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换防
接下来的几天，李二虎把防爆叉的套路方法教给阿三并时时练习，两个人无论是对抗还是配合已经日渐纯熟。其实凭阿三的运动天赋，这东西半个小时就能熟练掌握，之所以一开始有抵触心理，是因为野马只喜欢在广袤的草原上奔驰，你限定它在赛马场跑圈，它必然觉得受了拘束，再有……可能是觉得有些羞耻？
李长贵有时也会参与一下，叔侄三个现在都因为成了没用的人而心里憋着气，偏偏张念祖最近愈发神神秘秘，每天晚上回家睡觉都照例提着工具包，回到房间就叮叮当当一阵，谁也不知道他在床上都干了什么需要这样不停地修……
除了睡觉，张念祖就是捻着那条绳子坐在一个地方发呆，神情时而平淡如水，时而怒目圆睁，长胜街上其它店铺的人都大摇其头，以前这家修车铺原本是街里的标杆，如今生意也不好好做，全变成了中二病。
这天，一个身材窈窕头发顺滑的漂亮女郎从长胜街走过，两边修车铺的坏小子们把两根指头蜷进嘴里，刚想吹，待看清这女郎的样貌后又都悻悻地拿了出来，虽然那家领头羊店的生意不行了，毕竟张念祖余威犹在，原来这女郎是雷婷婷。
雷婷婷目不斜视地走到街对面的房车前，跟刘老六握了握手道：“六爷辛苦了，收到通报了吗？”
“收到了。”刘老六把随身的小包一背，回头对诸葛刀锋和夏侯霹雳道，“记住，以后雷婷婷是你们的直接领导，我要执行别的任务去。”
两个人有些惊诧地站起来，手足无措。
刘老六往下按了按手道：“至于吗，换防没见过？”
诸葛刀锋道：“怎么不把我们也换了？”
刘老六道：“你还不乐意了，把我一个糟老头子换成个大美女，你有啥抱怨的？”
夏侯霹雳道：“可大美女是名花有主的！”
刘老六瞪了他一眼：“这话可不许乱说啊——我交代一点，你们和张念祖可以有简单的交流，但不许交往过密。”他扭头问雷婷婷，“通报上是这么说的吧？”
雷婷婷面无表情地点头。
“行，走了。我去那边也打个招呼。你跟我一起吗？”刘老六问的是雷婷婷。
雷婷婷默认，两个人一起朝街对面走来。
从雷婷婷在长胜街出现的那一刻，这边人的目光就都傻呆呆地跟着她，见她走过来，阿三阿四一起叫道：“阿嫂！”“婷婷姐。”
张念祖看着雷婷婷，却从对方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的情绪波动。
刘老六径直走来对张念祖说：“以后她负责看着你们，不用我介绍了吧，咱别搞得那么形式主义，跟三流电视剧套路似的。”
雷婷婷对阿三阿四道：“以后叫我雷婷婷，不要乱喊。”
张念祖注视着雷婷婷的眼睛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雷婷婷略微闪躲道：“没有为什么，执行任务而已。”
刘老六道：“好了，我走了以后你们可以再聊一会。”他看看这对年轻人，神情复杂又古怪道，“你俩以前怎么回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我得重申一点，蚁族和强人族绝不能有瓜葛，这是大忌中的大忌，你们可别擦枪走火了！”
雷婷婷本来一直维持着高冷御姐的人设，这时也不禁脸上一红，狠狠剜了刘老六一眼。
刘老六嘿嘿一笑，忽然探手把李长贵耳朵上烟取下，换上去一根中华，对李长贵道：“下次再见也不知还能不能互相递烟，留个纪念吧。”
李长贵点了点头。
刘老六走到马路边，拦了辆出租，在问清能开发票以后坐上扬长而去。
这边，每个人似乎都有满腔的话要说，可又不知该不该说，能不能说，阿四愧疚道：“婷婷姐，是我没保护好你。”
雷婷婷断然道：“不关你事，是我的选择。”
李长贵捏着阿三阿四的后脖颈子把他俩提溜走：“别添乱，让他俩待会。”
雷婷婷看着张念祖，淡漠道：“你比以前憔悴了。”
张念祖何尝不知道这种跟前男友说话的语气是怎么回事——他们现在有很多情绪不能外泄，雷婷婷只能用陈述句表达关心。
张念祖一笑道：“我没事，你看着历练了，但是我心疼。”
雷婷婷急忙转身道：“我走了，我们之间没必要的时候不要联系。”
这时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从修车铺里走出问：“谁来了？”
张念祖对雷婷婷道：“这是李二虎。”
雷婷婷兴奋道：“你就是李二……”她马上意识到情绪不对，后半句强行冷淡道，“虎吗？”当初她和张念祖在一起的时候，无数次听到过这个名字，由这个名字引申出来的形容词，早就对李二虎充满了好奇，此刻见了真人，无奈很多话不能问。
李二虎听了张念祖的介绍后夸张道：“婷婷姐？我每天都听他们念叨你呢。”
雷婷婷掏出个墨镜戴上，冷冷道：“没事不要念叨我！”说了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快步走回了房车那边。
张念祖目送着她的倩影离开，久久伫立，无言无语。
李长贵掏出根烟点上，感慨道：“蚁族这手真毒，你们念祖哥这下啥也干不了了。”
阿三道：“难道念祖哥和婷婷姐真的就这样了？”
阿四神情阴晴不定道：“蚁族不灭就只能这样，所以三叔说我们和蚁族迟早要有一战。”
阿三道：“蚁族这不是在逼我们和他们拼命吗？”
李长贵嘿嘿冷笑道：“蚁族敢这么搞，是因为人家觉得咱们不行了，他们明目张胆地派人盯着咱们和杰克，就是在权衡扶植谁才会对他们有利，这是把咱们当砧板上的肉了，什么高科技、有钱，等我哪天一脚踹在他们老大的肚子上，你看这些东西还管不管用。”
阿三道：“那咱为什么不现在就去？”
张念祖忽然道：“蚁族算是对我有恩，而且还不到时候，事情要分轻重缓急。”
李长贵道：“你做的那件秘密事还不能对我们说吗？”
张念祖摇头：“迟早有见分晓的时候。”他伸手道，“二虎，能把族谱给我看看吗？”
“当然，本来就是要给你看的。”李二虎闻言兴冲冲地把自己的书包提了出来，他整理的族谱并不是一本，而是整整一书包。
张念祖拿起一本仔细翻看，右手则继续捻着金属绳，看一会抬头思考一会，两只手都不停，身子盘坐在那却巍然不动。
阿三小声道：“念祖哥要成佛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凌空抱
中午的时候，房车外面的午餐也随着雷婷婷的到来换了风格，虽然还是那张小圆桌，不过上面铺了很有格调的米色桌布，点的餐也成了牛排、奶油蘑菇汤、意面，甚至还有一瓶红酒。诸葛刀锋和夏侯霹雳也学雷婷婷的样子斯斯文文地吃着，跟着刘老六尽吃些涮肉炒菜烧烤，走的是豪放派路线，现在换婉约风，倒也不错。
阿四看看手里的盒饭，忍不住吐槽道：“婷婷姐也真是，不说给咱们这边点一桌——还喝酒，这要有任务谁开车？”
阿三道：“人家早说过了，只保我们在这条街的安全，所以不会外出的。”
阿四道：“这听着有点像施舍呀。”
张念祖道：“就是施舍，不过施舍要是对咱有用的话，接受也无妨。”
阿三道：“我越来越琢磨不透念祖哥到底怎么想的了。”
张念祖把金属绳往脖子上一搭，拿过盒饭三五口扒完，又去门口一手捧族谱一手盘绳子去了。
李二虎的族谱纷繁复杂，有的是他从别的战士那里抄人家的族谱，有的是他道听途说自己记录下来的，还有很多强人族历史上轶事典故，他随时想起来随时整理，张念祖看一会沉思一会，环顾抬头之间偶尔能和雷婷婷眼神碰上，不过他似乎真的神游天外意识剥离，只剩了肉身在这里坐着，这种时候神情也不带任何温度。
李长贵道：“来，咱们也别闲着。”
阿三和李二虎闻言各自取出防爆叉在当街操演起来。
眼看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午就要这么度过，张念祖冷丁跳起来厉喝了一声。
雷婷婷大吃一惊，想也不想站起来就往对面跑，她深知张念祖的性格，能让他这么失态一定是出了大状况，是受伤了？被人暗算了？难道敌人派了狙击手？
“念祖你怎么了？”雷婷婷飞奔到离张念祖还有十来步的地方，已经急得喊了起来。
张念祖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她，忽然握拳道：“我的点金指突破最后一步了！”
雷婷婷又惊又喜道：“真的？”她下意识地就要扑进张念祖怀里，张念祖也张开了双臂迎了上来，可就在一瞬间两人同时意识到这么做会带来无穷尽的后患，几乎是同时猛刹脚步，然后双臂合拢，只是合拢之后留出一个人的空隙，如同隔着空气给了对方一个拥抱。
阿三后知后觉着急上火地冲向张念祖，嘴里喊着：“念祖哥你咋啦？”他冲动之下忘了手上还拿着防爆叉，那叉头直奔张念祖小腹，虽然没尖儿，可挨上一下也可想而知。
张念祖不慌不忙，右手食指轻巧地来回在叉头上拨动，刷刷刷，那叉头顷刻之间被点金指点成了七八段飞落在地上，那情景就像阿三拿着一条长长的鲜藕冲上来，而张念祖手中有把锋利无比的菜刀飞快地搏挡，藕一截一截地被削掉，始终没能沾上张念祖的衣角。
李长贵一愣之后也振奋道：“真的成了！”以前张念祖只能把一件东西点成两段，如今的他能把防爆叉的两个叉口削得七零八落，说明突破了桎梏，这其中的差别无异于一搂一发的步枪和冲锋枪。
原来张念祖在看族谱出神之际，右手没有像以往那样顺着绳子一直往下捋，而是来回地在一小段上摩挲，那段金属绳在某个时刻在他指间“扑簌”一下碎成了无数股金属丝和复合材料，冥冥之中张念祖明白了一个道理：点金指的妙用不在于能把一个长的物体分成两段，或者说，这种分段是在于使用者本身的。好比一根筷子，你能找到它的黄金分割点把它点成两半是没什么难度的，但是如果它其长无比呢？甚至它能环绕地球一周呢？那是不是自己也得跟着环绕一周，然后在赤道附近才能将其点断？
那根金属绳，张念祖一直把它当成个整体，但由于它的高科技加成和材料的特殊，其实是具有迷惑性的，你永远觉得它的断裂点就在下一寸上，正如一只蚂蚁在莫比乌斯环上行走，在它的视角里，只要一直往前走就会找到头，这么做只会深陷其中。要想摆脱它只有四个字，那就是“就地解决”，无论你身在环中的哪一点，你就地把它撕开，这个问题就解决了。那根能环绕地球一周的筷子，你不用去管它有多长，你只要掐住它开端的一段，在这一段上找黄金分割点就好了。这就是自己定义分段的重要性。
张念祖以前也不是没想过这一点，只是那时候凭他对点金指的理解和运用力，只能是空想。就像人类在没有火箭以前，凭良好的体力爬上一座高山就会得到莫大的成就感，何曾想过要登上月球。很多突破就是要靠熬的。张念祖能有今天的豁然开朗，也是经过了长时间的打熬、苦闷、绝望才得来的。
当然，凡事有利就有弊，“自由分段式点金指”和传统点金指比起来，难度是呈几何倍数成长的，阿三手里钢管做成的防爆叉无论硬度、形状都是最容易对付的，张念祖点起来可谓轻车熟路，要想熟练运用，非得大量练习不可。
这时雷婷婷还保持着和空气拥抱的姿势，诸葛刀锋和夏侯霹雳在她往这边奔跑的时候也以为出了什么意外跟了过来，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诸葛刀锋忽道：“你听没听过有种功夫叫‘凌空抱’？”
夏侯霹雳道：“哦？这种功夫厉害在哪？”
诸葛刀锋道：“厉害在哪不知道，但是很难练是真的，它要求使用者眼力、脚力、肌肉控制力都达到巅峰，讲究的就是‘凌空’二字，一旦抱实了就一文不值了。”
夏侯霹雳道：“原来如此！”
雷婷婷把手挡在额前，转身就往回走。
诸葛刀锋看看张念祖，叹口气道：“我们俩也不是什么魔鬼，但是天上有卫星，地上有探头，附近不知哪个旮旯就藏着我们的同事，你多理解吧。”
张念祖点了点头，那俩也跟着雷婷婷回去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过招
小芹这几天可以用忙到飞起来形容。云南省警方在得到边世杰手机上的资料以后，由公安部牵头、各地抽调精锐的行动组迅速成立，于当日晚20点30分展开了如火如荼的行动，那边的雷霆动作她能参与的有限，不过本地缉毒警也有他们自己的“小确幸”。
胡昊在被捕的第12个小时就全招了。本来他开始还想充一阵硬汉，和警察胡说八道胡搅蛮缠东拉西扯对他这种人而言是强项，可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就让他的心理防线崩溃了——十二棍花之一的段志辉也因家中被搜出毒品落网了。
胡昊马上意识到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和段志辉掌握的警方感兴趣的东西有大量重合的部分，这就是说，谁吐得快谁就能趁早得到减刑的机会，他一股脑地把知道的事情都交代了，并对这十来个小时侥幸和摸鱼进行了深刻检讨。
这就是雷啸虎坚决不碰毒的原因。你在道上混，因为别的事进监狱，少则几个月多则几年，出来以后魁首们给你接风洗尘，从此走上巅峰。很多混混把“进去一趟”当成镀金，你在这行混，底子干干净净只有几条违章，那是抬不起头的。但是要是因为毒品被抓，那你能看到的只有地狱的深渊，这时候为了求生，只能对警察老实交代，甚至有一些底层的小角色为了立功，胡乱攀咬也是常有的，胡昊的行为只是万千的例子中之一罢了。
其实作为一个道上的“天团”，胡昊一落网其他的十一个棍花就成了警方的目标。本来这些人都十分警醒，在赵维明组织的全城的哥围堵毒贩子之后他们顿成惊弓之鸟个个藏匿起来，无奈他们人太多了——你在街上遇到凤凰传奇和tfboys其中之一的几率很小，遇到女子十二乐坊成员的几率就要大得多……
段志辉被逮捕之后，十二棍花其他成员陆续归案了五名，其中有一个是投案自首的。警方根据他们的口供很快整理出一条脉络：前黑豹帮三号人物绰号“老三”，大名郭伟，因为不满雷啸虎的保守统治，带着十二棍花和一些骨干反出黑豹帮，投入现任十三香帮主小野太郎手下，从事毒品走私活动。十二棍花的任务是拿到毒品后成为代理，把这些货散入本地市场。胡昊之所以租了一辆出租车，是因为觉得自己在道上是熟面孔，办事多有不便，利用出租车做掩护无论去哪都不会有人怀疑，没想到还是被赵维明和李二虎给撞破了。
这件事给长风出租车公司招来了一些恶名，这段时间老百姓看到长风的车往往戏谑地喊上一声“毒车。”
警方也派人来公司调查取证了一番，顾长风摆上好烟好茶亲自接待，推心置腹言之凿凿地声明自己绝不知情，绝对是躺枪，到最后就差声泪俱下了。警察走后顾长风把雷啸虎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个遍，他知道雷啸虎和小胡子决裂的事，但不妨碍他骂，他以前和雷啸虎打过一段时间的交道，清楚长风出租车很多司机其实都是游手好闲之辈，跟黑豹帮的人过往甚密，当初他和致远出租抢市场，很多欺行霸市的事情都离不了这些人。不过这次真的是被殃及的池鱼。
顾长风坐在办公桌后，上面摆着各种报表，他把双脚搁在桌子上，眉头紧皱。
长风集团最大的盈利方向其实是房地产，看似做的是实业，其实捞的都是偏门，这么多年他甚至都没去过一次工地，干的都是掮客的营生，那边接单甩手卖给下家，赚差价。这么干的代价就是上下、经手的人都要打点，加上他自己奢靡的生活，耗费极大，所以他只是表面看着风光，前段时间市政府拆迁改造工程被张舒信公司抢走，这个能养活他几年的肥差一丢，长风集团顿时面临着坐吃山空的问题。顾长风烦躁地拿起那叠报表胡乱翻着，那种敷衍了事的态度要被不知情人的看见，还以为他这是要和老板摊牌不想干了。
“啪”顾长风把被他用量子波动速读看过的报表扔在了桌子上，闭目养神起来。忽然，他猛的坐起，重新拿起那叠纸翻到最后几页中的一页，上面有一排数字和其它数字大相径庭，顾长风从来不是个称职老板，对数字也不敏感，但那排数字和上下的数据对比起来实在太过乍眼，那是出租公司车辆总结信息，数据都是一个app上直接抄下来的，这个app能大体统计出所有下辖出租车上个月跑的总公里数，其中9辆出租车的公里数远远少于同行。
顾长风打开电脑鼓捣了一阵，看着屏幕上的星星点点，咬牙切齿道：“好你个郭老三，你搞这掉头的买卖，让老子在前面帮你挡枪！”他拿起电话打给标注着郭伟的号码，显示无人接听。
顾长风想了一会，又不紧不慢地拨了一个号。
“谁？”对面的人显得十分机警。
“我，顾长风。”顾长风语气淡然道，“你跟我说这是你的备用号，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打，现在我就有笔大生意要跟你谈。”
“是顾总啊。”接电话的是三角眼，但语气已毫无敬意，他冷淡道，“以前那种活儿我一律都不做了，顾总找别人吧。”说着就要挂断。
“等等。”顾长风道，“最近搅得市面上天翻地覆那种东西你也有份吧？不然怎么忽然看不上我这仨瓜俩枣了？”
三角眼道：“我不知道你啥意思。”
“那我说白了吧，流进咱们本地的毒品生意你是参了一脚吧？”
三角眼不悦道：“你不要胡说，这是掉脑袋的事，我挂了。”
顾长风断然道：“事后给你百分之二的分成！”
三角眼顿时不淡定道：“你……说的啥意思？”
“我不管这事你参没参合，你要找得到正主和我说话，就按刚才的数儿给你。”
三角眼笑嘻嘻道：“顾总怎么忽然对这东西感兴趣了？”
顾长风打个哈哈道：“我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谁能跟钱有仇？”
“那是那是。”三角眼冷丁道，“百分之五！”
顾长风一愣，三角眼继续道：“都是知根打底的人我才这么痛快，你看别人愿意抽一成两成我给不给他搭这个线？”
顾长风咬牙道：“成交！”
“谁找我？”那边显然是有人把电话接过去了，一个低沉粗粝的声音道，“你报名。”
顾长风又是一愣，忍着性子道：“我叫顾长风。”
“你买多少？”对方硬是一句废话没有，显露出一种雄霸天下的气势。
顾长风慢吞吞道：“我不买，我是想问你想买多少？”
对方笑了：“你想把这东西卖给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顾长风道：“我知道本地的货都是你带进来的，你一定是个大毒./枭！”
对方被将了一军，随即不可置信道：“然后呢？”
顾长风道：“但是你带进来的货现在都在我手上，足足9辆出租车当你们的仓库，我说得没错吧？”
对方久久无语，三角眼似乎在给他科普顾长风是谁。
又过了十几秒，那声音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顾长风笑道：“做生意呀，你给我一笔封口费，我就当从来不知道这事儿。”
“我叫边世凯，你这是在威胁云南边家人吗？”
顾长风道：“不能叫威胁吧，毕竟你们让我背这个黑锅实在太黑了，我要点风险保证金也是应该的。”
边世凯道：“车是你们公司的，但我现在一个电话就能叫他们各奔东西，你威胁我有意义吗？”
顾长风早有预料，他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星星点点道：“我的车都有gps定位，你现在叫人拆也晚了，到处都是监控，我只要把这些车的初始位置交给警察，你们跑到哪里都无济于事，你在山沟里待久了跟不上时代了吧？”
第二百五十三章 诚信
边世凯听了顾长风的讥讽，也不做口舌之争，直接问：“你想要多少钱？”
顾长风脱口道：“两亿！”
边世凯淡淡道：“那些货不值这个钱。”
顾长风一笑道：“这是在内地，那些东西是要溢价的。再说你千辛万苦打开了渠道，肯定是希望以后常来常往，不想一开始就弄得铩羽而归吧——只要我得到了钱，以后你的事我绝不再参合。”
没想到边世凯道：“可以。”
顾长风一呆，他知道钱这东西在对方眼里跟普通人眼里不一样，不过两亿这个数字也是他生怕事后后悔胡乱狮子大开口给出来的，他在等着对方狠砍一刀，事情竟然进展得十分顺利。
顾长风急不可耐道：“钱你怎么给我？”
边世凯道：“你准备好户头，但是之前我想见你一面，我手上有两千万现金，为表诚意我可以当订金给你。”
顾长风心花怒放：“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准备在哪见面？”
“你定。”
顾长风愈发宽心，想了想道：“现在是晚上九点，一个小时以后在我楼里的地下停车场见面，我在a10车位上等你。”
那边依旧是淡淡道：“好的。”
“你别想耍花样啊，我顾长风是什么样的人不用我自己说，你要是想动粗或者有了歪心思，我有一百种办法让你在这里待不下去！”
那边干脆挂了电话。
顾长风靠在椅子上凝神了片刻，把屏幕上那张gps图用手机截了屏，又找出那9辆出租车的原始登记表，把这些人的资料全拍了照。
……
一辆破旧的面包车里，三角眼坐在副驾驶上，右手上裹着厚厚的纱布，但脸上颇有跃然之色，这事要真能成，他一下就能从顾长风那里得到500万的好处，这可是怎么也想不到的，当然他得尽力克制住喜悦的神情，毕竟钱得边世凯出。
边世凯身材高大，脸庞线条跟边世杰极其肖似，但少了几分边世杰疯狂的轻佻，满脸都是不在乎和不耐烦的冷酷，就好像这世间所有的事情于他而言都是些琐碎的浪费生命的无聊。边世凯看看三角眼，道：“你跟了我，第一笔买卖却是跟别人做成的。”
三角眼忙道：“别这么说，那个顾长风我也看不惯他，那就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边世凯盯着他忽道：“边世杰是谁杀的？”
三角眼慌乱道：“我……没看见！”
边世凯道：“你是没看见，但那个小孩拨了我的电话你是听见了的，所以你猜我弟弟是谁杀的？”
三角眼道：“我……不知道。”
边世凯逼问：“那我为什么会在现场？”
三角眼道：“他是你弟弟，你去找他很正常，可惜却看到他惨死的一幕。”
边世凯道：“别人问你的时候你也能这么说吗？”
“谁会问我？”
“别人。”
三角眼瞬间变小机灵鬼：“会问我这个问题的人很少，我遇上了自然知道该怎么说。”
边世凯的眼神往后座探去，道：“你说呢？”
后座上，坐着一个剃着板寸、目光有些发直的汉子，见边世凯回头，他用手在自己脖子上一横，随后耸了耸肩，在他的咽喉部位，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疤。
边世凯哈哈一笑，对三角眼道：“哑巴问我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你。”
三角眼跟着干笑了几下，道：“边老大初来乍到，有个马高镫短总需要有个跑腿的人，而我干这个最拿手。”说着偷偷瞪了哑巴一眼。
“看来你很清楚你的价值。”边世凯道，“行了，说正事，东西准备好了吗哑巴？”
哑巴默然地拍了拍后座上两个硕大的沉甸甸的黑皮包。
三角眼试探道：“咱们真把东西给顾长风送去么？”
边世凯道：“说好了的事当然要去。”
三角眼乐陶陶道：“边老大真是个讲诚信的人呐。”
……
顾长风把一切准备停当，踟蹰了一会，最终走到保险柜前，从从最底层的暗格里拿出一把袖珍手枪，这是他多年前托人费尽周折弄来的，而且只有三发子弹，他把子弹装好，上了膛，一股热血莫名冲上头，就好像自己顿时变成了攻城略地的枭雄。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他坐电梯直接到了地下停车场，在自己专属的a10车位上，停着他的座驾，一辆银灰色的奔驰车，顾长风斜倚着车，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头顶斜上方的监控。这个点儿大楼里的人已经走了十之**，大约每半个小时才有出入的车辆，顾长风选在这个地方见面，也是动了脑筋的。
首先，这里闹中取静，不用担心被别人撞破秘密。其次，这种地方显然不适合杀人越货，因为监控会把一切记录下来，当然，事后凭他的能量，想删哪一段监控易如反掌。天时地利人和，顾长风应有尽有，他也确实是只奔钱去，说实话他也不想产生过多的纠葛，如果能顺利拿到钱，他会把今天的一切痕迹都抹掉，万一事发他也可以推得干干净净。
十点过几分的时候，一辆破旧的面包车从入口驶来，停在距离他十多米的地方，大灯没关，驾驶室里下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扬声道：“顾长风？”
顾长风被晃得偏开头，心中不悦，冷淡道：“是我。”
边世凯点点头，面包车后门一开，两个沉重的皮包落在了地上。哑巴随即跳了出来。
紧接着三角眼也从副驾驶钻了出来，语气讨好道：“顾总，好久不见啊。”
顾长风哼了一声道：“包里的东西是给我的吗？”
边世凯道：“是给你的。”
三角眼热切道：“边老大说话算话，顾总，你可别忘了咱俩之间的——”
万幸的是顾长风大半个身子站在奔驰车后，子弹把车的前胎、玻璃连带机盖打了个千疮百孔！
三角眼被吓得呆在了当地。
顾长风一激灵，刚才还摆着酷酷的造型，这时整个人哧溜一下缩在一个车轱辘后面，全身抖了几秒后才颤声高喊：“你们这是干什么？”
边世凯狠狠地瞪了哑巴一眼，似乎在责怪他为什么不打准一点，然后言简意赅地说：“杀你！”
第二百五十四章 救星
顾长风怎么也没想到来的是这样的狠角色，他缩在车后，全身的血都要凉了！哑巴一击没中，泄愤似的把枪里的子弹全打光，然后随后往后车座上一扔，从包里又拎出一把同款的冲锋枪，继续扫射。
监控、会不会被路人看到，这些全不在边世凯和哑巴的考虑范围，既然疯狂那就疯狂到底，他们也没有冲上来痛快地解决掉顾长风，而是任由哑巴胡乱开枪。如同把老鼠逼到了角落的猫，不急着吃掉对手，要先玩弄一番。
除了顾长风的奔驰，他这一排停的车都受到了殃及，玻璃和反光镜破碎的声音不绝于耳，各种自动报警先后响起，整个停车场沸反盈天。
顾长风抱着头，嘶声喊道：“钱我不要了！”
边世凯示意哑巴暂停，说道：“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从你开口跟我要钱那刻起你就死了，边家人从不接受要挟，一毛钱的也不行！”他挥了挥手，哑巴继续扫射。
三角眼受到的震慑一点也不比顾长风小，他见识过边世杰的邪性，没想到他大哥比他更癫狂，由此他也出了一身冷汗，因为他忽然想到，刚才在哑巴的提议下，边世凯只要稍起杀心他这会早死了。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的他本想表现出见过大世面的样子，无奈枪声震得他耳膜发疼，还是下意识地堵住了耳朵。
顾长风高喊道：“半个小时以后我要是没和我的朋友联系，他就会把那些资料都交给警察！”
“噗——”边世凯冷酷地嗤笑了一声，道：“我根本就不信这一套，死人就是死人，什么都干不了，再说你这种人有朋友吗？”
“我……设定的是自动发送！”顾长风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边世凯背着手懒得再说什么，面无表情地在等顾长风崩溃。
顾长风在瑟瑟发抖中被上衣口袋里一个硬东西胳了一下，这时他才想起自己也带着“家伙”，他摸索着掏出袖珍手枪，把手抬过车机盖，开了一枪。当初这把枪买来的时候本来有五发子弹，顾长风按捺不住好奇心找了一个荒郊野外试了两枪，那震耳欲聋的动静让他担心引来警察赶紧溜了，但在这个场合，他手里的东西发出的声响却就像惊涛骇浪中冒起一朵水花似的被掩盖了。
等边世凯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开了枪，感到有些意外和好笑，他检视了一下身上和同伙，然后回头张望，发现离着他们十万八千里的墙上溅起一点土星子，知道顾长风是个十足的菜鸟，他从后腰上抽出两把老式的五四手枪，双手接替开枪进行压制，不退反进迈向奔驰车，哑巴见状也跟着逼了过来。
顾长风把剩下两颗子弹打出去，抬头从别的车窗上看到对方丝毫不加理会地走过来了，被逼到绝境的他不顾一切地跳起来，顺着墙缝和一溜车的车屁股，快速冲到了墙的尽头，一拐弯不见了。
边世凯找了一圈才在脚边找到抱头蹲在地上的三角眼，踢了他一脚道：“起来抓人！”
从地形上看顾长风能逃走的几率不大，在空旷的停车场，隔着墙是b字打头的另一排停车位，所以哑巴不慌不忙地横向移步，很快就发现了那头的顾长风。他抬手刚要扣动扳机，却见顾长风打开b排顶头那辆车的车门钻了进去。
哑巴大急，又是跺脚又是拍手地冲边世凯示意，边世凯一愣神的工夫就听有汽车发动的声音，他脸上神色一变，顾长风的车已蹿出视野之外。
“追！”边世凯飞身上车，哑巴把地上的包往后座一扔，人也跳进来了。三角眼只能浑浑噩噩地也上了车。
不停轰油的顾长风在冲出停车场的那一刻，心也要飞出胸膛了。与其说他是留了一手，倒不如说是有钱救了他一命，在这个停车场里，他有两辆车，他从没想过这辆平时不怎么开的车在这时候起了关键作用。
就在顾长风惊魂未定的时候，忽听后面油门轰鸣声响起，那辆面包车阴魂不散地跟了上来。
“卧槽！”顾长风说不上是惊是怒，在他的认识里，双方这时候就该各退一步，你不为已甚，我也不鱼死网破，毕竟这件事他也有见不得光的地方，可对方居然还敢追！
顾长风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摸出了电话，在犹豫着要不要拨出那个他一辈子都不想拨出去的三位数号码。
哒哒哒哒——
哑巴从后车窗探出半个身子，继续狂扫顾长风。
后玻璃碎了，前挡风被钻出两个单孔，围绕着单孔散布了两片网状的裂纹。对方不但敢追，而且在街上开枪了——
顾长风连声大骂，眼球充血，他终于到了崩溃的临界点，而最后一丝理智告诉他，就算他现在报警，也不确保他能活着。警察赶来需要时间，也许那会他已经成了一具千疮百孔的尸体。再有，只要这个电话一打，那就意味着他以前干过的所有事情都遮掩不住了，就像跳下了悬崖，身败名裂是一定的，能不能苟活，要看挂没挂在树杈上……
哒哒哒哒——
在飞驰的车上开枪，准头很难把握，哑巴打空了一把枪，随手一扔，接二连三地从包里摸出装满了子弹的新枪，锲而不舍地追杀着目标。
说不上这天夜归的人是幸还是不幸，能看到电影里的一幕在上演：前面的车狼狈逃窜，后面的车紧追不舍，车里有人探出身子，冲锋枪哒哒冒火。
顾长风的车里噼里啪啦直响，说不准哪颗子弹就会给他来个对穿，他再也顾不得许多，这时候路边要有一辆警车，他一定会冲过去扑进警察的怀抱。
警车的鸣笛没有听到，顾长风听到的是发自油表的警告。这辆不怎么开的车没有得到应有的照看，事实上它能开这么远已经是给面子了。
顾长风泪流满面——没有夸张的成分，像他这样一个劣迹斑斑，凶险狡诈的男人，眼泪真的忽然就流了下来，因为太绝望了。在近乎濒临将死状态的时刻，调集了全部脑细胞的顾长风忽然想起一个人，此刻，这个人已经是唯一能救他的人选！
顾长风把被追打得破烂不堪的车开进了长胜街，他飞扑而下，整个人都匍匐在一家修车铺的卷帘门上，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拍打着铁门高喊：“张念祖，你开门啊！”
第二百五十五章 聊斋志异
张念祖今天之所以这个点儿还没回去睡觉是因为要和李长贵他们说些后续的计划。几个人刚把卷帘门放下不久，就听有个男人一边拼命锤门一边用雪姨的语调在喊“张念祖你开门啊”，张念祖开始还恍惚了一下，回想自己是不是抢女人了，等阿三刚把卷帘门拉开一尺多高，门外的人迫不及待带滚带爬地一轱辘钻了进来，张念祖一看来人还真就是抢了人家的未婚妻……
屋里的人除了李二虎都认识顾长风，阿三没好气道：“你号丧呢，你是不是又皮痒了？”
顾长风不顾一切爬到张念祖脚边，抱住他的腿带着哭音道：“张念祖，你救救我！”
张念祖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这是……被债主追到这的？”他也只能这么想。
边世凯紧追着顾长风把车横到长胜街口，眼瞅着顾长风钻进了一家修车铺，他还在纳闷对方为什么不往公安局、武警队这些地方跑，估摸着是慌不择路撞了进来，他刚要下车，胳膊被三角眼用力抓住，边世凯意外地回头瞄了他一眼，却见三角眼紧张道：“边老大，里边的人不好惹！”
边世凯冷笑：“我好惹？”
这时哑巴已经下了车，他的皮包打空了一个，于是把另一个放到脚边，又从里面拿出两把冲锋枪，隔着升了一小半的卷帘门就是一通扫射！让他出乎意料的是，里面没有出现平时那样的鬼哭狼嚎和慌乱，从地上透下的晃动的影子来看，里面不止一两个人，可对方表现出一种有序和静默，哑巴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枪手和杀手，也曾遇到过无数的强敌，他知道这种静默代表着很强的战事素养，对方一定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商讨出对策并付诸行动。
哑巴以不变应万变地保持着扫射，并平移手臂，像顽童尿雪地一样使子弹波及的范围扩大、点面俱到。不管对方有多高的素质，此刻手里没枪是肯定的，不然早就还击了。他打空两把枪，又换了两把，始终让火力不断，那边一刻没有动作，哑巴的脸上的凝重之色就越浓。摸不到敌人的战略意图才是最可怕的，能在被动挨打的局势下处变不惊临危不乱，对方只怕一出手就会是雷霆之击。
就在这时，对面的卷帘门哗的一下撞了上去，阿三猫着腰举着一扇车门哇哇带喊地冲了出来——
哑巴见此情景气得想笑，直为刚才自己的疑神疑鬼感到羞耻，他要是能说话，一定会大喊三遍：
“车门不防弹！车门不防弹！车门不防弹！”
哑巴把两把枪的枪口都对准车门，瞬间子弹就像暴雨一般倾泻了出去。在这里科普一下，咱们一般的民用车车门是不可能防得住子弹的，你拆下来一个车门试试它有多重就能知道为什么不防弹，因为它无非就是几层铁皮。想防弹也很简单，往里面加钢板，不过到时候昂贵的油费会让你找不到地方哭。
举着车门的人在枪林弹雨中踉跄、跌撞、趔趄，但就是不倒！
哑巴犹疑地瞪大了眼睛，那人并没有穿防弹衣，而且在这个距离、这种密度的射击下，就算穿了防弹衣也无济于事，为什么他还能顶得住？
不过阿三终究是被打得放慢了脚步，他的样子就像是在暴风雨中举着伞逆风而行，谁也不知是他先探到哑巴，还是先被哑巴放倒。
呜的一声，修车铺里一杆矛也似的物体带着劲风朝哑巴激射而来，然而准头欠佳，噗的扎进了哑巴身后的地上，原来是阿四把自己拄的钢棍给扔出来了。
哑巴刚才只觉头顶发凉，那钢棍几乎是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幸好他留的是板寸，要是背头，这会要么秃，要么就被拽到地上了……哑巴回头张望，见那钢棍深入柏油路达半尺之多，末尾还在兀自颤动不已。
哑巴瞳孔紧缩，这不是普通人类能做到的！这一刻，他想到了某个人，某些事……
但这会可不是给他想事情的时候……
阿三趁哑巴一愣的工夫已经冲到面前，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危难之际，他用尽全力地撞上了哑巴，咣的一声哑巴被凿到了地上，阿三举着的车门上也赫然出现了一个人形……
哑巴在这致命一击下被撞得骨断筋折，瘫在地上完全没了任何回旋的余地。阿三也摔了个四脚朝天。
从始至终，这一切的发生不过是不到一分钟，这时边世凯才刚从车里出来，他惊悸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哑巴，从腰上抽出五四就要在阿三身上补枪。
呜——
阿四的另一根钢棍飞进了面包车的后座，把两个后门插成一串，边世凯吃了一惊，紧接着李长贵的人影也出现在了修车铺门口，他手上捏着一排扳手改锥，接二连三地朝这边甩了过来，就听噼啪声不绝于耳，就像钝刀插烂泥，面包车被扎得摇晃不停。这工夫阿三就地翻滚，人早藏匿到了一棵树后。
三角眼在副驾驶抱头伏身，大喊道：“边老大，咱快跑吧！”
边世凯向地上的哑巴看去，见哑巴也正神情复杂地望向自己，边世凯摇了摇头，朝哑巴胸口开了一枪，随即头也不回地钻进车里打火，然后蛇行鼠窜地离开了长胜街。
张念祖勃然大怒，他右手食指在墙上一点，身子借力蹿上了修车铺的房顶，喊道：“长贵！”
李长贵明白他的意思，张念祖居高临下，如果有合适的武器，尚有把人留下的可能，然而他手边的“暗器”都已打光，无奈下只好把门口废弃的轮胎拎起一个抛了上去。张念祖随手接住，运足力气一掷，那轮胎带着抛物线砸在了面包车的车顶，把驾驶室的位置砸出一个大坑，面包车吱嘎吱嘎地狂扭了几下，最终还是跑没影了。
街对面，听到枪声的雷婷婷吃惊地看向窗外，虽然她现在的身份是蚁族，虽然也接受过一些基础训练，但这种场面还是第一次见，说不害怕是假的，说第一时间考虑到蚁族的责任也是假的，对张念祖的关心使她搬起立在房车门边的盾牌就要开门下去。
诸葛刀锋按住车门道：“婷姐，理论上讲，来的人只要不是杰克，我们就不应该出去。”
雷婷婷怒道：“闪开！”
诸葛刀锋道：“我要阻止你你得恨我，我要不阻止你组织得恨我，你说我该怎么办？”
雷婷婷道：“我职务比你高，你往我身上推就行了。”
诸葛刀锋道：“这话听着好有道理，但是鬼都不信，组织派我俩跟着你是为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雷婷婷柳眉倒竖道：“你再不闪开别怪我翻脸！”
诸葛刀锋也往外看了一眼，慢悠悠道：“枪火晃得人眼花，也看不清是不是杰克他们来搞事，咱们就下去看看，不贸然出手，领导你看我这个提议怎么样？”
雷婷婷岂不知他这是在找借口帮自己下车，正儿八经道：“我看不错。”
两人正要下去，夏侯霹雳在玻璃敲了敲道：“理论上讲，只要不是杰克，也用不着咱们多事——人家早就打完了。”此刻哑巴已经尸横当地，边世凯他们狼狈出逃，果然是打完了。
雷婷婷打开门，飞扑了出去。
……
面包车上，边世凯表情扭曲，眼睛有些发红。云南边家自从主事老边死后，三兄弟为了夺权貌合神离，当年跟着老边的老家伙们态度暧昧各扫门前雪，只有哑巴从无二心地跟着他，是他的嫡系。如今为了追杀顾长风这么个无足轻重的小脚色失去了左膀右臂，边世凯心里都在滴血。
但是回想刚才的一幕幕，边世凯除了恨更多的是心有余悸。他兴冲冲地带着两提包枪和上万发子弹，本以为能上演一出老港片式的喋血大剧，没想到在那个修车铺门口就演上了《聊斋》，有的打不死，有的会飞天遁地，两把手枪在那种时刻，无异于拿根糖葫芦签子去和狮子拼命，要不是三角眼提醒他，他现在多半也栽在那里了。
边世凯咬着牙一字一字道：“那是什么人？”
“张念祖。”三角眼下意识地缩着肩膀道，“那里边的人就是张念祖。”
第二百五十六章 伤疤
雷婷婷冲下车，奔向的是阿三。
张念祖跃下房顶和她扑了个对脸，李二虎随后也从屋里跑了过来。
阿三靠在树上，两条腿探出树坑，头歪在一边，前襟都是血。
雷婷婷一看就毛了，冲身后嘶声喊：“医药包！”诸葛刀锋急忙回身去取。
张念祖跪在树坑里，检视着阿三的伤口，他是用右半拉身子顶着车门冲出去的，右肩和胸口都被打烂了，这时微闭着眼，一动也不动。张念祖扳着他的肩头喊道：“阿三！阿三！”
李二虎惶急道：“快送医院吧！”
张念祖点头，探手就要抱人。
阿三忽然慢慢把右手在众人面前一摆，弱弱道：“我……我……”
雷婷婷满眼都是泪水，强人族的秘密她是知道的，但此情此景，再强大的人只怕也撑不住了，她急切道：“阿三你想说什么？你还有什么心愿，婷婷姐一定给你办到！”
阿三倒腾了半天气，道：“让我歇会……”说着又闭上了眼睛。
李二虎带着哭音道：“你不能歇，不然就醒不过来了！”
阿三忽然睁开眼怒道：“别咒我，老子……老子还死不了。”
张念祖也有些拿不定主意，要说他是弥留之际，可又有点不像，倒更像是跑完马拉松脱力的状态。最终张念祖还是把他抱起来回到了屋里。
在充足的光线下，众人围着阿三站成一圈，他的上半身全是乱糟糟翻起的血肉和骨渣，因为伤口太多太密集，流出来的血没能及时回流，而是快速凝结成黑褐色的血痂，有这些血痂封口，伤口上的血不会大量流失，但是毕竟是受了这么重的伤，到底能不能扛过去连李长贵他们心里也没底。于是躺在地铺上的阿三就成了一个薛定谔的阿三，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他是能继续生龙活虎还是英年早逝。
阿四没了钢棍，盘着腿用手撑到阿三面前，焦躁之下一句脏话几乎就要脱口，最终还是强忍住，换了种温柔的口气道：“阿……三哥，你到底怎么样嘛？”
阿三一动不动。
阿四眼珠子瞬间红了，他扯住阿三的血衣猛烈摇晃道：“狗日的阿三，你可不能这么孬啊！”
“哎呀你们烦不烦，我只想歇一会，歇一会！”阿三发飙的样子就像是熬了一整夜又被人叫早起的上班族，眼睛不睁手不抬，嘴里喷的都是怨气。
阿四见他中气足了，知道八成是死不了，最多落个暂时性残废，于是咧开嘴乐了。
长出了一口气的李长贵这时才想起还有别的事，他一把拎起瘫在地上的顾长风，喝道：“什么人要杀你？”
惊魂未定的顾长风双手乱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李长贵扬起巴掌道：“再说你不知道！”
“边世凯！跑了那个叫边世凯！”
众人一愣，李长贵道：“边世凯为什么要杀你？”
“这我就真不知道了……”顾长风眼珠急转，刚才的惊魂未定是真的，但此刻他已经在谋划退路，说真话这帮人只怕不会轻饶了他，他支吾道，“边家的货是因为我们长风的出租车才暴露的，他大概是迁怒上我了。”
雷婷婷这时才看到顾长风，更没想到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自己这个“前未婚夫”，瞪眼道：“边家人做的那种买卖你是也参合进来了？”
顾长风叫屈道：“姑奶奶，我没这个胆啊，我这种人只敢做小恶，边家搞那玩意一碰就死，这点上我和你爸是有共识的。”
雷婷婷道：“少提我爸。”
“是是是。”在张念祖这见到雷婷婷，顾长风倒是一点也不意外，于是想着说点好听的讨好一下两人，这时候再说“婚约取消”“我退出”这种话肯定是要挨打的，毕竟主权早就丢了，他拱手道，“我祝两位龙凤呈祥百年好合。”
李长贵把他掼在地上道：“你是怎么活这么久的？”
顾长风见被他祝贺过的两人表情都很难看，委屈道：“我又说错了？”
众人猜到他的话不尽不实，可又能拿他怎么办？
张念祖道：“报警。”
顾长风脸色大变道：“别报警啊，这点事咱们自己处理不就行了？”警察要介入，自己这点事怕是要遮盖不过去了。
阿四道：“开了一夜的枪，你让我们怎么跟街坊邻居交代，老子们屁股都替你擦了，你还想把用过的卫生纸也塞给我们？”他忽然喜滋滋道，“小芹现在肯定特爱接我电话。”
这时阿三呻吟一声道：“疼！”
打完电话的阿四道：“被揍成这样，不疼才见鬼了。”
阿三道：“不是皮肉疼……是里面疼。”
众人再次围拢过来，李长贵他们也是最怕他器官受了重伤。
张念祖道：“怎么个疼法？”
阿三道：“里面拧得疼，就像有小东西在来回乱钻。”
阿四趴在他伤口上端详了一会道：“明白了，子弹留在里边了！”
李二虎道：“那怎么办？”
阿四伸手把诸葛刀锋取来的医药包抢过，嘿嘿笑道：“三哥，今天你也学回关公刮骨疗毒，忍着点啊！”说着用长镊子伸进伤口，使劲一提，拽出一颗带血的弹头来。
阿三疼得嗷一嗓子，骂道：“准知道你叫我三哥就没好事！轻点啊——”
“轻点轻点。”阿四嘴上这么说，依旧是一颗一颗往出拽。
众人看着这两个活宝，尽皆无语。
阿四把阿三伤口里的子弹拽了个七七八八，问道：“活动一下，看哪还不得劲？”
阿三扭动着上身道：“倒是松快多了。”
阿四见他肩膀上还有个血窟窿，把阿三按倒道：“别动，还有一个。”他伸进镊子掏了半天一无所获，扳过阿三的肩头发现背上有个对称的窟窿，遂往伤口上一拍道，“没了，射穿了。”
惹得阿三又是一阵乱骂。
阿四把医药包里那些治外伤的药粉药面攥了一大把在手里，凌空均匀地洒在阿三胸脯上，阿三愤然道：“你烤羊肉串呢？”
阿四嘿嘿一笑，扯了张被单把他紧紧裹住。
阿三抬头道：“三叔，我这会留疤吗？”
李长贵道：“嗯，八成得留几个。”
阿三振奋道：“太好了。”原来战士体质特殊，一般的小伤痊愈后基本不会留下任何痕迹，而阿三一直信奉伤疤是男人最好的勋章，所以反而开心不已。
雷婷婷闻言，忽然用手指戳在张念祖左边的脸颊上，调皮道：“你这个伤疤是怎么弄的？”张念祖的左脸上有道深深的疤痕，平时还不太显眼，只要一笑就会显现出来。
张念祖道：“不知道，从我记事起就有了。”说着习惯性地握住了雷婷婷的手。
诸葛刀锋叹气道：“我太难了！”说完背手走了出去。
雷婷婷急忙抽回手，红着脸也走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意外
远处警笛传来的时候，顾长风顺着墙角悄悄往外溜。
李长贵截住他，慢吞吞道：“你去哪？”
顾长风央求道：“让我走吧，我给你们钱！”
李长贵摇头道：“蠢话！”
顾长风忽然掏出袖珍手枪指着李长贵的头喝道：“让我走！”刚才他为了逃命找上门来，这时命保住了，接踵而来的是第二个关键问题——只要警察一介入，调视频、查通话记录，很快就会查明真相，凭他做过的那些事，他的下辈子基本完了。如果他现在回去销毁证据，起码还有的一搏，生命和自由，是任何人都不想放弃的，包括顾长风这种人。
李长贵盯着枪口，冷笑道：“蠢事！”
张念祖步步逼上，道：“你要有开枪的胆子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你的命还寄存在张晓亮手里，趁今天的机会去跟警察自首，也跟我们做个了结，不管你在里面待多久，出来之后我们不会再去找你，对你应该是件好事。”
顾长风枪口摇摆，一会对准李长贵一会对准张念祖，最后他把枪远远丢开，猛的跪在地上道：“我就是个无胆匪类，你们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李长贵道：“蠢人！”
这时小芹带着两车特警冲到了门前。虽然是夜深人静时分，但有人在大马路上演了一出飞车追逐，又用冲锋枪横扫了将近半个小时，这事儿还是引起了上面领导的震怒。警方刚开始着手调查小芹就接到了阿四的电话，她根据汇报上来的歹徒的路线一推算，知道八成是有眉目了，尽管大体可知已不太用带人，不过还是按规矩荷枪实弹来的。
她到了长胜街街口用目光一打就猜测出这里曾何其惨烈，地上躺着一具尸体，满地的弹壳，还有一辆被打烂了的轿车。饶是小芹见过大场面，这会心里也不免惴惴，遇上火力凶猛不要命的悍匪，阿四他们再猛，赤手空拳且毫无防备下能不能没有伤亡也难说。
留下人控制现场，小芹大步走了进来，第一眼就见地铺上有个蒙着白被单的人一动不动躺在那，环顾屋里众人唯独少了阿三，小芹眼睛脚下发沉，眼睛发红道：“这……是阿三吗？”
阿四道：“是他。”
小芹摘下警帽，走到阿三近前，正要鞠躬，就见阿三一把把被单揭开，恶狠狠道：“谁给老子把头蒙上的？”
阿四道：“怕你冷，让你好好睡。”
小芹真恼了，一脚把阿四踹了个跟头。
阿四指着顾长风道：“有什么事你都问他！”
小芹对他并不陌生，皱眉道：“你有什么要说的？”
顾长风还是那套车轱辘话：“我什么也不知道，边世凯肯定是因为我公司的车恨上我了——”除了他要挟边世凯的事，倒是也把事情讲清了。
小芹道：“边世凯会为了这种事就不计后果地追杀你半个城市？”
顾长风道：“毒贩子的想法谁能猜到？”
阿四道：“那绑架张舒信的事呢，你给警官交代一下。”
顾长风脖子一梗道：“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啊。”
这时小芹在地上发现一把手枪，她用笔穿进扳机护圈把它提了起来，问道：“这是谁的？”
一屋子的人都指顾长风。
顾长风情知这是否认不掉的，上面全是自己的指纹，他辩解道：“我这也是为了防身。”
小芹点点头道：“私藏枪支，三年起步，最高死刑。”随后装进了证物袋。
张念祖他们都觉讽刺，顾长风干了那么多坏事都没把他怎么样，最后能给他定罪的居然是一把手枪。
外面的信息采集工作也告一段落，法医拍了照，有干警初步清点了证据，地上留下一包冲锋枪，弹壳近百枚。
很快有同事来跟小芹做了确认：哑巴大名叫李强，跟边世凯是从小长大的发小，老边活着的时候曾给老边当过保镖，在这期间受伤失去了语言功能，老边死了就名正言顺跟了边世凯，是公安部重点通缉的毒枭，之所以多年没有落网，是因为哑巴向来待在边境和毒窝里，几乎从来不踏足险地，这次死在内地，也算警方不小的收获。
小芹点头道：“死因呢？”
同事道：“致命伤是心脏上的一枪，不过他死前就受了重创，肋骨多处骨折，死者口鼻沁血，怀疑是受过很重的内伤。
张念祖道：“那一枪是边世凯打的。”后面没说的话小芹自然也就明白了，她对张念祖道：“但是这笔账边世凯会算在你们头上，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们警方的保护政策？”
阿四道：“他还敢来我们下把就直接把他送给你。”
张念祖道：“这次我们真的是只求自保，他开枪突突我们的时候给你打电话求救也不现实。”
小芹无奈道：“收队。”
外面，两个比小芹还小着几岁的小干警看着满包的冲锋枪脸上都有兴奋之色，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大场面，以后和同事也有的吹了。他们一个人去收拾包里的枪，另一个跑上来帮忙，捡着地上的弹壳。
轰隆——
谁也没想到装枪的包里还有一颗定时炸弹，此时此刻剧烈地炸开了！
俯身在包上的小干警瞬间被炸得面目全非，远远地被喷了出去，另一个年轻警察因为离得稍远，但全身也被烈火的包裹，痛苦地在火中挣扎。
火光映天，所有人都被惊呆了！
一直盘腿坐在门口的阿四这时双手撑地猛的站起，想也不想地扑过去抱住火中的警察，就地不停地翻滚。此时他身上炙烫，心里却充满悲凉——他之所以第一时间救这个，是因为明白另一个已经牺牲了。
目睹了这一切的小芹愣了一秒钟，发出了母兽一般的嘶吼，她抢起修车铺里的灭火器，追着地上起火的警察和阿四狂喷着。
警察和特警们纷纷拿起车上的灭火器抢救着同袍，雷婷婷也赶来帮忙。
因为阿四见机快，被他抱着的警察身上的火第一时间被扑灭了，但是对方也已经奄奄一息，阿四皮开肉绽地坐在地上冒烟，但是另一个警察在几道灭火器的喷洒下还是烧了一会才被扑灭，此刻焦黑一片，没了生命体征。
尘埃落定，两个警察一死一伤，伤者只怕后半生也无法再过正常人的生活，他们还那么年轻，前几分钟还充满活力。
当小芹眼里布满血丝地走向顾长风时，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良心发现，顾长风跪在地上发出一声哭嚎：“是我要挟了边世凯，我知道他的毒品藏在哪！”
第二百五十八章 我想当警察
“拿来！”小芹自然不会和他废话。
顾长风哆哆嗦嗦掏出手机，给小芹展示一张一张的照片道：“这是我公司里的9辆出租车，根据记录显示上个月他们就没怎么跑，但是份子钱交得很痛快，我怀疑边世凯利用这些车把毒品藏了起来。这是那些车的承包人资料，他们肯定多少也知道些情况……”
小芹道：“你怎么联系到边世凯的？”
“他现在手下的马仔，以前跟过我……”
“你给他打电话多久了？”
“一个……两个多小时吧。”顾长风小心翼翼道，“警官，勒索毒贩子不算犯罪吧？我这是立功表现吧？”他兜了底是因为事前闹到这一步，边世凯是非要他命不可了，警察这边也死了人，他必须得做一个选择，硬抗着就算警察暂时拿他没办法，在外面他随时有性命之忧，和警察合作，至少不会死。
小芹喝道：“闭嘴！拖了这么久才交代，后果你承担得了吗？”
顾长风吓得不敢吱声了。
张念祖道：“张舒信和他儿子张晓亮遭到绑架的事是谁做的？”
顾长风犹豫着，没有接口。
张念祖道：“你的马仔现在跟了边世凯，被抓到就是死，他死前难道还会顾念你这个旧主的恩情？当然是能拉一个垫背最好，你自己交代和被别人供出来性质是不一样的。”
顾长风神色变了变，咬牙道：“我做的！这父子俩都是我绑架的，为的是迫使张舒信交出政府改造工程的标底。”
这时有人给顾长风戴上手铐，押着他走向警车，小芹虽然对他深恶痛绝，但还是不愿意失了公允，对他道：“你主动坦白的这部分，我会向法官反应。”
救护车来了，死者入袋，伤者被送去抢救。
小芹恍惚了片刻，对张念祖他们说：“我要回局里制定下一步计划，你们……你们休息吧。”
李二虎道：“你不赶快去追那些毒品？”
小芹道：“它们分得太散，而且虚虚实实，动了一个就会打草惊蛇，我一个人的力量什么也做不了。”
李长贵道：“边世凯怎么办？”
“简单。”小芹淡淡道，“不死不休。”
阿三抻着脖子道：“等我好了去帮你呀。”
小芹勉强一笑，快步走了出来，阿四身前身后焦黑一片，也受了不少的灼伤，小芹路过他身边时打量了他一眼，说道：“你能站起来了？”
阿四失魂落魄地点点头，两个人没再说什么，就此分别。
警车静默地离开，阿四慢慢往屋里走，开始还有些踉跄，到屋门口的时候已经自然多了。
李二虎拿过外伤药往阿四那些被烧伤的地方洒，阿四坐在地上，把头埋在双膝间，什么话也不想说。
在和边世凯的一仗里，虽然自己这边没有伤筋动骨，且换了一个大毒枭，但是他们丝毫没有喜悦和成就感，那两个小警察的音容笑貌依然能清晰地浮现，丧心病狂的坏蛋他们见过不少，对这些家伙，李长贵他们不假辞色从不畏惧，甚至并没有把他们当成正经对手，俨然有着站在食物链顶端猛兽的睥睨。这些强人族的战士此刻才体会到生命的脆弱，普通人之所以会怕坏人，是因为坏人没有底线，无所顾忌。
李二虎忽然讷讷道：“念祖哥，你要是想让我走，我明天就买车票回去。”
张念祖奇怪道：“你怎么了？”
“我发现我留在这里真的什么忙也帮不上。”原来刚才哑巴扫射屋里的时候，是李长贵第一时间把他按倒，要不是分心照顾他，李长贵腾出手来和阿三配合，阿三甚至不用受那么重的伤。
张念祖道：“你想走吗？”
李二虎道：“我不想走，现在是强人族生死存亡的时候，我一定能帮得上忙的。”
张念祖道：“那你就不用走。”
众人在修车铺勉强眯了一阵天就亮了，一夜未睡的阿四突然站起身来道：“念祖哥，我有个对不起你的想法。”
张念祖道：“你说。”
阿四的眼神有些躲闪，有些迟疑，但随后却愈来愈坚定道：“我想当警察！”
张念祖道：“这是好事，我早就想说你们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不过这个想法是怎么来的？”
阿四道：“昨晚小芹他们损失了一个警察，我还他们一个。”
张念祖道：“昨晚的事不是你的错。”
“这我知道。”阿四纠结了一下道，“我只是觉得对付边世凯那样的人，我更合适。”
李长贵道：“阿三受了伤，你再走了谁来保护祖爷？”
阿四道：“职责我不会忘，我永远是祖爷的黄金侍卫。”
李长贵居然没有发脾气，他沉声道：“你要清楚，昨天那种情况，就算是你去翻包里的炸弹，活下来的可能也只有五成。”
阿四道：“我清楚。”
李长贵叹了口气道：“现在都**律了，你是自由的，想干什么我强迫不了，但是需要你回来的时候你要回来。”
阿四道：“我能做到。”
李长贵摆手道：“你走吧。”
阿三从被子里钻出头来道：“别走！”
阿四冲他一笑道：“放心吧，我轻易死不了。”
阿三道：“不是，你买完早点再走。”平时买早点的活儿都是阿三干……
……
阿四离开长胜街，没有去找小芹，因为他明白小芹现在肯定没工夫理他，他倒了几路公交，来到了医院。
上了楼站在彭队长病房门口往里张望，彭队长正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出神，阿四推门而入，彭队长一回头就见他双腿完好地站在床前，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阿四道：“怎么，不欢迎我？”
彭队长这时上半身打满了石膏，像个扎着手的大玩偶，还有点反差萌，他上下端详着阿四，感慨道：“一般人受了你那样的伤，没个一年半载是站不起来的。”
阿四大刺刺往床前凳子上一坐：“我不是一般人。”
彭队长又把头扭向窗户道：“你来干什么？”
阿四道：“我想当警察。”
彭队长猛的转回头道：“你说什么？”
阿四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道：“我想当警察。”
“你是认真的？”
阿四点头。
彭队长眼角微勾，似乎是带了笑意道：“好事儿啊，欢迎！”
阿四意外道：“我还以为你对我们有意见呢。”
“我是对你们有意见，可这不妨碍我欢迎你来我们队伍。”彭队长道，“其实有时候我也在想，对付亡命徒，没有比你们更合适的了。”
阿四道：“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彭队长道：“你想怎么干？”
阿四的脚尖在地上搓来搓去道：“我来就是想先问问你，你们那证儿……好考吗？”
彭队长嗤笑道：“你还想走流程啊？”
阿四道：“你的意思是我直接当？”
“你可以先从协警干起，我给你当保证人。”
阿四有些茫然道：“当警察原来这么随便的吗？你就不怕我是毒贩子派来打进你们内部的卧底？”
彭队长一笑道：“因为你不是一般人，你要有坏心，直接去当毒贩子，或者黑吃黑，都行，干嘛费力不讨好地绕圈子？”
阿四道：“你这是夸我呢？”
彭队长认真道：“我虽然不喜欢你们，但是没什么瞒你们的。”
“谢谢了啊。”阿四比划着书的形状，期许道，“你这有……《刑侦学》之类的书什么的吗？我先瞅瞅。”
第二百五十九章 信任
彭队长道：“那些以后再说，先从实践出真知吧。”他看了看阿四道，“昨天晚上你们那又出事了是吧？”
阿四道：“你都知道了？”
彭队长淡淡道：“不太详细，小芹怕我操心，更怕我坐不住从医院跑了，有什么事都不太和我说了，但是她忘了给我陪床的也是警察，这种事只要是警察就不会不知道，昨晚上一死一伤——虽然我都没见过他们，但他们都是我的同事。用文化人的话说，这叫感同身受，说不好听点叫兔死狐悲。”他忽然问阿四，“你为什么想当警察？”
阿四拍了拍胸口道：“这憋的慌，就想做点什么。”
彭队长道：“难道不是为了接近小芹？”
阿四道：“不是。昨天我亲眼看见那个和我差不多大的警察身上着火，我上去抱住他的时候他为了不让我受伤推了我一把，从那以后我心里就憋了一口气，想着先把他的仇给报了！”
彭队长道：“做缉毒警，这种事见得多了，每次有同事殉职或者受伤，就像有人在你心口拉了一刀，不等伤口愈合，等着你的也许是又一刀，你要有心理准备。”
阿四知道彭队长孜孜不倦追杀贾霸的源动力就是因为他的同事死在了贾霸手里。
这时陪床的干警和护士推着一辆轮椅进了病房，彭队长每天早上会在他们的陪同下去院子里转一转，呼吸新鲜空气，也算是他的“放风”时间。
彭队长下巴冲阿四努了努道：“今天让他陪我去。”
护士交代了几句，特意叮嘱不要超过半个小时，然后忙自己的去了。
阿四把彭队长抱起来放在轮椅上，干警跑出去按电梯，彭队长对阿四道：“把我警服拿上，盖着点腿。”
阿四依言从衣架上取下警服给他盖在膝盖上，彭队长双臂不能弯曲，支棱着胳膊把警服掖在了毛巾被下面。
出了大楼，两个人就在医院石子路和小树林里漫无目的地徜徉，彭队长道：“你觉得你当警察的优势是什么？”
阿四脱口道：“身体好，能打，一般死不了。”
“可是你要知道警察破案主要是靠脑子的，全副武装去抓毒贩子这种事出十次任务也不见得有一次。更多的是接触、侦查、监视、蹲点，大量的都是枯燥无味的工作，但你还得时刻保持警醒，尤其我们缉毒警更是如此，你要想着每天拍大片那就错了。”
阿四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懂。”
“那就好。”
阿四忽道：“你是不在教我东西啊？”
彭队长道：“你想学吗？”
阿四兴奋道：“太想了。”
彭队长点点头，随口道：“你会开车吗？”
阿四道：“学过几天，能开着走。”
“那就够了，咱们去停车场。”
阿四推着他来到医院停车场，这里密密麻麻都是车，彭队长道：“钥匙在我警服里。”
阿四把手伸进毛巾被摸出来道：“车呢？”
彭队长道：“时间太久我也忘了，你拿钥匙挨个试吧。”
阿四拿着钥匙边走边按，在老远的地方才找到一辆没挂警牌的本田车，迟疑着道：“我开？”
“废话，难道是我开？把我弄上去。”
“轮椅呢？”医院的轮椅都是不能折叠那种。
“扔这，这东西又没人偷。”
阿四把彭队长抱到副驾驶上，握着方向盘道：“你是想让我练车？”
“你不是想跟我学怎么当警察吗，我先带你去个地方。”
阿四生涩地把车开出停车场，在彭队长的指挥下东拐西拐上了马路，自始至终彭队长脸上表情十分肃穆，阿四不知道去哪，也不敢问。
“左拐……前面进右拐专用道……岔路直走……”彭队长目标明确，言简意赅地指路。
阿四自打上了车就觉得怪怪的，可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离了医院老半天，他突然道：“这车不是你的吧？”
彭队长作色道：“这叫什么话？”
阿四道：“你开的那辆车早被贾霸撞报废了，然后你进了医院躺到现在，谁给你配的车？卧槽这警服也是你偷人家的，我说你鬼鬼祟祟的呢——”
彭队长终于绷不住了，嘿嘿笑道：“你小子还真不笨。”
阿四道：“你这不是害我吗，我知道有袭警罪，偷警也得算罪过吧？”
“别废话我也是警察——到地方了。”
他们面前是一家灌汤包子店。
阿四道：“你到底想干啥？”
彭队长舔着嘴唇道：“每天稀粥咸菜，咸菜里连辣椒都不舍得放，嘴里都淡出鸟来了，你吃早点了吗？这家包子非常不错。”
阿四无语地把他搬进店里，点了几笼灌汤包，彭队长不停地指挥他往碟子里加料：“酱油，醋，油炸辣椒，多放点。”
灌汤包上来，热气腾腾香味扑鼻，彭队长乍着石膏手端坐在阿四对面盯着他，阿四没好气道：“我吃过了，你怎么不动筷子？”
彭队长道：“老子手要能动一笼早下去了！”原来是因为石膏的约束递不到嘴里……
阿四看着人头攒动的饭馆和四下传来的几道狐疑的目光，压低声音道：“你不是想让我喂你吧？”
彭队长道：“当警察第一点就是不要在意别人怎么看你，你以为我乐意让你喂啊？”
“这可真是我这辈子的黑点！”阿四夹了一个包子，彭队长适时提醒道：“蘸点醋。”然后咬破点皮吸溜里面的汤，一边被烫的直吹气。
在旁人怪异目光的注视下吃了两笼包子，终于回到了车里，彭队长吧嗒着嘴道：“烟。”
好在车里就有，阿四给他点上，彭队长吸了一口，吐着气道：“美啦！”
阿四翻个白眼道：“你可真是好好给我上了一课。”
“哦，你学到什么了？”
“警察的话也不能随便信。”
彭队长嘿嘿一笑道：“能学到这个也不错。”
阿四愤愤道：“我现在就把你送回去！”
彭队长道：“别，下面我就教你最重要的一课。”
“你还想干啥，明说吧。”
“给小芹打电话，我跟她说。”
阿四犹疑着拨号，把电话递到了彭队长耳边。
彭队长和小芹说了几句，直接道：“把你从顾长风那得到的那几个藏货点的位置发给我。”
不一会小芹发过来一张图片，正是那9辆出租车的定位。
彭队长道：“学到了吗？”
阿四茫然道：“什么？”
彭队长道：“这就是干我们这一行最重要的一点：信任！别看是简单一张图，小芹能这么痛快给我，说明她信任我。那天得到边世杰的手机，我第一时间让她去联系云南那边的同事，说明我也信任她，干这个信错了人就是把命交到了别人手上，因为你不知道身边哪个人就是毒贩子，甚至也不能保证你的同事里没有他们的卧底。”
阿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忽然想到那天彭队长和小芹给云南那边打电话时他和张念祖他们其实就一直在边上听着，当时没觉得什么，现在想想，彭队长真是没刻意防着他们。不由地道：“你为什么信任我们？”
彭队长道：“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看得出你们虽然是存在安全隐患的野兽，但好在对大粪没兴趣。”
阿四撇嘴道：“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彭队长道：“这是警察另一个很重要的素质——眼光，判断一个人不要用简单的好坏去评价，而是要看他想要的是什么。”
阿四道：“这我有，我看你想要的就是出来放肆一下，我得赶紧把你送回去了，不然给你陪床的警察该报警了。”
彭队长笑笑道：“我要是不耍这些小手段直接告诉你我的目的，你敢偷警察的车吗？”
阿四斜了他一眼道：“以你的眼光看呢？”
彭队长道：“我看你敢。”
阿四哼哼着道：“那要看怎么说，你要说出来吃包子，那我肯定懒得搭理你。”他口风一转道，“不过要从你教一个正在冉冉升起的警界新星本事的角度上说，偷就偷了。”
两个人眼神对上，相视一笑，车里充满了默契的气氛。
第二百六十章 师父
阿四打着火准备往医院开。
彭队长忽道：“等等。”
“你还没玩够啊？”
彭队长道：“再带你看点好玩的东西——那9个定位图不是在你手机上吗，先去最近的。”
阿四一下兴奋起来：“咱收缴去？”
“那种事还轮不到你做，小芹和领导商议过了，决定先不动，守着看谁来拿。”
阿四道：“昨晚从顾长风要挟边世凯到现在十来个小时了，东西会不会早被转移了，还守得到人吗？”
彭队长道：“这就是小芹聪明的地方，边世凯是什么人？”
“**oss啊。”
“租这9辆出租车的是谁？”
“十二棍花的头头，绰号叫老三的家伙。”
“这两伙人什么关系？”
阿四道：“边世凯把东西从云南带过来，卖给了老三他们。”
彭队长道：“对，边世凯是供货商，老三是经销商，这两个人做买卖，钱货两讫，其实这批货已经和边世凯没什么关系了，他去杀顾长风，单纯是不想受威胁，或者只是喜欢杀人而已。现在事情败露，他自顾不暇，未必有心情通知老三赶紧把货转走，我甚至怀疑他们彼此已经失联了，毕竟都是警方通缉的要犯，谁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先落网，掐断联系也是为了自保。”
阿四道：“有道理。”
彭队长道：“所以我们就赌老三还蒙着呢，他们没来取货是因为现在风头正紧，但这是他们的全部身家，迟早还得回来拿。”
阿四道：“守着9辆车，那得多少人啊？”
“从别的组调了一些人过来，所以我们耗不起，鱼饵的分量是足了，现在就看是鱼先忍不住下嘴还是钓鱼的没了耐心。”
阿四摆弄了一会导航，开车很快就到了第一个定位点附近，搜寻了片刻，一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进入视野，前后窗都灰蒙蒙的落满了土，显然好些天没人动过了。
阿四把车开到和它并行的位置，刚想放慢车速观察观察，彭队长道：“别停，开过去。”
阿四依言开走，问：“然后呢？”
彭队长道：“前面右拐，绕一圈再回来。”
阿四绕了一个正方形，又从这辆出租旁边经过，他问彭队长：“咱到底要干什么？”
彭队长面无表情道：“再绕一圈。”
在绕圈的时候阿四忽然有点明白了，彭队长这是在给他布置功课，想了想，他恍然道：“你是不是想让我辨认一下在这个点蹲守的警察在哪？”
彭队长道：“不然呢？我让你来这耗油来了？”
阿四嘟囔道：“有话直说嘛。”
彭队长瞪他道：“遇事动脑子！”
这一回绕到这条马路上的时候，阿四可认真留意上了，他东张西望，把路两边的车挨个扫了一遍，但是车速不能慢，结果是很快就过去了也一无所获。
彭队长道：“换你来蹲守的话，你会把车停在什么位置？”
阿四想了片刻道：“首先……出租车是头朝西的，那我就不能头朝东，不然这么窄的路要跟踪的话现场掉头怕来不及。”
彭队长道：“谢天谢地，总算有进展了。”
阿四继续道：“其次，不能靠得太近了。”他指着和出租车后面隔了十来个停车位的那一排车道，“咱们的人八成就在那一排。”
“减速。”彭队长说着把车窗放了下来，阿四的车慢慢驶过那排车，没有任何动静。再往前走，越过出租车之后快到路口的位置，一辆贴着膜的车的车窗突然降下，坐在驾驶座上的汉子隔空对彭队长道：“彭队，视察工作呢？”
彭队长乐呵呵道：“视察个屁，我现在是常驻医院的病号，实在待不住了来看看大家。”副驾驶上的人也冲彭队长招了招手，彭队长虽然不是本地警察，但经过一段时间的工作，本地警界无人不识这位缉毒英雄。
彭队长指指阿四道：“我新收的徒弟，带他见识见识世面。”
驾驶座上的汉子道：“我说这车兜什么圈子呢，还以为是目标出现了。”
彭队长道：“你们忙吧，认住这小子，以后有什么苦活累活就让他干。”
两个警察亲热地和阿四打了招呼。警队也有警队的传统，你刚从警校毕业，成绩第一、枪法神准、搏斗勇猛，这些并不会让他们马上把你当自己人，只有你跟了师父，冲上第一线的时候才能成为真正的警察。
阿四开着车离开，开了一会道：“其实你也没看出来咱们的人藏在哪吧？最后还是靠作弊才行。”
彭队长道：“说明人家技术好，我没认出来才开心呢。”
阿四道：“他们把车停在目标的前头，如果目标掉头怎么办，他们也掉头不是马上就暴露了？”
彭队长道：“他们的车在大路口，直走拐个弯再跟什么都不耽误。”
阿四情不自禁道：“还真是。”
彭队长道：“你这点小九九还嫩的很，好好学吧。”
阿四看了他一眼，道：“你一句话就把我认了徒弟了，我可还没答应喊你师父呢。”
彭队长毫无压力道：“你爱喊不喊，我带你走这一趟大家都认识你了，你反悔再干别的去可就晚了。”
“干这行还带敲砖钉脚的？”
彭队长把头往后一靠，感慨道：“我们缺人啊。”
“现在去哪？”
“下一个点儿。”彭队长咂摸着嘴道，“我还不信了，抓毒贩子难，找自己人也这么难？”
……
结果真就是这么难，随着高科技的发展和犯罪分子反侦察意识的提高，现在警察抓坏蛋搞蹲点早已不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车往门口一停那么简单了。
接下来这个点儿情况就有点特殊，这是个颇为高档的小区，目标出租车停在车库里，车库对面是单元门，为了不引起怀疑，蹲守的干警直接在单元门上装了一个微型摄像头实时监视着车库，他们自己则在小区大门外待着。
彭队长和自己人碰头之后简单聊了两句，在这蹲守的两个干警劲头显然要足一些。一般情况下，没人会把出租车停在这么高级的车库里，这就意味着钓出大鱼的几率要高。
正说着话，监控里出现一辆路虎车，不偏不斜正好停在车库前面，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心都在往上提……
结果路虎上的司机，一个彪形大汉从车里下来，摔上门就要走。
一个干警咬牙切齿道：“你说这小子缺德不缺德，他停在这，万一目标来了还以为是咱们的人，不是此地无银吗？”
阿四道：“我去摆平他！”说着就往外跑。
一个干警拽住他道：“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吗？”
彭队长道：“让他去吧，这小子不蠢。”
阿四撒腿就往小区里跑。
等他跑到车库，大汉已经夹着小包走了老远，阿四站在他车前，气急败坏道：“你给我回来！”
大汉回头，愕然道：“你有事？”
“你把车停这是不不合适啊？”
大汉道：“我很快就下来。”
阿四喝道：“开走！”
大汉显然也不是善茬，瞪着眼睛道：“这是你的车库？”
阿四当然不能承认，这也是那个干警担心的，因为你不知道大汉的底细，也不知道他认识不认识车库的主人，这个节骨眼，任何有暴露身份的事情都不能做！
大汉见阿四不说话，理直气壮道：“不是你的你瞎操什么心？”说着就要走。
阿四眼睛扫见单元门上贴着张喜字，道：“我哥今天结婚，一会车队来了被你堵在这误了时辰怎么办？”
监控前的干警点头道：“嗯，机灵。”
那大汉已经不耐烦道：“我半个小时就下来，你跟我扯什么皮呀？”
另一个干警无奈道：“滚刀肉，社会上就是有这样人。”
阿四拍拍路虎的车顶，冷丁喝道：“再不走把车给你砸了信吗？”
听了这话，大汉才认真端详起阿四来，迟疑道：“我是不见过你？”
阿四这会也失去了耐心，冷着脸道：“知道理亏就赶紧走，套什么磁？”
没想到大汉忽然小跑着奔过来，满脸赔笑道：“我真的见过你，你们好几个人，还有一姑娘……您把我忘啦？”
阿四也想起来了，那时雷婷婷刚和张念祖在一起，这人停车霸道，还想动手，后来他和阿三把人车屁股给踹进去了，不禁无语道：“你怎么老干没素质的事儿？”
大汉点头哈腰道：“我就是有点不拘小节。”这回他动作可不慢，麻利地钻进车里，打着火边往前出溜边回头跟阿四道别，末了也有点委屈，探出头道，“你老砸人车也不对吧？”
阿四道：“许你有一就许我有二，下次你还这德性我直接上手！”
大汉听完赶紧跑了。
干警失笑道：“彭队，你这徒弟怎么愣吊愣吊的？”
彭队长也跟着笑，叹气道：“干咱们这行拘束太多，出个这样的也挺好。”
第二百六十一章 追踪之路
告别了蹲车库的俩干警，阿四和彭队长又兜兜转转地去看了另外几个点儿的同事。阿四是看啥都觉得新鲜，彭队长是在医院无聊狠了，现在你给他买张从哈尔滨到乌鲁木齐的硬座让他硬抗他都得甘之如饴。
临近中午的时候小芹把电话打到了阿四手机上，劈头盖脸道：“你俩怎么回事？陪床的人把状都告到我这了，是他绑架了你还是你偷走了他？”
阿四赔笑道：“我师父在医院受了虐待，吃不上喝不上，我这不是陪他出来散散心吗？”
小芹纳闷：“你师父？”
彭队长把电话接过去道：“小芹啊，什么情况？”
小芹来气道：“还有你，真把自己当首长了？这一上午‘视察’工作挺开心呗？蹲人的同事们也问我什么情况呢，搞得我莫名其妙的。”
彭队长道：“阿四的事你还不知道吧，他想干咱们这行，我带带他。”
小芹愣了一下道：“不管你们干什么，现在赶紧回医院去！”
彭队长低声下气道：“好好好，再看最后一个点儿。”他挂了电话对阿四愁眉苦脸道，“你喜欢她什么呀？”
阿四道：“长得漂亮，胸大。”
彭队长无语。
阿四嘿嘿笑道：“开个玩笑，她是我的款式，我不喜欢那种娇娇糯糯的。”
彭队长挑了挑大拇指，忽然道：“你承认我是你师父了？”
阿四不自在道：“你得好好教我才行啊。”
彭队长道：“该教的东西可以慢慢教，不过有一点我得先警告你，你出手重，遇到个别情况得刻意小心，把人弄死你这行也就干到头了。”
阿四道：“师父，我以为你是那种洒脱的警察……”
“想不到我也会说教是吧？给你举个例子吧，多年以前我抓过一个毒贩子，以贩养吸，进去蹲了五年，出来以后痛改前非在服装市场开了个小摊养家，每天早出晚归，有一次市场着火，他第一个冲上去控制住了火情挽救了不少人的身家性命，你说我要是抓他的时候直接毙了他，还有后来的他吗？”
阿四道：“这样的人少吧？”
彭队长道：“只要有，我们就得给他们重新开始的机会。”
阿四道：“毒贩子找我拼命我还得让着他？”
彭队长道：“在不危及自身安全的情况下，能抓的不杀，这个度是最难把握的，问心无愧就好。”
离两个人最近的蹲守点不到三公里，很快就到了。这是一条狭窄的街道，左右都是小区，路两边到处是违规停着的车辆，目标出租车就在前面不远处。一个戴着头盔的人骑了辆电驴忽然出现，然后从怀里掏出个扳手，不由分说砸向出租车的后窗，一下没砸开，又接连砸着。
阿四顿时瞪大了眼睛：“卧槽！”
彭队长盯着他道：“现在你该怎么做？”
阿四选择低调的，悄无声息的把车停到了巷尾。
彭队长赞许地点点头，接着又担心道：“咱们的人可千万沉住气啊！”他最怕的就是热血的小警察突然扑出来把头盔按倒，没有人会想着砸出租车，既然砸了，那就一定是奔着某个目的来的，这八成是老三他们的试探手段，只要这边一出事就说明自己的货被警察盯上了，他们马上会一哄而散，再想抓就难了。
好在被派来蹲守的警察都经验丰富，虽然不知道躲在哪里，但小街两旁岑寂无声，只有头盔在奋力地砸车，“哐”的一声后窗被砸塌，这人探手从里面取出一个黑色提包，往车把上一挂，奔着一条小路就走。
阿四皱眉道：“就这点？”他可是一次性见过半吨毒品的人。
“跟上，别被发现，有把握吗？”彭队长道。
他话音未落，路边一辆白色的车悄悄驶离原来的位置，往小路里跟去，应该是守在这里的警察。
阿四手忙脚乱地在巷尾掉头，彭队长道：“你干什么？”
“我拐到大路上跟他。”那条小路是小区里通往马路的，没有别的出口。
彭队长笑道：“现学现卖啊。”
等拐上了大路，阿四他们眼睁睁地看到了这样一幕：电驴跑出小路，直接闯红灯横穿了大路，哧溜一下又钻进了对面的巷子。
阿四一愣，这时候马路上到处都是汽车愤怒的鸣笛声，还有的司机把头探出来冲电驴的背影把所有能想起来的脏话都骂了一遍，绿灯虽然亮了，但是马路上已经堵了个瓷实。
眼瞅头盔的背影越来越远，阿四没有再犹豫，拉开车门拔腿就追。彭队长在后面喊：“跟东西，别跟人！”
白车里的警察反应也不慢，而且因为离巷口近，一个便衣先阿四一步跑进了马路对面的小路。
这时候我们就要来说一下电驴这种东西。电动车从发明到风靡只用了很短的时间，以其迅捷、轻便、实惠的特性迅速就充斥了大街小巷，可是安全隐患也很快显露出来，不遵守交通规则和超速成为驾驶者的两大杀手。国家出台过规定，电动自行车时速不能超过15公里每小时（如今是25公里每小时），电动车出厂时也做了限速设定，但其实是形同虚设，任何一个修车摊，只要两改锥就能把限速调到很高，跑三四十脉的大有人在，改装过的这东西有多快呢，简言之，比刘翔要快。
所以便衣警察以百米赛跑的速度跑进小巷时，没有实现设想中离目标越来越近的情景，反而是越落越远，成了典型的“你眼中的自己和别人眼中的你”式的讽刺。而且这样极速跑过两百米之后连呼哧带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了下来。这时就听耳边风起，有人嗖的从身边掠过，淡定地留下一句：“我去追。”
便衣警察定睛看去的时候，说话的人已经跑出老远，他甚至怀疑是自己看花了眼，不由自主地弯腰扶住了膝盖，大口喘起气来。
阿四可以跑很快，也可以坚持很久，但要在一马平川的平地上，仍然快不过改装电驴，好在头盔穿过小巷进了一家大型露天菜市场，这里速度快不了，而且他也没想到有人能凭肉腿跟了他一路，于是混在人群中走走停停地往另一个出口走。
穿过菜场，头盔一边匀速在条土路上跑着，一边不停低头看表，似乎是掐算着时间等着和人接头。
土路尽头是国道，一辆带着挂斗的大型卡车呼啸而来，又突然减速，头盔和他并排行驶，然后拿下黑提包扔进了挂斗里，拐弯下了岔路。卡车一顿之后继续急速向前。
站在路口的阿四顿时傻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一千多个
阿四心里充满懊恼，只能掏出电话准备给小芹发个定位。
其实要是在人手充足的情况下，警方跟踪目标一般会分成好几个组，前后布防、交替盯梢，这次仓促之下把人跟丢谁也不能怪，但对第一次执行任务的阿四来说对他的打击简直就像是世界末日。
就在这时，远处的汽车鸣笛声引起了阿四的注意。
大约500米以外，是一个出城的岔道，有个红绿灯控制着来往车辆，再往前几十米的地方，有一个横跨了国道供行人过马路的立交桥！
阿四拔腿就跑！毕竟是十来岁就撵过野猪的汉子，奋起平生之力后快如脱缰的野狗，迅速地接近了岔口。然而红绿灯也像故意戏耍他似的，绿灯一亮前面的车流动了起来，后面是不断呼啸而来的私家车，阿四再不怕死，也不可能冲上公路去扒卡车后帮子。
此时看不到卡车到底过没过红绿灯，时间也不允许阿四思考，他直接冲上了立交桥，眼睛往桥下匆忙一打，依稀看到卡车正在钻桥，阿四未做任何停留，跑到桥的另一边纵身跃下——好在稳准的眼神也是战斗天赋的一部分，阿四的机会抓得很准，经过潜意识的计算，他从高处直直地落进了卡车的挂斗里。
然而他没想到挂斗里装的全是袋装的石灰，一百多斤的人从十多米的地方扎下来，噗的一声跳破了包装，石灰顿时把阿四笼住，眼睛火辣辣地睁不开了。更没想到的是，挂斗的四面站着四个手持檀木短棍的棍花，在短暂的惊愕之后，他们也意识到了来人的身份。年纪最多四十岁、头发却白了一大片的棍花不由分说一棍砸在了阿四后脑上。
阿四回身挥拳打去，拳头擦着白头棍花的鼻尖掠过，白头棍花大惊失色，他刚才那一棍是能要人命的！这人居然不倒。阿四左边的棍花双手持棍，抡圆了砸中了阿四的太阳穴，阿四身子一歪，离他最近的棍花来不及过脑，举棍砸向他的头顶。
车斗里风声呼啸，阿四无法听音辨位，但是身前有影子晃动还是能感觉到的，他往边上一侧避过短棍的袭击，左拳挥出又打了个空，于是松开手指变成了一把钩子，回手一扫，那棍花反应也算奇速，并着双脚往后面弹开，人是逃开了，裤带头被阿四扯掉，宽大的西裤顿时委顿在了脚上……
棍花们惊怒交集，短棍从四面密集地击中阿四的头部，饶是阿四再强，这时也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头上细密的鲜血缓缓流了一地。
四个棍花面面相觑，虽然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虽然敌人已经倒下，但去鬼门关绕了一遭的却像是他们。一时间四个人竟然震撼无言，谁也说不出话来。
裤子掉了的棍花顾不得提上裤子，露着两条大白腿心有余悸地俯身在阿四鼻子前探了探，不可置信道：“还有气！”
一个年轻棍花叫道：“这人……是个怪物啊！”
白头棍花下意识举棍就要再砸，此刻却也失去了勇气，他拽过一盘固定帆布用的粗麻绳道：“捆起来再说。”
四个人急忙合力把阿四双手反绑起来，想想不放心又把他的腿也用麻绳缠满，这时风吹加上血的冲洗，覆盖在阿四脸上的石灰掉了大半，掉裤子棍花惊讶道：“这……这不是张念祖那个小弟吗？”
白头棍花瘫坐在地上道：“难怪……”
掉裤子棍花道：“咱把他怎么办？”
白头棍花想了想道：“见了老大再说——把他再捆几圈！”
……
阿四恢复了意识的时候，就觉自己被捆得结结实实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身前有人影晃动，听说话的回音这里应该是个空旷的仓库，他适应了一下，把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
黑提包摆在绰号老三的小胡子脚边，80平米用薄铁皮做成的临时仓库里，还有五个男人或坐或站，十二棍花继胡昊被抓以后，又有6人先后落网，看来剩下5个全在这里了。
小胡子满脸凝重，问白头棍花：“这么说，我们的货被警察盯上了？”
白头棍花冲阿四努努嘴道：“可他是张念祖的人，什么时候变成警察了？”
小胡子来到阿四近前，冷冷道：“你还想装死到什么时候？”到底是老江湖，原来阿四刚醒就被察觉了。
阿四猛的睁眼，双眼尽赤，形同恶鬼，小胡子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咳嗽了一声道：“你背后代表的是谁？”
阿四不说话，带着些玩味地看着他。
小胡子道：“你给我个痛快话，我也给你个痛快。”
阿四冷笑道：“你猜我告诉不告诉你？”
小胡子蹲下身，掏出一把剔骨刀抵在阿四眼皮上，恶狠狠道：“我就不信这世界上真有不怕死的人！”
阿四定定地看着他，无动于衷。
这世上没有恐惧感的人是真实存在的，根据一个叫麦克唐纳的人的调查研究，小时候有“尿床、纵火、虐杀小动物”这三种表现的人长大，成为连环杀人犯的几率要高很多，这种人附带的就有恐惧感缺失的情况。也就是说，不会感到恐惧的人是病态的。
阿四此刻就体会不到恐惧，但他自问还是个正常人。小时候去镇上看了恐怖片连夜赶山路回家心里也直犯嘀咕，阿三胆子更小，鬼片从来不敢看，不过进入青春期他看完《午夜凶铃》之后突然就对贞子寄以了无比复杂的感情，从此对头发黑长直的女生没了抵抗力，每个无眠躁动的夜晚过后，阿三总会找地方重刷《午夜凶铃》，他那段时间的口头禅甚至是“日鬼哦，你想的美”……
小胡子是会看人的，他从阿四眼神里就知道这个人不会让他得逞。他忽然把刀递给掉裤子棍花道：“留着没用了，你去把他杀了。”
掉裤子棍花接过刀，迟疑道：“可是老大……从这家伙嘴里掏不出东西的话，我们其余那两包货还拿不拿？”
小胡子厉声道：“闭嘴！”
阿四怪声怪气道：“原来是这样啊，你们弄了9辆出租只是为了打马虎眼，只有3辆车上有货。”
小胡子道：“你知道的太多了，这下真是非死不可了。”说着他冲掉裤子棍花再次摆摆手道，“弄到外面去杀。”
掉裤子棍花含糊道：“老大……这事儿我还没干过。”
小胡子道：“富贵险中求，你们当初决心走这条道的时候就该想到此刻。”
掉裤子棍花握着刀咬着牙，鼓了鼓气道：“是你撞上来的，认倒霉吧。”
阿四抬头看着他道：“你杀了我张念祖会来找你的。”
白头棍花道：“张念祖有什么了不起，他无非也就是几个人而已。”
阿四微笑道：“你错了，实不相瞒，他手下像我这么能打的还有一千多个。”
第二百六十三章 恶战
在小胡子一个劲的催促下，掉裤子棍花伸手来提阿四肩上的绳子。
阿四冲他眨眨眼道：“能不能给点尊严，老子又不是大闸蟹。”
“你说什么？”
趁对方一愣神的工夫，阿四攒足了劲儿的腿猛的一蹬弹起，头顶恰好顶在掉裤子棍花的下巴上，这一下可比重量级拳击手的下勾拳还要凌厉，掉裤子棍花的身体笔直地被送上了天，落在地上后生死不知。
余人大惊，离得最近的棍花舞着短棍飞扑而上。阿四双手双腿都被粗麻绳捆了十几道，如同一只大蝉蛹，眼见的是毫无还手能力，情急之下后背抵在地上，双腿狠命抡了出去，那棍花刚跑到近前，就听咔嚓一声两条腿从膝盖的部位被突兀地扫断，整个人忽然矮了一截，一阵剧痛袭来，人事不省地扑倒在了地上。
剩下的人又惊又怒，却也有几分好笑，都听过有句话叫热锅上的蚂蚁，此时的阿四就像热锅上的大青虫，在地上扭曲翻滚，叭叭乱弹，北京土话叫“顾蛹”……
几个人手持短棍围在四面，看戏一样也不急着进攻，白头棍花道：“你这是何必呢，本来想给你个痛快，非得让我们在这活活砸死你吗？”
这种粗麻绳要让阿四空出双手无论是拧是拽，都不难弄断，可坏就坏在没有施展的空间，棍花们捆他可谓尽心尽力，密密麻麻地固定了一圈又一圈，虽然折损了两个人，但胜负还是毫无悬念。
一般在影视剧里，不管好人坏人，被捆住以后方圆0.5米以内必有碎玻璃、锋利的墙角，至不济也得有个打火机，可现实里谁也不是脑残，绑住人故意往玻璃渣里扔？墙角处一定会有烂瓷砖？火烧绳子的味道闻不见？所以棍花们一点也不急，就算你力大无穷能挣脱一股绳子，在彻底脱困之前照样打死你！
阿四不断把身子蜷起打开，往前一拱一拱，偶尔又往高处弹几下。围观的棍花们笑眯眯地看着，心里倒也佩服他精力充沛。
小胡子掏出手枪，想了想道：“弄出去杀了，别拖了！”
白头棍花指挥着剩下的那俩道：“你们守住那边，我看他能蹦到哪去，还想化茧成蝶呢？”
阿四自己把自己摔得浑身酸疼，这时也调整好了姿势勉强半蹲在了地上，他双手被反剪在背上，眼望上空，双脚扎在地上，奋力弹起，嗖的一下蹦起两米多高。
白头棍花嗤笑道：“哎哟，这次高……哎哟！”第二个哎哟口气已从讥讽变成了惊诧，因为他突然发现，阿四落下的位置有一台静置搁在那的电锯！
阿四没有觉得恐惧，是因为他把全副精力都用在了怎么脱困上！
那台电锯离他本有七八多米远，锋利的锯齿竖着，他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它，这么久以来硬是控制着自己不去看它第二眼，长时间的丢丑卖乖就是为了这一刻！首先，他得靠近它，其次，想摆脱绳子他得蹦得足够高，至于锯齿会不会割伤皮肉，那早不在考虑之内了。
一个人影高高跃起，目标是地上的电锯，一好似乳燕投林，又像恶狗扑食，就听吭哧一声，阿四把右臂硬砸了上去，绳子被割断之后，锯齿把他胳膊上的肉也切了一道深深的口子，紧绷了许久的绳圈瞬间炸开，阿四探手把冲过来的某棍花抓住，左拳不分轻重地刺进了他脸里……
这不能怪棍花们大意，再混蛋的人也不会在加油站抽烟，因为混蛋往往更惜命，出了事会波及自己。可是离着一公里点个火还是炸了这谁能想到，不是棍花们无能，实在是阿四太狡猾，主要的，一般人被绑着是蹦不了两米多高的。
这个时候，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在打着小九九。阿四腿还绑着，想脱困还是需要时间，此刻要跑，出门就是小树林，要打对方战斗力目测只恢复了三成，加上己方敏捷buff，胜算也还是有，所以是跑是打颇让人纠结。
年轻的棍花想了想，咬牙提棍从后袭来，阿四把手上软绵绵的人体往后一甩顿时清净了。
白头棍花见状再不犹豫，拔腿就跑出门外。
这里本是个修建电厂施工队的临时仓库，阿四随手从杂物里摸出两条铁管撑起，不由分说地追了出去。
最难的是小胡子，他一早就想开枪，顾忌到阿四手上有人质，待他把人质当暗器扔出去后，又对自己置之不理地撑棍儿跑了，他对着阿四的背影开了两枪，见对方毫无反应，不由得愣在了当地……
白头棍花满料逃跑必然万无一失，却听身后哒哒有声，无意中回头看了一眼吓得魂飞天外，屋里那货双腿仍然绑满麻绳，撑着两条铁管居然健步如飞地赶了上来，他哪里知道阿四在这段日子积攒了丰富的拄拐经验，在平地上简直快逾电驴！他这一滞不要紧，阿四到了近前，抡起铁管抽在他脸上把他抽得在半空一溜飞滚，白头棍花脑袋栽到一棵树底下，两条腿无力地抽搐着……
阿四坐在地上喘了口气，把腿上麻绳拽断，转身就往回走。
小胡子直以为阿四是跟着跑了，把黑提包挎上刚要出门，却见他笔直地站在远处，吓得抬手就是一枪，阿四一闪躲到了树后。
小胡子高声道：“事已至此，各走各路吧！”
阿四道：“你投降。”
小胡子朝天放了一枪喝道：“我有这个！”
“我有这个！”阿四捡起一根铁管抛出。
那铁管势若流星般穿破仓库的铁皮，掉进在另一面墙角当当作响，小胡子吓得急忙躲在门后，马上意识到门也不安全，于是匍匐在了地上。
阿四靠着树，悠闲道：“给你十秒考虑时间，你不出来我就进去。”
小胡子把提包放在门口，道：“东西给你，我走行吗？”
“人和东西我都要。”
小胡子道：“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也没啥好处，不过不是有那么句话么，来都来了。”
小胡子歇斯底里道：“老子跟你拼个鱼死网破！”
阿四打个哈哈道：“你有那个实力吗？明明是几只兔子，非得绑架头狼，是怕我吃不饱吗？”
小胡子从地上爬起来，把枪口对准门口，放声吼道：“你来，你来呀！”
阿四这时却冷静了，他抱着肩膀道：“你别冲动，我现在的身份是警察，所以不会弄死你，只要你出来投降！”
小胡子愣了愣神，咬牙道：“那我也得和你拼命，反正都是一死！”
阿四道：“把日本人的事情交代清楚，说不定能留你条活路。”
“那我刚才要杀你的事怎么算？”
这次轮到阿四发愣，他随即道：“我不是还活着吗，你杀我只是个设想还没造成事实，这就一切都好说。”末了自己也笑了，骂道，“妈的，你要杀老子老子还得安慰你。”
小胡子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最终道：“我出来了，你可说话算话。”
“把枪扔出来。”
小胡子把手枪抛出门外，随即慢慢走了出来。
阿四也从树后走出，两人相隔十来米，遥遥相对，小胡子又向前迈了几步。
阿四忽道：“在你没有酿成大错前，我提醒你一句。”
小胡子站住了。
阿四继续道：“我师父跟我说，能抓的不杀，前提是自己的命不受威胁，你要逼我杀你我也绝不手软！”
小胡子道：“我已经投降了。”
阿四也往前走了几步，道：“我知道你扔出来的枪不是刚才你手上那把，这些小伎俩骗不过我的眼睛，我现在能和你面对面站着是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小胡子大惊，伸手就往后腰摸去。
“别动！”阿四喝了一声，翻手亮出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他盯着小胡子眼神凌厉道，“想试试我的石头快还是你的枪快？”
小胡子的手僵在半空，冷汗顺脸和脖子刷刷流了下来。他丢出去那把枪只是仿真玩具，但是型号和他手上的真家伙差不多，他没想到阿四连这都能瞧破，现在拔枪还是投降已成两难，他相信只要击中要害对方一样会死，但是，似乎只有一次机会……
阿四掂着手里的石头，轻蔑道：“以你的枪法……我看还是算了吧，刚才那么大的后背给你打你都打不中，临时抱佛脚就想中大运吗？”
小胡子的信心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崩溃，他高举起双手道：“我错了，我真的投降。”
“枪。”
小胡子用颤抖的手慢慢从后腰把枪抽出，烫手似的扔在了地上。
“狗日的全是套路，老子要不是眼尖还真着了你的道。”阿四走过来把枪捡起，小胡子赫然看到他后背上有两个弹孔！
阿四直起身，淡淡道：“你枪法其实不错，但是你后来的选择也是对的。”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下棋
当小芹带着警察们赶到的时候，发现在逃的五个棍花被整整齐齐摆放在仓库门口，小胡子坐在一块石头上，表情绝望中带着期盼，像是果子都烂在树上等着商家廉价来收的果农。
阿四坐在另一边，探手在后背上抓着。
警察们下车，小胡子马上把双手笔直地伸出来，带着哭腔道：“谢天谢地，你们终于来了。”他唯恐阿四的警察身份是诳他，刚才阿四要是杀人越货他也毫无办法，此刻见了警察就如见到了亲人。
阿四迎上小芹，道：“我已经审过了，他们确实搞了9辆出租，但是只有其中三辆上面有货，分别在尾号6、7、8的车上——”他踢了踢黑提包道，“这是7号车上的。其它的出租车他们准备用来当脚，给需要货源的地方供货。”原来小胡子在拿到那些东西的第一时间就和胡昊不谋而合，想到用出租车打掩护，胡昊刚干第一单就被赵维明和李二虎撞上，这才引发了后面一连串的事情。胡昊之所以能单独行动，是因为他身份比较特殊——他是小胡子的小舅子。小芹开始预料的没错，9辆车上不是都有东西，但以为小胡子这是在搞虚虚实实的兵法却是高估他了。
小芹听阿四掏出来的都是干货，诧异道：“你怎么问出来的？”
阿四笑道：“你们没来之前这小子生怕我会干掉他，问什么说什么，我当然得好好把握。”
就听有人大声道：“干的好！”
一辆警车的门打开，原来是乍着两条胳膊的彭队长。
阿四道：“师父你也来了。”
小芹皱眉道：“你俩这是什么关系？”
彭队长对她道：“阿四想当警察，我觉得这是好事，我住院的这段时间就让他跟你吧。”
“跟我？”
彭队长道：“你们不要我回云南的时候把他带走。”他压低声音道，“这么好的苗子，你可别给我弄丢了。”
收拾现场的警察看着地上躺着的五棍花深感棘手，后悔没直接叫几辆救护车来。这五个人经过这么长时间没一个清醒，腿断了的还会呻吟，剩下四个全受了重伤，其中一个鼻子被捣成碎渣，白头发的脸上被抽掉了一块肉，这俩想恢复昔日容颜去韩国只怕也未必好使。
小芹道：“下次出手控制一下轻重，给他们看病花的真正是国家的钱。”
彭队长道：“没出人命你就庆幸吧，一般人遇到他这种情况，自己能活着的几率是多少？”
阿四道：“还是师父疼徒弟。”
小芹无奈对彭队长道：“我看你也赶紧出院吧，待在那也是混日子。出来好好带你的徒弟。”
彭队长眼巴巴道：“要不……我一会回去就办手续？”
阿四急道：“别！再养两天！”说着猛给彭队长使眼色，那用意很明白：求师父给两人创造独处的机会。
……
五棍花被送去了医院，倒是和彭队长顺路。
阿四和小芹还有彭队长坐了一辆车，他忽然道：“老三把日本人也交代了，主谋就是小野太郎，咱们为什么还不抓他？”
车里一阵短暂的沉默，阿四道：“难道就因为他是外国人？”
小芹道：“不但因为他是外国人，还因为我们没有证据，小野太郎从来没有露过马脚，别说音频视频这种东西，被我们抓住这些人连他的面都没见过，你凭什么说他是幕后主使？”
阿四道：“老三说了，负责中间联系的人是龙太泉三郎，咱们把这个人抓住能动了小野吗？”他说龙太泉三郎的名字时有些异样，原来刚才阿四审问小胡子的时候也有些担心，生怕他说出老蒋的名字来，他知道老蒋迫于徐小凤的卖身契现在在小野太郎手下干活。
彭队长道：“那得先抓住再说。”
阿四低头沉思。
彭队长试探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去哪抓了龙太泉三郎。”
彭队长笑道：“不错，没有想着私下去把小野太郎干掉。”
阿四道：“下棋就要在棋盘上让对手输得心服口服，下不过直接上手那不成无赖了吗？”
彭队长露出了老父亲一样慈祥的笑，一边对小芹炫耀道：“我教得好吧？”
……
到医院安顿完后续，小芹还得去突审小胡子。阿四拉住她的手把她拽进了处置室，然后就把上衣脱了。
见过大风大浪的小芹自然不会像偶像剧里的小女生一样被吓到，她嘴角带笑看着阿四，要看看他玩什么花样。
阿四往她手里塞了把镊子道：“我后背中了两枪，你给我把子弹取出来。”说着转身露出两个血窟窿。
小芹一下不淡定了：“我去给你找医生。”
“不用那么麻烦，要不是我够不着，连你都不用。”
小芹再见过世面，这种活儿到底是第一次干，她鼓了鼓勇气，把镊子头探进了伤口里，阿四指挥道：“捏住以后稍微转一转，再拔就好拔了。”
小芹依言钳出一颗弹头，落在盘子里发出铛的一声。
阿四道：“对，就这样拔，还有一颗。”他嘶声裂气道，“妈的现世报来得快，才刚给阿三弄过，马上就轮到自己了。”
小芹费了半天劲把另一颗子弹也取出来，变得有些沉默。
阿四一转身正对着她道：“还有一颗。”在他心脏位置不远的肋骨上，赫然还钉着一颗弹头，原来小胡子枪法属实不错，三枪居然全打中了，只是这一枪离得比较远，阿四运气也好，要不是扎在肋骨上，穿进去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小芹取出弹头，忽然眼睛一红道：“你以后遇到这种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再也不嫌你下手重了。”她这会才从三颗弹头推测出阿四和敌人斗智斗勇时所经历的凶险，原来阿四这种人也是会受伤，也是冒了生命危险才做到一般人做不到的事的。
阿四笑道：“看来你还是喜欢我的，阿三被人打了两梭子也没见你掉眼泪。”
小芹瞪了他一眼道：“刚才你怎么不说受伤的事？”
阿四道：“这是我和老三做的交易，只要他把知道的都交代了，我就不提他袭警的事，一会你审他的时候可以拿这个要挟他。”
小芹道：“可你还不是警察。”
“他又不知道！”阿四道，“现在其它都是小事，要抢时间掌握一手情报，只有尽快把老三榨干，才有希望钓出大鱼。”
小芹感慨道：“看来彭队想把你教成一个循规蹈矩的警察也真是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