想到了当初雷婷婷用劣质香水喷阿萨莘的典故。
老郭颇感无聊，道：“你俩玩，我去百货看拖鞋去。”
“别走！”雷婷婷又拿起一瓶香水递向老郭道，“买一瓶送给我嫂子吧。”
老郭道：“我不认识你嫂子。”
雷婷婷无语道：“我嫂子就是你老婆啊。”
老郭微微叹了口气道：“她……已经不愿意再见我了。”
雷婷婷道：“所以让你买这个送她啊，说不定就回心转意了，迪奥的香水，女人都喜欢哦。”
老郭垂下了头：“不用了。”
张念祖揽住老郭的肩膀道：“你往对面看那是谁？”
老郭霍然抬头，只见商场的休息座上坐着一个中年女人和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老郭顿时变色道：“她们怎么会在这？”
张念祖小声道：“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你输掉的房子我帮你买回来了，嫂子也原谅你了，你这就跟她们回家吧。”
老郭惊诧地看着张念祖，张念祖点了点头。
对面的女人这时也看到了老郭，她站了起来向这边巴望着。
雷婷婷飞快地让导购把香水打了包塞给老郭道：“你还等什么，去啊。”
老郭满脸忐忑，但是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最后直接是飞奔向对面，然后两个人就抱在了一起，那个小姑娘一边哭一边笑也加入了父母的拥抱。
这时杨杰、赵青、魏彪、刘新亮和刘家兄弟等人忽然从四面八方出现，有的叫好有的鼓掌，一时间商场里热闹非凡。
老郭惊讶道：“你们都回来了？”
杨杰笑道：“我们压根就没回家，直接去帮你找老婆了，不过又是找人又是买房这种事儿我们毕竟不专业，只能打人海战术，于是就全去了。”
老郭眼睛一红道：“谢谢你们。”
老郭妻子诧异道：“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么多朋友？”
老郭微微一笑，充满愧疚道：“你真的原谅我了？”
啪——
老郭妻子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抬手抽了他一巴掌，众人大惊。
就听老郭妻子愤然道：“我问你，你跑去抓毒贩的时候是不是想跟他同归于尽？”
老郭艰难道：“我没脸再见你们……就想着和他一起死了算了，说不定还能给你们留点抚恤金……”
啪——
老郭妻子又扇了老郭一巴掌，然后就伏在他胸口哭了起来：“我其实早就原谅你了，只是你后来那个状态……我不敢让孩子和你在一起。”
老郭妻子的问题其实就是张念祖那天想问的，根据阿四说的，老郭在和边世凯纠缠的第一时间就按了他身上的炸弹引爆器，老郭之所以没死，是因为那个炸弹是假的。张念祖后来特意嘱托杨杰他们和老郭聊天的时候留心着，慢慢得知了他以前的遭遇：沉迷赌博骗局被套，输掉了家里的房子，老婆带着闺女出走，老郭暴起伤人后来被送进了精神病院。他大部分时候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但是心里始终有个自戕的念头，这个念头不除老郭就是个行尸走肉，张念祖顺着这个思路终于是找对了病根。
老郭的妻子垂泪道：“跟我们娘俩回去好好过日子，以后再也不许沾赌。”
老郭使劲点头，紧紧地抱着老婆和女儿。
这时小姑娘道：“爸，你今天好帅啊。”
老郭擦擦眼泪，把手里的香水递给老婆道：“这个**牌——”
雷婷婷急忙喊：“是迪奥！”
第三百七十六章 新纪元
老郭妻子开始还沉浸在团聚的喜悦中，这会发现这么多人围观，终究是觉得不好意思，把头扭向了一边。
老郭不自然地对张念祖道：“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张念祖笑道：“不用谢我，用的都是你的钱。”
众人跟着笑了起来，刘倍道：“你待的精神病院我们也去过了，你们院长说你药别停，已经能出院了——”
老郭道：“这我知道。”
刘倍道：“但他还是希望你能回去一趟，你跑出去那天好多病人和一个护工都说是眼睁睁看着你蹦到墙外去的，他不相信，想让你回去再表演一次。”
老郭挥手道：“不去！神经病吧！”
众人又哄笑起来。
老郭的女儿好奇道：“爸，那你到底是怎么跑出去的？”
老郭道：“有时间爸爸再跟你说。”
在家人面前，老郭又变成了成熟稳重的丈夫、父亲。张念祖看着这一幕，忽然有感而发道：“我们这么做可能泯灭了一个哲学家，造就了一个庸庸碌碌的中年男人。”
雷婷婷道：“但是我觉得庸庸碌碌的中年男人比哲学家好。”
张念祖嘴角带笑嗯了一声。
这时阿三打来一个电话，简单说了几句，张念祖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众人忙围过来问怎么了，张念祖淡淡道：“杜恒不行了。”他对刘家兄弟道，“给你们个地址，你们去把雷远征找来。”然后对其他人道，“咱们……也回去送送杜恒吧。”
大家把老郭一家留在原地，默默地各自赶回别墅。
杜恒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神已经空洞了一层，身体在微微颤抖，赵彩娥陪在他身边，外面脚步纷杂，赵彩娥对杜恒道：“族人们都回来了。”
杜恒瞪大了眼睛，使劲听着，他的视力和听力在极短的时间内已经损失了不少，赵彩娥道：“难受吗？”
杜恒微微摇了摇头道：“我感觉力气都流走了，身体在慢慢坠入虚无。”他露出一个无力又平静的笑容道，“咱们强人族战士顺风顺水这么多年，死在45岁上也不亏，而且……死也没有想象中的可怕。”
赵彩娥道：“你想和灵雁说几句吗？”
杜恒只是摇头。
赵彩娥道：“好，你放心吧，没事的时候我不会再去打扰她，万一有麻烦，我会以干妈的身份帮助她。”
杜恒的手在虚空中摇晃着，赵彩娥握住了他的手，杜恒虚弱道：“嫂子，对不起……”
赵彩娥道：“行了，都过去了。”她知道杜恒嘴上说没事，此刻一定备受煎熬，为了引开他的注意力，问道，“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事？”
“徐赢东呢？”
“在来的路上了。”
杜恒的脸色灰暗下去，轻声道：“我答应过让他研究我的，所以我现在还不能死——张念祖呢？”
赵彩娥挥手道：“念祖你来。”
张念祖上前道：“你说。”
杜恒道：“你往前点……别人不要听……”
赵彩娥和左近几个族人退后了几步。张念祖趴在他身前把耳朵支过去道：“说吧。”
杜恒本来就力气不济，这时又刻意压低声音道：“我在这客厅的地底下埋了100公斤的黄金……那是我最后的秘密了，你……你没事的时候挖出来给族里的女人打首饰吧。”他嘿嘿一笑道，“我狡猾吧？”
张念祖点点头。
“坏了，我忘了这屋里有斥候……”
“徐畏已经回去上班去了。”
杜恒微笑道：“那就好。”
这时门口传来了救护车的声音，两个护工抬担架的工夫，徐赢东已经一个健步冲了进来，他顾不上和任何人说话，先拿出针管在杜恒胳膊上抽了一管血，随即检查着他的眼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说真实感受。”
杜恒再也忍不下去，死死抓住徐赢东的手叫道：“疼！疼死我啦，每一个细胞都疼，我看不见啦！”
徐赢东冷静地安慰他道：“很快就没事了。”
杜恒道：“我答应你的事做到了，你……你也要努力。”
徐赢东对张念祖道：“交给我吧。”
两个护工把杜恒抬到了担架上，杜恒奋起最后一丝力气对张念祖说：“谁也别跟来！我不想让族人们看到我这个样子。”
张念祖愕然，两个护工抬起杜恒就往救护车里跑。
强人族的族人们分列在门口，一个个目送着杜恒远去。
刘家兄弟推着轮椅上的雷远征出现在了门口，担架上的杜恒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存在，忽然伸出一只手，雷远征含着眼泪跟他凌空握了一下，杜恒喊道：“好好活着！”
救护车又像风一样开走了，只留下不胜唏嘘的人们，战士们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脸上的神色都不怎么安宁，连没心没肺的阿三都默然了好久。
雷远征黯然道：“送我回去吧，我妈还在小区门口等着我呢。”
张念祖道：“有什么困难吗？”
雷远征垂着头道：“只希望她能死在我前头，不然……我就太不孝了。”
傍晚的时候张念祖接到了徐赢东的电话，杜恒在下午18点50分离世，死前最后的时光归于平静，享年45周岁。
虽然杜恒死前身份依然没有改变，他仍旧是强人族的叛徒、破坏者，但张念祖也不免感伤，他说：“知道了。”
徐赢东道：“杜恒没有白死，我从他的血液里提取出了完整的病毒株。”
张念祖道：“这对你的工作来说有什么帮助吗？”
徐赢东道：“有没有帮助还不好说，但至少从此以后我知道我要对付的东西长什么样了。”
张念祖挂了电话。不管杜恒做过什么，强人族今天又少了一个战士，天边晚霞似火，这个被上苍眷顾又诅咒的种族经历了无数劫难，公款风波只是其中的一次，随着杜恒的死告一段落，往事已逝，新的纪元即将开始。
第三百七十七章 狼崽子
送走杜恒的第二天早上，就在众人还在睡觉的时候，一老一小两个人风尘仆仆地来到了别墅门前，老的是李长贵，他身边那个孩子**岁的样子，是个胖墩儿，虽然脸面洗干净了，但头发还是乱糟糟的，他是贾霸的儿子贾小龙。
李长贵看着上锁的大门，正要叫人，贾小龙喊道：“长贵，我饿了。”
李长贵道：“等着。”
“我不管！”贾小龙迫不及待地顺着大门的栅栏攀爬而上，然后跳进了院子。别看他胖，年纪也不大，动作倒是非常灵敏。
李长贵无奈，跟着也跳了进来，贾小龙扯着嗓子喊：“有活人吗，我饿了！”
屋子里的人虽然不及斥候那么耳聪目明，但战斗警觉都没丢，外面有人跳门就都有所察觉，一下出来了七七八八。
张念祖见李长贵身边多了个孩子，下意识道：“这是——”
李长贵点头道：“贾霸的儿子。”随即他对贾小龙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张念祖，叫祖爷。”
贾小龙的关注点完全不在喊人上，又道：“长贵，我饿了！”
阿三道：“小王八蛋，凭你也敢叫他长贵，喊三爷爷！”
李长贵摆手道：“给他找点吃的去。”
不多时有人端来昨天的剩饭和冷鸡腿，贾小龙冲上去一把抢过坐在地上就往嘴里塞，有碗筷也不用，直接上手，腮帮子鼓鼓的，一边瞪视着周围的人，从喉咙里不时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乎是怕有人跟他抢食。
阿三道：“个小狼崽子！”
张念祖把李长贵拉在一旁道：“他妈呢？”
“死了。”
张念祖吃惊道：“怎么回事？”
李长贵道：“我费尽周折找到他们的时候，这孩子的妈已经死好几天了，瘦得皮包骨，屋里全是针管和那玩意儿。”
张念祖道：“吸毒死的？”
李长贵点头。
张念祖默然，贾霸活着的时候是个毒枭，那么他跟贾小龙的母亲很可能也是因为这个认识，难怪他临死前要把儿子交代给张念祖，看来他也清楚这孩子跟着他妈未必长得大。
贾小龙很快把所有吃的都吃光，把油手在裤子上一抹，随意地在院子里转了起来。
李长贵道：“看样子只念过几天书，不懂人情世故，要不是有了一定自保能力，大概早就死了。”贾小龙看人的时候眼神都是恶狠狠的，很像是受过伤的小兽。
阿三道：“难为这小王八蛋都这样了还吃这么胖。”
李长贵道：“估计是吃垃圾食品吃的。”
贾小龙转到草坪上，见李二虎正在一招一式地练功，他仰头道：“大个儿，你干什么呢？”
“这叫八极拳，你想学吗？”李二虎刚才一直在专心致志地练拳，并不知道贾小龙的身份，还以为是邻居家的小朋友，此刻是一副和蔼叔叔的样子。
贾小龙道：“你练这玩意儿能打过我吗？”
李二虎失笑道：“练拳不是为了打人……”
“那有个屁用啊！”贾小龙道，“这样吧，咱俩打一架，你要能赢了我我就跟你学。”
李二虎道：“胡闹，你去一边玩去吧。”可他没想到贾小龙说完就自顾自地冲了上来，他脚下使个绊子双手往贾小龙肩膀上一笼，想把他摔个屁墩儿让他知难而退，不料小胖子被摔了出去，但对方出拳奇快，也已打在了他的小腹上，贾小龙在草地上一轱辘爬起，再看李二虎也痛得伏下了身子。
李长贵对张念祖道：“这孩子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只觉得自己天生力气大，所以谁也不怵。”
张念祖沉吟了一会道：“得给他找个归宿，而且不能让他脱离了咱们的视线。”
李长贵道：“我问过阿四了，他说他可以以公安局的名义出面跟云南那边民政局交涉，贾小龙无亲无故，办个收养手续就行了。”
张念祖道：“先看他愿意跟谁吧。”
得知是族人之后，杨杰、刘家兄弟等人都表示可以带贾小龙回去，魏彪道：“我孤老头子一个，给新亮找个兄弟，他娶媳妇以后这孩子还能陪着我。”
刘新亮道：“说得我不要你了似的。”
魏彪道：“就说你乐不乐意吧？”
刘新亮道：“我没意见，但他是黄金侍卫的血统，你要想好了，他不听你的话再过两年我可打不过他。”
魏彪道：“以后咱就是儒商家庭，不要总提打打杀杀的。”
刘新亮：“……”
李二虎挨了一拳就猜出这里面有蹊跷，往这边一看见众人都出来了，他捂着肚子道：“这是……你们谁家孩子？”
阿三笑道：“该，再让你装世外高人，小猫还想教老虎本事呢？”
李长贵招手道：“小龙你过来。”
对李长贵的话贾小龙还是听的，他挺胸叠肚地走过来道：“咋了长贵？”
李长贵道：“你爸已经死了你知道吧？”
贾小龙点头：“你跟我说了。”
李长贵道：“他是我们的族人，但也是我们的仇人。”
贾小龙道：“我爸是你们弄死的吗？”
李长贵道：“几句话说不清，以后我慢慢告诉你。”
贾小龙有点懵，他毕竟还是个孩子，现在突然有人说他爸有这么多仇人，他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李长贵道：“在你弄清楚所有前因后果之后如果还想报仇那也随你，但现在你得先长大，所以我们这些人里你得挑一个当你的监护人。”
刘二倍抖手道：“话都说成这样了还怎么弄？”
李长贵蹲在贾小龙身前道：“我们这个种族叫强人族，强人族的男人都是战士，你能活到现在是战士的血在你的血管里起作用，战士做事光明磊落，所以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在你14岁以前我们只把你当孩子，那之后你要对我们动手我们也不怪你忘恩负义，这段时间里，你好好吃，好好睡，好好学本事，听明白了吗？”
贾小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好了，现在选一个人，你以后就跟着他生活。”
众人看向贾小龙的眼神还是热切的，能抚养黄金侍卫长大，这无论如何都是荣耀。
李二虎道：“你也可以跟着我。”
“切，你又打不过我。”贾小龙对李长贵道，“我还是跟着你吧。”
李长贵道：“我再过两年就不在了，重选一个。”
阿三道：“来，跟三叔混，三叔闲了带你撵野猪去。”阿三这么做是有私心的，一来可以由此一下变成“三叔”，二来他是想利用和贾小龙在一起的时间把这小子收拾服帖，让他不敢再有叛逆之心，这个活儿也只有他能干。
不料贾小龙执拗地抓住李长贵道：“我就跟着你！”
李长贵无奈，对张念祖道：“那就先这样吧。”
第三百七十八章 误判
这天到了张念祖和红先生赌球的时间，雷婷婷和一帮族人在门口等着出发。
张念祖昨天特意睡得很早，这时又清清爽爽地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出门一看笑道：“哟嚯，这么多人啊。”
李二虎道：“我们去给你打气！”
雷婷婷上前小声道：“你感觉怎么样？”她了解张念祖的性格，搞得这么有仪式感恐怕是因为心里没底……
张念祖冲她挤挤眼睛道：“只能尽力而为，万一要是输了……”
雷婷婷忙道：“呸呸呸，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打球的地点选在一个格调很高的音乐酒吧，至于是红先生包场还是原本这就是他的产业就不得而知了，总之张念祖他们到的时候这里只有一个服务员接待，刘老六和钱夫人坐在吧台前的高凳上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见张念祖他们来了，刘老六蹦到地上道：“打球又不是打仗，还带这么些个门神来。”
张念祖道：“你们规格不也很高嘛，三大蚁后都来了。”
刘老六压低声音道：“我和钱夫人的立场你心知肚明就行了，明面上我们还得站红先生。”
张念祖笑道：“明白。”
这会雷婷婷拉着钱夫人的手，两人像娘俩似的叽叽咯咯说着私房话，雷婷婷忽然担心道：“念祖要是赢了我以后是不就见不到你了？”
钱夫人道：“这么想见我索性留在蚁族算了。”
雷婷婷做了个鬼脸。
钱夫人道：“张念祖准备得怎么样了？”
雷婷婷叹气道：“不好说。”
钱夫人道：“那你八成是走不了了，红先生可是很厉害的。”
这句话仿佛是上了bgm，红先生适时闪亮登场，他穿着贴身的马甲，手里提着装球杆的高级皮箱，步履沉稳，气场强大，往这边冷冷一扫，众人不自觉地感受到了压力。
“废话不多说，那就开始吧，16球，抢5。”红先生打开球杆箱，把长短不一的球杆摆出，俨然长胜将军赵子龙战前抚枪，又像是冷酷的狙击手装上了狙击镜。
张念祖没那么多花样，抄起了一根球桌上的杆子，这些天他在家里没少练，但因为没有对手所以成果如何也无法检验，技战术状态肯定是不如和王耀那一战。
贾小龙别的不明白，只明白一点：张念祖是自己人，现在要和别人开打，于是张口道：“张念祖，干死这老家伙！”众人无不失笑。
李长贵呵斥他道：“不许这样说话，要有礼貌。”
贾小龙道：“张念祖，请你干死这老家伙！”
红先生不为所动，对张念祖道：“现在抢球权，为了公平，就不按正规的来了，咱们猜硬币，你选一面吧。”
张念祖道：“我选花。”
红先生抛出硬币任它落在地上，是花面朝上。
红先生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张念祖上场，一杆子捅了个满盘花，有球落袋。
“嘿，有劲儿，能赢！”魏彪赞了一声，他常年混迹于街头，一个人上手会不会打他还是能看出两三分端倪的，张念祖姿势标准，力道也不亏，在他看来就已经是高手了。
刘老六站在他身边道：“光有劲不行啊，这玩意靠的是技术。”
张念祖收了三颗色球，失误丢掉球权。
红先生手持球杆，沉凝如泰山，绕着球桌看了多时，突然出杆把白球藏在了一颗花球后面。
魏彪和刘老六齐声嘀咕：“老阴b！”
此刻白球吃库的线路也被花球阻挡，想解斯诺克除非是像那天王耀那样扎杆，让白球旋转而出，这种技术张念祖也曾练过，后果无非两种，要么把球杆的皮头怼掉，要么把桌布捅个窟窿，后来他发现在有限的时间里练习这种技巧性价比太低，后来就放弃了，此时只能苦笑犯规。
红先生面有得色，刚要摆任意球，就听耳边有哒哒的噪音传来，原来是贾小龙把落袋的球掏出来两颗在手上对撞着玩。
红先生对服务员道：“你给这小孩找点干的！”
服务员也是机智，端来一堆饮料和零食，贾小龙嗤啦嗤啦往肚子里吸，也顾不上别的了。
红先生把白球放在一个比较难处理的花球后面，接连几杆把球台打得零落了很多，李长贵凑到张念祖身边小声问：“怎么样，是不是有点棘手？”
张念祖道：“现在还看不出来。”红先生打掉那几颗球都是基本操作，真实水平还得看他要怎么把死球k活，在打倒数第二颗花球的时候，红先生一个发力缩杆，白球倒退着碰了一下花球，k球意图很明显，不过没有到位。
张念祖道：“会很艰难，但还有的打。”
第一局只有这一个波折，红先生因为没能打掉最后一颗花球，张念祖由此赢下一分。
贾小龙已经看得够够的了，起身道：“走吧。”当得知还得打好多局，一个人上厕所去了。
红先生浑不在意道：“大意了，看来封零是不可能了，那就打你个五比一吧。”
雷婷婷才稍稍有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她知道红先生这种人不会随意夸下海口，虽然这场赌局看着有点儿戏，但是其实一点也不可笑，它代表的是契约精神，张念祖万一输了，那他们在一起的路可谓是后患无穷。
红先生开球，同样是啪的炸了满桌吗，而且也有球落袋，魏彪苦恼道：“老家伙力气也不小！”
红先生见没有特别好的进攻路线，又把白球藏了起来……
在第二场比赛中，人们发现一个现象，和红先生直来直去性如烈火的性格不同，他打球极其诡诈，最爱用的一招就是做障碍，猥猥琐琐鬼鬼祟祟，处处想着偷鸡，看的时间长了容易让人有种想和他真人pk的冲动。
刘老六见众人的目光都在往他身上扎，跳脚道：“看我干嘛？不是我教的！”
钱夫人也皱眉道：“老红，第一次看你打球，这就是你所说的‘职业水平’啊？”
红先生不急不躁道：“台球这项运动就是磨练心性，你们这些外行没有领悟它的真谛，一味进攻想赢很容易，但那跟用手把球扔进筐里有什么区别？”说完就又输了一局，红先生微微点头道，“看来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五比二也能接受吧。”
雷婷婷提心吊胆x2。
新的一局一开始红先生果然就展现出了雷霆之风，但不展现还好，这一展现就暴露了很多其它问题：长台靠命，中台失误率很小，但走位靠命，只有基本球打得虎虎生威，张念祖忽然领悟了他所说的“一味进攻想赢很容易”的含义，他这么做的时候想赢他果然容易多了。简言之，红先生的水平在业余爱好者里还是算得上不错的，属于张念祖要不刻意训练得和他打得天昏地暗那种，但是和“职业水准”一点也不沾边……
张念祖再下一城，围观的人们异口同声替红先生说：“嗯，五比三也能接受。”
雷婷婷已经不怎么慌了……
当张念祖打到4比0的时候，红先生终于还是抓到一个机会清台，最后一杆目标球的位置也很好，黑球就在洞口，此球一进势必能扳回一局，红先生屏息凝视一杆击出，那颗6号色球准确无误地滚向袋口，眼见要进，不料最后一刻却出了状况，明明是颗圆圆的球，这时像瘸了条腿似的跑了偏，最终在袋口晃了几下愣是没进去。
众人看得纳罕不已，有人小声道：“难道是红先生故意放水？”
这句话传到红先生耳朵里，老头暴跳如雷道：“放屁！这里面一定有鬼！”
魏彪道：“地方和东西可都是你选的！”
红先生一个箭步冲到那颗没落袋的6号球前把它拿起来检查着，这一看不要紧，赫然发现原本好端端的球面上有个大坑，所以导致它滚动的时候偏离了轨道，众人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幕：贾小龙手拿两颗球互相撞着玩……
原来这球那会就被他玩坏了。
红先生抓狂道：“这怎么算？”
刘老六道：“还能怎么算，张念祖刚才打的也是它，这或许就是天意吧，足球比赛不是有那么句话嘛，裁判的误判也是足球的一部分，台球也是一样的，球上有个坑它也还是球，诶，这就叫算球。”
第三百七十九章 卧底
如红先生所言，台球是一项磨练心性的运动，所以在台球比赛里暴跳如雷的场面几乎看不到，更不会有他这种对手还没击球就抢起球来检查的举动，可见他的心性还没磨练好……
比赛结果锁定在5比0，张念祖胜。
红先生脸色难看，忽然大声道：“雷婷婷在蚁族期间，多次违反蚁族纪律和强人族张念祖谈恋爱——”
刘老六接口道：“而且屡教不改，就像王八吃秤砣铁了心。”
钱夫人微笑道：“属于情节特别严重、影响特别恶劣那种。”
红先生道：“现经蚁族三位负责人共同商定，决定把雷婷婷开除出组织，即刻生效。”
雷婷婷嫣然道：“谢谢，接受处罚。”
红先生跟张念祖握了一下手，忽然问道：“是为了对付我刻意练的还是我撞在枪口上了？”
张念祖老实道：“练了几天。”
红先生叹了口气道：“这就是我不待见你们的原因，这个世界上要没有你们会公平很多。”
李长贵不客气道：“没有我们就没有你们了。”
刘老六拍了张念祖一把道：“一点面子也不给我们红先生留，哪怕你让他一局呢。”
张念祖道：“事关老婆，不敢大意。”
钱夫人对雷婷婷道：“看来他真的很爱你。”
雷婷婷美滋滋的。
刘老六问红先生：“你是怎么回事，‘职业水平’这个评语是谁给你下的？”
红先生默默道：“跟我打球的都是职业球员，没人说我水平不行。”
“职业球员，踢足球的啊？”
红先生狠狠瞪了他一眼。
刘老六道：“我明白了，就是有钱把你害了——人家就是陪你玩玩，谁愿意得罪你这个大富豪？马云请我拍功夫片我也可以说他天下无敌。”
红先生咂摸其中滋味，忽然觉得刘老六很可能是道出了真相……
钱夫人拉着雷婷婷的手道：“我私人欠你的终于弥补了，不过以后咱们再见也就难了。”
雷婷婷心中五味杂陈，回想往事，在蚁族这段时间反而是她生命里最充实的，这些经历也将让她受用终生，她对钱夫人道：“你不欠我的。”
钱夫人笑笑道：“找个事情做，别甘愿当个花瓶，以你的聪明才智，你可以帮得上张念祖的。”
雷婷婷认真点了点头。
刘老六道：“想见我不难，欢迎大家给我们杂志投稿。”
魏彪道：“你那是个啥杂志啊？”
刘老六道：“美妆，时尚，大姑娘穿衣服搭配怎么好看。”
魏彪道：“这不是老流氓吗？”
刘老六强调：“是穿衣服的！”
魏彪：“那还有啥好——”后面的话被刘新亮给堵回去了。
……
出了门，李长贵和大家分手，他约好了阿四，要带着贾小龙去把领养的手续办了。
一老一小坐车到了公安局门口，本来说好了阿四来接他们，但后来大概是被什么事缠住了，又打来一个电话告诉李长贵地方让他自己进来。
李长贵领着贾小龙按阿四说的进了大楼，来到了一间偌大的办公室门口，一眼就见阿四背对着门坐在桌子上，他的一男一女两个同事正在审问一个瘦子。瘦子双手被拷着，满脸不在乎的表情，从他的黑眼圈和迟钝的反应来看，应该是个吸毒人员，他是因为以贩养吸被抓进来的，审问他的男警官在追问他的“货源”从哪来，女警察面前摆着一支录音笔负责记录。
瘦子一看就是个老油子，从他的住处起获了少量毒品，可见他很清楚法律对于可入刑的剂量，这种人已经没有什么可再失去的了，所以一副滚刀肉的样子，开始还东拉西扯，后来大概是毒瘾上来了，变得焦躁，神经质，面对男警察的问题，他突然毫无征兆地从椅子上跳起，亮出一口乱糟糟的牙凌空向对面的女警察咬去。
阿四不急不慌地闪现在桌子上方，按住瘦子的头往下一磕，瘦子的脸杵在桌子上，四肢抽搐，阿四把他提起来时他已是满脸鲜血。
“打人啦，警察打人啦！”瘦子连声叫嚣起来，可这里是缉毒大队，办公室里的人依旧各忙各的，连女警察都淡定得很。
“别喊了，我们这有监控。”阿四轻描淡写道，“所有摄像头都看见了，是你袭警在先。”
男警察盯着瘦子道：“你有艾滋病是吧？”
瘦子咧开满是血的嘴狞笑道：“怕了吧？”
阿四道：“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是现在你已经不是普通袭警，是蓄意谋杀。”
瘦子的笑干巴在脸上：“警察也碰瓷啊？”
男警察道：“现在交代你的问题，袭警的事我们可以暂不追究——如果我们追究，后果你很清楚，有生之年你肯定是见不到监狱墙外面的风景了。”
瘦子道：“如果我交代了也出不去呢？”
男警察淡淡道：“我们不是在和你讨价还价，你还能不能出去要看你的态度。”
瘦子低下头道：“我全说。”
阿四这才信步走出办公室，跟李长贵打过招呼后他看了一眼贾小龙道：“这就是贾霸他儿子？”
贾小龙此刻正在出神地看着办公室里的瘦子、警察，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这时听有人说起他，抬头楞着阿四。
阿四笑道：“小兔崽子，看人的眼神都跟他爹一个样。”
李长贵道：“手续办得怎么样？”
“有公安局担保还能有啥问题。”
李长贵点了点头。
阿四见贾小龙又痴痴地出神，喝道：“小子，你到底瞅什么呢？”
贾小龙道：“我爸死前你们是不是也像刚才那样对他的？”
阿四道：“你爸死得很痛快。”
贾小龙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
阿四对李长贵道：“三叔，我最近可能要消失一段时间。”
“什么事儿？”
阿四道：“边家和小野太郎出事以后，本地的毒品市场变得更紧俏了，有个新的贩毒团伙想趁虚而入，我们已经摸到他们一条线，所以我要参加个卧底计划。”阿四看看左右无人，又道，“这事儿我只跟你一个人说，怕你们找不到我担心，你跟念祖哥也说一声，以后有什么事找小芹帮忙就行。”
李长贵道：“会很危险吧？”
“危险是相对的，万一我要是暴露了——”阿四笑道，“大不了我就把整个团伙全干掉。”
李长贵知道卧底这种事情不会像他说的那么简单，但还是淡淡道：“到时候别手软。”
出了公安局，贾小龙忽然问：“长贵，什么是卧底？”
李长贵道：“就是孤身一人到敌人堆里去，然后找到他们的弱点，把他们一网打尽！”
贾小龙道：“懂了，我就是一个卧底。”
李长贵道：“你想给你爸报仇吗？”
贾小龙低下了头：“我也不知道。”
李长贵道：“你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想，还有，卧底是不会告诉别人自己是卧底的。”
第三百八十章 骄傲
徐赢东坐到张念祖面前，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张念祖。
张念祖被他盯得发毛，开口道：“上次你这么看我的时候是告诉我张晓亮和吴豆豆的骨髓配型成功了。”
徐赢东兀自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张念祖道，“我还是先听坏消息吧。”
徐赢东道：“战士病毒对普通人的血液病毒不起任何作用。”
张念祖叹气道：“确实是个坏消息。”他体味着徐赢东话里的意思，忽然一激灵道，“那好消息是……”
徐赢东道：“没错，反过来起作用了！战士病毒在遇到普通病毒后，被啃噬得七零八落。”
张念祖道：“你以前不是也做过类似的实验吗，为什么那时候没这种反应？”
“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战士病毒只有在战士45岁那年、聚集起来的时候才有了被打败的可能，平时它们在战士的血液里起着作用，但是是隐形的，我打个比方吧，战士病毒就像房子里的管道、线路，但是使用寿命只有45年，一旦到期，这间老房子的各种问题就会一下暴露出来，直至轰然倒塌。普通的病毒就像一支工程队，但是现在谁也不知道这支工程队是搞维修的还是搞拆迁的，也许是先维修后拆迁，我的本意是想用战士病毒把这支工程队解散，没想到适得其反。”
李长贵点上一支烟道：“更像是放狗撵狼，最后狗被咬死了。”
徐赢东道：“这么说倒是更符合我的心境，好在对族人们来说，这条狗也不是什么好狗，是一条到了时间就会吃掉主人的狗。”
赵彩娥站在二楼栏杆后听得出神，这时道：“你说的那些高科技我都不懂，我只有一个问题——如果现在有一个马上要死的战士，你的发明能救得了他吗？”
徐赢东道：“不好说，但是贸然用人实验是不严谨的，也是不道德的，就算资金科技实力都很雄厚的大医药公司，一种新药从研发成功到临床应用，都是要经过几年甚至是数十年的验算的。”
赵彩娥道：“我们的情况不一样，现在有人马上要死在你面前了，你手里明明有药，难道你就因为怕不对症所以不给他吃吗？”
徐赢东道：“道理我都懂，但这就是医学的精神，所以我才纠结。”
赵彩娥道：“别纠结，找个快死的族人让他试试，成就成，不成拉倒再接着干。”
“呃……”徐赢东忽然意识到目前强人族里最生猛的无过于这位“祖奶”了，若非是这样的性格，也不可能多年隐忍最后成功绝地反击。
李长贵道：“我说一句吧，战士不老是我们强人族的荣耀，你们非要搞出一个东西让他们捱到生活不能自理，这是逆天而行，战士的尊严何在？”
赵彩娥道：“时代不同了，他们有权利颐养天年，看到儿孙满堂。现在放弃了，杜恒临死前受的罪不就白受了吗？”
李长贵道：“一个贪财怕死的叛徒，什么时候轮到他来影响我们了？”
赵彩娥道：“长贵，你不能要求族人个个都像你一样看淡生死。”
这时族人们已经进来不少，都默默地听着。
李长贵道：“念祖，你表个态吧。”
张念祖问徐赢东：“如果你的方法有效，副作用是什么？”
徐赢东道：“唯一可推算的后果就是战士的红利消失，会变成普通人，至于有没有更多的副作用，我也不好说。”他顿了顿道，“而且我的初衷是用战士病毒治愈普通人，接下来的主要精力也是如此，想让这个法子的反噬变得最小，可能需要漫长的实践和几代人的努力。”
张念祖沉吟了良久，最终道：“这件事我们说了都不算，是生是死选择权在每个人自己手里。”
雷婷婷道：“但是现在需要一个人来证实徐大夫的办法到底可不可行，万一……”
徐赢东毫不避讳道：“万一只是理论可行实践失败，一切都是空谈。我们目前得找一个已满45岁的战士来做实验。”
赵彩娥道：“这样的人有一个，白先生！”白先生和杜恒生日相差不远，的确是最好的人选。
第三百八十一章 素描
失去了蚁族保护的白先生并不难找，更何况他母亲在艺术界还是公众人物。目前赵彩娥一心想找人实验徐赢东的研究成果，李长贵则持反对态度，这事儿也不难解决——按照张念祖的想法，去问白先生本人就是了。
此行张念祖只带了徐赢东和李长贵。
在一个高档小区，他们敲开了白先生家的门时，开门的白先生正穿着一件围裙，一手拿着铲子，一边应门一边满脸带笑地跟屋里的母亲说话，当他看到张念祖等人，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
“钱我不是还给你们了吗？”为了让白先生在蚁族能有立足之地，杰克和杜恒曾不断花高价买他母亲的画作，这段时间张念祖也确实先后收到了他退回来的几笔巨款。
张念祖道：“我们来不是为这件事。”
“那……”
李长贵道：“不请我们进去吗？”
白先生无奈请三人进屋。
厨房里有一堆菜已经就绪在等着下锅，厨房对面的卧室门开着，一个老太太坐在一堆画板中间，正用炭条在纸上勾勒线条，老太太年纪不小，披了件墨西哥披风，银白色的头发用一根古色古香的发簪别着，见有人进屋只是微微点头，透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白先生请张念祖他们在客厅落了座，自己则站在一面博古架边上，那意思很明显：他不欢迎这些人，也不想让这场对话持续太久。
李长贵看看他的碎花围裙道：“我们一度都怀疑你死了，想不到你还挺乐呵。”
白先生看了眼卧室，确保他们谈话母亲不会听到，随即道：“战士就这点好，就算明天死，今天还能活蹦乱跳。”
张念祖道：“杜恒走了。”
白先生默然片刻，道：“你们就是来告诉我这个的？”
李长贵道：“我就直接问了吧，你是不也到日子了？”
白先生道：“没错，今天不死也许明天，明天不死也许后天——”他苦笑道，“这点他妈也挺吓人的，好在我这些日子能安安静静地陪着我妈，我遗嘱都写好了，说我查出了心脏病。”
张念祖道：“你死了你妈还活得了吗？”
“那有什么办法，希望他们搞艺术的看得开吧——所以你们来到底是什么事情，怕我死了没人管臭在屋里？”
张念祖道：“徐大夫从杜恒临死前的血液里提取到了战士病毒，有可能找到了克制它的办法，你愿意试吗？”
白先生愣住：“就是说……”
徐赢东道：“就是说这个法子如果成功了，你会活下去。但我不敢打包票，而且副作用不明，它说不定会马上要了你的命，也说不定会让你变得生不如死。”
白先生瞬息之间突然满头大汗，他顺着博古架慢慢出溜到沙发上，口干舌燥道：“活着的几率有多大？”
徐赢东道：“我还是没法说，你硬要数据的话，从0%到100%之间吧。”
白先生苦笑道：“果然是大夫，从来不肯把话说死，只是你这数据更吓人。”
这时白先生的母亲悠然道：“儿子，你的饭做到哪了？”
白先生道：“你饿啦？”
白母一边继续慢条斯理地往纸上画着线条，一边笑吟吟道：“不饿，你妈是老仙女——记得别所有菜都放豆瓣酱啊。”
“知道了老仙女。”
母子俩的对话充满谐趣，母亲跟儿子撒娇，儿子宠着母亲，其实老太太又何尝不是一个喜欢宠着儿子的人。
白先生看着对面的三个人又陷入了纠结。
徐赢东掏出一支细细的针管，道：“这一针打下去，你最好的结果就是变成普通人，虽然45岁还是中年，但你习惯了战士的运动方式，以后的生活或许会变得很艰难。”
白先生擦着汗道：“真会补刀……”
李长贵道：“你可以选择不接受，我们不是来逼你的。”
白先生犹豫良久，咬牙道：“我愿意试！”
李长贵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更愿意你不接受，作为战士死去不好吗？”
白先生忽然对徐赢东伸手道：“把它给我。”
张念祖道：“你真的想好了吗？”
白先生使劲点了点头。
徐赢东把针管递了过去，他最后一次郑重道：“这是病毒，不是灵药，希望你真的想好了。”
白先生接过针管，对李长贵道：“你的骄傲我懂，但我亏欠我们家老仙女太多了，作为战士我战斗过了，虽然输了，但那也是结果。现在我只想做个普通人。”说着义无反顾地把针管扎进了胳膊里。
三个人看着他把针管里的血推进了自己身体。
徐赢东有些紧张地问：“感觉如何？”
白先生头上的汗变本加厉地流下来。
徐赢东道：“是不是很难受？”
“暂时没感觉——”白先生把汗水擦掉道，“这些是吓的。”
张念祖道：“怎么会这样？”
徐赢东道：“可能效果没有那么快。”
白先生道：“过一个礼拜你们再来看我吧，如果我还没死，那就说明实验成功了。”他哆哆嗦嗦地起身道，“我就不留你们吃饭了。”
对方下了逐客令，三个人只能告辞。
这时老太太道：“要走了啊？”
三个人赔笑道：“走了阿姨。”
老太太漫步出屋，手里拿着一叠纸道：“送你们每人一个小礼物。”
三人接过来一看，只见三张纸上分别是他们三个的速写，原来老太太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给每人画了一幅，难得的是只用炭笔简单勾勒，居然神形兼备。
徐赢东啧啧称赞道：“画得太像了，我要用它做我的手机屏保。”
老太太下巴微扬，显得有些得意，又冲白先生顽皮地眨眨眼，似乎在说看你妈在你朋友面前多给你长脸。
李长贵的眼神无意中看到了老太太手里的一副素描上，不禁诧异地“咦”了一声，纸上的人面容俊朗，分明就是杰克。
这会张念祖也看到了杰克的画像，老太太见他们表情异样，道：“这也是我儿子的朋友，前几天才来过，你们认识啊？”张念祖急忙糊弄了过去。
白先生把几个人送到楼道里，回头看母亲已经回去了，他说：“别多想，杰克确实来找过我想让我再帮他，但被我拒绝了。”
李长贵道：“他还想怎样？”
“那就不知道了，我已是将死之人，何苦再操这些心。”
张念祖道：“如果你这次没死，就好好陪你母亲吧，老人家很可爱。”
白先生点了点头，看着他们手上的素描道：“虽然我妈的画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值钱，也请你们不要出门就扔，被她看到会伤心的。”
张念祖道：“不会的。”
“谢谢。”说完这句话白先生忽然神情大变，接着在楼梯口踉跄了一下。
徐赢东急忙道：“有反应了？”
“不是！我锅里还熬着汤呢！”话音未落白先生扭头就往屋子里冲。
徐赢东安慰他道：“别急，没糊，就是胡椒放多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阴招
在回去的车上，李长贵想到杰克的事情，说道：“我以为杰克已经滚回美国去了。”
张念祖道：“正常，以一搏万的事没人愿意放弃，他回去只能籍籍无名地活一辈子，留下来等一个机会扳倒我，就可以重新拥有一切。”
李长贵道：“那你当初为什么还放他走？”
“因为我没有选择，他毕竟是祖爷一脉的后人，我想相信他一次，结果他让我失望了，后面的事就顺其自然吧。”
回到家，族人们自发地聚集过来，事关每个人的利益，大家都想知道结果。
徐赢东已经回医院去了，张念祖把此行的经过说了一遍，众人不得要领面面相觑，最终刘倍道：“算球！爱怎样就怎样吧，几千年都这样过来了，我们也不指望突然就解决了。”他对张念祖道，“祖爷，这回我们是真的该走了，老郭那家伙自从老婆跟他和好之后领着全家在本市各处玩，都没回来看过我们一眼。”
刘二倍道：“想不到他是这样的神经病。”
众人一阵哄笑，随即纷纷和张念祖道别。
就在这时忽听大门口传来了呼喝之声，大家透过窗户往外看去，只见杨杰和一个人起了冲突，对方只用一只手就把杨杰扒拉来扒拉去，这个世界上能有如此能力的别无他人，正是杰克！
屋里的人呼啦一下冲出去把杰克围了起来，杰克不慌不忙道：“我要见张念祖。”
张念祖站在门口道：“让他进来吧，要是打架他也不会一个人来。”
杰克道：“我还真不是一个人来的——”说着回头冲大门外道，“进来吧。”
随着话音，一个戴着硕大宽檐遮阳帽、打扮入时的姑娘走了进来，在帽子的遮挡下众人看不清她的脸，看身形动作应该很年轻。
在一群人虎视眈眈中，杰克和那姑娘进了客厅，杰克和张念祖打了个照面，道：“没想到我还没走吧？”
张念祖淡然道：“想到了，所以你食言了，你答应过我不再纠缠的。”
杰克略略有些不自然，随即道：“我这次来不是和你抢位子，而是想帮这位姑娘一个忙。”他伸手一指道，“介绍一下，这位是陈灵雁，我带她来是想帮她确认一下：她的父亲死在了你们手里。”
众人一片低哗，杜恒有个闺女他们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她也是赵彩娥能反败为胜的重要筹码之一，想不到杰克把她找来了。
陈灵雁摘下帽子，她长相甜美，即使在不笑的时候脸上都有两个梨涡时隐时现，原本该是个邻家小妹，这时却满脸怒色，好像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李长贵道：“姑娘，你爸和我们之间的事情很难说清楚，他确实是我们看着走的，但说他死在我们手里，这个我们不能认。”
陈灵雁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大声道：“赵芝荣呢，让她出来见我！”
张念祖一愕，随即反应过来这个名字很可能是母亲在外的名字。
杰克对陈灵雁道：“赵芝荣是她给你当保姆时候的称呼，这个女人的本名叫赵彩娥。”
陈灵雁愣了一下，又大声道：“让她出来见我！”
李长贵对杰克冷冷道：“你这招我真是看不懂，竟然搬出一个小姑娘来生事，杜恒死前已与我们恩怨两清，遗嘱也写得明明白白，退一万步说，就算你骗得小姑娘信了杜恒是死在我们手里的，那又能怎样？”
杰克背起手道：“她信不信并不重要，杜恒死前把一笔巨款的受益人从这位灵雁姑娘转变成了张念祖，银行方面本来就疑虑重重，如果能证实杜恒生前是受了胁迫更改的遗嘱，那那笔钱你们也别想得到了——现在银行已经派了专人来调查此事，现在你明白我这一招的目的了吧？这就叫釜底抽薪。”
众人个个怒上心头。
张念祖道：“以前你还算是个对手，现在的你越来越下作了。”
杰克道：“我势单力孤，如果不用非常手段怎么斗得过你们，那么大一笔钱银行巴不得多在自己手里握一阵子，你们接下来面临的是漫漫无期的调查，然后十有**它们会再次由灵雁继承，我想看看你这个祖爷有什么法子来扭转局面。”
这时陈灵雁又大声道：“赵彩娥呢？”
赵彩娥漫步而出，很自然道：“是灵雁啊。”
陈灵雁眼中冒火，她扫视着别墅内外，冷笑道：“一个给人打工的保姆居然住这么好的房子，你骗得我好苦啊，干妈！”
赵彩娥叹气道：“这房子我才没住几天，既然你找来了，想问什么就问吧。”
陈灵雁道：“你是不是一开始就骗了我？”
赵彩娥直截了当道：“我从接触你那天起就别有目的，你爸是我老公的手下、小弟，我老公手里有一笔钱是全族人的公款，你爸多年以前卷走了它，我找到你，是为了挖出你爸，最终目的是为了钱，这件事你爸有错在先，那是怎么洗都洗不干净的，但是最后他和我们已经互相达成了谅解，他死于寿终正寝，我们作为朋友送了他最后一程，我这么说解释清楚了吗？”
陈灵雁喝道：“我才不关心杜恒是怎么死的，我甚至都没见过他，我只问你你对我好是不是只为了利用了我？”
赵彩娥道：“是的。”
陈灵雁掩面而泣，对杰克道：“我要的答案找到了，我们走吧。”
赵彩娥则对杰克道：“杜恒有个女儿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杰克道：“既然你公然露面了，那你以前去过哪，干过什么也就不难查。”
赵彩娥道：“是我大意了，灵雁本来能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的。”
陈灵雁愤然道：“都这时候了你还想骗我！”
杰克道：“走吧。”
几个族人默然地挡在了门口。
杰克道：“我没有小看各位的意思，就算我有战士锁链，你们一起上的话我还是没把握能全身而退，其实这趟我也不想来，无奈灵雁姑娘执意要问个明白，否则不会帮我。”
杨杰道：“那你现在作何感想？”
杰克安然道：“你们要对我动手就坐实了心里有鬼，因为杜恒受胁迫的事是我捅给银行的，我和灵雁要在这里受一点损伤你们连任何辩白的机会都没有了。”他微笑着看着张念祖道，“我的一步棋走完了，下面看你的了。”
张念祖道：“让他们走吧。”
杰克带着陈灵雁走出了门，陈灵雁忽然回头对赵彩娥道：“我恨你！”
李长贵看着他们的背影离开，对赵彩娥道：“早知今日，你有没有后悔当初心软没对陈灵雁下手？”
赵彩娥道：“说这些还有意义吗？”她看着窗外叹息道，“这个傻丫头，这么明显的事儿非要问清楚，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阿萨莘忽然冒出来道：“现在下手也不晚呀，陈灵雁要是出事了那笔钱就铁定会归祖爷。”她咯咯一笑道，“别误会，我这么做不是为了讨好张念祖，我已经对他死心了，我只是想为族人们做一点贡献。”
张念祖道：“别胡来，杜恒答应我们的事都做到了，我们也答应过他不动他女儿。”
李长贵道：“念祖，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张念祖笑笑道：“其实我挺高兴的。”
“什么意思？”
“躲在暗处的对手才最可怕，他露了面，摊了牌，那我们只要接着就好了，既然早就知道他不死心，出这种阴招也没什么意外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连这点问题都解决不了还当什么祖爷。”
第三百八十三章 坏人坏事
短时间之内，众人想出了一些应对调查的对策，包括保存杜恒遗嘱、死亡证明、搜罗他生前在别墅里和大家的合影、录像，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要让雷远征也口径一致，雷远征是杜恒生前最亲密的人，他的证词很重要，这件事就交代在了阿三身上。
阿三去过雷远征的现在的住处，段晓玲看上去状态很好，忙前忙后地招呼客人，阿三和雷远征不咸不淡地聊着，雷远征表示自己只会说实话，杜恒后期在张念祖那里已无生望，也就无所谓胁迫之说，但他们原本的关系是敌对的，这点对张念祖很不利。
阿三出来以后没有回家，而是鬼使神差地在小街的街口叫了辆客运三轮车，让开车的大爷去本地知名的涉外酒店——和雷远征的闲聊中，阿三得知了杰克的全名和他只住涉外酒店的习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而本地只有一所涉外酒店。
这种客运三轮又叫三蹦子，开车的是个怎么看都有70岁的大爷，这辆老破车在三蹦子里大概也相当于迟暮之年，车厢里脏乱差，劣质绒布的座位上全是烟头烫的洞，车门插销不翼而飞，现在靠一根塑料绳拴住，而且跑一段就会熄火，大爷每次都是不紧不慢地重新拧着，阿三觉得很可能还没自己走着快，可也不敢催。
到了酒店附近大爷就问阿三：“我给你停在大门口行吗？酒店门前那个坡我这车可上不去。”坐三蹦子去五星级涉外酒店的主儿大爷还是头次见，想了想又加了个注脚，“可能保安也不让进。”
阿三正出神，随口道：“不用进去，在外面溜一圈。”
“好嘞！”大爷意气风发加速前进，车马上熄火，大爷拧着，没有影响心情，继续出发。
三蹦子在酒店外面的马路上缓缓行过，停车场里一辆黑色的本田车进入了阿三的视线，这辆车是杰克和陈灵雁离开别墅时开的，阿三之所以记得，是因为它屁股上掉了一小片漆。以前在修车铺混的时间长了，阿三养成了看到有车掉漆、坑陷就不自觉地给估个价的习惯，他让大爷把车停下跳在地上，发现自己没带零钱。
老头掏出手机道：“你微信转我吧。”
阿三操作着，忽然抬头问：“大爷，你这车卖吗？”
……
进了富丽堂皇的大堂，阿三径直走向前台，他对前台的接待员报了杰克的名字，说道：“让他下来见我，我在大堂咖啡吧等他。”
接待员道：“请问您怎么称呼？”
阿三道：“白先生。”
接待员拨号，阿三探身看了一眼，随即走向咖啡吧，然而走到半路忽然转弯到了一个暗处，没多久之后，杰克果然现身于大堂之内，阿三飞速钻进电梯上了8楼，刚才通过看接待员拨号，阿三已经记住了杰克所在的房间号，他走到一个房间前敲了敲门。里面有个女孩子声音道：“谁啊？”
“那个……客房服务。”阿三笨拙地应了一声。
里面的女孩儿警觉道：“过会儿再来。”
阿三抓住门把手用肩膀使劲一扛就把门整个扛倒冲了进去，陈灵雁就坐在电脑桌前，见有人闯进，她惊讶得张大了嘴，正待尖叫，阿三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捂住了她的嘴，随即手脚并用把床单撕成布条把她绑了起来，又揉了一个布团塞进她嘴里，陈灵雁这会也依稀想起这个人在张念祖那里见过，眼睛瞪得溜圆，充满了惊恐之色。
阿三这一系列动作是行云流水，但那完全是下意识的，接下来要干什么其实他也没有想好，阿萨莘的话在他耳边萦绕“只要陈灵雁出事了那笔钱铁定会归祖爷”，可是让他举手杀人，他发现自己还真下不了那个狠心。从雷远征家出来以后他这半天的行为就像是被那句话催眠了似的全是在浑浑噩噩下完成的，这会猛然清醒，再想反悔已然晚了，难道现在放开陈灵雁，说这是在跟她开玩笑？
杰克随时有可能返回，阿三骑虎难下，他没头苍蝇一样冲出楼道，旋即推了一个那种半人多高、带推车的巨型垃圾桶上来放在门口，陈灵雁挣扎着在地上滚来滚去，阿三扯了条床单把她整个裹住往垃圾桶里一塞，推着桶车来到了电梯口按了下去的电梯。
电梯门一开，里面的人见是垃圾车，嫌弃地让了一块地方出来，随着叮一声响，在门合上的同时阿三从门缝里看到杰克快步从另一部电梯里冲出来跑向房间。
阿三满头大汗两眼发直，倒是很像一个麻木于工作的清洁工，电梯里的人把手里喝剩的半杯奶茶扔进了垃圾桶，全然没发现里面有东西在蠕动……
到了大堂，阿三推着垃圾桶径直出了酒店，保安虽然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没有怀疑有人居然会偷垃圾桶，阿三来到他事先藏车的地方，把陈灵雁拎出来扔进了三蹦子里，这会他出了一身透汗，突然被自己的行为吓到了——刚才他买了这辆破车，原来是早就想好了要绑架陈灵雁，只是那时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现在点连成了线，合着这个计划早就在脑子里形成了，阿三一直以为自己是那种手脚比脑子快的人，没想到也有反过来的时候，他神色一苦，喃喃道：“为什么我干坏事这么有天分？”
既然坏事都干了，阿三索性坐在驾驶位上冲陈灵雁凶神恶煞地让了一句：“别乱动，不然干掉你！”说着把塑料绳挂好，恶狠狠地发动三蹦子，车往前一蹿，熄火了……
陈灵雁倒在后座上，眼神里的惊恐有七成全更新成了错愕和讥诮，宛如在看一个智障。
阿三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回头解释了一句：“车是老了点，好在便宜。主要是谁坐都不会晕车。”
第三百八十四章 熊姑娘
“坏了坏了，阿四要来抓我了！”随着阿三冷静下来，最让他头疼的问题也浮现在心头，从涉外酒店光明正大地绑了个人出来，到处都是摄像头，他也知道事情大条了，别的倒是不担心，只怕到时候没脸见阿四，而且现在去哪也是个问题，张念祖的性格他清楚，回家只能换来一顿臭骂，然后等着警察上门，那样自己的坏事就全白干了。
想到这阿三回头瞪了陈灵雁一眼，愤愤道：“你说你放着好好的阔小姐不当，搅这趟浑水干什么？”
破车在大街上走走停停，阿三忽然有了计较，他开着车到了一条胡同，看看四下无人，用力推开一个四合院的大门，然后把车开进院子里。这里曾是杜恒的藏身地之一，后来一直闲置着，阿三他们和雷远征在这里打过一场硬仗。
阿三拎着陈灵雁进了当中的正屋，他把她扔在沙发上，扎手扎脚地看着她，陈灵雁则是还以怒目而视。
阿三再次做出一个凶神恶煞的表情：“现在我让你说话，但是不许喊，喊就弄死你，明白吗？”
陈灵雁点点头。
阿三把她嘴里的东西掏出来，陈灵雁大口吸气，接着不住干呕，她是个爱干净的姑娘，刚才在垃圾桶里的那几分钟实在是她这辈子的至暗时刻，她盯着阿三，两只眼睛就像两个凸透镜把全身怒火都集合到这两点上灼烧向阿三：“我饶不了你！”
阿三苦笑道：“不愧身上流着强人族的血，都这时候了还吓唬别人呢。”
陈灵雁抓起桌上的餐巾纸在身上擦着，然后把它们揉成一团团扔向阿三。
阿三叹气道：“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从小没挨过打。”
陈灵雁昂然道：“我没爸没妈，身边的人都是佣人，谁敢打我？”
“你爸叫杜恒，这你已经知道了，他是强人族的战士，战士45岁就会死，你爸死的时候45了，所以他的死跟我们无关——“阿三语无伦次地说了一通，摊手道，”我说清楚了吗？”
“没有。”陈灵雁道，“而且我也不在乎，我只在乎赵……赵彩娥是不是骗了我。”
阿三瘫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无力道：“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她为什么骗你？”说着他忽然拿起桌上的一盘核桃，徒手像剥酥皮蛋糕一样把它们一个个掰开。
陈灵雁警觉道：“你想干什么？”
“我们强人族的战士生来就力气大，几千年来都是这样，你爸也是，你知道他的钱是怎么来的吗？”
陈灵雁道：“给人剥核桃挣的？”
阿三气得把一个核桃扔在地上：“这不是重点！”
陈灵雁道：“是你没说清楚！”
阿三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放缓语速道：“我们靠着能征善战攒了了一大笔钱，这是几十代人的心血，你爸是族里的会计，他卷了钱跑路了，所以你干妈才会去找你，她确实是想用你威胁你爸，但是你爸在死前改过自新把钱还回来了，以前他遗嘱上的受益人是你，杰克是抓住这点才把你找来跟我们作对，其实那笔钱你不该得，这次我说清楚了吗？”
“说清楚了，所以你是来杀我的，我死了你们就没麻烦了。”
阿三一愣，想不到这姑娘思维如此敏捷，自己说的话连自己都听不懂，她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陈灵雁道：“可能是我也没把话说清楚，我说过了，我不在乎杜恒是怎么死的，我气不过的是赵彩娥骗我。”
阿三在沙发上直蹦：“怎么又绕回来了——她为什么骗你！（感觉此处纠缠下去能水不少字）”
陈灵雁道：“从小我就被告知是一个死了爸的富二代，前几天有人又说他没死，等我来找他时他又死了，对我来说杜恒到底死没死不重要，反正我终究是没见过他，这么多年只有赵彩娥一个人对我好，到头来发现她是为了利用我，这种事发生在你身上你会有什么感受？说到底，你们在乎的事我不在乎，我在乎的事你们也不在乎。”
阿三道：“其实你干妈对你挺好的，为了那笔巨款已经死了很多人了，你只是最无关紧要的一个，而你活到最后了，如果她够心狠手辣你根本活不到今天，还有，你爸留给你的钱都是我们的公款，你干妈都没打算追回来，你喊着说恨她的时候还是大小姐对保姆的派头，完全没想过这个保姆才是你的恩人。”
陈灵雁愣了一下，随即猛然叫道：“我不要这样的恩人！你们杀我爸、夺走我的钱那是你们的本事，但我不要从小当母亲一样的人背叛我！”
阿三感觉无计可施了，眼前的姑娘从小生活在无菌又无爱的环境里，已经养成了认死理、执拗的性格，她没有完整的善恶观，只计较于谁做了对不起她的事，跟这种人是没办法讲道理的。
陈灵雁见阿三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赌气一样挺起胸膛道：“现在怎么样，你要继续杀我吗？”
阿三忽然探过身，一只手伸向她的头顶。
陈灵雁下意识地一躲。
“别动！”阿三弹飞一颗褐色的圆球，“你头发里有颗珍珠。”这是拜那杯珍珠奶茶所赐……
第三百八十五章 完美的现场
随着那颗珍珠啪的一下掉在地上，陈灵雁的脸也像被人拍了一巴掌似的红了起来。她落在眼前这个男人手里，其实没有感觉到多恐惧，她甚至做好了死的准备，死并不可怕，反正孤苦伶仃没人爱，可怕的是现在自己这副糗像被人看见，她从小住在大房子里，过着精致的生活，可如今头上却有颗珍珠……还是奶茶里那种。
陈灵雁猛的向前露出脖子，闭上眼睛道：“你掐死我吧！”
阿三退回去，讷讷道：“只要你答应不再和我们捣乱，我放你走。”
陈灵雁睁开眼睛，不屑道：“别说得恩典似的，我本来就是被你绑架来的，没有你，我这会正舒舒服服地洗了澡等着吃晚饭，现在被你绑到这个破地方担惊受怕。”
“你还知道自己是被绑来的啊？”阿三指指自己道，“我是绑匪，你顺着我说才不会吃亏，从小没人教你啊？”
陈灵雁道：“我从小没爸没妈！”
阿三没料到这还是个受过伤的人质，而他这句话正好戳在人家的痛处，他无语了半天，忽道：“你站起来！”
陈灵雁嘴上强横，心里怎么可能不怕，于是依旧外强中干道：“我偏不！”
阿三叹了口气道：“你起来我送你回酒店，然后我去找阿四自首。”
“谁是阿四？”
阿三无语道：“你怎么这时候了好奇心还这么强？”
“刚才就听你一路念叨阿四的名字，难道是你对象？”
“我叫阿三，他叫阿四，我俩能是一对？”
“谁知道呢，再说阿三阿四可不就是一对么？”
阿三再次无语，只能道：“阿四是我堂弟，他是个警察，这下你满意了吧？”
陈灵雁道：“你不杀我啦？”
阿三道：“我杀了你不但没法再见阿四，连祖爷和三叔都得把我当败类，我可不想成为下一个贾霸。”阿三指着陈灵雁威胁道，“不许再问贾霸是谁了啊，快跟我走。”
陈灵雁道：“如果不是为了你说的这些人你就要杀我吗？”
阿三低下头想了一会，老实道：“其实……主要是因为我下不了手……我好像不是个当坏人的料……”
陈灵雁鄙夷道：“我看你也不是那块料，坏人哪有开三轮车绑架人质的？”她仿佛吃了定心丸一样站起，忽然抽了抽鼻子道，“不行，我要先洗个澡。”宾馆的垃圾桶什么都有，陈灵雁现在全身都散发着臭味，她一度连死都不怕，但让她这样出去见人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阿三急道：“你这个人怎么不知轻重呢，这节骨眼上洗什么澡，万一我要是反悔了你有地儿后悔吗？”
陈灵雁道：“就算我马上跟你走你反悔了不是也一样吗？”
阿三竟然无言以对，他发现这姑娘的思维太过跳脱，介于大智和大愚之间，跟她说话偶尔会有和老郭对话的感觉……
“你一定要在遭到绑架以后绑匪想放了你的时候在他的地盘上洗个澡再走吗？”阿三总结了一句他这辈子为止最为精炼、信息量最大的话。
陈灵雁道：“你有意见吗？”
“没有……你搞快点。”阿三退败，耷拉着脑袋道，“我去外面等你。”
“等会！”陈灵雁道，“帮我找身衣服。”
“你——”阿三本想让她别太过分，结果发现这姑娘的眼睛抢先他一步瞪了起来。
“你洗吧——”阿三从屋子里退了出去，喃喃道，“要么就干到底，要么就别干，看来当坏蛋也是要有天分的，阿三啊阿三，这就是你的报应！”好在杜恒他们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想找套替换的新衣服应该不难。
陈灵雁看着阿三垂头丧气地出去，不自觉地哼起了歌，随即才发现此情此景似乎不是哼歌的时候，但内心就是止不住的有种打了胜仗的愉悦感。客厅边上的卫生间里就有一个封闭式的淋浴间，她走进去，把身上的脏衣服脱下来嫌弃地丢出门口，在进淋浴间之前，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锁上卫生间的门，后来还是放弃了，见识过阿三的横冲直撞后，她明白门锁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把淋浴开到最大，很快就有热水洒下，陈灵雁站在水柱里，舒服得闭上了眼，然而还没等她把头发洗完，就听卫生间的门咣一声响，有人径直冲了进来，看身形正是阿三，他进来之后又片刻不停地奔向淋浴间，陈灵雁瞬间被吓傻，直懊悔自己终究是看错了人，她笔直地站在水下，眼神冰冷地盯着门口。
来人确是阿三没错，然而他在推开淋浴间的门之后就把头使劲扭向门外，双手撑着一个浴袍，听音辨形地把陈灵雁裹了起来。
陈灵雁心下稍安，愤然道：“你干什么？”
“别说话，有人来了！”阿三的脑袋依旧僵硬地扭着，他把陈灵雁拉到卫生间门口，顺手把灯关了。
外面已是夕阳西下，屋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暮光之中，同时，杰克站在院子门口向各个屋里张望。
陈灵雁一喜道：“是杰克！”她刚要冲出去，被阿三一把拽住了。
陈灵雁轻声道：“我会对他说明你并没有把我怎么样。”
阿三愣了一下，随即放开了手。
就在这时，杰克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副脚套套在了鞋上，继而又掏出一副手套仔细地戴好，他走到一个窗边轻唤一声：“灵雁，你在里面吗？”没有得到回应，又走到下一扇窗户照样呼唤一声。
陈灵雁正要开口，阿三急忙捂住了她的嘴，陈灵雁不解地看着他，阿三压低声音道：“找人为什么搞这么多猫腻？”
陈灵雁嘴被捂住，眼睛却清清楚楚地可以看到外面。
杰克把手脚都穿戴整齐，挨个在每个窗户下呼唤着陈灵雁的名字，那样子如同在找跑丢的小猫小狗，陈灵雁也觉蹊跷，她用眼神示意阿三自己不会喊，阿三便放开了她。
这时杰克已来到正屋门外，他耸着耳朵在门上听了片刻，照旧温柔道：“灵雁，你在里面吗？”
不知为什么，陈灵雁听到这一声呼唤竟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阿三在陈灵雁耳边道：“他是来杀你的！”
陈灵雁震惊地抬头道：“为什么？”
杰克似乎也听到了屋里的动静，他一手推门眼见就要进屋，此刻无暇多说，阿三把陈灵雁往卫生间里一推道：“在里面待着，我不让你出来你千万别出来！”
杰克进了客厅的时候，就看见阿三正惬意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他。
杰克小心地挪着脚步站在门口，问：“陈灵雁呢？”
阿三大咧咧道：“跟我们作对的人落在我手里，你说呢？”
“你把她杀了？”
阿三咧嘴狞笑道：“何必明知故问呢？”
杰克自从进屋就一边看手机一边四下环顾，终于在屋子的一角发现了陈灵雁凌乱的衣服，他面无表情道：“看来你不光杀了她。”
阿三摊手道：“那么漂亮的妞儿，死了也是白死，死前玩玩不是很正常嘛。”
两个人的对话躲在卫生间的陈灵雁听得清清楚楚，阿三的话让她恨恨的，但似乎又没有想象中那么生气……
杰克又看看阿三，问道：“她真的死了？”
阿三瞥了眼地上的衣服道：“难不成是她自己进去洗澡了？”
杰克笑了。
阿三也跟着笑了。
杰克的笑慢慢变为狞笑道：“完美，省的我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