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谁是内奸
自从攻入大楼，李长贵就一直扛着阿三，他们打打停停，阿三也就像一只大玩具似的被随处丢下，众人已经习惯了，这时他冷丁一出声，无数道目光立刻集中到了他身上。阿三撑起半个身子坐起，恍惚道：“这是哪，你们是谁……”
李长贵一把扯住他衣领把他拽起来，大声道：“你先说你还记不记得你是谁？”
阿三咧嘴道：“三叔你这是怎么了，我是阿三啊。”
众人庆贺道：“还没糊涂。”
李长贵沉声道：“记得就好，这里是蚁族的老巢，这些人都是咱们的族人，其它的你别多问——”
阿三脸上接连闪过疑惑、兴奋的神色：“念祖哥，婷婷姐，徐大夫……阿四你小子也在啊？”
李长贵在他脑袋上拍了一把道：“现在不是让你认人的时候，咱们叔侄三个要合力做一件事——”他一指那道铁门道，“把那道门打开！”
“这还不容易？”阿三踉跄着走到门前道，“你们说怎么弄？”
李长贵和阿四各就各位，李长贵吩咐道：“我数三声咱们一起使劲把它拧断。”
阿三托住圆球的下边道：“好！”
“三！二！一！”
随着最后一声喊出，阿三往前一扑，居然出溜到地上去了。
浪费了感情的众人不禁发出一阵嘘声……
阿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我这是多久没吃饭了，感觉有点虚啊。”
“快快快——”阿四道，“给这货找点吃的。”
众人急忙分头行动，好在不管是作为杂志社还是蚁族总部，员工总是要加班的，所以吃的东西不少，不一会就找来各式各样的零食和宵夜，有方便面、巧克力、别人吃剩的面包、酸辣粉，办公室里热水也不缺，有干有稀的端来一堆。
阿三左看右看，嘀咕道：“要是有烤羊腿就好了。”
阿四无语道：“还挑！”
李长贵道：“你可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
阿三稀里呼噜把面前的食物扫空了半片，一抹嘴道：“行了，这次没问题了。”
阿四道：“三哥，你来我这。”他还是担心阿三没有恢复，所以把好发力的位置让了出来。
阿三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道：“为什么喊哥，你是不又干对不起我的事了？”
李长贵郑重道：“这次必须要成功！”他和阿三分站左右，阿四托底，三个人再次合力扭动圆球，只听里面嘎嘣一声响，众人一阵欢呼。插销断后，铁门缓缓移开，李长贵挡在最前面往里看了一眼，回头微笑道：“看来咱们是真找对了！”
铁门的后面是一个小会议室模样的地方，屋子当中摆了一张大公司开董事会的椭圆形桌子，屋子没有窗户，但灯光明亮度怡人，在桌子左手边，坐着三个非常气派的老男人，和他们一边的拐角处，则坐着一位和他们岁数差不多的女子，她皮肤细腻五官精致，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绝世的美人，正是钱夫人。
李长贵站在门边对张念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张念祖回身特意嘱咐阿萨莘道：“我让你进来的时候你再进来。”说完便大步走了进来。雷婷婷紧随在他身后，战士们呼噜呼噜跟着进来一伙，因为屋子容不下所有人，后面的便站在走廊里等着。
张念祖走到四人对面道：“和蚁族打了这么久交道，今天终于见到蚁后了。”
钱夫人面无表情道：“这话别算上我，我可不敢当，我只是一个打杂的，充其量算是一个协会的秘书长。”
张念祖道：“你可把我女朋友折腾得够呛。”
钱夫人依旧很淡然，缓缓道：“既然大家见面了，那就由我来介绍一下吧——”她起身率先一指张念祖对那三个老男人道，“这位就是强人族第88代祖爷张念祖，他的资料你们已经烂熟于胸，真人是第一次见吧？”她顿了顿道，“下面该介绍我们的人了。”她好看的手掌向把边那个留了一部胡子的老男人一托，郑重道，“这位是我们蚁族三位主要负责人之一的红先生，他常年在国外主持国际部的工作。”
红先生自打张念祖进屋以来神情自若，这时抬头瞪了张念祖一眼，依旧无动于衷。事实上对面的三个老男人陡遇突发事件，但表现都淡定的很，毕竟都是经历过千帆过尽的主儿，要是大惊小怪那才是怪事。
钱夫人依次介绍挨着红先生边上那个穿了一身条纹西服、十分有格调的老男人道：“这位是黄先生。”介绍至此便戛然而止，显然黄先生负责的工作内容是要保密的。
黄先生用三根指头把头顶的礼帽捏下，很有风度地对张念祖欠了欠身，仿佛不这么做就对不起他有格调的人设似的。
挨着钱夫人的是一个满脸温和、自带亲和力的男人，他眼角鱼尾纹很深，但目光清澈，所以看不出到底有多大年纪，没用钱夫人说话，他开口自我介绍道：“我是白先生——”说到这他像是自己也觉得可笑似的补充道，“都是代号，我并不姓白。”
张念祖道：“你们的真名我没兴趣，我只想知道前几天你们的人劫走杰克和杜恒那次行动，是谁授意的？”
红先生冷淡道：“对强人族动武需要三个负责人一起签名，自然是我们三个一起同意了的。”他扫视着屋里的战士们，这些人戴着可笑的廉价墨镜和口罩，身上披蓑衣似的披着炕席，他不无苦涩和讥诮道，“想不到，我们被一群穿着草席子的人打得全军覆没了。”
张念祖盯着红先生道：“杰克和我是我们强人族自己的事，你们为什么要插手？”
红先生道：“蚁族的宗旨是制衡，你和杰克谁也不能一头独大，这种趋势出现的时候我们就要干预——”他冷笑了一声道，“再说哪有什么为什么，双方自古就是敌人，现在我们有能力控制你们了，手自然就会伸得长些。”
张念祖道：“终于打开天窗说亮话了，那你此时此刻作何感想？”
洪先生道：“打输了就得认，反正你们从来也不把人命当回事，无非就是死而已。”
张念祖道：“先不说是谁草菅人命，我其实不反对你们的存在，前提是蚁族能秉承公平的原则，现在的情况是你们中有人私下见过杰克，并和他沆瀣一气，他们制定了一系列针对我的行动，我要再不反抗就只能被玩死。”
红先生道：“我还是那句话，所有行动都是我们三个一起同意才能执行的。至于你，你发动战争本来无可厚非，我都说我们认了，可是你不必把自己摆在受害者的位置上，杰克也有正当继承祖爷位子的资格，你号召族人无非是抢先一步收拢人心为自己上位打基础而已。”
张念祖道：“你把我瞧得小了，你们现在是阶下囚，我要收拢人心就把你们干掉一了百了然后继续去对付杰克就好了，我允许你们存在是因为你们代表着普通人，但是蚁族屁股坐歪了也就没有了这层光环，其实我要一个交代的同时，对你们才是最大的好事。”
红先生道：“哦？什么意思？”
张念祖道：“强人族和蚁族如果只能存在一个，而你们蚁族又在有内奸的情况下，谁的赢面大？”
红先生默然片刻道：“我们为什么要信你？”
阿四道：“你这个老头非逼得我们祖爷车轱辘话来回说——不是告诉你了吗，最省事的办法就是把你们都干掉，我们不愿意这么做就是想给你们留条活路。”
阿三在他身后小声道：“你是警察，说这种话合适吗？”
阿四也小声道：“我要不是警察早上去把他们都干死了。”
红先生这次不再说话了。
坐在中间的黄先生慢条斯理道：“话糙理不糙，这么说来我们之中有一个人蒙蔽了大家——”他看看钱夫人道，“查一查是不是也没有坏处？”
红先生哼了一声，黄先生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怕死才这么说？”他点着桌子道，“事到如今谁也别把自己摘出去，就算最后都得死也不做糊涂鬼。”
白先生平和道：“大家不要伤了和气。”
钱夫人道：“我地位最低，既然要查就从我开始吧。”
雷婷婷忽道：“不用查了，你没有嫌疑。”
钱夫人道：“为什么？”
雷婷婷道：“如果你是内奸，就不会连发两条短信把我们引到这里，更不会在抽屉里放一个定位器让我们发现暗门，其实一句话就能说明白了——你要是内奸，当初就不会把我招进蚁族摆在眼皮子底下自找麻烦。”
第三百二十六章 有钱的红先生
雷婷婷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大感意外，不但李长贵等人没想到，连红先生他们也都一起把目光盯向钱夫人。
张念祖从一开始忙于战斗，也隐隐觉得实在是太顺利了，至于是谁暗中在做助力是没工夫去想也想不到钱夫人身上的。
钱夫人迎着众人的目光，掏出一个手机扔在桌子上，呵呵一笑道：“你这个丫头……这不是直接逼我跳反吗？不过我当初的选择到底没错，我本想让事情一步一步来，可惜你在蚁族待的时间太短，如今只能用这种笨办法了。”她竟然承认了。
红先生沉声道：“为什么，你是为了当年的事还在记恨我们吗？”
黄先生立刻道：“不是说好了当年的事谁也不许再提吗？”
“当年的事……”钱夫人呓语般叨念了一声，马上断然道，“不是！那事之后，我一心一意只为蚁族着想，片刻也没忘了自己的职责，可是这么多年来，我越来越觉得蚁族内部有鬼，这层阴影越罩越浓，这些年，蚁族从上到下人浮于事，这台巨大的机器在某些人私欲的控制下已经跑偏，我不信你们没有感觉。”
红先生道：“所以你就投靠敌人对自己人下手？这就是你做事的理由？你确实不用查了，因为你的行为是板上钉钉的内奸。”
钱夫人道：“你这句话某种程度上没错，凭我的力量就算查出你们中有人有问题也无济于事，今天的事件是个绝好的机会，对蚁族来说，虽然壮士断腕，但是功在千秋！”
黄先生道：“好一个壮士断腕，不知道我们三个中哪个是该被断掉的手腕？”
钱夫人道：“这个不急，稍后自有分晓。”她面向雷婷婷道，“我招你进蚁族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我没有可信任的帮手，你是张念祖的女朋友，是唯一进了蚁族还仇视蚁族的人，所以也只有你不会被拉下水，我要肃清蚁族的内奸，你是最好的人选。”
雷婷婷撇嘴道：“反正你没少折腾我。”
钱夫人道：“你现在还恨我吗？”
雷婷婷道：“当然恨，你做这一切只是为了蚁族，既不是为我，也不是为强人族。”
钱夫人笑了：“我没看错你，是个聪明丫头。我要不历练你就让你当个黑道大小姐算是糟蹋了。”
雷婷婷道：“你历练我我没意见，但是让我杀人又怎么算？”
钱夫人淡然道：“我让你杀的人，她死了吗？”
“没有，那是因为我没下手。”
钱夫人道：“如果我说我一早就算到你下不了手你会不会信？”
雷婷婷哼了一声。
张念祖面对三个蚁族的boss道：“说到这个，下杀掉阿萨莘的命令也是你们三个一起同意的吗？”
红先生道：“没错。这个女人做了很多违背法律和道德的事情，对她下手在程序上是毫无问题的——不过我纠正一点，那个药只是让她失去能力，并不能要了她的命。”
张念祖道：“那你太高看她了，那一针让黄金侍卫丢掉了半条命，打在她身上她绝无活下去的可能。”
黄先生道：“哦？除非有证据，不然这种事情是说不清的。”
张念祖道：“之所以有人想杀她，是因为她亲眼看到了你们中有人去和杰克会面，这是一次灭口行动。”
白先生道：“这就简单了，你把她叫进来让她指认不就完了？老玩猫抓老鼠的游戏有什么意思？”
黄先生道：“八成是她也没看清，所以这半天故弄玄虚。”
这话却也直接戳在了张念祖软肋上，阿萨莘明确跟他表示过她当初只是依稀看到有人和杰克见面，完全没有把握把对方指认出来，他没让阿萨莘进来就是希望有人能露出破绽，但目前来看这三个人都表现得波澜不惊。这招打草惊蛇开始没能奏效现在也就成了一步废棋。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乱哄哄地闹起来，张念祖回头问：“怎么回事？”
门口的杨杰道：“有个老头要往进闯被咱们的人拦住了。”
“老头？”张念祖正疑惑着，就听外面有个声音喊：“张念祖，是我！我是你六爷啊。”
张念祖笑了：“刘老六？让他进来。”
不多时刘老六被两个战士抓着肩膀扭送进来，老头不住叫道：“客气点，我是来帮你们的。”
张念祖示意那两个战士松手，微笑道：“六爷，我们这脑浆子都打出来了，你去哪逍遥了？”
“逍遥？”刘老六瞪着眼珠子道，“我这段时间腿都跑细了！”他胡子拉碴，脸也瘦了一圈，看来是真没少吃苦。
张念祖道：“听说你是来帮我们的，不知怎么个帮法？”
刘老六却不搭理他径直走到了钱夫人面前，笑嘻嘻道：“若兰。”
钱夫人尴尬道：“你还是叫我钱夫人吧。”
“受你所托幸不辱命啊。”
钱夫人眼睛一亮道：“有结果了？”
刘老六点点头。
钱夫人神色严厉道：“是谁？”
“不急，咱们慢慢说。”刘老六又踱回张念祖跟前，屁股一抬坐在桌子上道，“你知道我们蚁族最大的特点是什么吗？”
张念祖百无聊赖道：“有钱——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刘老六道：“说到蚁族，还就得从钱说起，当初成立蚁族那些人的初衷无非是靠贩卖强人族的情报赚钱而已，后来有了官方或者半官方的支持，这才有了规模。蚁族虽有钱，但那都是公款，三个头领的权力很大，能调用的钱是天文数字，为了从根上杜绝他们中饱私囊的想法，蚁族自古选拔负责人都遵循着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首先得自己有钱，让富翁管钱多少会安全一点，毕竟他们不会被从没见过的巨款晃花了眼。”
张念祖道：“这办法听着可不太高明……”
“但是管用。”刘老六道，“蚁族成立至今，贪污公款的事情鲜有发生，近现代出过几桩挪用公款的事，无一不是家里出了变故想借用公家的钱翻身。”
张念祖道：“所以呢？”
刘老六道：“所以首先，你眼前这三位负责人都是身家不菲的土豪，然后——谁的经济情况出了问题就说明他最有可能变质，你们说是吧三位爷？”
对面的三个老男人沉稳如初，红先生道：“看来这段时间你去查了我们的底，是谁给你的这个权力这么干的？”
钱夫人道：“是我。”
雷婷婷掩口笑道：“原来刘老六是钱夫人的小弟。”
刘老六瞪了她一眼道：“什么小弟不小弟的，我是她的蓝颜知己。”
钱夫人嫌弃道：“不要有的没的胡说，你本来就是我下属。”
刘老六道：“我这不是把咱们关系浪漫化一点吗？”
钱夫人道：“你这叫庸俗化，说正事！”
刘老六又面向三个负责人道：“随着杰克的出现，几位心无旁骛，要是平时这么搞还真逃不过你们的眼线。”
红先生不悦道：“我早在加入蚁族的时候就主动交代了家底。”
刘老六道：“那是几十年以前的事了，这么长时间里，一个炙手可热的上市公司还不是说破产就破产？既然红先生起了头，那就从你说起吧。”他从口袋里掏出叠在一起的两个烟盒，手指一弹一根中华烟就跳到了他嘴上，刘老六点着抽了一口缓缓道，“现在有句时兴话叫家里有矿，红先生就是典型的家里有矿的人呐，山西有煤矿，内蒙有金矿，那些年产值高的时候，红利十分可观啊。”
雷婷婷道：“有多可观？”
刘老六道：“你看我这张被仇富心态扭曲了的脸就知道有多可观了。”
雷婷婷被他逗得噗嗤一笑。
可是红先生的脸色却无比严肃。
刘老六道：“可是这几年红先生你总在国外待着，好像连家里有矿的事情都忘了——我去查过你名下的那些矿业，如今都换了主人，我没说错吧？”
红先生道：“是矿就有挖尽的时候，一瓶饮料我喝了大半，剩个瓶底儿我懒得折腾，用空瓶子的价钱卖给别家让他们收尾，这不犯法吧？”
“当然不犯，然后我就对你这些年在国外做的主要工作产生了好奇，发现‘杰克’这个名字多次重复在你的工作报告里，并且你在美国待过一整年的时间。”
红先生道：“你们在国内跟踪调查张念祖，我在国外调查杰克，我工作有违规的地方吗？”
“没有。但是你拼命跟踪的杰克在前段时间突然回国你都没发现，要不是他主动冒头，我们现在还蒙在鼓里，这你怎么解释？”
红先生痛快道：“这是我的失职，我认，你们可以怀疑我的能力，但说我是蚁族的叛徒必须拿出证据来！”
刘老六道：“你失职不是因为能力问题，而是有别的东西分走了你的精力！”
红先生脸色大变道：“你怎么知道？”
刘老六霍然冲红先生一指，大声道：“红先生在美国的这一年里，从没有离开过纽约，平时都待在他的豪宅里，出行半径不超过30公里，每一天都有监控视频可以证明，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迷上了百老汇的音乐剧。这样一来工作自然会怠慢，不过我可以证明他调查杰克的手段和程序都符合蚁族规定，他不是那个跟杰克见过面的人——顺带说一句，红先生家里的矿只是副业，他的家族主要靠外贸赚钱，所以他几乎没有嫌疑。”
众人无语，钱夫人皱眉道：“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
刘老六这时才冲红先生连连拱手，赔笑道：“有钱，有钱，佩服，佩服。”
第三百二十七章 黄先生
红先生自始至终对谁都冷冰冰的，听了刘老六的话也不禁抬头，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感动，刘老六这老家伙没个正形，但确实做了很多细致的工作，调出一年的监控视频那工作量可想而知，如果他敷衍了事，凭自己的表现很可能会让所有人把矛头都对准自己，现在虽然仍没彻底洗脱嫌疑，至少没有引火上身。
钱夫人道：“那你再说说黄先生吧。”
刘老六道：“偏不，我就要先说白先生，除非你求我。”
钱夫人翻了个白眼。
刘老六笑嘻嘻道：“叫声六哥也行。”
雷婷婷忍不住道：“六爷，你这行为可就是办公室性骚扰了。”
刘老六道：“上司纠缠下属才叫性骚扰，下属讨好上司那叫谄媚！”
雷婷婷笑道：“你终于承认是钱夫人的下属了。”
钱夫人作色道：“赶紧进入正题！”
“好好好，那就先说白先生吧——白先生虽然算不上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可是出生在一个艺术氛围很浓的家庭，父亲是位钢琴家，四五十年前国内艺术氛围不好，所以在国内籍籍无名，但是国际上却很有影响，经常受邀去国外表演，那可是那些年啊，令尊大人要是活到现在，得是音乐界的泰斗级人物。”
白先生面带微笑道：“客气，不敢当。可惜我一点也没遗传了他的艺术细胞，指头又短，只能帮着搬钢琴，弹是弹不了的。”他这几句话很好的活跃了气氛，众人对他颇有好感。
刘老六继续道：“白先生的令堂是位油画家，十几年前开始闻名于业内，一幅画最高在国外曾拍出上百万美元的天价——”刘老六把烟头扔地上踩灭，“说白了你爸虽然影响大可没你妈来得实惠，你之所以能在蚁族占据一席之地，靠的是你妈妙笔生花赚来的真金白银。”
白先生略有些尴尬道：“你这么说我可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刘老六道：“可能和家庭有关，白先生做事很恬淡，这些年蚁族的政令没有一项是你主张的，别人出点子，你只负责签字。”
白先生苦笑道：“钱夫人说的‘人浮于事’怕指的就是我吧？”
钱夫人接口道：“做得少也就错得少，你经济也没问题，但最让我好奇的是你为什么从来不发声？负责人的位子永远有一大批人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你当年也是经过一番厮杀才到了这个位置，为什么坐上去了反而没作为了？”
白先生无奈道：“躲懒也要成为被怀疑的对象吗？”
钱夫人道：“我没这么说，我只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好，那我就说说我的想法。”白先生坐正了身子，道，“一直以来，关于强人族和蚁族的关系定位，你们都愿意归结为‘敌人’，我却不这么看。”
钱夫人道：“哦？愿闻高见。”
白先生道：“这两个群体都是独立于普世之外的人，虽不能叫弱势群体，但肯定是特殊群体，我们两族应该是茫茫人海中两个同病相怜的人，互相依存才是长久之计，为什么要彼此敌视呢？”
屋里的战士们听到蚁族高层中有人说这样的话，不禁都感意外。
红先生怒道：“这叫什么话，蚁族的建立就是基于‘敌视’两个字，你想互相依存把蚁族解散了就好了。”
李长贵面无表情道：“这个提议好。”
红先生继续怒斥白先生：“你这是忘了本！”
白先生既不激动也不生气，道：“蚁族确实有防范于未然、监控强人族的职责，几千年来出过岔子吗？只能说双方都出过岔子，为什么呢？人多了就会这样，强人族出过战争狂、奸邪之人、蚁族也出过贪污公款、营私之人，这是没办法改变的，我们只要适时纠错、让双方回到正轨就好了，激化矛盾永远于事无补。”
雷婷婷在张念祖耳边小声道：“红先生是鹰派，白先生是鸽派。”
张念祖点了点头。
钱夫人道：“这么吵下去不会有结果——”她对刘老六道，“你只说你的结论，白先生哪里有问题吗？”
刘老六道：“没有，唯一需要解释的是他有过几次去美国的处境记录。”
白先生道：“那是我母亲生前在拍卖行寄卖的几幅油画有了买主，至于见没见过杰克，我无法自证清白，六兄既然能把红先生在美国一年干了什么都查得清清楚楚，我只去过寥寥几次就这么难查吗？”
刘老六笑嘻嘻道：“不难查，应该是没问题。”
坐在中间的黄先生不等别人发难，已淡淡说道：“这么说，唯一有问题的就是我了？”
刘老六道：“我发问之前，你有什么要说的？”
黄先生断然道：“没有，你说！”
“好。”刘老六道，“黄先生家是开连锁酒店的——不是招待所那种啊，是五星级宾馆，在中国的主要城市都有他家的连锁店。”
黄先生双手交叉胸前，很有风度的一笑道：“各位总出门的话说不定就住过我家的酒店，为了避免广告嫌疑就不说名字了。”
阿三道：“你是怕我们秋后算账去砸你的店吧？”
第三百二十八章 水落石出
刘老六话锋一转道：“三个负责人，一个沉迷歌剧，一个只想维持现状，大量的工作都落在了黄先生身上，做到你这个位置又没加班费，真是辛苦了。”
黄先生道：“活儿总得有人干不是么。”
刘老六道：“所以近期大部分命令都是你下的——有个事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对张念祖实行定点监控，而不是全方位的？你明知道以他的性格不会乖乖待在一个地方，这不是浪费人力物力瞎耽误工夫吗？”
“这个办法对杰克也是一样，很公平。”
刘老六咂巴着嘴道：“杰克的能力克制着所有战士，张念祖一出街就得被他搞死，你这个公平有点强行公平的意思啊。”
黄先生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索性把你们所有疑问都一并解答了吧——实行定点监控以来，他们离开指定地点以后的行踪我知不知道呢，知道！杰克那次在水果批发市场伏击张念祖我知不知道呢，也知道！你们也许会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甚至会认为我拉偏手——”
张念祖默默地听着，连李长贵和阿三他们也都没有冲动，他们也想听听黄先生接下来的说法。
黄先生猛的一拍桌子道：“蚁族的宗旨就是要制衡强人族，制衡的首要条件是他们在我们可控范围之内，自从张念祖成为新祖爷之后，强人族又渐渐开始有了向心力，杰克初来乍到，他的硬实力其实是不如张念祖的，我们要是真的一视同仁，杰克很快就会被排挤出去，这种时候我们必须得制造混乱让他们势均力敌，这才是真正的公平，所以没错，我就是在拉偏手！”黄先生无疑是善辩的，他这番话说出来竟让人有种他完全是替天行道的感觉……
李长贵慨然道：“终于找到罪魁祸首了。”
红先生意外道：“想不到黄先生和我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
黄先生微笑道：“所以你们才会在我的建议书上签字，不是么？”
张念祖沉声道：“所以说……”
黄先生霍然道：“所以说没有内奸，没有阴谋，这本就是蚁族和强人族的战争，现在我们打输了，你把我们都干掉就是了，但是蚁族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弱，我们完了，后面会有新的蚁后，会有新的蚁族。”
刘老六慌忙道：“这种口号先不忙喊，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黄先生道：“我的行为让大家受了牵连，抱歉了。”
钱夫人道：“老六，你到底查没查到有用的？”
刘老六一摆手，忽对黄先生道：“你的那些宾馆为什么都在亏损？”
黄先生愕然道：“怎么说起这个了，有亏损吗？这我倒是不知道。”
刘老六道：“有一两家亏损你没察觉正常，可是所有的都在亏损你竟然还一无所知？”
黄先生一笑道：“这怎么可能嘛？”
“怎么不可能，我这趟出去专挑你家的宾馆住，发现营业情况好一点的入住率也只有三成，好些地方虽然开着门，可是设施落后管理混乱，这是怎么回事？”
黄先生道：“恕在下分身乏术不能像六兄一样闲游，这样的状况……嗯，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回去翻翻账本再说吧。”
刘老六道：“好一副家大业大的口气，你不是想说酒店也不是你的主业吧？”
黄先生默然。
刘老六继续道：“正常情况下，出现全面亏损你要么找出问题升级换代管理和硬件，要么彻底改变经营项目，你亏钱不是一个月两个月了，真的不在乎吗？”
黄先生冷笑道：“老计较这个干什么，蚁族什么时候变成唯金钱论了？”
刘老六道：“一直就是这样的呀，你今天才知道吗？”
黄先生道：“好，就算我亏钱了，快破产了，难道这就能证明我是内奸？”
刘老六道：“不不不，最让我好奇的反而是这个，你一边亏着钱，可是没有丝毫要破产的意思，有人像在给你输血一样定期打巨款到你账上，让你维持着那些酒店的运营，这些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他们必须帮你支撑下去，好维持你有钱人的人设，这样你才不会被踢出蚁族高层。”
黄先生道：“这只是正常的投资行为，每一笔钱我都能解释清楚，你没根据地胡说是要负责任的。”
刘老六道：“我相信你能解释清楚，毕竟钱的事我不懂。我想问你个题外话，前几天雷啸虎家遭到了轰炸袭击，你知道吧？”
“那是边家兄弟的手笔，为的是找张念祖报仇。”
“但是杰克也出现在那里了。”
黄先生道：“杰克为了对付张念祖和边家联手，但我们蚁族的宗旨是只针对强人族，边家虽然是作奸犯科之徒，并不在我们要处理的范围。”
刘老六道：“没错，炸弹是边家人做的，但是做炸弹的原材料是出自我们蚁族。”
黄先生乍听此话露出了诧异的神色：“有这等事？”
刘老六掏出一块焦黑的废铁摆在桌子上，指着上面几不可辨的一道波纹道：“这种东西自然谁也不会打logo，不过还是有我们蚁族才能辨别的记号——这道波纹在普通人眼里他们也绝想不到代表的是一只蚂蚁。”
黄先生不悦道：“我怎么从没见过？”
红先生疑惑地望望白先生，后者也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情。
刘老六道：“这是最新的规定，涉嫌军事物资的物品都有类似的记号，这样做有两个作用，一是便于管理，二是避嫌手段，说白了就是万一有什么恶**件发生，靠着这个记号可以证明不是我们蚁族所为。”
黄先生像是在听什么天方夜谭一样觉得可笑又荒诞：“这样的事，我们三个居然都不知道？”
刘老六道：“这是为了保护你们，这件事知情的最高权限就是钱夫人，她也是把我派出去以后才告诉的我。这么做是为了把你们隔绝出去形成保护层，没想到却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红先生面无表情道：“好啊，钱夫人留了一手。”
白先生不温不火道：“但是可以理解，这种可能会沾上血的东西我们知道得越少越好。”
黄先生却不知为什么脸色微变。
刘老六忽然面向黄先生道：“这段时间我在外面奔波劳碌，除了查到你的酒店不给力之外，所有的收获都不及我去了一趟雷家别墅——那些残垣断壁上留下的炸弹碎片，有我们蚁族的记号！”
黄先生道：“这能说明什么呢？”
“红先生和白先生各有各的状况，你在蚁族一头独大，能批出这么多物资的，也只有你。”
黄先生摊手道：“可笑！这种事管库的人就能干。”
刘老六道：“别让外人笑话，我们又不是上世纪**十年代的国营单位，靠领导手写的条子就能带货出厂，而且我发现问题的关键不是在你往外批了什么，而是你往库里进了什么。”
红先生道：“什么意思？”
刘老六道：“昨天刚有一批物资是黄先生做主入库的，它们正好填补上了前几天出库的空缺，这恰好说明那批被领走的物资就是轰炸雷家的炸弹！黄先生想着不被秋后算账，很快就如数把领走的物资补充上了，只是它们还没有被打上蚁族的记号，所以分辨起来一目了然。”
白先生道：“入库这件事我刚好知道。”
黄先生瞬间面如死灰！
刘老六对黄先生缓缓道：“我们一直忽略了个问题，除了蚁族，强人族也很有钱，只不过这笔钱现在掌管在杜恒手里，他的背后是杰克，你就是他们在蚁族的卧底，他们花钱撑着你，就是为了在重要时刻你能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那次杰克的突袭，如果能成最好，出了意外之后你马上主张出兵协助他们逃走，因为你深知红先生的立场和白先生的老好人脾气，他们果然没有反对，你也为杰克立了一功，他们以后还是会为你提供源源不断的金钱帮助，杰克要是成为了新的祖爷，钱甚至都不是你要考虑的问题了。”
红先生错愕地看着黄先生，见他不说话，沉声道：“黄先生，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黄先生忽然冲刘老六伸手道：“给我根烟。”
刘老六递过去帮他点上。
白先生道：“看来是有结果了。”他感慨道，“黄先生一直在说公平，如果这公平是站在蚁族的利益角度上拉偏手我是没意见的，我确实不喜欢战争，但我不软弱，你们说的制衡对方我也同意。但是如果是为了个人私利拉偏手，还试图把我们也都拉下水，那我就很失望了。”他盯着黄先生道，“你刚才的行为看似是想把责任都背在自己身上，其实是在甩锅，好让强人族把报复手段平均分在我们头上，黄先生，真的只是为了钱吗？”
黄先生吐出烟雾，有些恍惚道：“我确实挺久以前就开始亏钱了，这时候忽然有人找上门说要投资给我——”
白先生道：“天上哪有掉馅饼的，以你的资源要想好好查他们会查不出问题？”
黄先生看了他一眼道：“哪有人会嫌自己钱多的，遇上这种事你能保证一定会做得比我好吗？只有有钱人才知道钱的好处，从这个角度上说，蚁族挑选负责人的要求真的不太高明。我们接触过以后，所谓的投资款真的按时到账，对方无欲无求地支助了我很久，直到我也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他突然挑明了。”
张念祖道：“是杰克？”
黄先生点点头：“他的要求很简单，帮他坐上祖爷的位子。”
红先生长叹了一口气。
黄先生道：“我不是没挣扎过，但想到这不妨害蚁族的利益，就同意给他提供有限的帮助。”
红先生道：“你怎么会觉得不妨害蚁族的利益？杰克是强人族的二号人物，他要是成功了就会变成一号人物，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难怪我一直跟他跟得步履维艰，原来是你给他暗中通风报信，我们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了。”
黄先生道：“让他们窝里斗不就是我们一直想要的效果吗？我是存了私心，但我有害过蚁族的人吗？没有！”
白先生道：“想推卸责任的人总是有借口的。”
黄先生冷笑了一声：“这么多年我为蚁族兢兢业业地工作，到头来连家产都保不住，有个机会能给自己谋点福利又能让强人族祸起萧墙，有什么不对吗？”
红先生已懒得再和他说话。
白先生道：“他们没怎么样，我们先祸起萧墙了，今天这个结果你满意了吗？”
黄先生把烟按灭在桌子上，淡淡道：“今天这样的结果是因为我吗？不是！是因为我们压根就打不过人家。”
第三百二十九章 白先生
事情至此终于真相大白，多年来黄先生受到杰克和杜恒的贿赂，一直里应外合帮着杰克。近期的连锁反应更是直接针对张念祖，没想到在一个细节上暴露了自己。
刘二倍和刘小贝站到了黄先生身后，以防他做出什么狗急跳墙的事来。
张念祖问钱夫人：“你们准备拿他怎么办？”
钱夫人征询红先生和白先生的意见：“你们的意思呢？”
红先生眼皮也不抬道：“总之我不想再见到他了。”
白先生道：“这种人……还是你拿主意吧。”
钱夫人想了想道：“我们蚁族不会做违法的事，即使他是叛徒，不过挪用物资也是贪腐行为，我们毕竟还有正常的社会身份——”她面向黄先生道，“接下来的几天里，你会面临公司的起诉，然后破产清算，几年的牢狱之灾是躲不过去的，对这个结果你有什么想法？”
黄先生面无表情道：“给我留条命已经是厚道了，张念祖呢，他会同意这么处理我吗？”
红先生道：“处理你是蚁族内部的事他无权干涉，我倒是想知道接下来他会怎么处理我们，我们是败军之将，他就算干掉我们也正常。”
张念祖一笑道：“巧得很，我们强人族也不做违法的事，我这次来只想要个说法，现在有结果了，我们也该走了。”
刘老六忽道：“你们走之前帮个忙呗，这里打得乱七八糟的，要不赶紧收拾天亮了给人撞见可是麻烦事，让你的人帮着善一下后。”他抖出一根中华烟给李长贵，赔笑道，“抽烟。”
李长贵道：“你这是在贿赂我吗？”
“说那么难听……咱不是有交情吗？”
李长贵看看张念祖，张念祖也在犹豫，蚁族这次为了对付强人族可谓大动干戈，电豌豆也就算了，后来连实弹都搬出来了，虽说是被黄先生带跑偏了，可毕竟红先生和白先生也是同意了的，让他们受受制也是应该的。动用真枪实弹，这种事一旦暴露蚁族必定要承受致命打击，至少是不能再有公开的身份了。
刘老六道：“用实弹是黄先生私自下的命令，我们其他人可不知情啊。”
这时钱夫人忽然指着墙角的文件柜道：“作为报酬，那里面的东西可以给你。”
李长贵道：“什么东西？”
钱夫人对张念祖道：“是强人族的名录，你联系不上的族人，我们都帮你找到了。”
张念祖眼睛一亮，阿三不由分说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叠写着名字联系方式的名单，兴高采烈道：“这是我们抢来的，那就不算报酬是战利品。”
张念祖道：“罪魁祸首既然已经找出来了，我们也不赶尽杀绝——长贵，让咱们的人帮着抬一下伤员。”他转头对刘老六道，“我这可是冲你面子。”
刘老六笑嘻嘻道：“领情，领情。”
钱夫人掏出一个电子钥匙递向雷婷婷道：“打开我的车库门，里面有你们需要用到的东西。”
雷婷婷莫名地看着她，钱夫人道：“只有你认识路，而且你现在还是蚁族的成员。”
雷婷婷接过钥匙亮了亮道：“这也算我还你的人情。”
张念祖道：“让阿萨莘进来吧。”
片刻后阿萨莘信步走进密室，张念祖指着黄先生对她说：“来认一认要杀你的人是不是他？”
阿萨莘死死盯着黄先生看了一会，忽道：“这人我没见过。”
张念祖暗道侥幸，看来阿萨莘是真的没能认住人，一开始没让她进来是对的。
黄先生则道：“你当然没见过我，我和杰克有限的几次见面都是在确保你不在的情况下进行的。”
阿萨莘道：“看来回国以后你们小心多了——在美国的时候你们也有这样的意识吗？”
黄先生淡淡道：“我这辈子还没去过美国。”
这话一出口众人先是愕然接着是好笑，难道你说没去过就没去过？托辞也找得太不走心了。
红先生道：“他没说谎，我一直在国际部，蚁族里谁出国去了哪是瞒不过我的。”
李二虎道：“那他要是偷渡过去呢？”
“这……”红先生道，“我只能说，我们不做违法的事，况且他没必要这么做啊。”
这时徐赢东忽然走到阿萨莘身边和她耳语了几句，阿萨莘看着黄先生一边听一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她霍然地指着白先生道：“反倒是你，我见过！”
白先生尴尬道：“这种玩笑不好开啊！”
刘小贝默默地站到了白先生后面，静待事情的发展。
阿萨莘看着白先生的眼神渐渐开朗，似乎刚才那么说只是受了徐赢东的唆使，这时才真正的确认了，她笃定道：“没错，我见过你！在我6岁那年，你也是和现在一般无二，模样一点都没变！”
白先生苦笑道：“怎么可能，那年我才不到30岁——”
这句话飘在半空中，让现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气氛，众人都觉得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是哪不对。
刘新亮道：“她只说她6岁那年，又没说她今年多大，你怎么推算出那时候你30不到——看来你认识她！”
被他这么一点拨，众人纷纷点头。
白先生支吾道：“她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大，无非是十几年以前。”
阿萨莘道：“我今年21，那是15年前的事了。”
李长贵意外道：“这位老兄居然跟我差不多大，我还以为他60多了！”说着他向刘小贝使了个眼色，刘小贝会意，双手往白先生肩膀上压去。
一直温文和善的白先生突然暴起，他猛然站起将刘小贝撞开，接着一拳把他打得跌到墙角，旋即躲到钱夫人身后，一只手卡住了她的脖子，厉声道：“都别过来！”
李长贵慨然道：“白先生居然有副好身手！”能一拳把强人族的战士打飞，搁在普通人里算得上是绝世高手了。
屋里众人一起前扑，白先生手上微微使力便让钱夫人脸色惨变，他再次喝道：“别过来！”他瞪视着阿萨莘道，“我不服！15年前我根本就没见过你，甚至都没去过美国，你是在诈我吗？”
李长贵道：“诈不诈你你都暴露了，我就是好奇，你这身功夫是从哪学的？”他问红先生，“你们先前都不知道吗？”
红先生满脸懵，茫然地摇了摇头，甚至连黄先生都是吃惊不小。
张念祖问阿萨莘：“到底怎么回事？”
阿萨莘似乎也陷入了迷茫，她忽道：“我明白了，15年前，我见到的是你爸！”
红先生道：“白先生的父亲不是著名的钢琴家吗？”
事已至此，白先生冷冷道：“那是我养父。”
张晓亮道：“我和我爸长得一模一样……而张舒信也是我的养父，所以——”
张念祖微微一震，道：“我也明白了。”
李长贵道：“你明白什么了？”
张念祖一字一句道：“白先生不是身手好而是血统好，他只怕是咱们的同族！”
屋里所有人都惊呆了。
白先生打个哈哈道：“不愧是祖爷，够聪明。”
李长贵慢慢分析道：“15年前，阿萨莘见过白先生的父亲，那时候杰克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所有白先生的父亲去见的人也不会是他，而是杰克的父亲。在美国的强人族，追随着杰克一家，所以——”李长贵看着白先生道，“你们是17户侯的后人！”
红先生和被挟持的钱夫人对视了一眼，眼神里都是不可置信。
阿四抖着手道：“三个boss，一个是叛徒一个是内奸，这还怎么玩？”
第三百三十章 两代人的努力
张念祖和李长贵你一句我一句地揭穿了白先生的身份，但最让白先生愤愤不平的仍然是阿萨莘，他瞪着阿萨莘道：“我还是不服，这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凭什么你小时候见过一个人就说那是我爸，换句话说，你这是靠撞大运才赢了这一局。”
阿萨莘道：“你本来可以死也不认的，但你做了亏心事，是你的心跳出卖了你。”
白先生道：“心跳？”
徐赢东道：“战士的心跳要低于常人很多。”他一指黄先生道，“他说他没见过阿萨莘的时候心跳一直保持稳定，说明他没说谎，而你，心脏突然就像打鼓一样，阿萨莘第一次说见过你的时候确实是在诈你，那是我让她说的。”
白先生痛心疾首道：“多年没和斥候打过交道，是我掉以轻心了。”
阿萨莘道：“还是因为你心里有鬼——在美国的时候，杰克有一次和个神秘人见面特地把我支了出去，我回来的时候只看到他半个身子，那人是你吧？”
白先生道：“看来那次你没能看到我的脸，但是我一直怀疑你就在附近。”
阿萨莘道：“我从不对自己人使用能力。其实要不是你举止异常，我也不会突然想起你父亲。”
白先生叹气道：“17户侯的后人就那么几个了，咱们本该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你不该背叛杰克。”
“我是被俘，没有背叛他。我被张念祖抓走那么长时间里，他没来救我，我只是心灰还没有意冷，直到蚁族里有人要杀我灭口我才真的死了心——我问你，你要杀我的事情杰克知道吗？”
白先生默然。
阿萨莘一笑道：“这不就结了，换做你你会怎么做？”
白先生道：“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不该杀你让你起疑，这么多年我卧底在敌人的总部，心里变得有些鬼祟也正常。”
钱夫人道：“但是你干得很高明，先是搜罗了一堆阿萨莘违法乱纪的证据，然后让心怀鬼胎的黄先生出面主持，又吃定了红先生的强硬做派，自始至终不堕自己‘和平主义’老好人的人设！”她看看红先生，语气有些讥诮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
李长贵道：“别的不说，这位白兄隐瞒岁数的手段就很让我钦佩。”
众人看向白先生，只见他两鬓斑白眼角纹堆积，十足是一个保养得很好的老人，谁也看不出他今年只有四十多岁。
白先生苦笑道：“不用隐瞒，四十多岁对我们而言，已是暮年。”
黄先生道：“没想到我还有个同伙。”
白先生义正辞严道：“我不是你的同伙，你只是为了钱，我是为了族人！”他面向张念祖道，“我姑且再叫你一声祖爷——你这次行动真是失败，揪出黄先生你就该奏凯而归，让我在蚁族继续潜伏，虽然对你不利，但从长远来说对强人族是件好事。”
张念祖愕然道：“让你对付我，让你谋杀我们的同族，是件好事？”
白先生道：“把你铲除之后杰克成为新的祖爷，接着我就会和他里应外合让蚁族也消失，到时候族人团聚，外敌倾覆，强人族将迎来新的辉煌，可惜啊……”
张念祖道：“这么说倒是我目光短浅坏了你们的好事？”
白先生道：“别不服，强人族在你的带领下可有杰克父子的筹划？可有我这样的死士？”
李长贵道：“对你我是佩服的，不过我们也不屑用这样的手段。”
白先生嗤之以鼻道：“迂腐！”他愤然道，“你以为打入蚁族内部那么容易吗？这可是一个持续了两代人的计划，从我出生那天起就被选为这个任务的人选，我和亲生父亲不能相认，从小被偷偷送回国寄人篱下，战士十岁的时候就会能力觉醒，所以杰克的父亲必须在那年把全盘计划都跟我说明，那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是17户侯的后人，一个心智还不成熟的孩子，每天睁眼首先担心的是不让自己暴露，还要想着怎样打入蚁族内部，换了是你们，谁能保证不崩溃？”
张晓亮道：“说那么伟大干什么，你好吃好喝条件优越，无非就是别找人打架，这种事我也能干。”
红先生道：“说到条件优越，你们在选择寄养家庭时想必也有考虑。”
白先生道：“那是自然，我养父母都是文艺界名人，一直没有子女，把我塞到他们家庭里倒不是最难的，难的是怎样对你们隐瞒住我的身世，除了文艺背景，我还得在合适的时候变成有钱人，不然就算进了蚁族也到不了今天的位置。”
刘老六道：“难怪……难怪你养母的画突然在十几年以前开始被人追捧，想来买她画的人都是受杰克父子所托，真正出钱的是另有其人啊。”
白先生冷笑道：“没错，那些画现在也不知道在哪个阴冷潮湿的地下室里扔着，我和她母子一场，也算对得起她了。”
钱夫人叹气道：“他们要是知道你只是在利用他们，心里不知作何感想。”
“闭嘴！”白先生喝道，“还不是因为你们？”他指着张念祖忧愤道，“两代人的努力被你毁于一旦，你就是强人族的罪人！”
张念祖淡然道：“让你们成功了我才是强人族的罪人！”
李长贵道：“说得好！”
阿三指着白先生鼻子道：“你屁话少说，就说你打算怎么办吧？”他看看被挟持的钱夫人道，“你手上的老太婆我们根本就不在乎，吓唬谁呢？”
第二百三十一章 纯物理跟踪
阿三说着话跃跃欲试地向前逼近。
白先生掐着钱夫人退到墙角喝道：“站住！钱夫人要因为你们而死这笔账蚁族得算到你们头上。”
阿三道：“我们不在乎！”
红先生道：“你绑她不如绑我，我地位比她高。”
白先生道：“绑你他们可就真的不在乎了。这么多年了，钱夫人依旧是蚁族公认的女神啊，哈哈，可她当年却抛下你们——”
红先生和钱夫人异口同声道：“闭嘴！”
张念祖冲阿三微微摇头，钱夫人在这次行动力毕竟是帮了不少忙，而且这时候要因为自己人有个三长两短确实是要背锅的。
白先生见众人投鼠忌器，挟持着钱夫人一步一步往门口挪去。
黄先生忽道：“你把我也带走吧！”
白先生冷笑道：“请恕我能力有限，你还是自便吧。”
阿萨莘对黄先生道：“你对他们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我都要落到被灭口的地步，何况是你？”
这时候密室里除了个别的战士，其他人都跟雷婷婷走了，白先生胁迫着钱夫人蹭着墙来到走廊，发现电梯被破坏以后又慢慢顺着楼梯往下走。众人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既不肯放松，又不敢过于靠近。
钱夫人道：“在这种情况下，你觉得你能跑得了吗？”
白先生嘿嘿一笑道：“凡事没有不可能，只要找对了人——刚才我以为那屋里最好的人质是雷婷婷，不过现在想想，那小妞似乎还不够分量。”
大厅里，战士们正在雷婷婷的带领下把蚁族的伤员都搬进一间屋里，只剩了满地的枪械和残破的门窗，好在蚁族物资储备丰富，建筑里的所有设施都有一模一样的备份，战士们把满是弹孔的大门踹飞，立刻就有一扇新门可以安上，墙壁上的窟窿也有临时填充剂可以修补，战士们一边拆一边装，大厅已经被修复得七七八八，这时白先生抓着钱夫人忽然出现，众人不禁都是一愣。
雷婷婷满脸疑问地看向张念祖，张念祖伸手把她招到近前保护起来，这才道：“白先生是17户侯的后人，他才是隐藏最深的那个内奸。”
雷婷婷震惊地看着白先生，随即大声道：“你就算此刻能跑得了又能躲到哪去？接下来强人族和蚁族会一起追杀你！全世界都不会有死角。”
白先生打个哈哈，对钱夫人道：“你招的这个门徒和你当年一样牙尖嘴利，你当初收她进蚁族，红先生和黄先生只当你是胡闹，只有我看出了你的用意——你这么做只是想报复某人，用不用我把你当年的故事讲给她听？”
钱夫人脸色难看，她对雷婷婷道：“不用管我，我们走了以后你们各干各的事情，他不敢把我怎么样。”
杨杰道：“蚁族是咱们的敌人，他抓了个咱们的敌人要挟咱们，这不是神经病嘛！”
老郭瞪了他一眼道：“我可干不出这样的事来——咱们为什么不一拥而上打死他？”
赵青道：“祖爷心软，见不得出人命。”
白先生微笑道：“你们的祖爷是不想给你们树敌。”他冷丁俯身捡起一把冲锋枪，又带着钱夫人退出了大厅来到了门外。
门口横七竖八地停着战士所乘坐的蚁族商务车，魏彪见有人出来还以为是完事了，下车来迎接，白先生枪口冲他一指，魏彪吓得立刻举起了手。白先生枪口朝下扣动扳机，把所有车的车胎都打爆了一个，枪一扔，拽着钱夫人上了一辆早选定好的车，他一只手搭在钱夫人的脖子上命令道：“开车。”
车子冲上马路很快就消失在了凌晨的薄雾里，众人也一窝蜂的涌上停车场，纷纷问张念祖：“追不追？”
雷婷婷惶急道：“要追的，钱夫人还在他手里。”
张念祖看看徐赢东道：“能追上吗？”
徐赢东抽抽鼻子道：“钱夫人用的香水很特别，能追！但是我们没有车怎么办？”停车场里包括他的车都被打爆了轮胎。
张念祖亮了亮手里的车钥匙道：“他还漏了一辆。”他们来这的时候他是第一个到的，所以后面的车跟他的车离得比较远，导致成为了唯一一辆幸存车。
杨杰道：“祖爷真是有主角光环的人呐！”
“快走。”张念祖一拍徐赢东，随即道，“车上还有三个位子，觉得能帮上忙的上车，其他人想办法跟上。”
徐赢东刚走到车边上，忽然脸色一变道：“坏了！”
雷婷婷大吃一惊，颤声道：“难道是钱夫人出事了？”
“不是。”徐赢东面露嫌恶之色道，“过去一辆垃圾车，把钱夫人的香水味给阻断了，现在我只能闻到泔水味……”
众人立刻看向徐畏，徐畏摊手道：“我也一样。”
老郭吐槽道：“你们这也太容易受影响了。”
徐畏道：“纯物理跟踪就是这样，现在你弄来条警犬也好不了多少。”
“不要急，不要急——”刘老六掏出手机摆弄出一副俯瞰角度的画面，稳住心神道，“物理的靠不住，那就只能依赖高科技了。”
老郭探过头来好奇道：“这是什么东西？”
“卫星！”刘老六掷地有声地抛出两个字。
李二虎连声道：“对对对，你们蚁族不是又有卫星又有监控的，也是时候该顶上用了。”
“哼哼，擎好吧。”刘老六被烟熏黄的指头灵活地在屏幕上操作着，众人的脑袋在他手机上方围成一圈，就见屏幕上的地图渐渐细化，到后来已能看到身前的大楼和他们所处的停车场。
赵青道：“竟然是实时卫星监控，牛逼！”
忽听刘老六叫道：“坏了！”
老郭无语道：“你的信号也被垃圾车给挡住啦？”
刘老六抬头，带着哭腔道：“今天有雾，卫星也看不清路啊。”
“切——”众人鄙夷地散开了。
雷婷婷终于爆发道：“你们这些破烂玩意在关键时刻有一回是管用的吗？”
魏彪忽道：“你们都出来了，谁见我们家刘新亮了？”
张晓亮道：“新亮哥刚才还跟我在一块呢。”
有人道：“上厕所去了吧？”
这时魏彪的手机响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松口气道：“这小子来电话了。”他按了接听键，山寨手机的巨大音量顿时在众人之间回响，刘新亮道：“老头子，我在白先生他们车底下呢，你告诉祖爷，他们刚过了新华路，左拐上红小道了——”
张念祖一顿，马上大声道：“我听到了，你要注意安全！”
“明白，现在过红小道往文化路走了。”
张念祖挥手道：“上车，追！”
老郭道：“这才叫纯物理跟踪呢。”
第三百三十二章 谷仓
张念祖话音刚落雷婷婷就钻进了车里，其余众人都盯着后面三个座位虎视眈眈，魏彪率先占据了一席之地，理所当然道：“那是我外孙子！”
徐赢东坐到了中间的位置，对张念祖道：“万一那孩子不认识路了我还可以管得上用。”
刘老六抢在众人之前坐了最后一个位置，对张念祖道：“雾总有散的时候，你们的小英雄和斥候都万一失灵了，我的卫星不会。”
“你……”李长贵硬是没抢到一个位置，下意识地想拽出一个来，可又不知道该拽谁好。
张念祖上了车对他道：“白先生只是丧家之犬没有威胁，你们想办法跟上就好。”说着开车直奔新华路。
红先生赶出大楼喊道：“请你们务必把钱夫人救出来啊——”
张念祖把车开得飞快，新华路，红小道，文化路，按着刘新亮的指示一路追踪，每到岔口总能得到及时的提醒。
魏彪一边保持通话一边抱怨道：“这孩子也不知什么时候钻到车底下去的。”
徐赢东道：“这就叫随机应变。”
刘老六道：“难为他一边撑着身体，还得一手跟你们打电话，臂力够强的。”
徐赢东道：“眼力也不错，一般人在车底下只能看到路过了几个水坑。”
刘老六感慨道：“跟你们对着干真是高危职业！”
徐赢东道：“那你为什么还干？”
刘老六目光深邃起来，人也变得沉默了。
徐赢东道：“蚁族的宗旨是站在全人类的立场监视强人族，以防我们做出格的事，你也是怀着这样的初衷么？”
刘老六道：“尽扯，还不是因为工资高？”
“呃，那你刚才沉思什么呢？”
“我特么上个月工资他们好像还没给我呢。”
雷婷婷紧张地盯着前面的路，生怕失去了目标的下落。
张念祖道：“钱夫人把你坑得那么惨，你还这么关心她？”
雷婷婷道：“就在刚才我回想了这段时间我们的相处过程，发现她似乎对我还不错，要是没有她，我真的只能浑浑噩噩当个黑道大小姐。”
张念祖道：“冲你这句话我们也把她救出来，以后你和蚁族两不相欠，这件事过后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退出蚁族了。”
车子越跑越荒，过了郊区碾过几个田埂之后，刘新亮的指示也从某某路某某道变成了“一排槐树左拐”“白墙上刷着化肥广告的地方有条小路”，要不是有个大活人当导航，真是死也找不到这种地方。
张念祖往前开了500米，面前是两条岔路，急忙问：“魏老爷子，怎么走？”
魏彪急道：“这孩子已经有一阵没说话了。”
这时前面的小河沟里忽然站起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人来，正是刘新亮，他几步跑到车前，对张念祖道：“他们的车过这个沟的时候把我颠下来了，我怕白先生发现有人跟踪，刚才没敢起身。”
张念祖道：“你没受伤吧？”
“没有，只是人给跟丢了。”
雷婷婷着急道：“白先生如果到了地方，会不会对钱夫人下杀手？”
魏彪不乐意道：“我们家新亮可是把命都拼上了。”刘新亮说是没受伤，背上的衣服已经被刮成一条条一道道，在这田间石头地上也不知受了多少罪。
雷婷婷急忙对刘新亮道：“姐姐不是怪你！”
刘新亮点点头，道：“白先生要去的地方一定不远了。”
张念祖道：“我也这么觉得。”
徐赢东道：“现在有两条路，只要排除掉一条继续往前追，距离够近的话我就能闻到钱夫人身上的香水味。”
刘老六掏出手机道：“我帮你干这个活儿。”他的指头在屏幕上戳戳点点，不多时就定位到了他们当下的位置，这时雾气还没散，但依稀可见前面两条岔道其中一条有东西在活动，另一条则毫无生气。刘老六指着左边的小路道：“走这条！”
刘新亮挤上了后座，张念祖二话不说就踩油门，徐赢东鼻尖不断翕动，突然道：“闻到了！”
车上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刘老六把手举起来道：“合作愉快。”
徐赢东在他手上拍了一下，对张念祖道：“不用跟得太近，以防被他发现——我还可以的。”
魏彪看着徐赢东啧啧道：“你这个鼻子……”后面的话便没再说。
徐赢东面无表情道：“比狗灵，想说就说吧，我习惯了。”
张念祖开着车，徐赢东不停指点方向，众人连对方的影子都看不见只能如坠云雾一般坐着，这种跟踪人的方式还是头回见。
不多时，徐赢东忽然往东一指道：“那里有个谷仓，你开进去就到地方了。”
果然，往前没多远就见一座高大的谷仓矗立在那，谷仓的外围用实木围了一圈，阁楼的高度还开了一扇小窗，显得很有格调。白先生的车停在门口，车内已空无一人。
张念祖把车远远地停下，带着众人轻声慢步地进了谷仓。
白先生似乎觉察到有人跟来，他一只手搭在钱夫人的肩膀上，静静地等着，待张念祖他们一露面，他缓缓道：“这是我养母亲近自然的地方，也是她的天然画室。”
魏彪东张西望，这谷仓应该是特意建的，室内随处可见蒙着布的画框、四处散落的颜料，当中摆着一张实木圆桌，靠墙有个风格很原始的酒柜，这地方一开始就不是用来储藏谷子的。魏彪不禁感慨：“有钱人真会玩。”
刘新亮道：“他们玩的是咱们的钱。”
白先生微笑道：“谢谢你们没有直接开车撞进来，我养母很喜欢这里，我有时候需要放松的时候也会来小酌一番。”
刘老六指着他鼻子道：“都走投无路了就别装b了，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白先生忽然出手在钱夫人脖子上一切把她打晕，看了一眼手表道：“你们的援军最快也得十分钟才能来，我说得没错吧？”
刘老六道：“打你需要援军吗？”
徐赢东忽然脸色变了变道：“打他不需要，可是打他的帮手就不好说了。”
魏彪道：“帮手？在哪？”
白先生在空旷的谷仓里拍了拍手道：“这是干掉张念祖的最后一次机会，把握不把握得出就看你们的了。”
随着二楼脚步声响起，三个人鱼贯从木质楼梯上走下，他们分别是：杜恒、雷远征，和杰克。
第三百三十三章 你信了没
随着杰克等人的出现，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刘老六顿时呆若木鸡，一股懊恼的情绪不约而同地出现在其他人脸上，他们只想着追人，没想到这可能是个陷阱，追来的这一车人里，除了张念祖，其他人甚至自保能力也没有。
杰克的目光俯视，逐一确认之后微笑道：“除了老对手，连一个能打的都没来。”
刘新亮往前迈了一步道：“我是战士。”
杰克点点头，和蔼道：“我叫杰克，你可以选择帮我，也可以选择袖手旁观，因为我也是你的祖爷。”
刘新亮道：“我是奔张念祖来的，所以不能帮你。谁是祖爷这种大事我也决定不了，不如等咱们的族人都来了你俩再掰头，但是现在，我不能让你伤害张念祖。”
杰克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随即冷冷对雷远征道：“一起干掉，速战速决。”
雷婷婷抱起钱夫人退到张念祖身边，这时杰克他们的注意力早不在区区的钱夫人身上，也没人阻拦。
徐赢东悄悄拉了下刘老六道：“你们蚁族不是有各种高科技武器吗，你随身带没带那么一两件？”
刘老六摊手道：“进密室之前为了避嫌全扔了。”
魏彪还不明所以，小声问：“这屋里的人都很厉害吗？”
刘老六指了指脸色苍白的杜恒道：“看见那个病秧子没有，他也能打你好几十个！”
魏彪闻言凑到刘新亮身边，讷讷道：“新亮，这事咱不参合了吧？”
刘新亮昂然道：“得参合！你没听那个叫杰克的说么，要把我干掉呢。”
张念祖道：“婷婷，你带他们上车去找咱们的族人——新亮也走。”
雷婷婷道：“可是……”
张念祖大声道：“听话！”
雷婷婷知道自己留下只能是累赘，于是咬牙接过车钥匙，和刘老六一边一个搀着钱夫人往门外走去，魏彪和徐赢东跟在后面也走了出去。
张念祖看看巍然不动的刘新亮道：“你是打算违抗我的命令吗？”
刘新亮只是道：“你见过临阵脱逃的战士吗？”
张念祖也不再多说，喝了一声道：“好，那咱们就拼一把，看能不能坚持十分钟。”
白先生对刘新亮道：“小孩，你还是走吧，现在不是你逞英雄的时候，留在这肯定是要把命搭上的。”
杰克忽然严厉道：“强人族只有战士没有小孩，你在蚁族待的时间长了连这点常识也忘了吗？”
白先生一凛，道：“没错，差点大意了。”
杰克又道：“除掉张念祖是我们唯一的出路，到时候只剩了我一个祖爷，其他人不认也只能认了，这个道理你们都懂吧？”他心里早就打了这个念头，所以任凭雷婷婷他们逃走，这既是破釜沉舟，也是豪赌。
白先生点了点头，杜恒猛然道：“我怎么办？”
杰克道：“以大局为重。”
杜恒断然道：“那是你的大局，我只想靠他活着，他死了你别想再从我这里拿走一分钱。”
杰克皱眉道：“这样吧，把他打成重残，让他失去继位祖爷的可能。”
杜恒道：“这我可以接受。”
这会张念祖也在指着杰克对刘新亮道：“那个人你不要去碰，我来缠住他，他旁边那个小短腿大块头是黄金侍卫十分危险，不过他应该没工夫针对你，剩下的两个你跟他们打游击就是了，记住，他们不把你当小孩，你也别把他们当老头。”
刘新亮笑道：“好的祖爷。”
双方都是三言五语就制定好了作战方案，接着各自扑向对手，在这种时刻就是拼命那么简单，所以也用不着废话。
杰克猛的从楼梯上俯冲而下，目标竟是刘新亮。他的策略很直接——先利用对战士的克制能力解决掉刘新亮，到时候只剩下张念祖孤掌难鸣，就成了四打一的局面。
张念祖自他身形一动就看破了他的心思，抢先刘新亮一步迎了上去，两个人在楼梯口一接触，杰克一拳打上了张念祖的心口。当初张念祖打败杰克靠的是消耗战，在短时间内他是没希望占到便宜的，但杰克自上次右手无名指被点断之后也对点金指有着刻骨铭心的忌惮，张念祖这个人肉沙袋他也不敢再肆出手了。两人一触即离，各自变换招式，可是谁也不想贸然去碰对方的身子。
杰克喝道：“雷远征，从后面合围！”
张念祖身后传来了雷远征沉闷的呼吸声，这也是他最担心的，他和杰克可谓势均力敌，但再加上一个黄金侍卫局势就变得无比艰难了。
背后恶风袭来，张念祖向旁一闪，杰克事先预判到了他的位置，一脚把他踹倒在地，雷远征巨大的身型乌云盖顶一样压了上来，张念祖就地翻滚，刚起身就又中了杰克一拳。
刘新亮那边首当其冲的对手居然是杜恒，这个刘老六嘴里的“病秧子”此刻一改往常病娇之态，出手无比凶猛，刘新亮左躲右闪，左脸还是挨了一下，他瞬间感觉自己的力量还是要差着一筹，强人族战士没有老弱一说，但到底是有小的，毕竟战士也要有个成长过程，13岁的少年，肌肉和骨骼还没有完全发育，就像刚生出鬃毛的小狮子，对付土狼是够了，还不足以和成年雄狮抗衡。
白先生见这边稳了，飞跑着来参与合围张念祖的战斗。
杜恒又一拳把刘新亮打得晃了两晃，冷声道：“你现在要走我不拦你。”
“噗——”刘新亮把一口血全喷在他脸上，趁他抹脸之际同样一拳把他打得后退了十几步，杜恒勃然大怒，脚一蹬地猛冲上来……
雷婷婷把钱夫人扶到张念祖车上，把车钥匙交给徐赢东道：“你来开车。”然后二话不说就往回跑。
徐赢东愕然道：“你干什么去？”
“我去帮念祖。”
徐赢东无语道：“你去了不是找死吗？”
雷婷婷钻进了白先生开来的车里，车门没锁，但是钥匙不在车上，雷婷婷一把拽开了线路盒，开始辨认起电线来。
刘老六道：“你这是要……”他马上意识到雷婷婷是要开着这辆车冲进去救人。
雷婷婷冲他一笑道：“蚁族的初级教程里就有偷车的科目。”她冲还在发愣的徐赢东道，“你快去和族人们汇合！”
徐赢东这才发动起车子，魏彪从副驾驶的储物盒里翻出一个改锥跳下车摔上门，径直往谷仓里奔去。
徐赢东抓狂道：“你又干什么去？”
“那里面的是我外孙子！”说话间魏彪已经跑远了。
刘老六把钱夫人安顿好，从外面关上了车门，对徐赢东道：“现在你只有赶紧去找到你的族人才能救得了我们。”
“你呢？”徐赢东已经快疯了。
“我不能给蚁族丢人！”刘老六从地上捡了块石头跟在魏彪后面也冲向了谷仓。
徐赢东在后面喊：“就为了挣个工资，值得吗？”
“错！是高工资——你快走！”
徐赢东无奈，开车顺原路快速返回。
所以杜恒再次扑向刘新亮的时候，他的视线里突然多了两个老头，一个举着改锥，一个拿着石头，他们飞快地越过了刘新亮，一左一右攻了过来，杜恒微微冷笑站住，待人跑近，两个手肘左一抬右一抬把两个老头都打得坐在了地上，脸上的血后知后觉地喷涌而出。
魏彪晕晕乎乎地跌倒在地，恍惚中见对面地上坐着个老头，满脸是血牙也被掉了一颗，起初还以为那是面镜子，后来才反应过来是刘老六。他沮丧道：“你跟来干什么？”
刘老六咧嘴道：“我说他能打你几十个你还不信，所以跟进来看你的笑话。”
“现在呢，你怎么也挨打了？”
“你先说你信了我的话没？”
“信了。”
刘老六得意洋洋地一笑道：“我这人就爱争口闲气，你信了就行。”
第三百三十四章 兽夹
刘新亮见魏彪挨了打，趁杜恒端手冷笑的时候猛的扑到他身上，二人刚才还是你来我往的战士，这时就像野兽一般全无招法地扭打在一起，刘新亮力量不及，但是胜在灵活，杜恒这些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在大把钞票的供养下俨如古代的帝王一样，偶尔跟人动手也要讲究个仪态，突然遇上这种狠打狠拼的街头少年总归是有点跟不上节奏。
魏彪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举着改锥凑到二人近前，刘新亮冷丁全身弹起攀在杜恒身上道：“老头子，扎他！”
杜恒上半身一时被刘新亮缠住露出了肩头的空当，魏彪却迟迟下不去手，他跟杜恒是两个世界的人，但是也被刘新亮伺候得锦衣玉食，平时他只负责说些狠话，真让他动手他也含糊。
刘新亮马上就要坚持不住，他喝道：“你不扎他咱俩都得死这儿！”
魏彪一震，手上的改锥嗤的一下扎在了杜恒肩膀上，杜恒大怒，也在瞬间将刘新亮甩开，挥拳往魏彪脸上打去，却见魏彪身子毫无端由地往后平移了数步，低头一看，原来是刘老六拽住魏彪的裤腿把他挪开了。
杜恒看看肩头的改锥欲哭无泪，接着不可置信道：“你竟敢扎我？”
刘老六对魏彪道：“你知道这一改锥有多贵吗？”
其实那改锥只是浅浅地戳在皮肉上，要放在阿三和雷远征身上，这种伤跟扎了根刺没什么两样，但是杜恒眼见有血沁出，又带着哭音道：“你竟敢扎我！”
刘新亮不耐烦道：“你是复读机吗？接下来是不是要像小姑娘一样哭一鼻子？”
杜恒用两根指头把改锥捏下来烫手似的扔掉，咆哮道：“我要杀了你们！”
刘新亮打个哈哈道：“想到一块去了！”
两人再次纠缠到一起，刘新亮是下了拼命的决心，可杜恒这次却疑神疑鬼，总担心肩头的伤口把他的血放光，此消彼长之下陷入了僵持局面。
雷远征见主子受了伤，几次都想脱离战团前去帮忙，杰克喝道：“不要分心！”
这边三对一，张念祖已经陷入被动，雷远征和杰克一左一右呈交叉之势，中间的白先生反而担当起了主攻手，张念祖一旦分心还击其中一人就会遭致另外两人的趁虚而入，只能慢慢向墙壁靠拢，但这三个对手都是狡诈滑狠之辈，刻意控制着攻击方向，所以几个人始终在保持屋子当地混战。
经过特训张念祖拥有了坚韧无比的皮肤，可是血再厚也有耗光的时候，光挨打肯定是不行的。在这种时候，他没有时间去想失败了怎么办，也没有工夫发出“马上就要赢了结果在最后一秒被翻盘”的懊悔感悟，他全身心地沉浸到战斗里，他把自己保护起来，观察着外面的世界——杰克一直在统筹全局，但他顾虑最多，比起两人第一次交手，他如今几乎只负责动嘴，他的心态不难理解，他也唯恐在这场占尽优势的终局之战中被人翻盘，万一在这种时候落下重残，无疑也会丧失继承祖爷之位的资格，那他的一切心血就都白费了。
雷远征虽然是强人族的叛徒，但他还是有黄金侍卫的底色的，对主人忠诚，作战勇猛，在这一战中更是全心投入不计得失地猛打猛冲，因为只有打赢这一仗才能换来他主子的命，换来他的前程，张念祖能隐隐地听到他沉闷的呼吸，但马上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这种程度的战斗，对雷远征来说不应该如此艰难，他往雷远征胸口瞄了一眼顿时了然：他在雷家别墅受的伤还没好，黄金侍卫纵然恢复力惊人可也不是妖魔鬼怪，雷远征胸口塌陷了一块，随着身动拳动那地方也呼扇呼扇地起伏，显然肋骨都被撑开了。
白先生此时反而是顾虑最少的，他在蚁族的卧底身份已被揭穿，作为工具人他已没有了存在的价值，作为17户侯的后人，这一战赢了生，败了死，所以他的进攻最积极，张念祖放任着他，慢慢摸熟了他的节奏，杰克瞧出了端倪，喝道：“小心他——”
可他终究晚了一步，白先生冷丁闷哼了一声，一条胳膊骤然耷拉下来，原来是被点金指点断了小臂。张念祖趁此机会飞跑开去，杰克和雷远征瞬间都堵在了门口的方向，却不料张念祖反而反向掠去，两人对视了一眼，又都缀在他后面追击。杰克冲白先生道：“你怎么样？”
白先生咬牙道：“不碍事！”
张念祖立在屋角喘了口气，见追兵赶来，身体贴墙而行，就这样一人在前三人在后他们绕着屋子转了一圈，雷远征跑得费力，便定在原地等张念祖自投罗网。
张念祖跑到楼梯口飞身上了楼，又接着在二楼绕壁游走，杰克和白先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起堵在阁楼口子上。
阁楼顶有个小小的窗口，一来是装饰，二来作换气之用，按理来说是不能供人通过的，张念祖右手食指在它周围连点几下，接着一推，那窗口连带着一块铁皮被推了出去，瞬间变成了一个大大的洞口。
杰克变色道：“这小子要跳窗——雷远征去外面截住他！”
雷远征捂着胸口向外跑去。
张念祖钻出窗外站到谷仓屋顶之上向下俯视，一眼正看到刚发动着汽车的雷婷婷，二人隔空对望，张念祖忽然冲雷婷婷笑了笑，然后冲她指了指谷仓，又比了个“ok”的手势……
雷婷婷点头，猛踩油门，汽车吼叫着撞向谷仓大门。
正在和刘新亮缠斗的杜恒眼见张念祖消失在窗口边，讥诮道：“你舍身保护的祖爷已经自己跑了，你还在这替他卖命吗？”
与此同时张念祖又顺窗口跳了进来，他冲愣在楼梯口的杰克和白先生露齿一笑，掐算着秒数。
“轰——”雷婷婷开着车猛撞进来，把正往门口跑的雷远征撞倒在地，随着震动，偌大的谷仓忽然整个垮塌下来，张念祖也于这一秒跃下阁楼飞扑向刘新亮等人。
原来张念祖刚才在绕墙壁游走的过程中已经把这个由铁皮做成的谷仓用点金指点了一圈，他就像一把极其锋利的刀快速切过厚实的蛋糕，雷婷婷这一撞把蛋糕撞成了两截，骤然倒塌之下，站在阁楼上的杰克和白先生被甩了下来，谷仓顶子上的吊灯、木块、玻璃一起向地面砸落，张念祖凌空飞下将刘新亮推在地上的刘老六和魏彪身边，自己用身体撑在他们头顶，把后背对着屋顶做挡箭牌。
一声巨响之后，上面的半个谷仓斜着叠在下面的谷仓上，远远看去像支巨大的兽夹咬在了一起，掉落谷仓的边缘切进地面，离张念祖用身体搭成的防护伞只有不到五公分——再偏这么多的话，张念祖和他庇护着的刘新亮等人绝对会被一起砸死！
第三百三十五章 最后的体面
雷婷婷从被砸得扭曲变形的车里跳出，飞奔向张念祖，刘新亮也一跃而起，叫道：“祖爷！”
张念祖踉跄着站起，扭动着肩膀，他后背上扎进去一块披萨大小尖锐的玻璃，随着肩膀来回动弹，在骨缝里不停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嘎之声。雷婷婷几乎吓傻，想帮助他却又不知该怎么办，张念祖冲他勉强一笑道：“我没事——以后这个地方更不容易受伤了。”
地上的两个老头仰面朝天，惊得一时还没回过神来。
雷婷婷眼睛发红，稳了稳心神用袖口垫在玻璃上双手去拽，竟然没能成功。
这时杰克从一堆废墟中猛然站起，他灰头土脸神情张狂地扑向张念祖，嘶声道：“杀了你就一切都解决了！”
刘新亮斜插里挡在张念祖前面，杰克一拳将他打飞，片刻不停地继续从废墟堆上俯冲下来。
张念祖轻轻把雷婷婷推开，瞬间也像头愤怒的雄狮一般迎上去，两人在满地的狼藉里展开了又一次拼斗，如果说杰克以前还在挣扎过是让张念祖死还是活的问题，那他这次再也没有半点犹豫——就是要张念祖死！两头雄狮争一个狮王的位置，既然没有愿意退出的，那就只能死一个，这是自然界的法则，人也是要遵照这种法则的。只有张念祖死杰克才能活，至于名、利这些东西，只要有强人族的战士在，就都不是问题！
两人交手数次，此战之惨烈可谓空前绝后，杰克已抱定就算废一只手也要取张念祖性命的决心，一手制衡他的速度，一手无所顾忌地直奔要害猛击。张念祖玻璃在背，半边身子运转不灵，杰克渐渐上手，右拳在他心口每每砸出圆坑，张念祖待他再次逼近，忽然原地旋转，背上的玻璃就像一根翅膀似的扇向杰克，杰克顺手将它拔出，然后运臂直刺，那玻璃利剑般插向张念祖咽喉。
张念祖顺着杰克攻来的方向探手一捋，放任玻璃剑抵上脖子的皮肤。杰克眼中放光——就算皮肤再如何坚韧，势必不能阻挡这一下的威力！
“啪——”
玻璃剑尖在触到张念祖咽喉处的瞬间竟然戛然而断，原来张念祖已用点金指将它中段点成暗伤，这时一碰到阻碍便断为两半，张念祖抄住落下的半截玻璃，把它反刺向杰克的咽喉，杰克慌忙中奋力转头，噗的一下扎进了他的锁骨下方。
一合结束，张念祖背上血流如注，杰克也血满前襟。
杰克在经过片刻愕然之后，忽然嘶吼道：“张念祖，你终于也起了杀机了！”
张念祖喝道：“这下你满意了吧？”
两人再次同时扑向对手，张念祖在即将交手的一刻突然侧身从杰克旁边掠过，下一秒他已站在杰克背后，右手食指反探在他腰眼上一点，杰克愕然回头道：“你这是……”话音未落他已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杰克吃惊道，“这个地方又没有骨头，你是怎么做到的？”
张念祖喘息了一声道：“谁说点金指非得点骨头？一块破布都有它的薄弱点，何况人的肌肉。”
杰克挣扎了几下始终没能站起，只觉腰上的肌肉既像失去了知觉又像是倍加敏感，那地方如同有一个水波纹在圈圈扩散，他几次发力试图站起，力道到了腰眼那里就被断点阻拦，杰克道：“你有这本事为什么刚才不用？”
张念祖道：“你怎么知道我没用，我不知在你身上点了多少下，只是这一下成功了而已。”
杰克冷笑道：“你倒也坦诚。”
张念祖此刻也倍感虚弱，他斜靠在废墟上道：“你认不认输？”雷婷婷急忙跑过来帮他包扎伤口。
杰克索性放弃了站起来的努力，道：“你我之间没有输赢，只有生死。”
刘新亮双手搬起一块石头站在杰克上方，对张念祖道：“祖爷，让我砸死他吧？”
张念祖道：“杀人解决不了问题。”
杰克讥诮道：“这话放到别处对不对我不论，但放到你我的事情上肯定不对，咱俩今天必须得死一个才能解决。”
张念祖不做理会，对刘新亮摆摆手道：“把石头放下。”
刘新亮道：“放在他头上还是放在地下？”
杰克脚一蹬地猛的蹿出十来米，接着一跃而起，狞笑道：“这孩子做事决断，我喜欢。”他让开刘新亮正想再次扑向张念祖，身后忽然传来几声刹车声，头前领路的是徐赢东，跟在他后面的是一辆宝马车，开车的是阿四，接着李长贵和阿三等人都跳下车，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杰克知道大势已去，他停下脚步，默然地站在一边。
李家叔侄纷纷跑向张念祖，原来他们开的是红先生的车，在赶来的途中因为道路不熟又耽搁了一阵，直到徐赢东和他们碰了头。
张念祖示意李家叔侄自己没事，左右环视道：“杜恒呢？”
刘老六伸手一指道：“在那儿。”
在一片瓦砾堆中，雷远征面朝天躺着，倒下来的半截谷仓齐膝压在他双腿上，一块锈蚀了的铁皮深深扎在他小腹里，而杜恒，则像婴儿一样被他护在背后。
李长贵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对身边的阿三道：“这人虽然该死，但是护主的心思是真的，可惜他护错了人。”
雷远征挣了几下没能挪动半分，于是瞪视着李长贵，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架势。
张念祖道：“把他弄出来吧。”
李家叔侄先把杜恒扒拉到一边，阿三阿四合力把谷仓抬了一条缝，李长贵把雷远征拖了出来。
雷远征强忍剧痛一声不吭，两条腿在地上拖出两条血线，徐赢东跑上前救助，跑到半路就皱着眉放慢了脚步，雷远征的两条小腿已经被谷仓压成了两团肉饼，夹杂着骨头碎渣淌了一地，徐赢东走到张念祖身边道：“命丢不了，但是腿保不住了。”他的情况和阿四不一样，阿四从高空掉落导致粉碎性骨折，把碎骨并起来利用黄金侍卫超强的愈合能力尚且等了好久。雷远征的腿则是被砸成了肉沫，积木打乱了可以重拼，但是烧成灰就再也无法复原了。
雷远征见众人目光异样，顺着他们的视线他终于看到了自己的腿，然后冷丁发出了一声哀嚎。
徐赢东能做的其实有限，可出于医生的职责他还是打算上前替雷远征包扎。李长贵拦住他，对雷远征道：“徐大夫要替你止血，你不会干蠢事吧？”
雷远征嘶吼道：“谁也不许碰我，谁碰我我杀谁！”
徐赢东道：“让我包扎，以你的恢复力晚上就不大能感觉到疼了。”
雷远征咬牙道：“不包扎的话，我会死吗？”
徐赢东道：“不会，无非是多受几个小时的罪。”
雷远征怒目道：“那也不用你，滚开！”他突然伸手握住小腹上的铁片奋力一拔，骤然的失血和剧痛使他几乎晕厥，却没能把它拔出来，他浑身摸索着，才想起自己的壁纸刀早在雷家别墅就丢了。在极短的时间内他似乎很快恢复了平静，抬头看着李长贵道，“给我个体面吧。”
李长贵道：“你想要怎样的体面？”
“杀了我。”
李长贵道：“这样的体面我给不了你，你要是我的朋友我或许会考虑一下，但你是我的敌人，不屠戮伤兵是我的体面。”
雷远征仰天大笑道：“堂堂的黄金侍卫连自杀的力气也没有了！”他满脸狰狞道，“刘跃进是我杀的，你们不该为他报仇吗？”
阿四道：“你的主子就在边上，你怎么不求他去？”
雷远征望向杜恒，杜恒此刻失魂落魄地呆立着，恍惚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会到了今天这一步？”
第三百三十六章 族和工业革命
废墟里，白先生狼狈不堪地钻了出来，他耷拉着一只手臂，用征询的眼神看向杰克，杰克冲他摇了摇头，再打也是枉然，杰克既不纠缠也不跑，而是静静地看着李长贵等人收拾现场，也不知在等什么。
又过了一会其他的战士们也纷纷到达谷仓之外，这时天已大亮，他们有打车，有的会修车，被电豌豆打晕的六个战士已有三个苏醒过来，他们看到谷仓的一幕无不咋舌。
阿萨莘从一辆车里下来，杰克冲她一笑道：“你来了？”
阿萨莘也一笑道：“来了。”
杰克愣了一下，他在心里早就准备好了好几套方案：如果阿萨莘见了他就哭怎么办、上来就打怎么办、对他不搭不理怎么办，可唯独没想到她居然也能谈笑自若。
杰克试探道：“跟了张念祖……他对你好吗？”
阿萨莘耸肩道：“人家不要我。”
杰克看着阿萨莘，无限感慨道：“你我……怎么会这样呢？”
阿萨莘道：“是啊，怎么会这样呢？”
杰克道：“你是不在生我的气？”
阿萨莘急忙一摆手道：“别整腻腻歪歪那一套，你我之间从来就只是主子和下人的关系，我曾经着迷你的杀伐决断，后来发现自己也成了你杀伐决断的一部分，你从来没说过拿我当你的女人，棋子就要有棋子的自觉，所以你也没错。”
杰克道：“张念祖到底好在哪了？”
阿萨莘似乎不愿意再和麻木不仁的人多说，只露给杰克一个背影，挥了挥手道：“去问李二虎吧。”
杰克茫然道：“李二虎是谁？”
李二虎霍然挺直了腰杆，大声道：“我就是李二虎——念祖哥勇敢仁义，面临困境从不言败，遇到挫折勇于担当，而且就算他是强人族的祖爷也绝不干违法乱纪的事，这些都是你该向他好好学习的优点。”
阿萨莘忍着笑走到张念祖身边，冲身后的杰克努努嘴道：“不是已经出结果了么，他怎么还在这？”
张念祖摇了摇头。
李长贵清点了到场战士的人数对张念祖道：“咱们的人到齐了。”
杰克这时忽然跳上废墟，向下招了招手道：“诸位族人，我叫杰克，从明朝明成祖推算，我是第87代祖爷。”
众人尽皆错愕。
杰克一笑道：“说明白点，我就是带着17户侯去了欧洲那一任祖爷的后代。”
大伙这才恍然，这次接到张念祖求助能快速驰援的都是对强人族有认同感的族人，对这一著名历史事件都不陌生，但还是有一部分人觉得莫名其妙，把他们叫来的祖爷明明是张念祖，如今怎么又跳出来一个祖爷？
李长贵扬声道：“没人承认就自己封了自己一个祖爷，你是不是有点不知羞耻？”
杰克针锋相对道：“这可不是自己封的，我祖先王乐天当初已被选为强人族第67代祖爷，我这一支才是正统。”
李长贵道：“强人族战士一千余人，加上家属好几千人，跟着你祖先去欧洲的只有17个人，按你这么说，是这好几千人背叛了18个人？”
杰克昂然道：“没错，正统就是正统，又无关人数。”
赵青道：“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自己是叛徒的后代——那夏商周秦这几朝君主的后人突然在唐宋元明时期跳出来说自己才是正统，难道当时的皇帝也得主动让位给他们？”
杰克道：“你这是诡辩，夏商周秦是正常的朝代更迭，他们是失道丢了天下，我祖先做错过什么吗？”
张念祖对李长贵和雷婷婷他们道：“原来他不跑就是要当众和我掰扯这件事情。”
杨杰道：“既然没做错，为什么只有17个人愿意跟着你？”
杰克道：“真理有时候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老郭道：“啥真理，你说出来我听听。”
杰克道：“欧洲很多国家现在都是有国王和王室的，就拿英国来说，女王看似没有实权，可她背后仍掌控着巨大的政治势力和财政势力，这本来是我们可以预期达到的高度。”
刘倍捅捅身边的刘二倍道：“他说的你听懂了吗？”
刘二倍摇头道：“没听出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杰克换了种方式道：“如果你们的祖先当初肯去欧洲，在场的各位说不定就是王公贵族，如今大别墅住着，法国红酒喝着，有专门的医护官和手工定制匠人为你服务。”
老郭拢了拢稀疏的头发道：“那些在文明社会中的王室都是经过无数次内斗外斗的洗礼、无数次偶然和必然的挑选才得以留存于世的，我问你，你打算怎么让族人们躲开工业革命的大潮？”
刘二倍苦着脸道：“更听不懂了——”
杨杰诧异地看着老郭，小声道：“这些话咋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你到底有病没病？”
老郭道：“瞧谁不起呢，我当然有病！”
杰克道：“他的意思是新兴的资产阶级掌握了工业革命的红利推翻了封建君主的历史阶段，这事儿很简单，只要我们的族人在一起，没人能用暴力搞定我们，今天蚁族的失败就是很好的证明。”
魏彪努力平复着惊魂未定的心情，这时踱到场地中间道：“我说两句。”
刘新亮无语道：“老头子回来，这里最没资格说话的就是你。”
杰克道：“请讲。”
魏彪道：“你们说的革命啊历史啊什么的我一概不懂，只有别墅和红酒那听明白了，我就想问，这种好事现在还有吗？”
刘新亮道：“他的意思是当初我们的祖先跟着他的祖先去欧洲攻城略地的话，说不定会有，但是那样的话咱爷俩也就见不着了。”
“哦，这样啊。”魏彪道，“假设的东西咱不提了，我就最后一个问题——强人族有笔钱，以前会固定时间发下来，现在没有了，是你们两个祖爷中谁的问题？”
杰克摊手道：“当然是在谁手上丢的就是谁的问题。”
魏彪道：“那么我们要跟着你们谁才能继续领这笔钱呢？”
刘家三兄弟道：“就是，说那些虚头巴脑的干啥，这才是我们最关心的。”
第三百三十七章 投票
李长贵见族人们的目光从谁该继承祖爷之位转移到钱上去了，心中隐隐不安，说到钱，张念祖的经济状况他还是了解的——基本上生活已经不能自理了，若非如此也不会把族人们安置在体育场里。反观杰克和杜恒，都是随手就能买个别墅的主儿，李长贵读书不多，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种话说不出来，可这个道理是明白的。这次来的三十多名族人里，有多少是单纯只为祖爷召唤他不清楚，可像魏彪、刘家三兄弟这种只是为了钱来的绝不在少数。他一个健步跳到杜恒面前，指着他大声道：“这个人多年以前是强人族的会计兼出纳，所有的钱都由他掌管，是他负责每月给族人固定打钱，20年以前，他突然携巨款逃到了美国，所以给大家的钱才会中断。”
众人大哗，七嘴八舌地问：“是不是这样？”
杜恒坐在残垣断壁上微微冷笑，来了个一概默认。
刘倍喝道：“那还等什么，把这家伙抓起来逼他把钱吐出来！”
杜恒断然道：“再过几天我就45岁了，我会怕你们？”
刘倍顿时没了脾气，45岁对战士意味着什么在场的人都清楚。对一个再有几天就会死的人，威胁是没用的。
杰克摆手道：“各位，钱虽然是这个人贪污的，可是你们想想错全在他一个人吗？如果你们是身系全族利害的祖爷，会把所有钱都交给一个人管吗？”
雷婷婷道：“杜恒是你们强人族的人，祖爷信任他有错吗？你不去追责罪魁祸首，反而抓住这个问题不放，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杰克道：“张念祖，你说呢？”
张念祖道：“我最近在李二虎那看了几本族谱，上面记录着在远古时期强人族的一些活动，当时生活匮乏，祖爷也单派出一个人来管理食物，而且是全部的食物，他们从不担心这个族人会带着大量食物跑掉，甚至也不担心他会多吃多占。我父亲还照着这个理念来管理族中公款，结果就出事了，食物是迟早会吃光的，但是一笔天文数字的巨款却到哪都能带给你光环，能满足人的各种穷奢极欲，从这点上说，他落伍了，有重大失误。”
杰克道：“你承认了！”
刘倍道：“我们现在不想知道是谁的过错，就想知道怎么样才能拿回我们的钱！”
杰克在瞬息之间给杜恒传了一个眼神，那意思很明确：你助我上位，我帮你续命。
杜恒既不点头，也没有表示反对。
杰克试探着道：“杜恒也很后悔，他到了美国以后表示愿意把这笔钱还给族人，不过是通过我的手来还给大家。”
刘倍道：“就是说大家要承认你是祖爷，钱就会回来了？”
杰克道：“这个……”
刘倍不耐烦道：“别绕弯子，你就说是不是？”
杰克道：“是！”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刘倍问两个弟弟：“你们怎么说？”
这时刘老六忽然道：“我捋一捋啊——钱原本是强人族的，后来被杜恒偷走了，现在杜恒抓住了，但是强人族想拿回钱必须得新认一个祖爷。”他总结道，“这是有人在用你们自己的东西收买你们啊。”
李长贵道：“说是要挟更合适。”
杰克道：“我们强人族的事什么时候轮到蚁族插嘴了？”
老郭道：“他是蚁族没错，可道理也是真的，我一个神经病都懂的道理，大家伙不会不懂吧？”
刘二倍对刘倍道：“哥，按理说张念祖和杰克咱都不熟，血统没问题的话，谁当祖爷也无所谓，可是这个叫杰克的这么办事就让人不爽的很，疯子说得对啊，那钱原本就是咱们的！”
刘老六：“诶？”
刘小贝霍然指着杰克道：“快把钱还回来，不然弄死你！”
众人都是好笑，这兄弟三个虽是三胞胎，但真应了民间那句话：大憨二奸三愣。
李长贵带着阿三阿四分列张念祖身边，幽幽道：“祖爷可不是谁当都行的。”
魏彪指指杰克和张念祖道：“区别就是跟着这个有钱，跟着这个没钱。”
刘新亮急道：“老头子，你少丢人现眼！”
“让我把话说完。”魏彪面向众人道，“刚才你们没来的时候，杰克收买我们家刘新亮不成，转脸就要杀了他，这也没什么可说的，敌人嘛。在房塌之前，张念祖本来是可以跑的，但他反而扑过来救了我们，这两个人做人的差距——你们品，你们仔细品。”
杰克冷笑道：“邀买人心谁不会？”
魏彪道：“邀买人心谁都会，拿命邀买人心我还是佩服的。其实最让我服气的不是他救了刘新亮和我们两个糟老头子的命，房子塌下来所有人都不保，张念祖要是心里只有钱的话，他就应该去救杜恒，结果他毫不犹豫地扑向我们，这份选择才能看出一个人内心的想法。所以，要是在这俩人之间投票的话，我投张念祖。”
刘新亮道：“可以啊老头子，原来你还不糊涂。”
魏彪道：“我这一辈子什么人没见过？想骗我可没那么容易。”
第三百三十八章 共同语言
杰克对魏彪道：“虽然按理说你不是我们族人没有投票资格，不过今天情况特殊，在场的人就该人人都有一票，你投张念祖我也没话说。”
李二虎愕然道：“明明你是败军之将，怎么又搞出投票来了？”
李长贵道：“没错，这就不是投票的事情，如果以后天天有人跳出来要搞祖爷竞争上岗，强人族不是成了笑话么？”
杰克道：“天天？除了我祖爷还有几个后代？这个世界上如果只有一个人能跟张念祖争这个位子，那个人就是我——你们黄金侍卫在祖爷人选没有最终定下来的时候就该保持中立。”
阿四指着杜恒道：“你说得轻巧，这个人为什么愿意把钱交给你？再有，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假如你当上祖爷，你准备拿这个叛徒怎么办？”
杰克道：“我正想说这事呢，杜恒潜逃到美国的时候我才是个十来岁的小孩，他贪污公款的事不是我授意的，后来他怕遭到报复急于找个靠山，所以才跟我合作，我们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他想保命我想当上祖爷，这也毋庸讳言，但一码是一码，大家可不要把对他的怒气发泄到我身上，至于怎么处理他……”杰克霍然道，“事已至此，让他把钱还回来是必须的，然后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其实他已时日无多，如果他肯把钱还回来，我们还认他是族人，不让他的名字遗臭万年就算恩典。杜恒，这样的处理办法你同意吗？”
杜恒神色木然地点了点头。
下面的战士们看看杰克又看看张念祖，不少人都着实为难，强人族自古以来就是个唯血统论的人群，有着极其分明的等级制度，所以他们就算从没和李家叔侄照过面，但知道他们黄金侍卫的血统后马上青眼有加，他们从不把女人当族人，但得知阿萨莘的刺客身份后也对她真心接纳，说他们愚昧也好势利也罢，正是这种愚昧和势利让强人族在千百年来保持着对力量的崇拜能横冲直撞。杰克也拥有着祖爷后代的血统，他们可以不敬畏杰克，但不能不敬畏他的血统。
白先生扶着右臂冷丁道：“投票倒也不失为一种公平的法子，不然这两个人都有继承祖爷的资格，难道让他们自相残杀最后活的那个来当祖爷？”
阿四道：“你是最没有资格谈资格的——你现在是以蚁族的身份还是强人族的身份说话？”
白先生凛然道：“我们17户侯一直被你们当成笑柄，但是几百年来我们一心一意地跟着杰克的先祖，是因为我们相信我们的选择是对的，我多年来苦心孤诣地潜入蚁族内部，为的是终将一日把它搞垮，甚至能为强人族所用，说到底，我和杰克也是为了强人族能强大兴盛，我现在是以一个战士的身份跟你说话，我与在场的各位并无不同，只是立场迥异，我们17户侯的忠勇也不输给你们，如果人少是一种原罪，那你们一拥而上把我和杰克干掉就是了，多年以后，你们能保证你们的内心依然平静吗？”
雷婷婷道：“说得真好听，为了不暴露身份去杀阿萨莘，你的内心平静了吗？”
白先生道：“为了大局我只能这么做，至于内心——”他忽然面向阿萨莘深鞠了一躬道，“我给你赔罪了。”
阿萨莘闪到雷婷婷身后，笑嘻嘻道：“我跟杰克早已恩断义绝，但也没想落井下石，这半天不说话已经是在帮着他了，你鞠个躬就想敲砖钉脚让我原谅你们那是不可能的，以后别再招惹我！”
老郭不耐烦道：“啰嗦了这么半天到底要怎么办？”他转而又道，“我看就投票吧，投票好玩。”
杨杰双手用不上力气，下巴冲张念祖努了努道：“我觉得这个祖爷就挺好，跟他待了两天也有感情了。”
杰克道：“你跟我待上两天说不定也会有感情。”
杨杰打个寒颤道：“没那工夫。”
老郭道：“我听说藏獒一辈子只能记住一个主人，是因为它们智力低下记不住第二个主人的缘故。”
杨杰道：“那你是什么？”
老郭道：“我跟你们在一起我就是搅屎棍。”
杨杰看看身边的赵青，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觉得哪里不对……
杰克道：“投票之前我还有话说。”
刘老六道：“怎么，还要搞个竞选演讲？”
杰克道：“就算是吧。”杰克看看下面的众人道，“你们没来之前我本来是可以跑的，就算我现在跑你们也没人能拦得住我。”
老郭不服道：“你百米多少？”
杨杰无语道：“你不要搅和了行不行，听他说。”
杰克眼睛微闭沉默了片刻，愕尔睁眼道：“强人族自诞生那天起就注定是要战斗的，先祖们曾经的强大和荣耀我们没能亲眼见证，但是蚁族的存在就是证明——蚁族是做什么的？他们无非是靠贩卖我们在哪里活动、有什么计划这些消息活着的寄生虫。”
刘老六讷讷道：“你有事说事，别黑我们。”
杰克道：“强人族所过之处，原本有战争的地方也会变得和平，为什么，因为我们强大到可以引起整个人类社会的恐慌，面对强人族还内讧无异于自取灭亡，可你们想过没有，为什么拿了一手好牌的强人族一直处于到处游荡的状态？”
老郭投入道：“为什么呢？”
杰克道：“答案就是问题本身，因为我们太强大了——豺狼和土狗在争一块鲜肉的时候看见狮子过来只能把鲜肉拱手相让，在诸侯乱斗的时代，我们从两个正在打仗的诸侯边上过，他们会先停战，然后各自交钱请我们离开，这种事情变成常态以后导致强人族在漫长的历史时代里变得散漫又骄傲，也错失了最大有作为的时机。明朝的中国已经成为了一个集权的帝国，这意味着什么？”
老郭道：“意味着什么呢？”
杰克道：“意味着这时候我们再想自立为王已经很困难了，我祖先王乐天看到了版图散乱的欧洲，所以我说各位的祖先要是跟着王乐天出走，说不定现在都是王公贵族。”
老郭认真点头道：“早动手的话确实有这种可能，至于工业革命……嗯，第二次工业革命带来的技术翻新还不足以撂倒我们，最后只能和平演变，所以我们成为钉子户也是可以实现的。”
杰克意外地看着老郭道：“想不到强人族里还有你这样的高人，能和我有这么多共同语言。”
老郭拢了拢头发道：“正常，因为我是神经病嘛。”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一场辩论
随着一阵哄笑，杰克淡淡道：“其实从17户侯的出走就是强人族的一个拐点，你们在那之后彻底失去了进取心，开始过上了随波逐流的日子，到后来甚至分崩离析，曾经无比荣耀的强人族成了一片散沙。”
下面的人敛起了笑容，杰克说的这一情况也是真的，如今族人互不相识，彼此能联系上的无非一两家，当年强人族那热血的传说似乎已经跟现在的族人没有了关系，最多就是闲极无聊时畅想和缅怀一下，像极了普通人喝多后的吹嘘。
杰克道：“我们适应不了普通人的世界，就像雄踞山林的猛兽待在笼子里就生不如死，据我所知，咱们的族人大多都没有工作，多年来靠着公款的救济过活，自从上一代祖爷把钱弄丢之后一下子就陷入了狼狈，你们中很多人是不是连来这里的机票都出不起？”
众人面面相觑，因为确实有人被这个问题困扰着。
杰克盯着张念祖道：“你还能说这不是历代祖爷留下的隐患吗？而且有一个规定我不能理解，为什么族人不能参与赛跑、游泳、拳击这些竞技体育，难道我们不是人？”
这句话又引起了众人的一片讨论。
刘老六道：“这个我和张念祖聊过，强人族的战士当然是人，但就像老虎和猫都是猫科动物，你把它们放在一起比赛公平吗？”
杰克道：“你弱你有理，我强我有罪？”他再次面向大家道，“我这次回来就是想改变一些东西，让你们换一种活法，做一些事情。”
杨杰道：“比如呢？”
杰克道：“比如先把族人聚集起来。”
杨杰道：“然后呢，做什么？”
杰克微微一笑道：“只要族人们聚起来，做什么都是水到渠成——你们应该懂的。”
赵青道：“我们可不做犯法的事。”
杰克道：“法？法只是一部分位于高层的人定下的规则，我们不做违法的事，但我们可以成为制定规则的人。”
人们听了这句话有的微微变色，有的颇受震动，一时无人搭话，气氛也变得有些诡异。
老郭像辩论赛主持人一样指指张念祖道：“他说完了，该你说了。”
张念祖道：“我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是怎么想的。”
老郭道：“那也说一说，兼听则明嘛。”
张念祖顿了顿道：“我是几个月前才知道强人族的，我有个发小叫赵维明，我记得我们当初第一次听到强人族的传奇时，就像向往武侠世界的小孩子发现了一把绝世宝刀，然后又在猝不及防中得知自己就是很多人要找的祖爷，我也瞬间从故事的倾听者变成了这把宝刀的一部分，而且不是刀柄也不是刀背，而是刀刃。身怀利刃杀心自起，这是我这段时间的真实感受，在一个奇妙的时间点，我从人人觊觎的唐僧变成了孙悟空，那些从前能轻而易举置我于死地的人也轻而易举地被我踩到了脚下，这时候我起了杀机，你不得不承认，把一个奸邪之徒改造得走上正途，远比杀掉他们要困难得多，我之所以没有下手，后来也扪心自问过，到底是我怕惹上更大的麻烦还是出于伦理道德的顾忌，这才是让我最警醒的。”
阿萨莘道：“你要是那种能随手杀人的祖爷也就没今天这么多麻烦了。”
雷婷婷道：“也没你了。”
张念祖道：“勇猛善战是强人族的天赋，但天赋不能成为生活的全部，一个画家不能一天24小时都在画画，长跑运动员从家到体育场也得坐车，天赋只要让它在合适的时候发光发热就好了，指望全世界都屈服于某个人的某种天赋，这种想法是危险的。小孩子才爱炫耀，大人们却总说财不外露，强人族历代的祖爷已经把全部的智慧都用在了平衡我们的天赋和生活之间，我们自由自在了几千年，没有变成穷兵黩武，这是值得庆幸的——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如果我们的祖先当初一味地占领、扩张，再占领，再扩张，谁能保证我们能一直胜利？”
杰克道：“只要族人们在一起，谁都不能把我们推翻。”
张念祖摇头道：“没有一个国家和朝代被淘汰是因为单纯的武力下降，反过来也是一样。锐意进取总能让人热血沸腾，可谁也说不好是进取还是倒退。关于你说的族人不能参与普通人的竞技这件事，我一开始也不太明白了，可是后来想通了，如果人们突然有一天发现：长跑冠军、短跑冠军、游泳冠军、投掷冠军甚至是篮球和足球明星都出自同一个种族，你猜他们会怎么做？与其说是为了保持公平，不如说是为了自保藏拙，老祖宗们早就想到这一点了。”
杰克道：“腐朽！自甘堕落。”
老郭拍手道：“自由辩论环节结束，我总结一下——”他指指杰克道，“这个总想着搞个大事情。”又指指张念祖道，“这个主张别闹腾，大家准备投票吧。”
众人都笑：“特么神经病总结得真好！”
这时张晓亮道：“我也有话要说。”
老郭道：“有人要加环节，大家表态让不让他说？”
众人其实都在犹豫，杰克的想法很有煽动力，张念祖说的也句句在理，于是纷纷道：“让他说。”
老郭双臂直直地冲张晓亮一推送：“说出你的梦想！”
张晓亮面向杰克道：“杰克，你那天跟我说的话我回去仔细想了——去占领一个小国家，我心动过，还特意研究了一下世界地图，发现其实你这个想法是有可操作性的，在人类自诩高度文明的现代，其实还是有很多不被关注的死角，比如非洲。”
杰克眼睛一亮道：“没错。”
张晓亮道：“可是我突然发现一件被忽略掉的事情，我们去‘占领’一个地方，势必那个地方就会有流血事件，你这个念头刚起，就有人在为你的想法要埋单了。”
杰克道：“那些人活在军阀的统治下，本就是生不如死的。”
张晓亮道：“我们的族人也会有损伤。”
杰克道：“我只能说，利在当代功在千秋，浑浑噩噩和轰轰烈烈没有中间的路可走。”
张晓亮摇头道：“正是被你忽略掉的部分让我觉得你特别可怕，我投张念祖一票。”
老郭又跳出来道：“投票开始，选张念祖的有多少？”
杨杰道：“我也投张念祖。”他见老郭笑眯眯地看着他，无奈道，“我是藏獒，行了吧？”
刘倍对刘二倍和刘小贝道：“兄弟们，你们怎么看？”
刘小贝道：“要说选谁我其实真的无所谓，跟着杰克打工也行，继续在家混日子也过得下去，可是咱们要走了老婆孩儿怎么办？”
刘二倍冲杰克道：“就是的，你要忽悠人早几年来啊，现在都拖家带口了，跟着你跑到非洲我们的家人怎么办？”
徐赢东看着张念祖道：“咱们有言在先，我可是为了钱来的。”
张念祖道：“没错，所以你不选我我也可以理解。”
徐赢东道：“可我是个医生，我们毕业的时候宣誓过要救死扶伤，我要钱也是为了救人。”
张念祖道：“那算我欠你的。”
“记住你说的话啊——”徐赢东举手道，“我投张念祖。”
现场的人纷纷举手，除了李长贵他们几个根本不用问的，几乎全都表示支持张念祖。
杰克看着这一幕，微微叹气道：“从根子上烂了，无可救药了。”
徐赢东道：“其实你最大的错还是没有以史为鉴。”
杰克道：“什么意思？”
徐赢东道：“强人族的战士也好，斥候也好，都无惧生死，可你想过他们为什么下不了和世界决裂之心吗——因为他们有家人，人性有善也有恶，可照顾家人是天性，我们都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你败就败在自以为是上，因为你从不在乎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