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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劫然一身     藏剑江南txt下载     藏剑江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三章 似曾相识

    因为当年白访云若安安心心的娶了凌问儿回太虚观,那么就不可能有通天塔的变故,在太虚观之中,萧半山再有能耐也不可能杀得掉白访云,白访云也就不会死,凌问儿也就不会伤心那么多年,而白舒也不会走在通往寒山的路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一切都是因为宗主那一句话。

    爱之深,责之切,白舒的这个责,不是责备他所爱的人,而是迁怒,很不幸的是,剑宗宗主就是白舒迁怒的对象。

    曾经白舒也迁怒过白访云,但白舒对白访云了解的越多,不知道是为什么,就越恨不起来他。

    他都成死人了,还有什么可迁怒的。

    白访云死了不要紧,剑宗宗主还活着。

    “远道而来,诸位辛苦了。”宗主看了白舒良久,开口第一句却是寒暄。

    就这么一句话,让徐慕灵尴尬的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白舒却像是没事人一般,笑着回道:“剑宗灵秀,来看这海这山一眼,纵使再远再苦也值得。”

    宗主点了点头,这话白舒说的诚心实意,她自己也是认同的。

    “你进了这屋子,然后和秋寒吵起来了,然后大打出手?”宗主没有继续说场面话,直接问了出来。

    “不错。”白舒点头。

    宗主看了白舒一眼道:“你是希微境界,他是破虚境界,他没打过你,是技不如人。”

    白舒没有说话,他不知道宗主究竟是什么意思。

    “可我们剑宗与你们太虚向来交好,你擅闯我派的地方,又对我宗门人下死手,总归是说不过去吧!”宗主语气平淡,连质问的意味都淡到了极点。

    可白舒还是觉得心里止不住的紧张,剑宗宗主成名已久,在天启境界中,实力不输观主,肯定是要比方倩还要强的。

    白舒自知理亏,也承认道:“我下了杀手,是我不对。”

    白舒只认这一点,却不想认擅闯这个过失。

    白舒甚至现在就想告诉在场的所有人,告诉全天下人,他就是凌问儿和白访云的儿子。

    但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不是因为白舒要隐藏身份,而是白舒觉得现在的自己还不够优秀,只有自己真正光芒万丈的那一天,他才能心安理得的说出那句话,他不想让别人高看自己一眼,是因为自己是白访云和凌问儿的儿子,他想让别人知道,原来白舒与白访云和凌问儿一样,都是世间最优秀的人。

    “虽然秋寒的命保住了,但我这个做宗主的,也不可能不闻不问,总要讨一个说法吧!”宗主气度不凡,一字一句越说气势越强,像是暴风骤雨前的天幕,酝酿着电闪雷鸣。

    白舒不卑不亢,如同风雨中飘摇的一架孤舟。

    “我却有过失,您划出来个道儿来,我白舒接着。”

    狂妄,白舒远比所有人想象中的还要狂妄,若说是对余秋寒还好,不管白舒用了什么手段,总归是跨境胜了几分,单这件事情,就足够人们吹嘘的了。

    可狂妄是建立在有实力的基础上,面对余秋寒白舒还有实力,可面对宗主,白舒不值一提。

    实际上,白舒并不是不敬畏天启,他也怕死,但有一种态度永远不能改变,宗主那句“八字不合,有缘无份”白舒永远不能释怀。

    因为在这件事情上,观主给予了最大的支持,不管是聘礼还是那对儿玉佩,都能看出来,观主也在期盼着凌问儿的到来,甚至愿意把整个莫渊山都交给白访云夫妇折腾,可宗主不一样,她从中作梗,间接的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白舒不可能原谅她,也绝不会在她面前弱了气势。

    “你姓白。”宗主没有生气,只是平静的问道。

    白舒望着宗主,点了点头,微微眯了下眼睛。

    宗主唏嘘道:“很多年没遇到姓白的,性子如此刚强的人了,恶人有恶胆,不错!”

    白舒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称自己为恶人。

    可同时,宗主还赞了一句白舒不错。

    “你这道符有意思,杀意盎然,只有凶恶之徒画的出来。”观主自顾自的解释着:“但你见了我,却没有一丝害怕,还身怀恶胆,似乎是想连我都杀了,当真是不错。”

    宗主这句话出口,陈词直接面色大变,他上前一步,抱拳道:“白师弟不敢对宗主有杀心,请宗主明察!”

    白舒对余秋寒动了杀心还好,毕竟白舒没有真的杀了他,但白舒对宗主动杀心,就是对剑宗的不敬,那么白舒就算是死在剑宗,也理所应当。

    陈词别的不怕,就怕再回太虚观的时候,十四个远游的弟子,会独独缺了白舒一人。

    宗主笑道:“你不用担心,针锋相对总比跪地求饶来的好,臭小子有性格,我也不忍心杀他。”

    听到宗主这句话,陈词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下一句话,却让陈词大惊失色。

    “你给他一道符,我还你一剑,如何?”

    陈词额头冷汗直冒,也顾不得礼数,插话道:“宗主,白舒才入我太虚的门一年,还请您自重身份。”

    这个时候陈词心里的火气也上来了,他多多少少也了解白舒一些,白舒不会无缘无故的和别人发生争执,到以死相搏的程度,更何况余秋寒境界高于白舒,还和白舒动手。

    因此陈词更加对余秋寒不屑,可想不到,剑宗的宗主竟然也不顾身份的要对白舒动手,陈词不自觉的话中也带了火药味儿。

    太虚观中的其他弟子听了宗主的话既害怕又愤怒,除了陈词以外,剩下的十二个弟子里面,竟然是红豆最先站了出来。

    红豆一身道袍,站在了宗主和白舒之间道:“我白师兄平日里待人极好,任你们说破天去,我也不认为他会有什么过错。”

    红豆小小年龄,却丝毫没有畏惧,直视着宗主的眼睛道:“您若想动我白师兄,就先送我下黄泉吧。”

    萧雨柔也上前了一步,挡在了白舒和宗主之间,她没说话,但她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随后,姜雪,官如霜,张敏等人一一站到了白舒身前,包括一直和白舒不对付的徐尧、元幼晴和徐慕灵,他们都挡在了白舒身前,一副坚决的样子。

    宗主忽然笑了起来,眉眼间有些皱纹,却还是有着端庄典雅的美艳,她蹲下身问红豆道:“你不怕死么?”

    红豆咬着嘴唇,想了一下才道:“怕死,但我更怕没种,男人要是没种,还不如死了算了。”

    宗主伸出手来摸了摸红豆的脑袋,没有说话,又站了起了,望向人群最后的白舒。

    白舒从一众同门间挤了出去,走到了最前面,转身对红豆等人说道:“多谢诸位师兄弟的信任和照顾,我白舒记下了!”

    这句话说起来有些熟悉,因为那天在天权宫处理刘莺莺那件事情的时候,白舒对等在门外的开阳一脉的几位师兄,也说过同样的话。

    白舒说记在心里,肯定就是每个人都记在心里,至此,白舒已经欠了萧雨柔和巫少白两次了。

    白舒回过身对宗主道:“没问题,这一剑我白某人接下了。”

    宗主看着白舒,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二十年前,那个叫白访云的男人,也是这样腰杆挺的笔直,面对着宗主,对自己的选择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我是必须要娶问儿的!”

    这是一种坚决的态度,管你是不是天启,我说接你的招就要接,我要带走的人就要跟我走。

    观主摇着头,喃喃自语道:“真像……”

    白舒不明所以,身体甭的很紧,不知道宗主要怎么样来出这一剑。

    陈词也不再阻拦白舒,倘若今天陈词在白舒这个位置上,他也不希望有人挡在自己前面。

    观主低头问了余秋寒一句:“还能站起来么?”

    余秋寒点了点头,在李安忆的搀扶下挣扎的站了起来。

    “宗主,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余秋寒等了很久,此刻他觉得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宗主却摇了摇头道:“我知道,我都看见了。”

    余秋寒张了张嘴巴,有些想不明白。

    宗主却不再看余秋寒,自己向前,走进了凌问儿的屋子。

    宗主再出门的时候,手中已经拿了一把剑。

    一把用纸折成的剑,甚至还折出了剑尖和护手,让人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她折的是一柄剑。

    白舒已经见过很多柄剑了,从罗诗兰的秋水,到自己的星陨,甚至是莫渊山后渊的小白。

    但白舒从未见过用纸折成的剑,这也能算是剑么?

    白舒仅仅是犹豫了片刻,就有了肯定的答案,既然藏剑锋可是剑,那这张纸就也可以。

    毕竟这是剑宗宗主折出来的剑。

    白舒一直认为,外行人妄论自己不擅长的领域的事情,是一件很蠢的事情。

    所以白舒不能看不起这柄剑,因为在剑宗面前,所有剑修都是外行。

    可包括李安忆和陈言城在内,所有的人面色都有些古怪,纵使纸能传导灵气,但纸能承受什么程度的灵气呢,这剑在他们眼中,完全像是小孩子胡闹用的玩具。

    宗主拿着这柄纸剑,放在手里把玩了一番道:“还你一剑,你可仔细接住了。”

    白舒点了点头,话都没多说一句,因为多说一句话,注意力就要放松出去一分,白舒知道自己若是不能全力以赴,恐怕下场就会和刚才的余秋寒一样,还未必有他的下场好。

    宗主点了点头,忽然将这柄纸剑递给了余秋寒道:“拿剑刺他!”

第一百六十四章 剑意

    余秋寒接过那纸剑,没有任何迟疑,一剑就向白舒刺了过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于此同时,白舒极为迅速的从怀中摸出了三道山字符,瞬间贴在了自己的身上并激发了符篆。

    神符的灵力波动难以掩盖,尤其白舒此时此刻一用就是三张神符,这道山字符或许别人看不太懂,可张敏是懂的。

    那天白舒留下的那座符山之中就有一千张山字符,只不过全是废符。

    所以今天白舒用出山字符来,别人都觉得奇怪,张敏不觉得奇怪,因为符道是逆水行舟,白舒纵使天赋再高,没有那几千张符打底,他也不可能有如此的成就。

    有的人得到东西,的确是理所应得的。

    余秋寒站在原地没动,他只是抬手虚空刺了一下,空气中也没有什么灵气的波动,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可白舒却是如临大敌,双手举起搭在一起,举在自己的身前,白舒的周围渐渐失去了色彩,只剩下黑白两色,一面太极图在空中凝结出来,缓缓的转动着。

    有了三道山字符,白舒不仅感觉不动如山,而且还感觉到了安慰,发自内心的安慰,他生平第一次这样全力以赴的摆出了防御姿态。

    若不贴上这三道山字符,白舒不可能用出这种程度的虚极障。

    每种道法灵气的运行轨迹和表现方式都有所不同,某一瞬间白舒又想起了千剑阵的切割原理。

    那不仅仅是进攻,也是防守,倘若能把灵气分割成无数个部分,组成一个小型的千剑阵,那么进入这千剑阵之中的灵气也会被瓦解掉。

    而把这种小型的千剑阵当成一个普通的灵气单位,再由无数个小型的千剑阵组合成虚极障的模样,那会是怎么强大的防御呢。

    余秋寒那一剑来的慢,是宗主特意给白舒准备的时间,白舒从没想过要跑,他说接,就一定要接下来,不能躲,也不可能闪。

    而且宗主的剑,根本不是白舒想跑就能跑的掉的。

    白舒灵气随心而动,以极短的时间完成了自己的加强版的虚极障。

    攻守一体,阴阳相合。

    那原本平静如水的太极图上,突然微微抖动了起来,泛起了涟漪。

    只有陈词和徐慕灵看出了一些端倪,白舒用的,不是普通的虚极障。

    没有任何预兆,白舒感觉到了一股凌厉的剑意袭来,虚极障忽然剧烈的颤抖了起来,黑白两色激荡出墨晕,白舒身上山字符淡青色的光芒大作。

    那面太极图转动的速度越来越慢,最中心的位置更是凹下去了一块,这一剑不断的蚕食着白舒的虚极障,没有力竭的意思,更不会停止。

    余秋寒手中的纸剑丝毫没有任何颤抖,却平白的,一寸一寸化为了碎纸屑,从剑尖开始,一直缓缓的碎向了剑尾。

    纸剑开始破碎的时候,白舒忽然感觉到一丝悲壮的气息,这一剑,带着一往无前的剑意,纵使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也要将面前的阻碍铲平。

    白舒的虚极障就快要破了,那些被当作单独的灵气粒子而存在的小型千剑阵中的一丝丝的剑灵气,也慢慢消失殆尽。

    白舒的虚极障形成的太极图已经淡的快要看不见了,他身边的世界又恢复了绚烂的色彩。

    于此同时,余秋寒手中的纸剑也破碎到了剑柄处。

    下一刻,白舒的虚极障终于难以为继,嘭的一声碎裂在了空气之中,余秋寒也骤然松开了握着纸剑的手,那纸剑的剑柄也在空中碎成了纸屑,落了满地。

    白舒一步都没退,也没受伤,就接下了这一剑,可他却愣在原地了。

    他还在想刚才那一剑,那一剑明明不含任何灵气,却有着十足的威力。

    那一剑如此的简单,不成招式,没有实型,可为什么白舒会觉得,这一剑是如此的强呢。

    “感受到了么?”宗主笑着问白舒。

    白舒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这是什么?”

    宗主眼神中透着些怜爱,她解释道:“这是剑宗的剑意!”

    白舒瞬间明白了过来,刚刚那一剑没有形和气,只有一股剑意,剑宗的剑意。

    “原来是剑意。”白舒恍然大悟,却还是没有将这一剑看的分明。

    “愤气填胸,如鲠在喉,你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么?”宗主忽然问了一句。

    白舒想了想澄湖寺月离和六儿的事情,也想起了燕北那个炭火快要烧灭了的那个夜晚。

    就是那种感觉。

    “我知道,我经历过!”白舒非常肯定。

    宗主欣慰的笑着道:“我们将心中的不快,称之为块垒。”

    “块垒就是一块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堆的密密麻麻的堵在你的胸口,让你胸口发闷,一直堵到你的嗓子眼儿里去,让你如鲠在喉。”

    “块垒也是挡在你面前的石头,一块一块的,搬难搬走,绕难绕过,击难击碎。”

    白舒直听的眸子发亮,宗主说的句句在理。

    “当年有一书生,胸有块垒,需以酒浇之,以醉解愁。”

    “后听闻荒原之中有一片顽石,挡住了人们的去路,何以浇块垒乎?”

    白舒摇头,他等着宗主的解释。

    “唯有千顷湖水,以水之静美,去块垒肃杀。”

    “有搬山填海之力者,搬的了山海,却搬不动块垒,只能用湖水浇灌。”

    “可自那湖水之后,再有人想过路,可就难了。”

    “一见块垒,湖水尽隐,水落而石出,路又被堵上了。”

    众人都听的聚精会神,剑宗宗主亲自讲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连白舒,都忘了那些不愉快。

    “现在应该怎么办?”宗主还在问白舒问题。

    白舒没有急着回答,他站在原地思考着,宗主也没有催他,更没有继续说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白舒眼睛忽然一亮道:“用剑!”

    宗主赞赏的点头道:“没错,就是用剑。”

    “天地万物都有其本源的气息,石头也不例外,你去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可以没有树木,没有水源,甚至没有泥土,但绝对不可能没有石头,就连沙子也是石头。”

    白舒想到了太虚后渊之下那沁满了剑意的石头,知道宗主所言不假。

    “石头是天地间最寻常的东西,金玉也是石头,可金玉太过于耀眼了,也太过于稀少,难成块垒。”

    “只有最普通的那种石头,不论圆润还是有着棱角,他们本质都是质朴的,坚硬,沉默,挡住人的去路。”

    “哪怕你把它搬走了,它今天不挡你路,明天也会挡,它今天拦不住你,明天也会拦住别人,你能接受么?”宗主又问白舒。

    白舒摇了摇头,他眼里揉不得沙子,更何况是在白舒胸中垒石头呢。

    “何不一剑摧之?”宗主望着远处的山峦,眼眸中映着山水。

    “义气外强,道心内全,百折不摧,如有待然,以身证道,至死不休!”

    “人若明事理,知气论义,外表自然会显得坚强,向道之心坚定,内心自然就会变的完整,哪怕经历了千百次的挫折,也不会气馁,反而会更加努力,随时做好继续拼搏的准备,用尽所有去证明自己坚持的道,至死不休!”

    “君子不器,剑者不怠。”

    宗主沉声道:“这就是剑宗的剑意,剑者永远追求内心的大道,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停止或者放弃,哪怕以身证道,魂飞魄散。”

    “石头被剑斩开之后变成了碎石,但它终归是石头,本质属性没有改变。”

    “但如果你把石头变成沙子呢?”

    白舒豁然开朗,原来这就是剑宗的剑意,没有阴阳调和,只有纯粹的力量,和坚定不移的心。

    宗主望着白舒道:“你的剑只有虚形,没有剑意,没有剑意的剑,算不上是剑。”

    白舒一揖到地,久久没有起来,原来宗主看到白舒最开始那一剑了。

    “形为貌,气为血肉,意为骨骼,这三者缺一不可,你最开始那一剑,全是杀意,没有任何味道,当真是差极了。”宗主毫不客气的批评着白舒。

    被剑宗宗主批评,白舒也只能受着,而且还是虚心受教。

    “但好在你是道术的天才,这么多年我从未见过有人能把虚极障和千剑阵两种道术糅合在一起,运用的如此完美的,还有你那半道杀字符,也很不错!”宗主最终还是亲自称赞了白舒。

    “这也是我为什么在太虚观,而不在您的剑宗里的原因。”白舒心里总算有了些安慰。

    “但我还是教你用剑了。”宗主云淡风轻的道。

    白舒又深深行礼道:“我也想问呢,为什么您要教我。”

    宗主笑道:“因为你懂剑宗的剑意。”

    这句话旁人听的云里雾里,白舒却懂了。

    百折不挠,剑者不怠,何以平块垒,唯剑耳。

    摆在白舒的面前的块垒有很多,白舒从没想过搬,绕,砸,白舒想的全部都是毁灭,像烛祖一样把它们都吃掉,或者是像宗主说的,把石头变成沙子,甚至是灰尘。

    白舒有这种决心,他愿意为此全力以赴,不死不休甚至不怕付出生命,所以宗主说白舒懂剑宗的剑意。

    正因为白舒坚持自己的道,所以哪怕白舒不是纯粹的剑修,他也明白这个道理,宗主也愿意教他。

    叶桃凌也是这样的人,她甚至早早的给自己备好了棺材,她更加不惧怕死亡,所以她的剑意也要更强。

    “用剑的人只要想学,我剑宗都教。”宗主这句话出口,才有了一宗之主的气势,斩钉截铁,除了她之外,没人敢说这个都字。

    “下次别让我在看见你用没有骨头的剑了!”宗主最后对白舒说了这一句,才骤然转身离去。

    所有人同时向着宗主的背影行礼,目送她的远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朝三暮四

    世人一直说拜剑碧落山,问道太虚观,这句话流传了这么久,自然是有道理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白舒总以为自己会用剑,却不想自己一直用的是没骨头的剑。

    宗主的一番话也给白舒打开了一扇崭新的大门,一直以来白舒都着眼于术法,而疏于给术法赋予更高层次的精神意义。

    拘泥于形式,就会被永远困在那个圈子里面,想要走出来,还需要走很长的路。

    宗主走之后很久,众人都没有说话,半天张敏才对白舒抱拳道:“恭喜你了,白师弟。”

    白舒不解的问道:“师兄这话怎么说?”

    张敏笑笑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白师弟得剑宗宗主亲自传道,又被赞得一声道门天才,想必不日,白师兄的名字就会传遍天下了。”

    “师兄言重了。”白舒可并不认为。

    张敏笑笑道:“今天宗主亲自现身,整个剑宗定为之震动,到不了晚上,白师弟的事情变会满宗皆知,几月之内,就能传遍天下。”

    白舒张大了嘴巴,有些不可置信。

    张敏笑着问白舒道:“白师弟才入门一年吧?”

    白舒点了点头,实际上算起来,还不到一年。

    “那就是了。”张敏赞叹道:“只一年时间,就有希微境界,这种修炼速度,谁人能及?”

    白舒面有愧色道:“听闻孟克之一日动心,三日希微。”

    张敏摇头道:“孟克之是个例外。”

    白舒纵使天赋再高,在众人心中暂时也无法和那四位相提并论。

    “更何况白师弟迎战余秋寒,是越境迎敌。”张敏微微一顿,才继续道:“还打赢了。”

    “这种事情可不多见,我张敏还是佩服的。”张敏又是抱拳一礼。

    白舒也连忙还礼,心中却是有些不安,锋芒毕露,可不是好事。

    说话间陈词忽然站了出来,看了白舒一眼,问道:“太虚观道法三千,你为什么最后选了符篆?”

    这也是众人一直想问,但都没有问的问题。

    白舒微微有些羞涩道:“说出来也不怕你们笑话,最开始介子期和我切磋的时候用了风雷六十四斩,我觉得那剑招挺厉害的,就特意去学了。”

    白舒沉吟道:“我觉得我用风雷六十四斩能比介子期用的好,我怕这门功法会用的人不多,到时候人们提起这门功法时,想到的会是介子期这个人。”

    白舒摇头道:“应该是要想到我的!”

    “所以?”陈词语气中有了几分笑意。

    “所以我在见到黄俊那半道杀字神符之后,我依旧渴望那种力量,并有信心用的比黄俊好。”白舒理所当然的道。

    “真正入了符道,我才发现符的妙处,那简直就是另一个美妙的世界。”白舒一脸沉醉,说着对于符道的看法。

    “我听人说过,剑宗中人一生只修剑道,一法通,万法皆通,正是因为他们将剑修到了极致。”

    白舒肃然道:“太虚道法三千,每一种道法修到极致,都能与其抗衡。”

    “可没人修符,或是觉得枯燥,或是觉得辛苦……”

    “但我不觉得!”白舒眼中闪过了一丝痴迷。

    “我愿意修符,也愿意用剑,有很多的术法我碰到了,我就都想学,还都想学好。”

    “也许这会被人当作是朝三暮四,到头来什么都学不成,但剑有剑的好,符有符的妙,每一门道法,都蕴含着天地妙法,都能让我痴迷,我愿意尽我所能的多学一些。”白舒说起各种缘由来,嘴角也带着笑,他不需要别人的理解,只要自己开心就好。

    “至于算不算学成,我说了不算,得你们说了算!”

    陈词点了点头,终于了解了白舒的想法,感叹道:“太虚符道后继有人,当真是不错!”

    一路上都很少开口说话的淳于弘毅此刻也忍不住开口道:“我总是在幻想有朝一日咱们太虚观中,有高手数千,每个人专精的术法都有所不同,能让小书阁中的每一门功法都的见天日,不使任何一本典籍蒙尘。”他的声音激动,脑中已经浮现了那种波澜壮阔的场面。

    “就连天藏都被少白学会了,你们还有什么学不会的呢?”徐慕灵笑语嫣然,启发着众人。

    “说够了么?”正在所有人沉浸在淳于弘毅所描绘的美好画卷中的时候,萧雨柔冷冷的打断了众人的情思。

    “我要是光看个热闹,也不动手,我能在这里聊上一整天。”萧雨柔语气中有些不满,众人这才回过了味儿来。

    白舒刚刚苦战了许久,受了很重的伤,众人非但没有带白舒去休息,反而让他强撑着站在原地说话。

    萧雨柔一直都挺粗心的,但对白舒,她心细如针,甚至能一针一线的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来。

    “是我疏忽了。”张敏连忙道歉,并去一旁帮白舒把星陨捡了起来。

    白舒对萧雨柔点了点头,又眨了下眼睛,转头说道:“不碍事的,倒是我耽误了大家休息。”

    萧雨柔纵使心里怨气再多,还是不忍心看白舒强忍着伤痛陪别人说话,她心里恨死那些喋喋不休的人了。

    她才不在乎什么道法三千,什么万法皆通之类的东西,她只想白舒好。

    当下众人便跟着李安忆往里面走,白舒恋恋不舍的回头望了一眼凌问儿的屋子,也随着众人消失在了林间小路之中。

    山气渐佳,白鹤还巢,众人被安排进了临海的观潮小筑,小筑周边满是绚烂如血的桃花,抬眼望去,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不是说后山只有叶桃主一个人住么?”

    “那倒不是,只不过后山之中像样的院子,只有叶师姐一人的院子。”

    众人一路寒暄着,全都安顿在了观潮小筑之中。

    李安忆临走的时候拉住白舒道:“白师弟住下好好休息吧,等下我差人来给你送些伤药。”

    李安忆自始至终话不多,人长得也干净,白舒倒是对他还挺有好感的,便笑道:“如此便有劳师兄了。”

    李安忆笑着推拒,又问白舒道:“白师弟应该也是开阳一脉吧,怎得今年罗师姐没有带队过来……罗师姐她,近日一切可还好?”

    白舒看着李安忆关切的脸色,就知道他这一问忍了很久,便如实回答道:“师姐她把名额让给我了,让我出来涨涨见识,师姐在观里一切安好的。”

    李安忆听白舒唤罗诗兰师姐,心里很是羡慕,可他却不知道,整个太虚观中,只有白舒一人唤罗诗兰师姐,这一点,羡慕倒也羡慕不来。

    “不打扰白师弟休息了。”问了个清楚,李安忆才告别了白舒,转身消失在了桃林之中。

    没过多久,自然就有剑宗的弟子将晚饭送了过来,极为丰盛。

    到了晚间,另有剑宗弟子领着白舒等人去观潮小筑的温泉里面泡澡。

    观潮小筑离着白舒等人上山的那一侧最低的山崖有些近,离着东海也是最近,桃花掩映之中,观潮小筑在山崖中突起,层层叠叠的十数间房屋,高高低低或分散,或聚拢的建在一起。

    比起在澄湖寺的住所,观潮小筑何止好了百倍千倍,比起魔宗甚至是太虚观的莫愁湖居,情调和意境都要更上一层。

    走过一段小路,在山崖的一边,有两个天然形成的凹地,凹地之中有一方温泉,腾腾的冒着热气,两个凹地隔着不远,但面对的方向都不一样,除了有一面可以进去,另外三面都是山壁,倒显得极为精致。

    “诸位好生享受吧。”那剑宗弟子路带到了,也就没有多留,客道了一声就转身离开了。

    时以初冬,天气正有些凉,众人看到这温泉水池,都有些兴奋,男女便各自分开了,下到了两个水池之中。

    “白师兄,你身上伤口太多了,怕是沾不了水,你就脱了衣服坐在池边,我帮你擦擦身子吧。”红豆倒是细心,没有急着下去,反而在关照白舒。

    白舒道了声谢,又说道:“没事儿,我也想下去泡泡,你看,伤口都结痂了。”白舒说着脱了衣服,红豆一看,白舒的新伤果然都有些愈合的迹象。

    只不过白舒身上密密麻麻的,有不下十几道口子,还有数道浅浅的疤痕。

    “白师兄,你这……”不光是红豆有些瞠目结舌,其他人也大为震惊,都不知道白舒究竟经历过什么。

    “不碍事儿的。”白舒轻巧的跳进了水池,遮掩了一身的伤患,将头靠在池边,舒爽的闭上了眼睛,滚烫的温泉水将白舒的皮肤烫的微红,白舒情不自禁的轻声呻吟了出来。

    他身上这些疤痕,用不了多久就会消去,就算不消失,只要没有疤痕在脸上,白舒也就不怎么在意。

    其他人的脸色却不是很好看,总以为白舒经历过什么极为惨痛的事情,都想着安慰白舒几句。

    毕竟白舒身上密密麻麻的疤痕和伤口,让人看上一眼都触目惊心,他们甚至不敢想象,如果这些东西出现在自己身上,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白舒啼笑皆非,一面解释着,一面轻松写意的享受着这难得的放松时刻。

第一百六十六章 小筑一夜观东海

    温泉中的热气缓缓上升着,将天上的月亮映照的朦胧秀美,月光清亮,一泻千里,把月华铺满在了海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白舒翻了个身,将下巴放在水池边,望着远处的大海怔怔出神。

    天上是月溅星河,繁星满天,地上是银色的大海,潮起潮落。

    时不时惊起几只飞鸟,悠然鸣叫一声,声音在海面上传了老远,更显得剑宗的夜晚宁静。

    白舒见到大海的次数不多,但无疑这片剑宗之下的东海是白舒见过最美的海域。

    白舒前面的这片大海,宁静时温柔如少女,仿佛能包容天下间所有的东西,更能满足人们所有神秘的幻想。

    此时此刻,白舒望着远方月光照不到的海面,那深邃埋人眼目的黑色水域,忽然想起了董色问过他的一句话:

    “你知道大海之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么?”

    再次想起这句话的时候,白舒已经走遍了北燕南华,西辰东洛这四个国家了。

    如苏羡鱼所言,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小了,大海之外究竟有什么呢?

    如果是虚无,那烛祖是不是已经吃到了世界的另一头呢?烛祖应该是从一个方向开始吃的吧?那其他三个方向的海外,是不是会有其他的大陆呢?

    十几年以来,白舒第一次想这个宏大的问题,虽然不是苍生社稷,但格局已经不是那么小气了。

    人对未知的事物永远充满了好奇,充满要去探索的**,求知的**,白舒也是如此,白舒更好奇的是,传说在南海海外的绿萼瑾,究竟还是不是存在的。

    当年太虚祖师就是从南海而来,苏羡鱼出海,也是往南海海外而去,白舒终于明白了苏羡鱼的心情,不管传说如何,总要自己亲自去看一眼才放心。

    思考的时间过的飞快,一转眼众人已经陆续的离开了温泉水池,穿好了衣服回房休息。

    每个人都分得了一间的房屋,连墙瓦都是那样的精致,白舒进了屋子以后,才发现床被都是软的,还带着淡淡的花香。

    没一会儿有人敲白舒的屋门,是徐慕灵要帮白舒上药,白舒自然不会承这份情,死活不乐意,气的徐慕灵把药一丢,直骂白舒小气。

    不一会儿巫少白来了,见桌子上有药,倒是主动提出帮白舒擦药,白舒这才允了。

    李安忆给白舒准备的伤药擦在身上冰冰凉凉的,夜风从窗子吹进来落在白舒的身上,更让白舒觉得舒爽。

    “你前段日子干什么去了?”

    白舒背对着巫少白,看不见他的脸,也听不出巫少白话语中有什么情绪。

    “家里长辈接我去办了点儿事儿。”白舒这话虽然没说清楚,却也算是实话实说了。

    “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

    白舒从巫少白这句话中,才听出了一丝隐隐的怒气。

    白舒转过头去,巫少白面无表情,还在专心的给白舒上着药。

    “转过身去,别乱动!”巫少白有些不满。

    白舒立刻听话的趴了回去,带着歉意道:“走的太急了,实在是来不及说清楚,让你们担心了。”

    白舒多少猜到了一些巫少白的想法,这一身的旧伤,的确会让人忍不住联想。

    正说话间,砰的一声门被撞开了,元幼晴一下子冲了进来,吓了两人一跳。

    可谁知元幼晴不仅没有因为白舒没怎么穿衣服而被吓的落荒而逃,反而指着二人破口大骂道:“徐师姐说给你上药,你不让,偏偏让他给你上药,你们两个大男人天天凑在一起,究竟想要干什么?”

    白舒一听这话,一下子明白了,多半是元幼晴看见巫少白进了自己的屋子半天没出来,心生不满,女人吃起飞醋来,可不管对方是男人还是女人。

    “别吵。”巫少白看了元幼晴一眼,吩咐道:“把门带上。”

    元幼晴虽然境界比巫少白高了很多,但却很少逆巫少白的意思,骂也只是追着白舒来骂,这时一看巫少白冷着脸色,也就没有继续胡闹,转身把门关上了。

    元幼晴关好门之后,走到白舒身边,对巫少白说:“你闪开,我来给白舒上药。”

    她话音未落,就发现白舒身上密密麻麻的新伤旧伤,一下子愣住了。

    巫少白头都没抬,小心翼翼地继续给白舒上着药,同时说道:“怕你毛手毛脚的,处理不好,还是我来吧。”

    元幼晴听闻这话倒没有生气,因为此刻巫少给白舒上药时的样子,极为认真和温柔,元幼晴自问是比不过巫少白细致的。

    她也不说话,就坐在桌子旁盯着巫少白看,看累了就问白舒:“你这一身伤是哪儿来的?”

    白舒也就笑笑道:“都是小伤,不碍事儿的。”

    换了往日,元幼晴肯定对白舒的答非所问而表示不满,但今天她没有,只是有些可怜白舒道:“我总觉得你是个负心人,却想不到你过的也不怎么好。”

    白舒爽朗的笑笑,没有说话,他的确背负的很多,但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过的有如何的不好,真正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人,都不会有力气再去抱怨。

    “可你真应该去多陪陪雨柔啊,她对你那么好,你都看不到么?”元幼晴毕竟年龄还小,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但这一刻她却从白舒爽朗的笑声里面听出了几分落寞,她虽然不明白,却隐隐感觉到了白舒的苦衷。

    “药上好了,走吧。”巫少白用布擦了擦手,站起了身来,拉着元幼晴就离开了白舒的屋子。

    这种问题问得越多,不仅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好一些,反而会让白舒变得更加困扰。

    观潮小筑的第一晚,众人各怀心事,月色怡人,海风舒畅。

    出了屋门之后,巫少白松开了元幼晴的胳膊,准备离开,却不料元幼晴反手拉住了巫少白的手。

    小姑娘脸有些红,却因为低着头长发遮住了脸,月光有些发暗而显得并不分明。

    “听说前面有一处观景台,能看到海。”实际上观潮小筑每一处都能看到海,只不过元幼晴话里有话。

    巫少白想拒绝,又有些不忍,便道:“改天再说吧,舟车劳顿,今晚可要早点休息。”

    巫少白极少用这种温柔的语气,元幼晴一下子就沦陷了,松开了巫少白的手,道了声好。

    其他人这一晚也各有去处,张敏在观里时常忙碌,这次出来全当是玩耍,在海崖边吹了会儿风,就第一个进屋去睡了。

    红豆则自己跑进了山里,说是去采药了。

    淳于弘毅和徐尧受到了白舒的刺激,都在房中修炼,极少见的没有贪玩。

    姜雪在白舒的窗外站了一会儿,想进去道谢,终究没鼓起勇气,也回到屋子里面睡了。

    介子渝独自一人站在角落,像是有什么心事,胡九章站在她身后看了一会儿,终于走上前去,笨嘴笨舌的搭起了话来。

    陈词坐在悬崖之上,时不时的盯着最远处的如故崖看上一会儿,那白璧无瑕的崖棺上面,早已经不见了那个红色的身影。

    官如霜靠在床边用木梳子梳着头发,正好能看到陈词的侧脸,两人各有心事,却出离的沉默。

    平日众人在观里多半都是专心修炼,极少有这种连着几个月都不用修炼的时候,出来走走看看,美景见的多了,和别人接触的多了,心思也就活跃了起来。

    少男少女的世界中,可不就是爱情么,也许还有那些仰慕和心甘情愿的付出。

    白舒在屋子屋子里面躺了一会儿,海浪的声音微不可闻,可正是这种极其微弱的声音,更能吸引白舒想要去听个究竟。

    他和衣起来,外面已经不见人影了,这种安静,更让人觉得惬意。

    观潮小筑南边临海的地方,的确是有一个观景台,比不上天门壮阔,但却别有一番韵味,多了几分精致。

    白舒过去的时候,观景台上已经有人了。

    萧雨柔正趴在栏杆上,望着波澜不惊的海面,她穿着单衣,长发披散着,被醉人的海风吹了起来,在风中飘摇着,有着不修边幅的美感。

    萧雨柔在雁南第一次露面的时候,肆无忌惮的欢笑,何其的潇洒,她本就应该没心没肺,落落大方,潇洒迷人。

    “喂,居然偷看!”冷不防有人拍了白舒的肩膀一下,白舒回头,没看到人,再面向观景台的时候,就看到了元幼晴笑嘻嘻的脸。

    白舒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元幼晴经常和自己对着干,但自己大多数时候都对她讨厌不起来了,正是这份古灵精怪,真实和自我,元幼晴活的太自由了。

    “还没睡啊。”白舒笑道。

    元幼晴指了指萧雨柔,低声道:“正要喊她回去睡,你怎么不过去?”

    白舒没有回答元幼晴的问题,而是脱下了外套,递给元幼晴道:“给她披上点儿衣服,赶紧回去休息吧。”

    “你自己怎么不去?”元幼晴问道。

    “我还有事情,就先走了。”白舒把衣服往元幼晴手里一塞,转身离开了观景台。

    元幼晴低声喊了白舒两句,白舒置若罔闻。

    元幼晴气的躲了躲脚,没有再强求,转而走到萧雨柔身边,为萧雨柔披上了衣服。

    萧雨柔的长发被衣服扣在里面,贴在了萧雨柔的背上,那种孤独和寒意也被驱散了几分,萧雨柔一下子没有了被抛弃在空中的感觉。

    同时她闻到了白舒的味道,她惊喜的转头,却看到元幼晴似笑非笑的脸。

    “发现我不是他,是不是很失望。”元幼晴调侃着萧雨柔。

    萧雨柔摇了摇头,连问都没问一句。

    “你那白师兄也不容易呢,身上全是伤口。”元幼晴把之前的所见所闻说给了萧雨柔听。

    再结合着这件带着体温的衣服,萧雨柔心里忽然好受了很多,随之而来的又是深深的担心。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万千宠爱在一身

    夜深人静,月明星稀,白舒不知不觉间又走到了凌问儿的屋子前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白舒没有推门而入,而是在门口月光照不到的地方蹲了下去。

    愤怒过后,白舒更多的是伤心。

    在白舒去太虚观之前,他在心里曾经想过,如果可以选的话,他更愿意去剑宗。

    因为白舒和凌问儿相处的最久,却对白访云觉得最为陌生。

    凌问儿死之后,白舒就像一支没有根的浮萍,起风了就被吹的乱跑,下雨了就被按在水中抬不起头来。

    他没有家了!

    可让白舒没想到的是,他在剑宗只进了凌问儿的屋子看了一眼,就被人呵骂,甚至是说到了不配的程度。

    再对比着在丰嘉城,白家的每一个人都希望白舒留在白家,都是真心实意的对白舒好,观主也一直站在白舒身后,让白舒说话做事都有着底气,就连萧半山,都不计回报的为白舒遮风挡雨。

    就是这个白舒不喜欢的丰嘉城,给了白舒一切的关怀和温暖,而这个白舒一直所憧憬而有着好感的剑宗,却让白舒伤透了心。

    白舒知道这件事情不能怪余秋寒,可他还是忍不住的心烦意乱,现在白舒莫渊山和碧落山都住过了,燕京和澄湖寺也都去过。

    除了澄湖寺以外,其他三个地方白舒都非常喜欢,白舒也很向往苗厉所描述的那种局面。

    凌问儿和白访云都活着,白舒娶了董色,太虚、魔宗和剑宗,全都是任白舒折腾,没有一个人敢说一句不配给白舒听。

    白舒蹲到了脚麻,绕了个圈子,靠在窗边,借着月色看着那屋子里面凌问儿的画像。

    水仙花的香气已经很淡了,那画中的女子离白舒只有一步之遥,她的美丽仿佛触手可及。

    月华如水,白舒在窗边看一副画,看的如痴如醉,可凌问儿这间屋子,白舒却不好意思再进去一步了。

    “唉…”树下传来了一声幽幽的叹息,声音很轻,像是寒夜里一个不起眼的意外,又像是魍魉精魅的低语,抑或是人的错觉。

    白舒头都没有转一下,他连屋子都没有进,谁要是再说他不配往屋子里面看一眼,白舒可就不能轻易罢休了,这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怎么不进屋子了。”声音很轻柔,透着些许的怜惜意味,白舒听的出来,是剑宗宗主的声音。

    “这毕竟是你们剑宗的地盘,你们说我不配,那就不配吧,我作为客人,睡不着出来走走,又没有乱闯,总不能还算是我的过错吧。”白舒这几句话咬字很清楚,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睡不着来这看看画像就睡着了么?”宗主像问小孩子一般,语气中带着童真。

    白舒温柔的笑了笑,又看了凌问儿的画像一眼,才说道:“倒也不是,不过我毕竟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今天第一次见这画中的少女,我怦然心动,就想把我的一切都奉献给她。”

    白舒眼中只有天真无邪:“她住在剑宗里么?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不回来睡觉?”

    白舒望着宗主,像拜佛烧香一般,双手合十,虔诚的问道:“我可以见她一面么?”

    剑宗宗主在碧落山中修炼了多年,于剑道已然登峰造极,心境稳固,日复一日如古井无波一般,可她今天听了白舒的这一句话,忽然觉得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触碰到了自己的内心。

    “怕是没机会了!”宗主这一句话出口,白舒没有如何,她自己反而先觉得肝肠寸断。

    白舒看到宗主忽然间的捂住了胸口,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一下子也愣住了。

    良久,宗主才道:“你怎么也不多穿一些,外面冷,进屋来说话吧。”

    她说罢转身进了屋子,点燃了烛火,凌问儿房间里面的蜡烛不是新烛,烛根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蜡油。

    显然,最近不止这一个夜晚,这屋子里面亮着烛火。

    白舒站在门口犹豫着,有些不想进屋子了。

    “进来吧,有我在,没人再敢对你说一句不配。”宗主的话沉稳而有力量,让白舒没有考虑太多,就进了屋子。

    “你娘什么时候去的?”宗主张嘴也是一句苗厉当年最先问的话。

    白舒如实回答道:“去年年末,也是初冬的时候,比现在早了几天。”

    宗主很久都没有说话,白舒这一句话里面透露的信息不多,她却要消化很久。

    “问儿是一个握紧了东西就不会松手的孩子。”白舒等了半天,等到了宗主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好在宗主很快就开始解释了:“访云在的时候,她就守着访云,寸步不离。”

    “你知道么,问儿这一辈子都没有对我说过一次谎话。”

    “我问她你喜欢访云那小子么?”

    “她说喜欢。”

    “我又问她你会因为我不让你们在一起,就离开我么?”

    “她说不会。”

    宗主苦笑道:“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她在骗我,我安排了满山的人守着她,不让她出门。”

    “可她果真骗我了,那是她这辈子第一次骗我,她离开了我。”说起凌问儿第一次骗人时的情景,宗主不仅没有丝毫的负面情绪,反而还有些欣慰。

    白舒更加不理解了,他问道:“您不是安排了满山的人看着她么?”

    宗主微微一笑道:“问儿若想走,千军万马都拦不住。”

    白舒愣在原地,咀嚼着宗主这句话。

    宗主却怀念道:“你能想象到那种满山几千个人,都围着一个人转,处处宠着她的感觉么?”

    白舒听了这句话之后,没想多久就点了点头,白舒了解凌问儿,他真的能想象的到那种画面,凌问儿那种人,莫说是一个剑宗,全世界都要宠着她的。

    宗主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容,她就知道白舒也能理解。

    “所以我知道她会骗我,却还是放她走了,宗里面几千个人,包括我自己,没有一个人听我的吩咐的。”宗主笑容里面满是怀念,那种盛况,剑宗千年来也只有那么一遭。

    “后来访云走了,她就只剩下你了。”宗主继续解释着关于凌问儿握紧了东西就不会松手的事情。

    “我见到你之后,我就知道,问儿她也不在人世了。”

    宗主这句话说的并不清楚,白舒却听明白了,凌问儿若是不肯放手,十六年之后,自然也不会放白舒出门,白舒更不会对着画像怔怔出神,所以宗主一下子就猜到了,凌问儿已然仙去。

    “问儿可是相思成疾?”宗主问白舒。

    白舒点点头道:“您当真是了解家母,说的分毫不差。”

    宗主叹了口气道:“她这么多年怕是过的非常不好,可她还是为了抚养你,硬生生的撑了十六年。”

    宗主这一句话说到了白舒的心坎里面,凌问儿在刚生完白舒之后,经常恶心的连饭也吃不下,常常是吃完了吐,吐完了再吃,只为了不亏白舒所需的那些乳汁。

    那些日子,尽管白舒连哭都不敢哭,可凌问儿还是日夜都睡不着觉,有时候闷闷不乐的,还会掉头发。

    没错,仙女也会掉头发,掉一根白舒都心疼,更何况情况严重的时候,一把一把的掉。

    后来白舒长大了,会说话了,会安慰人了,会照顾人了,凌问儿的状况好了很多,凌问儿得到的安慰也多了很多,以至于白舒甚至都快忘了凌问儿最开始独自抚养自己的时候,有多苦,多难,多揪心。

    此时经宗主一提,白舒眼眶一红,仿佛又回到了婴儿时期,躺在凌问儿怀里吃着她的眼泪的时候。

    “我娘待我极好,你们碧落山万千宠爱,在我心里都不及我娘对我的养育之恩。”说来说去,白舒才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也是世上最不幸的人。

    “把这些年你和你娘的事情,说给我听吧!”宗主这句话里面有着几分哀求,多年来她一直把凌问儿当女儿,就像太虚观的观主把白访云当儿子看一模一样。

    宗主和观主这种人都是同一类人,一生追求道,最终如自己所说一般,人相忘于道术,鱼相忘于江湖,等尘埃落定,想起那个人的时候,那人早就不知道跑到江湖的哪一个角落去了。

    像他们这种情况,到头来又如何婚配,又怎么好意思再去耽误别人,只好将骨子里仅有的几分人情味儿,留给自己最喜欢的小徒弟。

    可让他们想不到的是,这一点人情味儿放在自己心里的时候,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少,而放到别人身上之后,却如同花香借着山风,飘了漫山遍野。

    白访云和凌问儿就寄托了观主和宗主仅有的那一份宠爱,而这份宠爱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转移到了白舒的身上。

    白舒看了宗主一眼,一副不可商量的模样道:“要我原原本本的说给您听也可以,但请您先告诉我,为什么当年我爹来剑宗提亲,您明知道他们情投意合,却没有允了,放他们回太虚,倘若我爹娘都在太虚,安安稳稳的成亲,并双双踏入天启,那么我爹娘他们,现在是不是应该都还好好的活着,活的比世上任何一人都要幸福,幸福到让天地都嫉妒的份儿上!”

第一百六十八章 贪心

    宗主黯然神伤的叹气,半天都没有说话,像是在斟酌着措辞,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你不说话,是不是你也觉得你做错了?”白舒咄咄逼人,身上的戾气也重了几分。

    宗主没有辩解,只是反问了一句:“倘若当年你娘没有下山,你爹娘他们现在是不是也应该好好的都活着?”

    白舒一下子愣住了,宗主这句话说的不错,事情确实如此,从某种程度来讲,宗主也是希望凌问儿安安全全的。

    “不对!”白舒摇头道:“这可不一样,我爹娘若不在一起,就幸福不了,幸福不了,还不如一起死了。”这不是蛮不讲理,也不是强盗逻辑,白舒知道这番话白访云和凌问儿都会认同。

    宗主摇头道:“他们若都活着,相见又不是无期,有盼头总比没有要来的强,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比死还痛苦,他们两个都是四派中人,又怎么可能因为婚约的事情,老死不相往来呢?”

    白舒又被宗主说的愣住了,有盼头总比没有来的强,就像现在,只要白舒一想到董色在丰嘉城老宅等着自己,罗诗兰和纸鸢在荷花深处数着日子,心里就充满着希望,也自然有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孩子,很多事情你还不明白。”宗主语重心长的道:“也许你说的没错,你爹娘若是在一起了,真的会让老天都嫉妒,这是他们两个的命,不管问儿下山与否,不管他们回不回太虚,该分开的都要分开,这是命,也是劫。”

    这句话似乎观主也曾经说过,观主告诉过罗诗兰,这件事情怪不得谁,这是访云的命,也是访云的劫。

    “我本来想帮他们两个压压,等访云和问儿天启之后再说,谁知道这命劫压不住了,压不住了。”宗主连说了两句压不住了,话里全是对于这件事情的惋惜和痛恨。

    白舒不懂命也不懂劫,却一下子看懂了观主和宗主的悲哀。

    观主想把白访云和凌问儿弄到眼皮子底下看着,宗主则想把凌问儿留在山上护着,两个天启境界的一派之主,为了白访云和凌问儿的事情,都曾经做过努力,可最后,也没有对抗的过天命。

    “人各有命么?”白舒低着头,并不觉得自己是在问问题。

    可宗主点了点头,她没听出来白舒语气中的嘲讽。

    “我不信命,我只信我!”白舒声音中是坚定不移,那种最厚重的山,压着最深沉的海的那种敦实。

    和白天一样,宗主看着白舒,好像又看到了白访云,白访云好像还没死,就藏在白舒的骨子里,又或是,这个白舒就是白访云生命的另一种延续。

    白访云也不信命,可他赌输了。

    白舒会输么?

    宗主第一次产生了怀疑。

    “白天我说错了。”宗主忽然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白舒不明白,望着宗主。

    “我说你的剑没骨头,实际上是有的,只不过还不够明显,没人教你,你还不会用。”

    这次白舒听明白了,不错,这种不信命的态度,正是剑宗千古流传的剑意。

    义气外强,道心内全,百折不摧,如有待然,以身证道,至死不休。

    永远不像任何事物低头,死也要将自己的道坚持下去,君子不器,剑者不怠,这条路再难走,走的没了血肉,只剩下骨头,也要走下去,骨头碎了,只剩下一股意念,还要走下去,意念消失了,还有其他人走在路上,这条路可能永远都走不到尽头,但就是会有人走下去,白访云走不动了,白舒就补了上去。

    “我想做的事,除非我死了,不然我都要一件件的办好,少一件都不行,和我预想的结果有一丝一毫的偏差都不行!”白舒没有癫狂,有的只有坚决,人生在世,不过一命尔,人不拼命,就只能平凡,就只能被淹没,就只能跪在老天的脚下。

    饿了就要吃东西,吃人吃狗吃天地,烛祖活的痛快,白舒也要这么活着。

    宗主忽然伸手抚了抚白舒的眉角,慈祥的道:“我知道了,想怎么样都好,不过要慢慢来啊。”

    白舒点了点头,终于原原本本的把自己和凌问儿这十几年来的生活如实告诉了宗主。

    宗主安安静静的听着,时不时的问上一个问题,告诉白舒一些凌问儿和以前的不同之处,让白舒知道,凌问儿为了白舒,确确实实改变了很多。

    “您知道么?我娘这么多年,粗布麻衣也穿过了,跟那些凡夫俗子喝一样的井水,十几年以来,连一件首饰都没有,我们家里唯一值钱的,就是那件陆山羚的披风。”白舒比谁都心疼凌问儿,他若有能力,他难道不想把凌问儿养成仙子的模样么?

    “这些年我没能陪在你们母子身边,错过了太多。”宗主有些唏嘘。

    白舒苦笑着问道:“您是不是觉得,见不到我娘的这些年,有些伤心,甚至是难熬。”

    宗主看了一眼蜡烛,蜡油像老泪一般浑浊。

    “是啊!”宗主感叹道。

    “见不到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白舒轻而易举的下了定论。

    “因为守着我娘,最初就只能看到她以泪洗面,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为了我哺育我,吃完了吐,吐完了再吃,晚上睡不着,大把大把的掉头发。”白舒说起凌问儿最初的状态的时候,依然心痛到无以加复。

    “再后来我娘她就强颜欢笑,尽管我能给她带来发自内心的欢愉,可依旧驱散不开她心头的阴霾。”白舒缓缓诉说着,眸子中有着深深的无奈。

    “你们见不到她就觉得难过了么?”白舒苦笑道:“我在她身边,亲眼看着她难过,最后郁郁而终,我才是真的难受!我痛心疾首,恨不得替她受苦!”白舒突然喊了起来,生平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说出让自己最无力的事情,没有什么比亲眼看着自己最深爱的一个人慢慢死去,而自己还无能为力,更痛苦的事情了。

    “我从吃奶的时候就很少哭闹,会爬了的时候就会爬到她身边,抓着她的手指,只为换她一个欢笑,我懂事儿知礼,我字写的漂亮,我会种地,也会做饭,更会安慰人,我几乎什么都会,我从不让她操心……”

    白舒生平第一次这么无奈:“但我不是白访云,我给不了她幸福。”

    白舒的苦笑已经将笑挤压的没了空间,只剩下苦涩了:“我只能一遍一遍的煎着那毫无作用的药汤子,喂给我娘喝,然后自己安慰自己,说一起都会好起来的。”

    白舒努力的鼓动着喉头,有些说不出话来,却还是道:“可她太脆弱了,脆弱到我给不了她呵护,脆弱到她离开了白访云就活不了!”

    这一刻白舒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喜欢白访云,不仅仅是因为他死在凌问儿之前,实际上还有嫉妒。

    “我是她儿子啊,她最后选择去陪我爹而不是继续陪我,她陪了我十六年,我却还想要她继续陪着我。”

    白舒抬起头来看着宗主,目光中满是脆弱和不解:“是我太贪心了么?”

    是我太贪心了么?

    宗主的心又一次被狠狠的撞到了,有些人明明没有刻意去煽情,但就是让人感动到心碎。

    “过来!”宗主忽然伸手揽住了白舒,把白舒抱在怀里,这一刻她没有了一宗之主的样子,没有天启境界大能力者的样子,完全就像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抱着自己失散多年的小孙子一般。

    “今天你回家,让你受委屈了!”宗主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以后我这儿就是你的家,我让山上几千人,都宠你一个人,好不好?”

    白舒很受感动,不了解的话,他真的以为自己是孤零零的,可了解的越多,白舒收获的也就越多。

    白舒离开了宗主的怀抱,笑道:“我喜欢低调,可莫要把我的事情说出去了。”

    宗主看着白舒的眉眼,觉得这孩子简单极了,白舒喜欢谁就谁好,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而且喜欢迁怒和迁爱,就是这么简单。

    “你开心就好,随你折腾啦。”宗主对凌问儿和叶桃凌都没有这么溺爱过,偏偏对白舒如此。

    只怪白舒性子太过于讨喜了,尤其是白舒还是个男孩子,这一点很重要。

    之前白舒动过把凌问儿画像偷走的心思,此时此刻他也没有这个想法了,因为他没想到自己和宗主的相认竟然来的这么轻而易举,甚至到了互相拥抱的程度。

    白舒一共认识四个天启,渡空、观主、方倩和宗主,这四个人一个比一个境界高,但却一个比一个平易近人,对白舒都极为不错。

    白舒虽然和剑宗宗主认识的时间最短,但无疑宗主给白舒的宠爱看起来是最多,也是最过分的一位。

    有宗主在,白舒来剑宗拿什么东西,还不是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凌问儿这幅画像且不说不好带,纵使白舒拿回去了,也不知道挂在哪里。

    之前白舒想盗画是因为剑宗给不了他归属感,所以才想拿走自己守着,但仅仅一天时间,情况就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画像放在这里,有宗主亲自守着,岂不是更好,只要白舒有一天回剑宗了,这画像还不是属于他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 剑宗之上一荒冢

    正在白舒暗爽间,宗主忽然站了起来,从梳妆台底下的柜子里面,拿出了一个长长的盒子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盒子是黄色的花梨木,表面镂空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凤凰,木色有些发暗,表面也有不少细微的划痕,一看就知道,这木盒子年代已经很久远了。

    “这里面是问儿的剑,要看看么?”宗主把木盒子放在了白舒面前的桌子上问他。

    白舒听宗主这么一说,才知道这原来是一个剑匣。

    凌问儿惊才绝艳,在剑宗的时候被藏的严严实实的,一出山就惹天下为之震动,曾被人称为“玉骨冰肌天所赋,一心向道剑无双”。

    她本是剑宗一谪仙,本就举世无双,何况是她的剑呢。

    白舒缓缓地抽开了剑匣的挡板,剑匣之中安安静静的躺着一把长剑,没有惊艳,只有锋芒内敛的质朴和沉稳。

    “我们剑宗有两柄上古名剑,一为乾沧,一为坤熹,分别在乾坤二宗弟子的手上。”

    宗主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问儿下山的时候把坤熹留下了,我还一直没有封剑,给她留着,结果桃凌来了,就只好先用乾宗的乾沧了。”

    这么一说白舒就明白了,原来到了今日,本该乾坤两宗各持一把的上古名剑,现在全都落在了坤宗手里,确实有些阴盛阳衰了。

    “怎么,是不是看这柄坤熹卖相太过于普通了,有些失望?”宗主见白舒不说话,以为这上古名剑和白舒的预期出离太远。

    白舒摇了摇头道:“您又不是没看见我的剑,黑乎乎的,卖相比这剑差远了,但是特别好用,我特别喜欢。

    白舒连用了两个特别来突出星陨的好,可不是么,星陨由铸剑大师徐冶亲自铸造,花了一个月的时间,随后又被上古阴阳剑中其中之一的小白亲自用剑灵气改造,别的不敢说,当今天下,在剑里面,星陨绝对是排的上号的。

    宗主笑道:“你那剑卖相已经有些不堪了,不过你说的没错,剑不是用来看的,而是拿来用的,喜欢和好用这两点都满足了,就足够了。”

    白舒点点头,小心翼翼的问道:“我可以拿起来看看么?”

    “当然。”宗主没有丝毫迟疑。

    白舒闻言有些兴奋的搓了搓手,稳稳的握住了坤熹的剑柄,将坤熹从剑匣中拿了出来,举在了空中。

    一入手坤熹就微微的颤抖了一下,一股厚重而温暖的感觉从坤熹中穿了过来,让白舒整个人都精神一震。

    地势坤,坤就代表地,而熹代表火和热,恰好白舒知道,地有内火。

    乾为天,沧既为水和寒,白舒也知道,高处不胜寒。

    这两把剑正代表了事物的阴阳两面,而乾沧和坤熹被称为上古名剑,不免有些夺上古阴阳剑的名头。

    更让白舒诧异的是,白舒发现这坤熹剑和白舒的星陨一样,剑灵气都可以在其中畅快无比的穿行,可比起星陨来,坤熹还多了一点好处,就是普通的天地灵气,也能通过坤熹传导出去,这一点是白舒的星陨所做不到的。

    “坤熹在剑匣中久了,是时候让她回去睡一会儿了。”宗主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白舒不解的望着宗主,宗主接过了坤熹,对白舒招了招手道:“把灯熄了,跟我来。”

    白舒闻言老老实实的熄灯关门,跟着宗主在剑宗里面七拐八弯的走了一会儿。

    白舒一句话也没有多问,却忽然间有些兴奋,有一种好似要接触到什么有趣的事情的感觉。

    天上有云,云伴着风,月亮时隐时现,地面上或苍茫亮如银沙,或朦胧幽如远山,诺大的碧落山,只有微弱的虫鸣声,和让人心醉的花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山路已经不见了,再没有石阶和泥土,也没有重重叠叠的各式建筑,清泉飞瀑,落花流水,都不见了。

    宗主带着白舒进入了一块高地,地面上整整齐齐的铺着一块块巨大的白色石砖,形成了一条亘长的道路,路两侧都是石头雕刻而成的繁复图案,有传说中的奇珍异兽,也有各种法力通天的神仙和看不懂的篆文符录。

    可其中雕刻的最多的,还是各式各样的剑。

    有剑小巧如银针,翻手可隐,有剑巨大不见其首尾,势可开天。

    石刻的两侧,则是群山和夜空,环抱着这条路。

    白舒跟着宗主走了一会儿,路走到尽头,又换了台阶来,石阶修的宽阔笔直,一直延绵而上,让人一眼望不到尽头。

    整个石阶之上,就听见白舒和宗主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两人不知道是走了多久,直到白舒走完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周围再也看不见山脉了,包围着白舒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夜空,星光璀璨的银河。

    整个天地都变得更开阔了,这天地之间,仿佛就剩下白舒自己一个人。

    宗主没有打扰白舒,她第一次上来的时候是白天,没有夜空,只有白云,她却也看呆了,此时此刻,宗主明白白舒的心情,一点儿也不急的等着白舒欣赏这片最纯净的天空。

    过了很久白舒才回过神来,他低下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到了一片墓地,一座座的斜着坟墓,上面盖着厚厚的石板,石板上面都刻着字。

    “这是剑冢。”宗主只说了这一句话,白舒头脑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剑宗的禁地,剑冢,居然建在这么高的地方。

    剑冢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太虚七景中的书阁摘星比起剑冢,终归还是小气了几分。

    “走吧。”宗主招呼了一声,当先往里面走去。

    白舒跟在宗主后面,在层层排排的剑冢石碑上,看到了一行行的字。

    凝碧,铸于旧历丰宸四十三年,初代主人何莫清,绝襄二十年,黄奕亲启而易主……

    天罚,旧历乌命十八年问世,初代主人应炜,岑希七年,古嗣宏亲启而易主……

    青寂,铸于郦风三十一年,初代主人吕谷虚。

    ……

    石碑上没有任何故事,只有时间和名字,有些剑有十几任主人,传承了千年之久,也有的剑只有一任主人,主人仙去之后,就一直蒙尘至今。

    尽管石碑上只有名字,没写故事,但白舒知道,剑冢石碑之上的每一个名字,都很有可能曾经名动一时的大人物,是当时的天之骄子。

    白舒看着那些石刻上的名字,再看着这一排排的剑冢,心里自然而生了一股悲凉,白舒脑海中下意识的想到了很多个场景。

    天降暴雨的时候,冰冷的雨水打在石碑之上,洗刷着每一个人,每一把剑的名字。

    狂风呼啸的时候,风沙刮着石碑,留下了细微的划痕,给剑冢添一笔沧桑。

    满山飘雪的时候,厚厚的雪花盖住了荒冢,这些埋在石头下面的剑冰冷而孤寂。

    剑冢始终这样不离不弃的陪伴着漫天的银河。

    “这里面有上千把剑,有的冢葬的是剑,有的冢葬的是人?”宗主说起剑冢的时候,声音都变轻了几分,仿佛是怕打扰到了剑冢之中的安静。

    “怎么说?”白舒不理解宗主的说法。

    宗主缓缓解释道:“剑只要不折,藏于剑冢之内,总有遇到新主人的一天,这种剑冢,葬的就是故人。”

    “而有的剑流传了几百年,最终被折断,就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一天,这种剑冢里面,葬的才是剑本身。”

    这种说法有意思,难怪这石碑上面只有名字和时间。

    “什么剑才有资格被葬入剑冢呢?”白舒很是好奇。

    宗主看了坤熹一眼道:“有剑灵的剑才可以。”

    白舒愣了一下,他知道小白就是剑灵,却不想剑宗的剑冢之中,也有剑灵。

    “是那种有独立意识和思维的灵体么?”白舒以为剑灵都像是小白一样。

    宗主摇了摇头道:“当一个人用一把剑用的久了,他的气息,他的剑意慢慢就会留在剑上,和剑融为一体,而在他死后,这种剑意仍然可以依附在剑上,不会消失,这种剑,就被我们当做是有剑灵的剑。”

    听了宗主的解释白舒才明白,这些“剑灵”和小白相差甚远。

    宗主继续说着:“宗内的弟子,只要修出剑意,都有机会进剑冢一次,千百年来,总有些人的剑意有着相似之处,一旦这些进入剑冢的弟子的剑意被剑冢中的剑所感知到,而引起共鸣,那么他就可以将那柄与自己有着共鸣的剑启出来,做为己用。”

    白舒颇为惊讶,他从没想到人和剑之间还能有着共鸣。

    “可那些引不起这些剑的共鸣的人呢,他又会如何?”白舒总想着刨根问底,总会有那种前无古人的天才,又或是那种剑意过于平庸的人。

    “那样倒也不会可惜。”宗主微笑道:“只需要找一柄普通的剑,温养多年,孕出自己的剑灵来就好了,到时候剑冢,自然会多一个位置给它。”

    宗主有些惋惜的说道:“每百年都会有几把新的剑葬入剑冢,只是剑冢中可用的剑的数量却还在慢慢减少着。”

    白舒疑惑道:“这是为什么?”

    宗主叹气道:“别说是剑了,沧海桑田,就算是天地,也不可能永生不灭,有的剑少了人用剑气的温养,在剑冢中藏个几百年,都没人启出来,到最后剑灵慢慢消失,也就变成锈灰了,更不要说还有的剑在使用的过程中破碎断裂又或是遗失。”

    “换在几百年前,剑宗人才辈出,剑冢常常会空个大半,那时候基本每柄剑都能得到剑意的温养,那时候剑宗千剑齐出,是何等的雄壮场景,可如今……”

    宗主眼里闪过一丝无奈道:“可如今,剑宗也没落了。”

第一百七十章 最得意的事情

    宗主说了一个也字,白舒也有些理解了,因为而今的太虚观和剑宗一样,都没落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不用多说,谁都能想象得到,太虚观鼎盛时期,观中弟子各有千秋,法力通玄者数不胜数。

    那种波澜壮阔的时代,现在白舒想都不敢想。

    宗主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座剑冢,目光中全是怜惜,白舒多多少少能明白宗主的感受。

    这些剑,静等着腐朽,就和人一样,一天一天在衰老过去,没人能长生不老,也没有剑能永垂不朽。

    “坤熹和乾沧,已经是剑宗之中流传最久的两柄剑了,如今问儿不在了,这剑也该回去睡着了。”宗主用手指缓缓摩挲着坤熹的剑柄,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滋味。

    “走吧,坤熹的冢,就在前面了。”宗主引着白舒继续往剑冢深处走去,星光之下,白舒仿佛听见了剑冢之中,剑的叹息。

    穿过密密麻麻的剑冢,地势豁然开朗,一个不大的广场之中,另有六座区别于普通剑冢,更大的剑冢。

    三座在前,两座居中,另有一座剑冢,孤零零的在广场的尽头,再往前面,就是孤绝的断崖,没有路了。

    “这是?”白舒能看出这六座剑冢的不寻常。

    宗主解释道:“最前面三座冢,第一冢里是剑宗开山大弟子钟无涯的剑,名为挥山。”

    “中间那冢里,是剑宗第一代剑圣奚岚的剑,名为惊杀。”

    “最后一冢里,是路过剑宗,和奚岚站了个平手的一个叫做柳白的人的剑,他的剑叫做扶摇。”

    这些名字根本不用任何解释,开山大弟子,初代剑圣,这些称呼已经能代表足够多的东西了,都是在历史上有着浓墨重彩的一笔的人物。

    更不要说其中那叫柳白的人,居然还不是剑宗的人,他的剑留在剑宗,更显传奇。

    白舒面对这三座剑冢,肃然起敬。

    “这三座冢里面,只有惊杀剑冢是个空冢。”宗主说起这句话的时候,有些遗憾。

    “剑呢?”白舒自然想知道因果。

    宗主摇头道:“遗失了,几百年前曾经被人启出来过,有说是惊杀剑被那弟子带去先圣岛了,也有人说惊杀剑遗落在了茫茫东海之中,总之就是找不到了。”

    白舒忽然想到了太虚观后山那间宽大的木屋子,他在那个云淡风轻的午后进去看过一次,白访云的灵位就摆在里面一个不起眼的位置。

    白舒以为这些英雄会被人忘记,但实际上,他们就和剑冢里石碑上刻的这一个个名字一样,他们名垂千古,永远被人们铭记,被人们崇敬着。

    剑宗和太虚观很像,不管是洗剑池还是灵堂和剑冢,总有些共通之处。

    宗主走过了那三座并肩的剑冢,对白舒说道:“它们三个曾经一起度过了数百年的时光,如今少了一位,其他两把剑也会觉得剑生有些寂寞吧,尤其是扶摇,他毕竟和惊杀纠缠了一辈子。”

    都说人生寂寞如雪,可在剑宗之内,还有剑生这个说法,剑的一生,比人的一生要简单,但却要更加的的悲壮。

    宗主这句话说出来,白舒心里更觉得不是滋味了,他竟然莫名其妙的觉得,剑也有感情。

    这个念头出来的时候白舒有了一刹那的恍惚,很快白舒知道这不是错觉,因为太虚后渊之下那把剑,就有感情。

    “这就是乾沧和坤熹的剑冢了。”宗主说完这句话,站在两座剑冢前,久久没有挪动一步,似乎已经铸成了雕像。

    乾沧和坤熹是上古名剑,陪着剑宗风风雨雨已经有了千年之久,一千年能不能将山变成海,白舒并不清楚。

    但白舒知道一千年不足以改变一柄极好的剑。

    因为乾沧和坤熹没有锈烂,小白也没有离开过那渊底一步,若说矢志不渝,人比起剑来,终归还是差了太远。

    宗主忽然抬了抬手,就像方倩对着那湖水抬手一般,盖着坤熹之冢的那块厚重的石板就凭空的飞了起来。

    宗主将坤熹抛向了剑冢之中,那石板又轻飘飘的落下,除了地上多了一些灰尘,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什么变化一样。

    白舒知道,用不了多久,夜风吹过几遍,这些灰尘都将消失的无影无踪。

    宗主还是没有说话,如同做着告别,她仿佛将这次封剑,看做是和凌问儿真正的分别。

    “有一年我给我师兄配药,少了一味碧落山上都找不到的药材。”宗主忽然陷入了回忆之中。

    “洛国与华国交界之处,有群山莽莽,盛产草药,其中有一座终年环绕在云雾之中的山峰,极少出现在人们视线之中,可恰好那年我去,瓢泼大雨,云雾全部消散了个干净。”

    “我踏着泥泞的山路登到了半山腰,见到了一条巨大的瀑布,从绝壁飞流直下,瀑布对面有一个凉亭,尚可避雨。”宗主眉眼愈发的温柔。

    “我一进亭子,就见到凉亭的桌子上面放着一个花篮,里面什么花都有,花团锦簇之中,睡着一个婴儿。”宗主嘴角泛起笑意,似乎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事物。

    “我在那凉亭中等了三天,没见到除那小婴儿以外任何一个人,于是我把她带回了剑宗,让她跟了我的姓,取名为凌问儿。”

    白舒一声不吭,连呼吸都放轻了。

    “这问儿二字,问的就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是被人抛弃了么?”宗主满是不理解道:“她明明是那么可爱的一个小东西,怎么会不明不白的出现在那种荒僻的地方呢?”

    白舒终于敢说话了,他笑道:“我娘说不定是仙女。”

    宗主愣了愣,忽然笑了。

    “你说的有道理,说不定她就是仙女,现在她回天上去了。”

    两人这样一想,虽然明知道是自欺欺人,但心里就是好受了一些。

    宗主抬头望着星空,感叹道:“我这一辈子最幸运的不是我早早入了剑道,成了天启,坐到了剑宗宗主的位子。”

    宗主脸上细微的皱纹都舒展了开来:“我这一辈子最幸运的就是捡了问儿和桃凌这两个丫头。”

    “桃凌这丫头名字里面也带着个凌字,跟我也很有缘分。”宗主笑着说道。

    白舒虽然不清楚叶桃凌的事情,但人的名,树的影,叶桃主总不会差。

    “这次桃凌要去太虚参加四派论道,你帮我照顾好她。”宗主神色凝重的委托着。

    “我?”白舒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的问道:“我自己几斤几两我还是清楚的,我怎么可能照顾得了叶桃主?”

    宗主摇了摇头道:“叶丫头也是个可怜的命,和你差不太多,世人总是看到她光鲜亮丽的一面,却不知道实际上,她比谁都活的苦。”

    白舒很想问问叶桃凌的故事,但他却不想这些话从宗主嘴里说出来,白舒更想亲口听叶桃凌讲出来。

    “她会接受我的照顾?”白舒将信将疑。

    宗主笑道:“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把爱恨拿的这么分明的人,心细又重感情,你多和桃凌亲近亲近,以你的本事,她一定会慢慢接受你的。”

    白舒瞪大了眼睛,宗主这算是给自己和叶桃凌搭桥牵线么?叶桃凌就住在碧落山的后山之上,但又有谁敢对她动什么心思呢?

    “不管怎么说,桃凌都要在太虚观住上一年,我就把她交给你了。”宗主对白舒很是放心。

    白舒却从宗主的话里听出了一种自信,这次太虚观的四派论道,只有头名才能选择去一个门派修行一年,叶桃凌只有拿第一,才能留在太虚观,听宗主的意思,这次四派论道的头名,叶桃凌势在必得。

    不仅如此,宗主还说就把叶桃凌交给白舒了,这种托付的感觉又让白舒觉得自己和叶桃凌又靠近了几分。

    白舒从去年的四派论道开始,就一直仰慕叶桃凌的风采了,事到如今,叶桃凌真的要来了么?

    来的那么真实,和自己靠的那么近,甚至是得到了宗主的托付。

    白舒简直不敢相信!

    “行,有我在太虚观,您放心。”白舒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可实际上,两人谈论的是如何照顾叶桃凌的事情,这一刻白舒心里莫名的得意。

    叶桃凌也需要自己的照顾,这好像比得了四派论道头名还要令人高兴。

    接下来宗主的一番话,让白舒更加了解那个坐在崖棺上看海的女子了。

    “桃凌她最讨厌冬天,而且最怕冷,记得给她保暖。”

    “好。”原来叶桃凌也有害怕的东西。

    “她肠胃不好,生冷、油腻和辛辣,她都吃不了,你要注意。”

    “好。”原来叶桃凌也会有娇气的一面。

    “她睡眠很差,经常做噩梦,给她选住处的时候,一定要选独居而且安静的地方。”

    “好。”原来叶桃凌睡眠也不好,这一点和白舒一模一样。

    ……

    宗主又说了好多关于叶桃凌的事情,多半是细碎的小事,白舒都一一应下了,没有任何的不耐烦,一点一滴的记在了心里。

    只不过叶桃凌在白舒心里的形象,一下子变得真实了起来,她也是人,也会有那么多的脆弱的地方,也会需要别人的照顾。

    白舒一直以为叶桃凌幽居后山,占着大半的桃林是霸道,原来是因为她害怕吵。

    她睡觉时若是听见徐尧的呼噜声,会不会捂着耳朵抱着脑袋,将头发揉的凌乱,像个普通少女一样,被徐尧吵得发疯呢?

    白舒下意识的笑了出来,如果会的话,那叶桃主就比较可爱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木秀于林

    “有你的保证我就放心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宗主见白舒全部应下,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太晚了,回吧。”宗主拍了拍白舒的肩膀,准备往回走。

    白舒却还有疑问:“还有一座剑冢呢?”

    乾沧和坤熹的剑冢之前,的确还有一座孤零零的剑冢,宗主还没有给白舒介绍。

    “是座空冢。”宗主头都没回道:“据说从剑冢建立的那天起,这座空冢就有了,也被人称为剑冢之中的头冢,可从来就没有任何剑葬在里面。”

    那座孤零零的空冢就在剑冢的尽头,乾沧尚有坤熹并肩,可这座冢却是独一的。

    “别看了,走吧。”宗主催了催不愿意挪动步子的白舒,白舒连忙跟着宗主往外面走去。

    白舒一边往外面走,还一边回过头去看那空冢,那空冢之前,就是绝路,通往无尽的虚空。

    这一晚白舒回到观潮小筑,彻夜未眠。

    第二日清晨,李安忆就带着众人去了无量峰的分云坪,四派论道的日子已经很近了,剑宗中的弟子也要通过切磋来分出来去太虚观参加四派论道的名额,这分云坪就是一处选拔比剑的场地。

    四派论道由每派选出希微境界及以上境界的弟子,年龄还必须在三十岁以下,每派选出十六名,来参加四派论道。

    虽然规定是这样规定,但实际上希微境界的弟子很难进入到这十六人之中,有超过二十五岁的弟子,也很少会厚着脸皮参与进来,真说起来,每年的四派论道,都是各派年轻弟子的一场大比拼。

    剑宗年轻弟子也有至少千众,希微及以上境界的人更是不少,要从茫茫人海中选出十六个人,谈何容易,早在白舒等人来剑宗之前,选人的比试就已经连着进行好几天了。

    太虚观与剑宗向来交好,一般太虚观的队伍都是从澄湖寺起手,经过燕京最终来到剑宗,然后和剑宗选出来的参加四派论道的弟子一起回太虚观。

    所以白舒等人还要在剑宗再等两天,等剑宗去太虚观的弟子的名单确定下来,再结伴一起上路。

    白舒本来想留在观潮小筑中修炼的,但想到叶桃凌也有可能在分云坪,便也跟着去了。

    只不过叶桃凌早早的就进入了最终的名单,白舒倒是扑了个空,去都去了,便安心的在场边观看剑宗的弟子比斗。

    剑宗的弟子在切磋比试的时候,用的都是清一色的木剑,没有锋刃,比起铁剑,也要轻上很多。

    白舒等人最开始还不解,可经过李安忆一解释,也就明白了过来。

    切磋时全部都用木剑,这样一来可以保证同门切磋时的安全,另一方面也能体现剑宗中人对剑的喜爱。

    剑宗弟子爱惜宝剑,这是世人皆知的,在剑修比拼的时候,剑与剑往往会正面交锋,若是一宝剑一凡铁也就算了,若是两把剑的质量都差不多,短兵相接,必然会在剑锋处碰撞出缺口,毕竟不是世间所有的剑都像白舒的星陨一样霸道。

    真正的爱剑之人,都是尽量避免自己的剑和其他人的武器做最为直接的接触,就算是碰在一起,也以用灵力和技巧将对方的攻击荡开或者是卸去为最佳。

    剑宗弟子的剑,多半都是上好的剑,切磋的时候难免也会两两受损,所以久而久之,这种同门之间大规模的切磋,也就都开始用木剑了。

    不仅如此,木头能承受的灵气的量肯定远逊于金属,所以用木剑切磋,更能考验剑宗弟子对于灵气的运用和掌握的程度。

    还有一点就是相传钟无涯比剑输给了瑶姬之后,封剑拜瑶姬为师,并如孩童蹒跚学步一般,改用了木剑,所以现如今用木剑,也是一种对钟无涯变相的致敬。

    太虚观的弟子成群结队的走在无量峰之上,倒是极为乍眼,更有很多人专门赶过来,就为看一眼白舒。

    余秋寒在剑宗之中虽然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弟子,天资也不是很好,但人家毕竟也是个破虚,很多人终其一生都被卡在破虚的门外不能寸进,余秋寒三十多岁入了破虚,已经不能算差了。

    剑宗弟子都想亲眼看看,能越境击败余秋寒,又得到宗主亲自点拨的太虚观弟子,究竟是什么人物。

    与此同时,白舒刚进剑宗时因为姜雪的事情而对陈言城说的那番极具嘲讽色彩的话,也传到了众人的耳朵之中,一时之间,白舒这样有意思的人,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儿上。

    之前白舒在澄湖寺泪佛处,在叶桃凌的题词边写了一首诗的事情,不知道是太虚观哪个弟子透露出去的消息,也都被剑宗弟子们津津乐道。

    居然敢在叶桃凌的词作面前写诗,这白舒当真是有种 也亏的泪佛也流泪了,不然白舒这诗写出来,纵使文采斐然,也没资格和叶桃凌相提并论。

    可结合着“曾虑多情损梵行”那首诗和泪佛前的故事,也不难看出,白舒的心细和感性。

    能言善辩,毒舌,骁勇善战,狠手,偏偏这个人,心思细腻,生的俊俏,说话做事还不惹人讨厌,在无量峰待了半天,白舒倒是认识了不少慕名而来的剑宗弟子。

    “白师兄,你出名了。”红豆似笑非笑的望着白舒,在替白舒高兴的同时,也看出了面对这么多人的打扰,白舒不厌其烦。

    白舒叹了口气道:“这确实是件麻烦事情。”

    若没有烛龙功法和太虚后渊底下的事情,白舒是不可能这么快就到希微境界的,木秀于林未必是件好事。

    正愁眉苦脸间,又有一个剑宗弟子来到了太虚观弟子的中间。

    “子渝。”那个剑宗的男弟子声音有些惊喜,走到了介子渝的身边,却不是特意过来结识白舒的。

    介子渝一看那人,立刻就变了脸色,冷着脸道:“别喊我子渝,我不认识你!”

    一听这话众人哪里还有不理解的,这分明就是早就认识,可明显介子渝在生那个男子的气。

    徐慕灵作为此行的领队,自然要照顾到每一个人,见状就上前询问道:“子渝,怎么了?他是?”

    介子渝还没说话,那男子就道:“您是太虚观的师姐吧,我是子渝的堂兄,介盟。”

    介子渝呸了一口道:“你对我做了那种事情,我才不会认你做堂兄呢,你离我远一点!”

    这时李安忆也走到了过来,问那个叫介盟的男子道:“怎么了,你怎么和太虚观的师妹吵起来了?”

    介盟摇了摇头道:“这是我堂妹。”

    徐慕灵知道介子渝乖巧的性格,从不会无理取闹,便小声的问她道:“他对你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么?”

    介子渝没有说话,只是横眉冷对着介盟。

    却不料介盟也听见了徐慕灵的话,还不依不饶的问她道:“是啊,子渝,我对你做过什么事情,你倒是说啊,你和子期无缘无故的离开了我们介家,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呢。”

    众人见介盟说的情真意切,也颇为不理解介子渝此刻的表现,便也问介子渝怎么回事儿。

    介子渝双手垂在身体的两侧,紧紧的抓着衣角,咬着嘴唇怒视着介盟,任凭别人怎么问都不说话。

    “都别问了!”白舒看出了不对,挡在了介子渝的身前。

    介盟微笑的看着白舒道:“这位就是那个越境击败余师兄的那位少年高手吧,果然一表人材。”

    白舒摇了摇头道:“你是她堂兄?”

    介盟点了点头。

    “那你对她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你心里没数么?”白舒微笑着质问,

    介盟一脸不解道:“正是因为我想不明白,才要问问我这堂妹啊。”

    白舒摇头道:“就算你们是堂兄妹,但首先你们是人,是人就有性别,男女有别,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么?她不想和你说话,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追上来,这就是纠缠,纠缠我们太虚观的女弟子,莫非你也想试试太虚的道法不成?”

    徐慕灵赶紧拉了拉白舒的袖子,生怕白舒再惹出什么麻烦,白舒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刚刚得了宗主的保证,岂会在乎这点小事儿。

    介盟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他才希微境界,远不是白舒的对手,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只好抱拳一礼道:“我想我和堂妹之间的确是有些误会,是我有些心急了,别的不说,我希望子渝能和子期赶紧回家来。”

    白舒有些轻蔑的笑笑道:“子渝那么聪明,会和你有误会?”

    介盟闻言脸色更难看了,没有再说场面话,转身离开了。

    李安忆也打圆场道:“白师弟,估计真是误会,介盟师弟在我们剑宗之中待人挺好的,是秉性纯良之辈。”

    白舒颇有些疑惑的看了介子渝一眼,她眼睛红红的,有些想哭的意思,介子渝闻言摇了摇头道:“我和他没有误会!”

    这句话出口,李安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之后的气氛就有些僵硬了,白舒更是早早的告了个罪,就回到了观潮小筑之中修炼。

    之前介子渝在澄湖寺和白舒夜谈的时候曾经抱怨过一句,她说:

    “剑宗也去不了,就只好来太虚观了。”

    现在想起来,可能介盟就是介子渝来不了剑宗的一个原因。

    白舒对介子渝的事情不感兴趣,也不想多问,只不过都是同门,还是同一批入门的弟子,能帮衬就要帮衬一二,更何况那天宗主对白舒发难,介子渝也站出来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冷暖

    接下来的几天,白舒都躲在凌问儿的屋子里面,连观潮小筑都没回,他除了抽空下山一次去看看琉璃是不是吃的好以外,连屋子都很少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不过每天入夜之后,白舒都会去天门坐上一会儿,看一看大海。

    有的时候白舒也在想,如果是坐在如故崖的崖棺之上看海,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一转眼几天的时间就过去了,剑宗已经选出了将要去参加四派论道的十六名弟子,叶桃凌自然也在其中。

    白舒也归队收拾好了行李,准备和剑宗的弟子一道去往太虚观,众人早就对白舒的神出鬼没习以为常,甚至连问都懒得问了,只有元幼晴时不时念叨几句白舒狼心狗肺,人家都想着他,他却老玩儿失踪之类的话。

    这天清早,白舒等人按照计划准备下山的时候,却突然有剑宗的弟子前来告知剑宗弟子去往太虚的队伍出了变故,要多耽搁几日。

    徐慕灵当即决定不多等了,因为回到太虚观以后,众人也需要参加四派论道入围弟子的选拔,时间却是再耽搁不得了。

    于是众人告别了剑宗,下了山去,又将马匹取了回来,一连在剑宗歇脚好几日的马儿,不仅没有养精蓄锐,反而是因为适应不了海边的气候,而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

    只有罗诗兰的琉璃还显得精神一些,这些都是太虚观的马,平日里吃的好,一般一圈转下来,倒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离剑宗最近的城市就是鼎城,没错,就是叶桃凌说要以一剑摧之的鼎城,相传鼎城之中,有一口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大鼎,藏风聚气。

    众人刚上路,倒也不用进城,直接绕过了鼎城往南走了。

    到了冬天,天气越来越冷,路也越来越难走,以前有很多可以风餐露宿的地方,到了这个时节,可就过不了夜了。

    徐慕灵不得不计划着带着众人赶路,有些大片荒无人烟的地方,要策马紧赶一整天,走的慢了甚至还要走些夜路,遇到那种还剩下不到一整天时间就走不出去的荒野,时间不合适还要多休息一晚。

    回家的路有些难走,但众弟子却没有丝毫的抱怨,到了这种时候,整支队伍里面的十四个人,互相之间都已经极为熟络了,都成为了不错的朋友。

    而萧雨柔和白舒却始终“相敬如宾”,客客气气的,也不开玩笑,也没有什么交谈,更没有一些亲密的举动。

    时间一晃就是半个月过去了,众人早已从洛国来到了华国,华洛交界处的那片茫茫群山白舒到是看见了,不过此时此刻没人领着他,他也找不到宗主捡到凌问儿的那座山峰,更没有时间进去看上一眼。

    荒野走完了大半,众人就已经到了姑沛,姑沛之后就是一个挨一个的大城市了,也是众人在荒郊野外连绵的地方,最后的一个落脚点。

    姑沛这一日北风吹的紧,天还没暗,就下起了零零星星的小雪,白舒等人挨着雪花进了姑沛唯一的一家小客栈。

    这是华国今年第一场雪,若是在繁华的城市,初雪可是最为珍贵的东西,会享受的人家,都会在亭中点起火炉,早早挂好了灯,温上一壶酒,弄上几盘下酒的好菜,来一出“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戏码。

    可姑沛毕竟只是一个小地方,只有几个小村子,和这么一家小小的客栈。

    这种地方到了冬天,虽然不像燕北那样会饿死人,但日子总归是不比春夏秋三季好过。

    “您受累,晚上多喂马儿些草料,风要是大了,马棚您也照看着一二,看看能不能遮挡起来。”白舒客客气气的和店小二说着话,十几匹马入了马厩,显得颇为拥挤。

    那店小二哪里管的了这么多,正要甩脸色给白舒看,手中就摸到了白舒递过来的一张银票,他顿时喜笑颜开道:“您放心吧爷,这马儿明儿早起来,保证精神。”

    这一张银票,足够这店小二去城里置办好几身冬衣,过冬的时候,更足管他一家老小炖几锅肉吃了。

    当下店小二将白舒当成了亲爹,爷前也后的招呼着,白舒没有趾高气昂,只道了声有劳了,就没有再多吩咐别的。

    徐慕灵在一旁看到了白舒递给店小二钱的这个动作,觉得这动作和白舒的气质格格不入。

    白舒是那种最冷漠的人,话不多,脾气怪,很少有这些市侩的举动,如今这递钱的动作如此熟络,倒是让人看到觉得怪怪的。

    “少白,白舒不是孤儿么,怎么出手如此阔绰。”徐慕灵小声的问着巫少白。

    巫少白看了不远处亲自给琉璃的饮槽里添水的白舒,摇了摇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萧师叔提供了材料给白舒铸剑,又把天一居都给他住了,应该是极为疼爱他吧,何况罗师姐待白舒那么好,出门在外,银两自然不能亏了他,白舒念情念的重,只为罗师姐,自然也不可能亏了琉璃。”

    徐慕灵点了点头,觉得巫少白说的有道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了。

    红豆却插话道:“白师兄好像身家颇丰啊,我见他屋子里面还挂着一支洞箫,好像正是城中如沐春风阁里面有人开价三千两黄金都没卖的那支箫。”

    徐慕灵听了一愣,没有说话,心里却不由得泛起了嘀咕。

    她也对如沐春风阁中那支箫有所耳闻,不过她去天一峰那次,却没有见到,按理说这种千金不换的宝贝,白舒再有钱也买不到,更何况白舒不可能有三千两黄金,若是那支萧在白舒手里,就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那支箫就是白舒放在那里寄卖的,要么这支箫就是有人送给白舒的。

    白舒才来丰嘉城不到一年,那箫却卖了不止一年了,白舒自然不会是箫的主人。

    “如沐春风阁应该是白家的店吧。”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徐慕灵悄悄的问了问张敏,张敏时常下山采买东西,对丰嘉城中的商场极为了解。

    张敏闻言道:“没错,是白家小姐白汐的店,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徐慕灵笑了笑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随便问问罢了。”

    姑沛这家小客栈里面人不多,除了太虚观的弟子,就只剩下为数不多得费,三三两两的散客,众人分成三桌坐好,点的菜不一会儿就被送了上来。

    “爷,这是您的酒,刚给您温好的。”店小二专门给白舒温了酒送上来。

    徐尧立刻就不乐意了,他自幼嗜酒,到了冬天也有喝温酒的习惯,可店里这么多人,唯独白舒有温酒喝。

    “你这怎么做生意的,怎得我这酒凉的冰牙,不给我热热。”徐尧老大的不乐意。

    那店小二看了白舒一眼,没有说话。

    白舒将酒壶递给店小二道:“先给他喝吧,我喝冷的也可以。”

    店小二没有接酒壶,转身对徐尧说:“您稍等,我这就给您温酒去。”

    徐尧摸了摸鼻子,没好意思再多说什么。

    萧雨柔就坐在白舒身边,这几日赶路赶的急了,吃不好睡不好,她又受了风寒,此刻她流着鼻涕,有些昏昏欲睡。

    白舒有些心疼萧雨柔,拿出一块手帕顺手给她擦了擦鼻子,说道:“先好好吃饭,吃饱了就赶紧去休息吧,别在这儿睡。”

    萧雨柔被白舒用手帕抹了抹鼻子,有些发愣,昏昏沉沉的头脑让萧雨柔的精神都有些恍惚。

    以前她生病的时候,唐向婉也是这么照顾她。

    萧雨柔没有理白舒,只觉得有些口渴,抱着酒壶就要喝酒。

    白舒却拦住她道:“待会儿汤就上来了,别喝酒了。”

    萧雨柔却抱着酒壶不肯松手,两人争抢之下,酒都从酒壶之中洒了出来,打湿了白舒的袖子。

    萧雨柔扔下了酒壶,忽然发怒道:“谁要你管我,想管就全部都要管,你对我忽冷忽热的,我凭什么听你的话?”

    萧雨柔一连数日都对白舒客客气气的,却忽然一下子勃然大怒。

    白舒默默的擦了擦自己袖子上的酒水,没有说话。

    萧雨柔则怒气冲冲的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白舒没有继续阻拦萧雨柔,只不过他也开始喝酒,而且喝的比萧雨柔快,这半壶酒见底,萧雨柔也不过喝了两三杯。

    可就是这两三杯,已经足以让萧雨柔脸变得红红的,进入了晕晕乎乎的状态。

    屋子里面没有人说话,谁都理解不了白舒和萧雨柔之间的关系,有时像父女,有时像夫妻,更多的时候则像是兄妹。

    而白舒一个巧舌如簧的人,每每在面对萧雨柔的时候,都是沉默对待。

    窗外北风还在吹着,将满地的白草压的弯了,小雪落在地上,积不成气候,倒像是地上盖了一层薄薄银霜,寒月拢着客栈,屋子里面火光显得有些幽暗,整个屋子里面,都是碗筷碰撞的声音,没有一个人再开口说话。

    萧雨柔似乎也是累了,趴在桌子上睡着,白舒再没有任何动作,萧雨柔说的没错,做人确实不能忽冷忽热。

第一百七十三章 小气鬼

    和萧雨柔抢着喝完了温酒白舒就没有继续喝酒了,他和萧雨柔、元幼晴和巫少白四个人坐一桌,两个小姑娘胃口小,早早就吃好了饭,放下了筷子,白舒和巫少白此刻正打扫着剩下的饭菜,白舒不喜欢浪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屋子里面由于刚才萧雨柔发了火,而显得气氛有些凝重,忽然间店门一响,又有两个人走了进来。

    一个老头子带着一个十几岁模样的小孙女,祖孙二人衣服穿的都比较单薄,跺着脚进屋,还对着自己手心哈着热气。

    虽然两个人穿着都破破烂烂的,可店小二还是问了一句:“二位客官需要些什么?”

    那老人颤颤巍巍的开口问道:“小哥儿能不能给我们爷孙儿俩一杯热水喝?”

    那店小二犹豫了一下道:“行,不过你喝完就赶紧走,别耽误我们做生意。”

    那老人连忙道谢,他身边的小姑娘却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白舒等人桌子上的饭菜,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徐慕灵第一个站起来,将那对儿祖孙拉到桌子边坐下,又吩咐小二多加了几个菜。

    “这么晚了,您怎么还带着孩子在外面转啊,出了这客栈,可没有住处。”此时此刻的徐慕灵颇有些邻家姑娘的样子,像是真心实意的为那对祖孙担心。

    这一路上徐慕灵做领队,不管什么事情都是亲力亲为,方方面面也都照顾的面面俱到,从没有亏了队伍中的任何一个人,包括白舒,就连此时此刻,徐慕灵表现的都像是一个善良的女子。

    白舒不是个小气的人,但白舒喜欢先入为主,那日端午,徐慕灵给白舒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差了,而且白舒也知道,徐慕灵是有心机的。

    有时候白舒也分不清,徐慕灵做的这些看起来不错的事情,究竟是不是逢场作戏,演给巫少白看的,包括在剑宗中徐慕灵帮白舒说话,又或是那天在观潮小筑中徐慕灵要来给白舒上药,被白舒拒绝之后,徐慕灵真的是一服好心当成驴肝肺的愤怒样子。

    白舒越来越看不懂徐慕灵这个人了。

    那老人家苦笑道:“我们这么出来,也实在是没办法啊。”

    徐慕灵给那老人倒了杯热水,安抚道:“有什么困难您跟我说,我说不定能帮帮您。”

    那老人家叹了口气道:“我本来住在东边的冷家镇里面,几年前我儿子和儿媳妇儿被山匪抓走杀了,就剩下我这老汉和我孙女儿相依为命。”

    淳于弘毅在一旁听的眉头一锁,闻言也忍不住插话道:“都到了这地界儿,还有山匪?”

    一旁擦桌子的店小二适时道:“您可不知道呢,冷家镇东边匪徒闹的最凶,就连修行中人都折在里面过。”

    淳于弘毅摇头道:“不可能,这里里陵武城算不得太远,有什么匪徒就都要清剿干净了,不可能留祸害的。”

    白舒也赞同淳于弘毅的说法,白舒听红豆说过一次,淳于弘毅是陵武城的人,家里也有几分势力。

    那店小二道:“您几位有所不知,冷家镇往东和十万大山接壤,每次来了厉害的人物,那些山匪都像脚底抹了油一样,消失在大山之中,无影无踪了,但只要来人一走,他们就会出山,继续嚣张。”

    那老人家也道:“是啊,我们冷家镇也是不厌其烦,几次想要迁镇,却也没有合适的去处,久而久之,人口也就少了很多了,不过小老儿很幸运,家里还做着点儿木匠活儿的小本儿生意,勉强能顾得上我和我家这姑娘的生计。”

    那老人家说着说着,店小二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您是冷禹冷老爷子吧?”

    那老人家点了点头道:“没想到还有人记得我老汉,这是我孙女儿冷姗姗。”

    这么一说就算是介绍了,那店小二又道:“冷禹冷老爷子是冷家镇手艺最好的木匠,我爷爷去世的时候,用的就是您做的棺材,当时我们付不起钱,您也没催着要,是过几年才还清的。”那店小二说着,语气不自觉的热络了几分。

    冷禹点点头道:“是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如今老汉我却连家都没了,只能想办法进城去混口饭吃。”

    店小二不解道:“您在镇子里住的好好的,怎么会连家都没有了。”

    冷禹叹了口气道:“我家挨着个名叫木如的道观,前段日子观里换了主人,因为我家挨着道观最近,而且会做些棺木之类的器物,被他们观主青竹当作晦气,今天下午我家的房子被他们一把火给烧了,做好的木工活儿全都毁了。”

    冷禹的说到这里,禁不住老泪纵横道:“那些在青竹眼里全是晦气,在我这里,可都是钱,都是命啊。”

    冷禹颤抖着嘴唇道:“我怕他们会伤害珊珊这个孩子,再也不敢回冷家镇了,准备进城去讨生计,不管是乞讨也好,或是卖命也好,现在我都没得选了。”

    众人义愤填膺,说什么的都有,陈词更是一拍桌子怒道:“现在什么猪狗都敢开道观了,这还得了!”

    陈词又细细的询问了几句,问明了冷家镇的方向,和徐慕灵交代了一声,就准备去找青竹道人的晦气。

    其他弟子闻言也要跟着去,却被陈词骂回去了。

    “都老实待着,都到家门口了,若出了乱子,谁担待的起?”

    众人这才坐了回去。

    白舒则追出了门,陈词看了白舒一眼道:“你杀心太重,别去了。”

    白舒摇了摇头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不要偏听偏信,到了镇子,打听清楚了再做事情,越是这种小老百姓,说的话越要斟酌一二。”

    陈词显然对市井并不熟悉,闻言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才牵了马出去了。

    陈词走的时候,天才完全黑下来。

    “那位小哥去行么?我看木如观里的人都挺凶的,可莫要吃了亏。”冷禹还有些不放心陈词。

    徐慕灵笑着安慰道:“您可别多想,他可是修行中人,厉害的紧。”

    冷禹这才强颜欢笑道:“那就好,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众人哪里会觉得麻烦,元幼晴甚至已经去陪冷禹的小孙女儿冷珊珊说话去了。

    徐慕灵又低声安慰了冷禹几句,忽然走到白舒身边,对白舒道:“你能不能出来一下,我有点儿事儿要和你商量。”

    有巫少白在旁边,白舒也不好给徐慕灵脸色看,更可况端午的不快过去那么久了,徐慕灵都放下了,白舒却还不依不饶的,也显得过于小气。

    白舒没说话转身出了屋子,徐慕灵也跟着走了出来。

    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雪花,北风还在吹着,满目的萧索,白舒站在风口,徐慕灵下意识的拉了白舒一把,将他拉到了一个避风的地方。

    “徐师姐什么事情?”白舒不咸不淡,开门见山。

    徐慕灵难得一见的面色发红,声音有些小的说道:“白师弟能不能借我些银两,等回到观里,我再还你。”

    白舒摇头道:“徐师姐说笑了,您是领队,一路上花钱的地方多了,都是您在上下打点,怎会短了银子?”

    徐慕灵急忙解释道:“我一路上用的都是观里的钱,到时候要报账的。”

    白舒一愣道:“既然是观里出钱,更不可能亏咱们花的,徐师姐何苦找我借钱呢?”

    徐慕灵压低了声音道:“我自己带的银子不多,我想给冷禹老爷子些银子周转,所以才想到找你借。”

    白舒一怔,还是不死心,又继续问道:“那你先用观里的银子,回去立刻补上不就好了么?”

    徐慕灵闻言气的酥胸直颤,虽然生气,却还是抢压着怒火道:“我在观里生活,很少用银子这种东西,而且我自己本来也没有多少余银,回去要补上,还要找人凑,不知道多久才补的齐。”

    徐慕灵气鼓鼓的道:“一路上我见你不止一次为别人挺身而出,我以为你是一个很有担当,很有爱心的男人,你自己花钱,也是大手大脚的,我才想到找你借这个钱,没想到你不仅不愿意帮忙,还推三阻四的,算我徐慕灵看错人了!”

    “小气鬼!”

    徐慕灵骂了一句,转身就要回去。

    “徐师姐!”白舒忽然叫住了徐慕灵。

    徐慕灵回眸瞪了白舒一眼,风情万种。

    “怎么?你还嫌羞辱我羞辱的不够么?”

    徐慕灵和和气气去找白舒的时候,白舒都觉得假惺惺的不爱搭理她,可现在徐慕灵生气的样子,白舒却觉得真实了很多。

    “我身上只有这么多了。”白舒把自己身上剩下的所有银票都递给了徐慕灵,之前送别白露和蒹葭的时候,白舒身上带的钱就已经送出去了大半,此刻剩下的,倒是不多了。

    白舒眼里略有歉意,徐慕灵隐隐约约能感觉到,白舒真的是那种极端的人,爱就深爱,厌就长厌。

    可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在白舒心里,一件坏事情几乎就可以推翻那人所有的所表现出来的好。

    哪怕这一刻白舒看出来徐慕灵真心想帮助冷禹祖孙,可白舒还是不愿意和徐慕灵做太多的接触。

    “我会尽快还你的,谢谢。”徐慕灵接过钱收了起来,转身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屋子。

    “不用还了,算是我……”白舒话都没说完,徐慕灵就关上了门,消失在白舒的视线中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吃酒还要你付钱

    不知不觉又是很久过去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屋内众人都没有回去睡觉,而是等着陈词回来,陈词不是白舒,他永远不会夜不归宿。

    “冷老爷子,您不是说冷家镇不远么,骑马也就不到半个时辰路程。”官如霜有些担心的问道。

    冷禹点了点头道:“没错,我们冷家镇是姑沛里面唯一的镇子,离着这客栈不远。”

    “那就不应该了啊,现在都一个多时辰了,陈师弟也应该回来了。”官如霜奇怪道。

    “别着急,陈词要出了事情,我们去了也是徒劳,他肯定不会有事儿的,耐心的等吧。”徐慕灵一副轻松的样子,言语中透着对陈词的自信。

    徐慕灵成名已久,而陈词据说才刚刚进入破虚境界没多久,但徐慕灵在很多情况下,都非常在意陈词的意见,一路上她和陈词,一前一后,一动一静,几乎给了众人牢不可破的安全感,尤其是陈词在的时候,众人只要回头能看见陈词的身影,不管前面是穷山恶水,还是暴风骤雨,继续走下去也都不怕了。

    白舒也知道陈词的厉害,话越少的人,能力就很有可能越强,更何况陈词说话,都是惜字如金,一针见血,眼力极佳,手底下是有真功夫的。

    “劳烦您给我沏两壶茶来,然后就不用候着了,等我们的同伴回来,我帮你熄灯关店。”之前那店小二允了冷禹的热水,倒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白舒对他说话自然也要客气几分。

    那店小二连声道不敢,执意要和白舒等人一起等着,白舒也就没强求,让他先回去沏茶了。

    陈词出了门之后,牵马步行了一段距离,他还在想白舒最后说的那句话。

    越是小老百姓,说出的话越要斟酌一二,不能偏听偏信。

    太虚观一直是天下正统,在陈词心里,道观是最神圣的地方,所以当陈词听完冷禹的那番话之后,想都没想,立刻就要去冷家镇的如木观,会会那个自称为观主的青竹。

    可白舒说的话也不错,冷禹很有可能为了凸显自己的悲惨,说了一些添油加醋的话,到时候对付那个青竹,还是不能妄然下重手。

    陈词平复了下心情,翻身上马,一路疾驰赶到了冷家镇。

    冷家镇挨着山,山上温度低,远远的看着,青山已经有了些许白头之势。

    陈词骑马入镇,北风一下子小了很多,镇子周围有山雾,一进冷家镇,再抬头就看不清远处了,四周都是朦朦胧胧的。

    镇子里面静悄悄的人,才刚入夜,就没了人声,彻夜不熄的长灯却还挂着,街道之上冷冷清清,连一条狗都看不到。

    陈词骑着马慢慢的走了一段,终于找到了一家开着门的小酒馆儿。

    酒馆儿里面只有一个小伙计,围着炉子烤着火,炉子边上放着酒肉,吃一口喝一口,显得极为安逸。

    “呦,客官,您来了,可是要沽酒?”那小伙计站起身来,一边儿用布擦着刚抓过肉的油腻腻的手指,一边招呼道。

    陈词点了点头,在酒馆儿内转了一圈,指着一小坛酒道:“就这坛酒吧,给我装起来。”

    “好嘞,那店小二熟练的把酒坛拿起来,用专用的工具擦去了封泥的外层,又将酒坛放在竹子编织成的挂带之中,递给了陈词。

    陈词没有接,付过钱才道:“我要去办点儿事情,你先帮我放着,等我回来再拿。”

    那店小二一脸为难道:“我们这小店可快打烊了。”

    陈词摇了摇头道:“用不了多久的

    那店小二这才勉强同意。

    陈词这一招是和白舒学的,白舒不管去了任何地方,有关于当地的事情,都会去问商贩,而且问之前,多多少少要买一些那些商贩所贩卖的物品。

    按照白舒的说法,就是只有照顾了别人的生意,你问别人问题,人家才会回答的用心,才能获取最真实有效的消息。

    现在陈词买过酒了,他要开始发问了。

    “你们这镇子怎么这么冷清,我找了半天,只有你这里开着门。”

    那小伙计苦笑道:“我们这镇子位置不好,能搬走的都搬走了,自然要冷清一些,更何况我们都是普通老百姓,可不比您这种贵人,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晚上没什么事情,天一黑就睡了。”

    陈词点了点头,又问道:“我听说冷家镇有一个木如观,观主叫做青竹,有这回事儿么?”

    那小伙计愁眉苦脸的道:“您可别提这事儿了,青竹那厮仗着有几分本事,平日里在镇子里面横行霸道的,他一个外姓人,倒时常找我们的麻烦。”

    那小伙计说的起劲儿,见陈词认真在听,便一股脑的把怨气全吐了出来道:“我们冷家镇有一位木匠,就因为挨着木如观,每天为讨一口生计,做些棺木之类的活儿,被那青竹看在眼里,觉得晦气,居然一把火就烧了那冷禹老爷子的房子,让人家祖孙儿二人活活没了住处,造孽啊!”那小伙计言语中满是对青竹的痛恨。

    陈词听了这话才放心了下来,只是白舒多虑了而已。

    陈词便道:“那木如观怎么走?”

    小伙计答道:“顺着路一直走,看到一颗大槐树,往东进巷子,就到了。”

    陈词点了点头,就要离开,那小伙计却是劝他道:“您可莫要去青竹道长那里寻他的晦气,他有几分真本事,寻常三五个人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

    陈词笑了笑道:“稍微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取酒。”

    陈词说罢出了酒馆,骑马顺着路走了下去。

    那小伙计见陈词离开,拿过给陈词准备好的酒,随手撕开了封泥,就大口的将酒罐进了自己的喉咙里面,转身又坐回到火炉边儿上,哼着小曲儿吃起肉来。

    “客人,打东边儿来。”

    “姑沛,下满天的雪。”

    “喝酒,还要他付钱。”

    “吃人,要从头吃起。”

    他嘴里有酒肉,曲词含糊不清,一双眼睛却是锃亮,望着陈词的马留在酒馆儿门口那几排浅浅的脚印。

    小客栈里,茶水已经喝完两壶了,再续水味道就淡了,茶有些苦,让白舒不禁蹙眉。

    “徐师姐,不对劲儿吧?”白舒用手指沾了沾茶杯中变冷了的茶水,抹在了眉心上,用力的揉了几下。

    徐慕灵也从最初的轻松变得有些紧张了,闻言也道:“是不对劲儿,这么长时间了,他早就应该回来了。”

    “红豆,问一卦?”白舒摸了摸有些昏昏欲睡的红豆的脑袋,小孩子总是贪睡。

    红豆这才清醒了几分,将卦钱给了官如霜,让她来主卦。

    “官师姐平日对陈词师兄关照最多,您若来主卦,要准的多。”

    官如霜也没推辞,按照红豆说的方法卜了一卦。

    红豆对着卦象看了半天,忽然说道:“我要出去看一眼星象。”

    红豆说着,在官如霜的陪伴下出了门,回来的时候他一脸的失落道:“今天是星隐日,什么都看不到,这卦象也很乱,实在是推测不出什么。”红豆一脸的挫败,兴致恹恹的摆弄着卦钱。

    白舒安慰他道:“没事儿,看不出来就算了,陈词出不了什么问题。”

    白舒说完又拉着巫少白走到角落,问他道:“你怎么看?”

    巫少白是天机子,通晓天机,明识命理,自然不会出错。

    “陈词师兄命格奇特,出不了岔子,只不过我心里却一直隐隐有些不安。”巫少白有些担忧的道。

    “为什么?”白舒不是很理解。

    巫少白看了白舒一眼道:“因为我从看懂天藏之后,谁的命我都能看出个一二,唯独你的命不行。”

    白舒神色一变,想起了观主说过的那些话。

    “访云见过那柄剑之后,他的命理我就看不清了。”

    “可你不同,你还在吃奶的时候,我就看不清你的命理。”

    巫少白犹豫了一下,又道:“而且只要是在你身边待久了的人,他们的命理或多或少都有些模糊不清,让我难以把握,我从到了姑沛开始,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次月离和六儿的事情就是巫少白告诉白舒的,这次巫少白又有不好的预感,白舒自然不会不重视,眼看着到了家门口了,舟车劳顿之后,谁也不想多生是非。

    可怕就怕,那些是非自己找上门来。

    “现在应该怎么办?”白舒想听听巫少白的意见。

    巫少白沉吟片刻道:“我们应该先等着,等陈词师兄回来,现在咱们只要不分开,就多半不会出什么问题,但只要一分开,力量就会分散,反而有可能成为陈词师兄的负担。”

    “可若是陈词回不来呢?”白舒反问巫少白道。

    巫少白沉默。

    “你看看这一屋子的人,像是愿意干等着的人么?”白舒苦笑着道。

    巫少白看了看官如霜等人,也明白白舒的顾虑。

    “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元幼晴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白舒和巫少白,她最烦两个男人凑在一起说些私话儿。

    “你们慢慢商量吧,我要去找陈词师兄。”元幼晴在这个时候倒是第一个站了出来。

    “我陪你去。”白舒虽然问了巫少白的看法,可白舒还是不信命的,千难万险,都要迎头而上,若退一步,气势上就输了。

    陈词不回来,白舒一定会睡不着觉的。

第一百七十五章 猫腻

    “你们胡闹什么,都给我坐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徐慕灵有些恼火道:“你们忘了陈词走之前说什么了,你们出了问题,我们两个担待不起。”

    元幼晴摇头道:“陈词师兄要出了事情,你就担待的起了。”

    徐慕灵正色道:“这次我和陈词做领队,我们就要负责你们的安全,我们两个出了什么事儿都没关系,但我们死也要把你们平平安安的全都带回去。”

    徐慕灵一番话让元幼晴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巴,不得不说,这次没了罗诗兰,换徐慕灵带队,她做的分毫不差,一点儿也不输给罗诗兰。

    “陈词肯定没事儿的,你们都回去睡觉吧,明天早上,咱们还是要按时出发。”徐慕灵的语气不容置疑。

    “你们别担心,青竹并非亡命之徒,小老儿回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冷禹仿佛鼓足了勇气,说话间一下子就站起身来要出去,却因为起的猛了,摇摇晃晃的产点儿栽倒。

    “您赶紧坐好吧。”徐慕灵上前扶了冷禹一把。

    “是啊,您这一把年纪了,还是赶紧去休息吧。”官如霜也附和道。

    冷禹摇了摇头道:“都是小老儿不好,给各位添麻烦了。”他说着就要行礼,众人又是一番手忙脚乱的搀扶。

    安抚好了冷禹,众人却还是没有回房休息的意思。

    除了徐慕灵以外,说过话的人都主张出去找陈词,只有巫少白和姜雪没有开口表明立场。

    屋子里面的气氛一时之间凝滞到了冰点。

    “我去看看吧。”白舒故作轻松的起身往外面走。

    “站住!”徐慕灵大声呵住了白舒,又道:“咱们十四个人里面,就属你没规矩,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这次你别想例外,让我放你离开,你以为自己投机取巧越境击败个破虚初境的人,就了不得了是吧,要不要和我试试身手?”

    白舒苦笑道:“徐师姐,这个时候你要是跟我打起来,那你可就是给大家添乱了。”

    白舒看着徐慕灵,语重心长的道:“徐师姐是想表明不让我们出去的坚决离场,再找我的晦气,转移一下大家的注意力,然后让我们断了出去的心思,这一点我明白。”

    徐慕灵被白舒一语戳破了心思,有些脸红。

    “可苦等着也不是办法啊,我觉得陈词师兄现在就是遇到麻烦了,需要我们的帮助,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过去看一眼,我白舒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又孤苦伶仃的,死了也没什么人在乎,师姐还是放我出去吧!”

    徐慕灵听着白舒第一次没喊自己的名字,而是唤了自己一声师姐,在结合着白舒那句“孤苦伶仃,死了也没人在乎”,忽然间有些心疼白舒,以前对白舒的那些不满,也渐渐消失不见了。

    “白师弟这话可就不对了。”张敏笑着打圆场,继续说道:“你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莫非我们就是么,我看不如这样,由我、幼晴师妹、官师姐、弘毅师弟和白舒五个人出去找陈词师弟,剩下的人帮着慕灵师姐照顾几个归灵境界的师弟师妹,你们看这样可好?”

    见徐慕灵还在犹豫,张敏又道:“我们两个破虚加三个希微,还能出什么问题不成,更何况白师弟实力也不俗,说成是三个破虚,也不为过了。”

    徐慕灵这才点了点头道:“那你们快去快回,路上注意安全。”

    众人这才皆大欢喜,白舒临走之前,巫少白拉住白舒的袖子,告诫道:“小心一点,等你回来!”

    白舒拍了拍巫少白的肩膀道:“放心吧。”

    白舒等人出了屋子去马厩牵马,他摸着琉璃脖子上毛发道:“本来今晚想让你好好歇歇,怕是难了。”

    当下由张敏带头,白舒压阵,五人骑马向着冷家镇的方向赶去。

    刚上路没多久,白舒就喊停了众人,赶着琉璃到了路边,下马查看着什么。

    “怎么了?”众人不解,凑近了一看,发现白舒蹲在地上,身旁有一堆马粪。

    黑灯瞎火的,若不是月光还算明亮,白舒也做过几天的压阵,喜欢在压阵的时候东瞅西看的,他也发现不了这马粪。

    白舒疑惑道:“这马粪看起来还比较新鲜,却在离着路这么远的地方,肯定不是陈词的马儿拉的。”

    “你们再看。”白舒指着一旁的树林道:“地上还有浅浅的蹄印,一路进了林子。”

    “也许是什么人骑马进了树林吧,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咱们别耽误时间了,赶紧走吧。”元幼晴是个急性子,催促道。

    白舒摇了摇头,一面往树林里面走一面道:“这种天气,若是出门,没道理不经过咱们歇脚的那间客栈,这路线有些不对劲儿。”

    说话间众人进了林子,顺着浅浅的马蹄印一直走到了尽头,在一棵树边上,众人发现了拴着的两匹马,周围却没有任何人。

    “这马儿怎么拴在这儿了?”元幼晴不解。

    白舒沉吟片刻道:“有人骑马到了这里,改成步行,进了咱们刚才歇脚的那间客栈。”

    元幼晴眼睛一亮:“你是说冷禹老爷子和冷珊珊?”

    白舒摇了摇头道:“不一定,这客栈中散客也有不少。”

    “不管怎么说,不管是谁,定是心怀不轨。”官如霜担忧的道。

    “那我们要不要回去提醒下徐师姐?”元幼晴一时之间没了主意。

    张敏想了下道:“客栈之中根本没有修行中人,若是普通人就掀不起什么风浪,我估计陈词师弟也是发现了不对劲,去追查真相了,并不是遇险,咱们最好赶紧找到陈词师弟,问明白情况,再做打算。”

    “张敏师兄说的不错,咱们继续上路吧。”白舒也认同张敏的观点,觉得张敏的猜测,**不离十。

    姑沛这地方确实是奇怪,什么山匪,什么野观,着实有些耐人寻味。

    没多久,众人也到了冷家镇,镇子里面死静静的,没有一点儿人声。

    “应该就是这里了,进去吧。”张敏招呼了一声,带头走了进去。

    “怎得家家闭户,连个人都看不到?”元幼晴不解。

    “这镇子确实有些古怪。”张敏皱着眉,却一刻不停的往里面走着。

    正所谓艺高人胆大,陈词敢独自前来,张敏带着这么多人,自然不可能胆怯。

    “先找找那个木如观在哪儿吧。”官如霜提议道。

    众人驱马前进,一直到了一个小酒馆儿之前。

    店里面的小伙计年龄不大,坐在炉边打着瞌睡,身边还放着一壶酒。

    “打扰一下。”张敏下马拍了拍门板,白舒等人也依次走到了近前。

    那小伙计迷迷糊糊的醒来,擦了擦口水,起身看了白舒等人一眼,说道:“哦哦,我睡过了,我们这儿打烊了,诸位若是买酒,还是请回吧。”

    白舒笑了笑道:“我听说冷家镇人不多,也没有外人会来,我们几个生面孔大半夜的过来,你觉得我们像是来沽酒的么?”

    那小伙计愣了一下,解释道:“我才来这酒馆儿没几天,还分不清生客熟客,你们若是不买酒,就赶紧走吧。”

    元幼晴瞪了白舒一眼,好声好气的问那小伙计道:“麻烦问你一下,你可曾看见一个骑马的年轻男子经过?”

    那小伙计摇了摇头道:“我一直在睡觉,今儿个一下午都没客人,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经过。”

    白舒看了一眼炉子边儿的酒壶,对他道:“你可是喝酒喝多了,靠在火边儿打瞌睡。”

    那小伙计不疑有他,应了声不错。

    白舒又问道:“你们酒家自己喝酒,怎么还用竹带把酒装好了再喝啊,若非提着带走,谁会这么做?”

    那小伙计面色一变,冷声道:“我自己喝酒,爱怎么喝就怎么喝,也不关你的事儿,你们赶紧走吧,别耽误我关门。”

    张敏抱歉的道:“不好意思了,再多问你一句,你可知道木如观怎么走。”

    那小伙计轻车熟路的用手一指道:“顺着路一直走,见到一颗大槐树停下,进东边儿的巷子就能到了,那里面的青竹道长厉害的很,寻常三五个人不是他的对手,你们可莫要去自找麻烦。”

    白舒笑意更盛,问道:“我们几时说过要去找那青竹道长的麻烦?”

    那小伙计嘴巴一撇道:“好心提醒你,你不需要就算了,赶紧走开。”

    这次白舒等人没有再多问,离开了酒馆儿回到了路上。

    张敏也看出了事情的不对,便低声问白舒道:“怎么,发现什么问题了么?”

    白舒点了点头道:“他睡醒见到我们几个,居然先盯着我看了两眼,而不是盯着官师姐和幼晴看,我作为男人,有两个貌美如花的的少女在前,我肯定不会先盯着男人看的。”

    官如霜嗔骂道:“油嘴滑舌,说正事儿。”她嘴里虽然骂着,但显然对白舒的两句话极为受用。

    白舒继续道:“随后他说不卖酒了,这个反应没有错,但咱们毕竟都是生面孔,正常人都应该知道,生面孔深夜造访,不可能是来买酒,而且一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他这一家店铺开着,你不觉得奇怪么?”

    众人听白舒一说,也觉得其中大有猫腻。

第一百七十六章 十年之内

    “而且他说一下午都没有客人,自己是喝酒喝多了打起了瞌睡,他喝的酒多半就是火炉边上那坛,上面还套着草带,若不是为了提着方便,谁会特意给酒坛上挂草带呢,这壶酒多半是给客人准备的,却让他偷喝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白舒猜测到。

    张敏点了点头道:“师弟说的不错,而且最后咱们问他木如观的事情,根本没有提要去找青叶道人的晦气,他就劝咱们放弃这个念头,他怎么知道咱们要做什么呢?”

    “这就是了!”白舒拍了拍手,继续道:“这个小伙计嘴里没有一句真话,他多半是知道了咱们的来意,可咱们这次来又是临时起意,只有一个可能。”

    官如霜也是心思细腻之辈,立刻想到了问题的关键:“是冷禹老爷子和他的孙女儿。”

    白舒点了点头道:“没错,就是他们两个,那两匹马,也多半是他们的脚力,他们装作背井离乡,实际上算准了咱们会同情他们,了解他们的情况,然后又设计出了一个故事,好让咱们进套。”

    元幼晴听到这里,忍不住大骂道:“我那么可怜他们,没想到他们竟然是这种人,你早就想明白了,为什么刚才不直接把那人抓起来逼问清楚?”

    白舒摇了摇头道:“这些都是猜测,虽然疑点重重,但万一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呢?咱们又没有任何证据。”

    淳于弘毅沉默了半天,也忍不住说道:“我看白师弟猜的**不离十,咱们多半是中计了。”

    白舒笑道:“来都来了,总要进去看看,不过有件事情咱们要注意一下。”

    “什么事情。”元幼晴非常配合白舒,立刻就问了出来。

    白舒看了眼元幼晴,只觉得她天真无邪的就像是无暇的水晶,这种简单干净让自己羡慕。

    白舒正色道:“既然那人嘴里没有一句实话,那他刚才说青竹道人厉害,三五个人不是他的对手,言下之意就是说青竹道人对咱们而言并不厉害,目的就是让咱们轻敌。”

    白舒顿了顿,继续道:“他这么做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个可能,青竹道人很厉害,他想利用咱们,去找青叶道人的晦气。”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青竹道人很厉害,而且和这些人是一伙儿的,要找咱们的晦气。”

    白舒笃定的道:“但不管怎么说,青竹道人都不可能是任人捏的软柿子。”

    白舒抬头望了一眼街道深处,沉声道:“因为陈词肯定去找他了,可陈词却一直没有回来。”

    “徐师姐那里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呢?咱们要不要回去?”元幼晴一句话,让众人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先去木如观试试深浅吧。”片刻之后,白舒就做了决定。

    姑沛的小客栈之中,萧雨柔从睡梦中惊醒,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往白舒坐着的地方看了过去。

    白舒此刻已经不在了。

    “你们吃完饭了么?”萧雨柔还有些犯迷糊,小脸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徐慕灵看了萧雨柔一眼,眼中有些怜惜:“早就吃完饭了。”

    “他们人呢?”萧雨柔很快就发现了不止是白舒一个人不见了。

    徐慕灵原原本本的说了事情的经过。

    萧雨柔歪着头看着冷珊珊,说道:“比我年纪还小,就没有家了么?”

    冷珊珊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萧雨柔,有些怯怯的不敢说话。

    冷禹年纪大了,眼皮有些打架,闻言精神了一些,说道:“都是老汉我给诸位添麻烦了,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冷禹说着就起身给众人行礼。

    徐慕灵赶紧上前搀扶着冷禹,好生安慰了一番。

    不多久冷禹就告了声罪,出门去方便,托徐慕灵帮他照看一下孙女儿。

    这时候萧雨柔才想起来问道:“是陈词师兄最先去的么?”

    徐慕灵点了点头。

    萧雨柔又问道:“为什么平日在观里很少听到陈词师兄的名字呢,他明明这么厉害。”

    徐慕灵显然是知道陈词的一些事情,见其他人也一脸的好奇,就道:“你们想听么?不会是一个很好听的故事。”

    萧雨柔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听吧,一路上陈词师兄对我们照顾有加,我们也想多了解下陈词师兄的事情。”

    徐慕灵点了点头,这才缓缓的开口道:“陈词还有一个同天出生的双胞胎哥哥,叫做陈曲,两人同年上山,都是外门弟子,平日里都待在我师父的丹房里面,照看着炉火。”

    徐慕灵抿了抿嘴唇接着道:“有一日师父炼了一炉三纹清灵丹,却因为喝醉了酒而误了开炉的时候,等师父想起来去看的时候,那一炉丹药已经不见了,陈词和陈曲两兄弟也不见了,现场只留下了一串动物的脚印,当时据我师父猜测,应该是灵丹出炉,引异兽觊觎,趁着我师父不在,连人带丹药一起卷走了。”

    徐慕灵叹了口气道:“当时我也和师父一起去找过,方圆几十里的大山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陈词和陈曲两人。”

    徐慕灵摇着头道:“没想到这一过就是五年,五年之后,某个午后,陈词抗着一只猴身人面,只有一只脚的猛兽的尸体回来了,陈词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淌着血,气海破破烂烂的,已经从当年的归灵初期境界,变成了希微巅峰境界了。”

    萧雨柔捂着由于惊讶而长大的嘴巴,追问道:“那他哥哥陈曲呢?陈词带回来的是什么猛兽?”

    徐慕灵喟然长叹道:“那是一只鬼臊,当年它敛了丹药,把陈词兄弟也抓走了,按照陈词的说法,他哥哥陈曲已经死在了鬼臊的手中,他则是每天用精血喂养着鬼臊,多苟延残喘了两年。”

    “那陈词师兄是怎么逃出来的?”徐尧也被徐慕灵的讲述所吸引,虽然知道事情都过去了,却还是忍不住一阵阵的紧张。

    徐慕灵继续道:“陈词一直小心翼翼的活着,只为了给陈曲报仇,终于又一天,他找到鬼臊藏起来的剩下的十几颗三纹清灵丹,一股脑全吃下去了,功力暴增到破虚境界,然后以命搏命,击杀了鬼臊,并将鬼臊的尸体抗了回来。”

    徐慕灵由衷的钦佩道:“在那之前陈词师弟从来没有战斗过,甚至都不会一门像模像样的攻击术法,要知道,陈词师弟可是外门弟子,整天只和丹药打交道,不像我们一样,整天都专心于修炼。”

    “陈词师弟被抓走的那一年他才十三岁,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十八岁了,一身精血已经去了七七八八,境界从希微靠着丹药暴涨到了破虚,然后又跌落了回来,气海千疮百孔,险些就彻底破碎了。”徐慕灵说起这些的时候,还有些于心不忍。

    换了别人,谁能想象的到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这么多年都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又是如何拼了命的脱离苦海。

    “鬼臊的尸体被制成了一张毛毯,它的骨头和牙齿被炼制成了一套灵旗,可以做布阵之用。”

    “而陈师弟勉强捡回了一条小命,吃尽了观中所有最珍贵的灵药,他重新稳固了气海,并且在两年之内又靠着修炼,重回了破虚境界。”

    徐慕灵一口气说到这里,众人已经觉得浑身的热血沸腾,陈词生不如死的日子过了五年,最终却还是靠着自己的努力,给兄弟抱了仇,并且又重新追回了境界,这种毅力,着实让人佩服。

    “原来陈师兄还有这样的经历。”徐尧紧握着拳头,不断的在心里告诉自己,什么是男人,这就是男人。

    徐尧自问若是换了自己,绝对活不过五年,更没可能拼着气海爆炸的危险,杀了鬼臊,并将鬼臊的尸体带回太虚,而且重振旗鼓,在跌落了境界之后,重新回到破虚境界。

    “跌落境界之后,谁也没想陈词今生还能寸进一步,可陈师弟偏偏创造了奇迹,只用了两年,他就修回了境界,而且,在陈师弟突破破虚之后,我和他打了三次。”

    徐慕灵苦笑道:“我高他一个小境界,比他多修炼好几年,三把里面,我却只赢了他一把。”

    满座哗然,徐慕灵已经算是观中名列前茅的好手了,在有境界压制的情况下,还是输给了陈词两把。

    “陈词师兄当真是吾辈学习的典范。”徐尧站起身来,崇拜的说道。

    徐慕灵按了按手,让徐尧坐下,苦涩道:“可你们知道么,陈词师弟只剩下最多十年的寿命了,这十年之内,陈词师弟要是不突破天启,他就会死,毕竟那五年之中陈词师弟损耗了太多的精血,在十几颗三纹清灵丹的作用下战斗,耗费了太多的生命力。”

    刚才还无比兴奋的徐尧,听了这话仿佛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一般,突然变的心灰意冷,也变成了一个哑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萧雨柔咬着指甲,不理解的问道:“你们怕什么,既然陈词师兄境界跌落了都可以追回去,他就已经算是创造了奇迹。”

    萧雨柔认真的道:“那么陈词师兄十年内修到天启境界,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众人愣了一下,立刻都明白了过来,徐慕灵更是笑呵呵的道:“萧师妹说的不错,恐怕咱们观里十年之内就要多一名天启,这是件喜事,我们确实不应该愁眉苦脸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 庭院

    “陈词他不是冷漠,只是陈曲的离开,和几年的痛苦回忆,让他变的沉默寡言的,那事儿之后,师父就把陈词收为了亲传弟子,宠爱到了天上去,可再多的补偿,都换不回那两个看着丹炉的小弟子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说起陈曲,徐慕灵还真是有些惋惜,她早年见过陈曲陈词兄弟,当时陈曲极为风趣幽默,不仅聪明,天赋也不差,也很会说话,倒给徐慕灵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若是陈曲不死,此时此刻他倒也很有希望进入破虚境界,成为内门弟子。

    “这一切都过去了。”巫少白拍了拍徐慕灵的肩膀,轻声安慰着。

    徐慕灵抬头看着巫少白,见他眼中满是关切,便对巫少白温柔的笑了笑,心里面平静了很多。

    其他人在心里面也默默的记下了陈词的故事,情不自禁的准备要对陈词更好一点儿,尽管陈词是一个坚强到不需要任何安慰的男人。

    说话间,门外忽然传来了若有若无的马蹄声。

    “是他们回来了!”介子渝惊喜的跳了起来,冲到了门前,其他人也迎了过去,准备迎接陈词等人的归来。

    可门外空荡荡的,只有一匹马被拴在客栈的门口,嘴里还冒着热气,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地下马蹄印凌乱,新痕压着旧痕,只有风雪不减,注定今晚瘦弱马不得好歇。

    “不知道是谁的马拴在外面了,一个人都没有。”介子渝有些失望的退了回去,而徐慕灵又开始担忧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当领队,眼看就要回家了,她不想出任何事情。

    冷珊珊坐在角落里面,用手指轻轻的敲着桌子,丝毫没有被徐慕灵等人所影响,她甚至都没有往门外看一眼。

    “珊珊,你爷爷怎么出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啊?”徐慕灵在冷珊珊身边坐下,忽然想起了出去一直未归的冷禹,说起陈词的往事,倒叫徐慕灵一时之间把冷禹的事情忘在脑后了。

    冷珊珊复述道:是啊,我爷爷出去了那么久,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呢?”

    徐慕灵闻言面色一变,看向冷珊珊的眼神也变成了不可思议。

    而冷珊珊的掌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贴在了徐慕灵的小腹之上,徐慕灵被冷珊珊碰到之后,就说不出话来,动也动弹不得。

    “我的马儿到了,你们还不知道么?”冷珊珊终于换下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眼中满是嘲讽和讥笑。

    另一边白舒等人按照酒馆儿伙计所指的路,过了那颗老槐树,进了巷子,并且在巷子中真的找到了一间道观,道观门口拴着一匹马,陈词的马。

    道观旁边还有一座房子,已经被彻底烧毁了,如冷禹所言一般无二。

    “看来陈词师弟还在里面,咱们快进去看看吧。”官如霜忍了那么久,眼看着就有可能见到陈词了,也耐不住性子来。

    众人当下拴好了马,进了木如观。

    观门大敞大开着,路上薄薄的积雪像是被人刚刚才扫过,露出了一条道路,通向清幽的道观深处。

    灯影瑟瑟,竹影斑斑,深深庭院中青竹伴雪,凄凄寒月如霜,点点星光沉陷,单说意境,此刻的木如观当的上极佳二字。

    穿过前院,走到中庭之前,方才看见过道尽头有一竹椅,椅子上铺着厚厚的毯子,有一个中年人缩在毯子里面,他耳畔有灯,手中有酒,身边的桌子上摆着几盘下酒菜,脚前的黑漆柱下放着一个炭盆。

    雪花簌簌而落,中庭之中各处是大大小小的花盆,小不过巴掌,大则如缸口,栽着花花草草,满院的地板上画刻浮于石板之上,青苔遍布画刻之间,四旁有几根高低不平的灯柱,里面点着烛火,若不是雪下的大了,谁都不会以为这小院子里会是冬天。

    就连众人呼吸的空气之中,灵气的浓度都要比外面要更高一些。

    那中年人闭目微瞑,怀中忽然有所异动,众人禁不住一阵紧张,凝神看去,才发现那中年人怀里趴着一只大花猫,此时此刻,那只猫也闭着眼睛,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享受着那中年人的爱抚。

    若无白舒等人打扰,这将会是一个极为惬意的雪夜。

    张敏轻咳了一声开口问道:“您是这儿的观主?”他这话问的还算有分寸,没有冒冒失失的。

    那中年男子睁开了一只眼睛,看了看白舒等人,随即又闭上了眼睛,陷在竹椅上的毛毯之中,轻轻的呻吟了一声,似乎是被困意和懒惰牵扯着神经。

    “这世上只有一个观主,我可当不起这个称呼,只叫我青竹就好。”那人打了个哈欠道。

    她怀里的猫儿动作和他出奇的相似,也紧跟着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伸鲜红的舌头。

    这世上只有一个观主,自然就是太虚观的观主,众人见青竹识好歹,品味不俗,又深藏不露,言语中也多了几分尊敬。

    “我们深夜打扰有失妥当,还望青竹先生见谅。”张敏客客气气的,他看不穿青竹的身份,那么青竹一定就是破虚之上,甚至是天启都是有可能的,尽管这个可能微乎其微。

    青竹抬了抬眉毛,微微摇头,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张敏清了清嗓子道:“我们深夜到访主要是想问青竹先生两件事情,第一,我们有一位陈词师弟进了您的木如观,不知陈师弟现在在哪儿。”

    张敏观察着青竹的神色,继续说道:“第二,我们受冷禹老爷子之托,来问问房子的事情,您可是为了虚无缥缈的晦气二字,就烧了人家的房子么?”

    青竹终于稳稳的睁开了眼睛,把手中的酒壶放在了桌子上,斜眼看了张敏一眼道:“刚才好像是有人来过,不过应该是被吓跑了,不知道我师弟他们追没追上去,要不我命人去搬几个凳子过来,你们坐下吃点儿东西,咱们慢慢掰扯掰扯?”

    青竹说着用手捏起了一片肉来,丢进了嘴里面,一边儿嚼还一边称赞道:“头两天刚杀的驴肉,才酱好送过来,你们不尝尝鲜,可就可惜了。”

    之前张敏还能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模样,此刻听了这话,立刻就要发怒,却被白舒一把拽住了。

    张敏是出了名儿的好脾气,观里面人缘儿最好,人情世故都懂,商知七分,文懂一半,轻易是不会控制不住情绪的。

    但各行各业都有规矩,道观也有道观的规矩,天下道观,兴起于太虚,当年太虚祖师自南海而来,驾一叶之孤舟,渺沧海之一粟。

    后太虚祖师上了岸,弃孤舟而换骑毛驴入关,一路北上到了莫渊山之下,在山上盖起茅草屋子,挂起太虚二字的牌匾,那个时候,观里除了他自己,就只有一匹毛驴。

    因此道家中人,有四样东西不吃。

    一不吃毛驴,毛驴乃道祖坐骑。

    二不吃天鹅,道家讲究羽化而飞升,凡是有羽毛的会飞的活物,基本都不吃。

    三不吃黑鱼,黑鱼七孔代表北斗,故禁食。

    四不吃狗肉,狗代表忠义,且狱字从犬,道家中人向往自由,也最容易作茧自缚,故不吃狗肉。

    白舒在燕北的时候,也是念着这个禁忌,所以没有吃飞龙的肉,且他自己本就养了一只雪鹭,所以他更加不会做这种事情。

    反观这个青竹道长,前一句还不敢自称观主,后一句又明目张胆的劝众人吃起驴肉来,明知故犯,罪加一等,也难怪张敏会如此生气。

    可白舒感觉到庭院之中似乎是另有布置,灵气波动的痕迹虽然微乎其微,但白舒始终觉得有些不对。

    更何况青竹一副悠哉模样,全然不把白舒等人放在心上,又故意想办法激怒白舒等人,白舒不禁有些捉摸不透青竹的用意。

    不过有一点白舒还算清楚,就是这院子,最好不要轻易落脚。

    而且说起陈词的时候,这青竹含糊其辞,说了一些模棱两可的废话,但透露出来的一个信息是,陈词肯定有了麻烦,而且分身乏术,而青竹他自己,却一直留在这里等着白舒等人上钩,他的目的怕是不在陈词身上。

    出于这些考虑,白舒才及时拉住了张敏,准备和青竹多费些口舌。

    因为白舒等人在明,青竹之辈于暗,只要青竹多说话,就一定会露出破绽。

    白舒根本不提驴肉这回事儿,开口就问道:“你找我们来,我们也都来了,要做什么,不如直说。”

    青竹一只手抓着猫的脖子,冷眼看着白舒道:“你们站那么远,说话多不方便。”

    青竹眯着眼睛看雪,似乎是又有些困了,随意的道:“你们要是愿意进来,老道就陪你们好好聊聊,若是不愿意的话,趁早还是赶紧回去吧,隔着院子说话,没个礼貌。”

    “你还敢数落我们的不是!”元幼晴炸了毛一样跳了起来,挽了挽袖子就要冲过去,一副彪悍的模样,小小的身子里仿佛隐藏着恐怖的力量。

    “幼晴,幼晴。”白舒拉着元幼晴的胳膊,连叫了两声才叫住她。

    “你仔细看看,这院子里面有古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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