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6 首战告捷
“有埋伏,兄弟们,跑。”巡逻队的队长看到勃儿斤等人突然杀出,数量又多,没有丝毫犹豫,马上下了撤退令。
敌众我寡,巡逻又不是两军对垒,没必要去送死。
巡逻队的队员闻言,一个个用力挥动马鞭拼命催马,夺路狂奔。
“杀,一个也不能放。”
“怂包,见面就逃。”
“这就是大唐精锐?一个个都是裤裆没带把的胆小鬼吗”
“哈哈,跑啊,你们的马都出汗了,最多十里地,肯定能追上。”
大唐的巡逻队拼命在前面跑,勃儿斤率着部下在后面怪叫着追杀。
勃儿斤猜得没错,前面两队还能僵持,跑了大约五里地,双方的距离开始慢慢拉近,心里暗暗对大将军敬佩起来。
把埋伏地点设在黄岩峡,显然经过精心计算:最近只有一个叫石头山的小哨所,易守难攻,但没有出击支援的能力,离这里最近的军营,至少要三刻钟才能赶到,到黄岩峡时,正是大唐巡逻队巡了大约三分二的路程,这时人累马乏,就是想跑也马力不足。
勃儿斤用马鞭猛地一抽,马儿吃痛之下猛地向前一窜,瞬间又拉近了近一丈的距离,此时勃儿斤眼里露出一丝冷笑,两腿用力一夹,一手拨弓,一手抽箭,瞬间把弓拉得像满月,手一松,一支劲箭飞似的射向巡逻队最后一名士兵。
“啊”的一声惨叫,那名士兵应声倒下。
这是击倒的第一名大唐士兵。
“百户长威武。”
手下看到勃儿斤那么神勇,一个个怪叫着追赶,冲在前面的人拿也弓箭,准备射杀逃在前面的唐兵。
在高速奔跑的马上松开双手,仅靠鞍具和两只脚夹住,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更别说还要在这种状况下弯弓射箭,但对这队吐蕃精锐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伙伴被射杀后,大唐巡逻队的队员不敢怠慢,一个个拼死催马,而那些吐蕃士兵手里的弓也不如勃儿斤手里的强弓,一波箭雨只有一支箭射中一名巡逻队员所骑马的马屁股。
跑得更快了。
这里是大唐的地盘,出发前大将军亲自交待,一定要在最短时间内完成袭击,得手后要以最快的速度撤退,免得迟则生变。
不知为什么,勃儿斤心中突然冒起一丝不太好的感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没有啊,是按大将军规划的路线潜入,又在大将军预定的地点设伏,大唐巡逻队的人数也没变化,是哪里让自己感到不安呢?
巡逻队稍稍绕了一点路线?
开弓没有回头箭,此刻勃儿斤想到的,不再是奴隶、马匹、兵器这些值的战利品,而是想着怎么把前面拼命逃跑的巡逻队尽数杀死,完成任务马上撤回大本营。
“快,杀啊,回去我请兄弟们喝....”
勃儿斤想为部下鼓劲,话还没说话,感到身体猛地向前冲,然后惊恐万状地看到骑着的爱马失去平衡向前倒去,巨大的惯力,让勃儿斤向前坠地。
不好,有绊马索。
“澎”的一声闷响,勃儿斤摔倒在地,饶是摔倒的地方是草皮,也把勃儿斤摔得头昏脑涨。
倒地的一瞬间,勃儿斤感到脑袋一片空白。
“不好,这是埋伏”回过神的勃儿斤大声吼道:“快,杀出去。”
左手提不上力,从肩头处传来钻心的痛,也不知是不是断了,勃儿斤第一时间拨出弯刀,大声发布命令。
此时,现场乱成一片,全是马的嘶叫声和摔伤士兵的惨叫声,人马摔了一地。
“不好了,百户长,你看。”一名亲信焦急地指着四周。
好像变戏法般,四周突然出现大量的大唐将士,走在最前面的,是举着五尺多高盾牌的盾牌兵,盾牌兵的后面是长矛兵,在长矛兵后面,还有一队队的骑兵。
勃儿斤脑中轰的一下,脸色瞬间苍白如纸:看这阵势,唐军早就布好了一个口袋等自己,自己以为那支巡逻队肥羊,没想到这肥羊其实是诱饵,还是致命的诱饵。
回头看看自己的部下,勃儿斤眼中现出死灰的神色:本来只有六十人,中了大唐设下的绊马索,死伤过半,其实就是毫发不损,今天也是栽定了,包围自己的唐兵,少说也有上千人之多。
“我们中了唐狗的埋伏。”
“百户长,我们队长不行了。”
“唐军怎么知道的,是不是有人把我们卖了?”
“百户长,跟他们拼了,杀一个够本,赚二个赚一个。”
吐蕃士兵也够硬气,中了埋伏被包围,没一个有害怕。
这与吐蕃的习惯和信仰有关,“崇贵壮贱孺弱”、“重兵死、恶病终,以累代战死为甲门”。谁如果在战场上败北溃逃,就把狐狸尾巴挂在此人头上,游街示众,辱其胆怯如狐,面对死亡,一个个反而有种向往、解脱的表情。
勃儿斤眼里闪过一丝决绝,举起弯刀,大声喊道:“兄弟们,为国尽忠,死也不给大唐俘虏。”
说话间,勃力斤一刀挥下,只见刀光一闪,站在他身边的一名部下双手捂着喉咙倒下。
勃儿斤的话就像一个信号,被围的吐蕃士兵有人用刀抹脖子,有人给受伤的兄弟补刀,开始自相残杀起来。
不给大唐留活口。
勃儿斤连杀了三名部下,正想杀倒在地上那名昏迷不醉的士兵时,“嗖”的一声,一支劲箭射中手腕,“啪”的一声,手里还在滴血的弯刀掉倒在地。
没等勃儿斤反应过来,一张大网从天而降,一下子把勃儿斤网住,想刚挣扎,几名冲上来的唐军紧紧压拉着四角,两只手都受伤的勃几斤顿时动弹不得。
这时走过一名队正模样的唐军,对勃儿斤有些诡异笑一下,猛地一脚踢在勃儿斤的脑袋上,勃儿斤翻了翻白眼,很快晕了过去。
晕过去前,隐隐看到不少部下跟自己一个下场,都是被网网住。
这些可恶的唐军,竟然连自杀的机会也不留给自己,对酷刑,自己是受得住,可是那些手下......
617 狐狸尾巴
九九艳阳天,九月的西域,云也淡风也轻,地上绿草如毯,天空尉蓝如镜,太阳高挂天上,被一团白云遮了小半,远远看起来像一张笑脸。
就像镇武营里羽林军的一张张笑脸。
陆进发现敌情,在于阗镇中军大营的配合下,曹奉带人先是用绊马索把“流匪”放倒,李显城率人用飞网擒敌,活足十五人,其中有八名是重伤。
要不是勃儿斤果断下令部下殉国,相互杀死、自尽的人不少,生擒得更多。
行动前把每个细节都考虑到,怕敌人进包围圈后垂死挣扎,对羽林军造成过多伤害,李显城提议用飞网擒敌,没想到还真派上大用场。
羽林军平日有训练用网生擒刺客,早就训练有素,一网一个准。
这算羽林军第一次正式大型行动,算是首战告捷,也是大唐第一次抓到这么多流匪的活口,引起西域军方的重视,新任西域监军御史杨基、于阗镇镇守使唐宽、西域大总管黄聪都到羽林军的营地表示祝贺。
事实上这是第二次抓到活口,不过第一次抓到的活**给不良人,还没审出就死了,也就没通报上去。
“李千骑使真不愧是羽林军的精英,一出马就马到功成,恭喜。”杨基面带笑容地说。
流匪乱西域,迟迟没有对策,李隆基勃然大怒,原西域大总管王阳换成了黄聪,杨基感到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再不出一点成绩,被撤只是时间问题,现在终于有了一点点成绩,起码写奏折时不用搜索枯肠地请罪了。
要不是男男相亲太奇葩,杨基都想亲一口李显城。
起码,自己的位置暂时算稳了。
对了,还有郑鹏这个福将,弄出一个望远镜,就是利用这个神兵利器发现流匪的踪迹,给他们来一个反埋伏,大获全胜。
“杨御史过誉了,某只是做份内事,这次胜利,离不开郑千骑使的情报和杨御史、黄总管的大力支持。”
李显城虽说骄傲,但不至于抢功,很客观地谦虚。
郑鹏的人找到情报,功劳最大,区区六十人的流匪,有计划的情况下,随便一队人足以对付,杨基这次让羽林军作主角去抓人,明显是有心成全羽林军。
没办法,关乎到皇帝的颜面,总不能让天子亲军无功而返吧。
杨基哈哈一笑:“对对对,怎么能忘了我们的大福将郑千骑使呢,某一定要给二位请功。”
郑鹏和李显城连忙表示感谢。
黄聪突然开口道:“李千骑使,那些俘虏怎么处置?”
“伤者由军中的郎中护理,能审讯的已交给行刑好手审讯,一有消息马上会告知大总管。”
“希望如此吧。”黄聪显然是没有多少期待。
流匪跟吐蕃有莫大的关联,这在大唐内部已达成共识,俘虏是抓到,对战死为荣的吐蕃人来说,很难让他们开口,就是让这些人开了口,吐蕃方面也不会承认,至于拷问据点,猜都猜到据点设在吐蕃境内,问出来也没用。
在西域,精锐的大唐士兵所向披靡,除了吐蕃这块硬骨头。
别看吐蕃向大唐称臣,实际上,总结吐番在对大唐的战绩上,是吐蕃占优势,现在取得突破性的胜利,可接下来怎么打,黄聪心里还真没底。
气氛有些尴尬,郑鹏开口说:“那些俘虏都挺口硬,让他们吐话得花点时间,这次行动大伙也累了,杨御史、黄总管,不如先吃点东西,一边吃一边等吧。”
“你们随意,某去看看那些俘虏,告辞。”李显城说完,径直走了。
李显城的性子冷而傲,作为天子亲军,他不用看其它人的脸色,也不想跟这些军中大能有什么交情,在他眼中,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去找些有用的线索。
刚才跟唐宽他们打交道,主要是对军中老人的敬重。
“真不赏脸”郑鹏没好气地说:“算了,他就那尿性,李千骑使不赏面,三位一定要赏脸喝几杯薄酒会。”
唐宽、杨基和黄聪对视一眼,很快,杨基干咳一声:“喝酒需要一个好心情,我们三人这酒能不能喝成,得看郑千骑使了。”‘
郑鹏看看三个神色怪异的家伙,无奈地说:“不知怎么做,才能让三位老前辈有一个好心情呢?”
只是区区一支小队,静待消息就是,唐宽等人亲自到这里,郑鹏一早就觉得有些小题大作,现在算是露出狐狸尾巴。
黄聪笑容满面地说:“都说郑千骑使是出色的智将,不如你来猜猜,怎么能让我们三人有好心情。”
“三位一路奔波,想必也累了,我现在就让人准备房间,让三位好好休息一下,顺便给三位加个枕头,相信休息完毕,肯定有一个好心情。”郑鹏笑嘻嘻地说。
加枕头的含义,杨基知道,闻言左右打量一下军营,虎着脸说:“营中还有女人?某可以参郑千骑使一本。”
军营军纪严明,不允许带家眷,更不能收藏女人,杨基就是管不了羽林军,可他有上奏的权利。
郑鹏马上解释说:“不敢,说准备房间,就是在于阗城内准备,城里才有这种消遣,营中绝对没有,杨御史不相信可以随便查看。”
唐宽没好气地说:“行了,郑千骑使,别耍嘴皮子,以你的智慧,肯定猜到我们想要什么,对吧。”
“就是,我们能不能喝酒,郑千骑使,你说吧。”杨基似笑非笑地看着郑鹏。
那目光,就像黄鼠狼看着鸡一样。
郑鹏叹了一口气:“三位都是朝中重臣,钱财不缺,官场上的事我又无能为力,想来想去,能让三位感兴趣的,估计是望远镜那新玩意了,对吧。”
三人说话的时候,不时把目光放在阿军身上,他们并不是对阿军有兴趣,而是对他别在腰间的望远镜有兴趣,都用动作暗示得不能再明显了,郑鹏哪能猜不到。
“没错”杨基抚掌笑道:“郑千骑使,这玩意是你做出来的,做出来还不止一个,想必对你来说不成问题吧。”
郑鹏有些犹豫地说:“这个...”
“别婆婆妈妈的,放心,我们三个不会白要你的,某给你一匹极品的大宛马。”
“某用一套金丝甲跟你换,重量只有普通内甲的三分之一,又软又坚固,刀枪不入,不怕水火。”
“西域一对十三岁的孪生姐妹花,怎么样,心动吧,不行再加一名美女。”
望远镜做出来后,三人都体验过,当场就爱不释手,镜身是黄铜打造,值不了几个钱,但是那两块从没见过的玻璃让三人啄磨不透,他们从没见过如此漂亮、纯净、晶莹剔透的东西,看到郑鹏犹豫,主动提出交换。
就是喜欢,也不能强取豪夺,再说以郑鹏的背境,三人也不敢强抢。
郑鹏看了看杨基等人,从三人眼里看到的都是期待,突然哈哈一笑,爽快地说:“千金易得,知己难求,难得三位看上我捣弄出来的小玩意,谈这些就是不给我面子,说什么也要三位老前辈有个好心情,答应了,一人送一个望远镜。”
杨基闻言脸上一喜,马上说:“那匹马在于阗镇寄养,某马上差人给你送来。”
“金丝甲就在行李中,某这就让人取来。”唐宽不甘落后,生怕郑鹏拒绝一样。
郑鹏连忙打断道:“三位,刚才说了,是送,再提换字我可就真生气,望远镜你们就别指望了。”
望远镜很巧妙,但成本很低,郑鹏也不差那点东西,干脆送他们,赚个人情也不错。
杨基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乐呵呵地答应。
不管怎么样,东西到手,目标达到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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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8 底牌与命运
郑鹏还真不是小气,把望远镜弄出来,是被吐蕃无赖的作法和残忍的手段激怒,造福守边的将士,提升大唐的战力,就是杨基他们不开口也会给他们送,刚才犹豫不是舍不得,而是这一批很赶时间,样式粗糙,想弄一批精致的再给,听他们说得那么认真,只能先给他们。
良驹、美女、铠甲,有钱有什么弄不到,郑鹏现在根本不缺钱,赚几个人情比要那些俗物好多好了。
一场马球比赛,进帐一百二十万贯,郑鹏把一百万贯留在家里,带了二十万贯到西域预防万一,记得第一次到西域担任副监察使时,就是用钱开路,站稳阵脚,也赢得军心,没想到从长安带来的二十万贯,到现在还是原封不动。
只能说羽林军的待遇太好了,衣食住行全包,喝酒吃席也能报销,无论去到哪里,一应供应都是优先保障,都不用重金悬赏,将士一个个像饿急的野兽,就等着建功立业。
酒席吃得日薄西山、宾客尽欢,郑鹏又安排杨基等人在营中休息。
第二天一早,一夜未眠李显城传来好消息:经过一夜的严刑拷打,终于有一个人心理崩溃,承认他们是吐蕃人,听从千户长次仁指挥,交待参与包括窝儿村在内的十多起惨案,具体是谁策划、下一步干什么,一无所知。
李显城有些遗憾地说:“突破的人叫洛桑,只是一名普通的士兵,知道的很有限,不少还是听说的,反复拷问了几次,就这么多,没有更多有价值的情报。”
“次仁?”唐宽吃惊地说:“他可是吐蕃大将军坌达廷的儿子,要是正主是他,看得出吐蕃对这次行动非常重视,难怪这么难缠,对了,除了这个洛桑,没有生擒比他更高级别的人吗?”
“有一个,百户长勃儿斤,可他被擒后说了一句自己是流匪就一言不发,从昨晚到现在,用了二十多种刑具,拷打了他一整夜,硬是哼都不哼一声,是一个死士。”李显城有些无奈地说。
无奈中透着一丝敬佩,像勃儿斤这种威武不能屈的人,虽说是敌人,但也值得敬重。
黄聪想了想,有些可惜地说:“仅靠一个人的证词,很难有什么大作为,吐蕃方面肯定也不会承认,除非我们抓到有说服力的人物,例如次仁或坌达廷。”
“不管怎样,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杨基高兴地说:“前面我们太急,给敌人可乘之机,转变策略后,效果显著,相信不久的将来,定能讨还一个公道,还西域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郑鹏和李显城连连点头称是。
黄聪突然开口:“郑千骑使,某有一事相劝。”
“还请黄总管训示。”
“望远镜堪称神兵利器,在军事方面的作用非常巨大,甚至大到左右一场战役的胜负,希望你能保密,不要随意流传出去,更不要赠予或售给无关要紧的人,要是落到敌人手里,效果不堪设想。”
顿了一下,黄聪压低声音说:“特别是那些附属大唐的少数民族,它们有太多不稳定性。”
杨基点点头说:“黄总管所言甚是,这些土著,不受教化,不讲道义,骨子里把忠诚看作一文不值,信奉弱肉强食,把有奶便是娘的信条推行到极致,说不定哪天就反了,不得不防,吐蕃和大食入侵拨汗那就是最好的事例。”
无论吐蕃还是大食,到达拨汗那要经过很多向大唐称臣或附属大唐的小国、部落,要是这些势力把自己视在大唐的一份子,肯定不会出现拨汗那被侵略事件,发生这种事,就是那些小国、部落左右逢源的结果。
郑鹏明白,这是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意思,当然,这个“族”不是单体的民族,而是一个泛指有同共理想、共同价值观、共同奋斗目标的大民族。
“杨御史、黄总管还有唐将军放心,每一支望远镜都有编号,每一支望远镜都记录在案,我要求下面的将士在危急时间,把望远镜毁掉也不留在敌人。”郑鹏一脸正色地说。
黄聪等人满意地点点头,对郑鹏的回答表示满意。
几个人又商议了一会,唐宽一行率队离开,顺便把十三名人俘虏带走。
昨晚严刑拷打,有二名俘虏没抗住,死了。
这些人恶行累累,所作所为简直人神共愤,行刑时没留手,反正这次俘虏多,弄死一二个也有震慑作用。
杨基一行走后,李显城看着郑鹏,一脸认真地说:“郑鹏,这一次,你占了上风,某不会就此认输,等着,一定会追回来。”
“我出谋,你出力,贵部还折了人,这一场我们算打一个平手吧。”郑鹏对输赢不看重,大度地说。
巡逻队是猛狼营的人假扮,作诱饵时被射死一个,还伤了三个,去捉人时,猛狼营又有几个轻伤。
李显城头也不回地说:“某说是你先赢一局就先赢一局,对了,谢谢你送的四支望远镜,以后必有厚报。”
还是那么冷傲,好像天生就与别人格格不入的样子,也不知是避嫌还是天性如此,郑鹏开玩笑地说:“厚报?容易啊,听说李千骑使有一个妹妹,天生丽质,介绍一下如何?”
李显城突然停下脚步,也不回头,背着郑鹏半响没说话,就当郑鹏以为他生气的时候,没想到李显城突然沉声地说:“可以!”
“免了,刚才只是开玩笑,家中有悍妻,令妹又是千金之躯,高攀不起,李千骑使千万不要生气。”郑鹏一边说,一边撒腿就跑。
跟这些不会开玩笑的人说话,还真得小心,一不小心就要招惹是非。
李显城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落荒而逃的郑鹏,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不过嘴边很快又露出一丝不易察觉微笑:没想到这小子,也有怕的事,本事是有,就是嘴皮子有点贱。
吐蕃境内的秘密营地内,次仁、坌达廷、库罗静静地坐着桌子边,彼此的脸色都不太好。
昨天勃儿斤奉命去伏击大唐的巡逻队,没有按规定的时间回来,坌达延当晚就有不好的预感,直到库罗带来勃儿斤一行全军覆没、十多人被生擒的情报。
再三小心,最后还是出事了。
气氛沉闷得让人有窒息,次仁最先沉不住,破口大骂:“勃儿斤这个废物,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让他伏击,他倒好,钻到别人的陷阱,连一个人都不回来,该死。”
库罗有些担心地说:“那么多人落到唐军手里,就怕有人在酷刑下受不住,把我们都出卖了,这,这如何是好?”
想起大唐的强大和霸道,库罗说话都有些颤抖。
大唐对西域的控制,采用以夷制夷的方针,并不是大唐实力不足,而是大唐对贫瘠的吐蕃兴趣不大,不愿花大力气,扶持代理人管理,它不怕这些代理人造反,因为大唐有足够的信心和实力随时拿回属于它的一切。
坌达廷安抚道:“少族长稍安勿燥,大唐就是问出什么也不怕,仅凭几个小鱼小虾的证词,翻不起浪花,只要我们吐蕃不承认,谁也没有办法,其实问出什么不重要,就是唐军不问,也能猜到西域之危跟吐蕃脱不了干系,只是苦于没证据。”
“就是有证据,唐军敢上吐蕃的神佑之地吗?”次仁在一旁补充。
库罗皱着眉头说:“次仁千户说得对,吐蕃有神佑之地,唐军不敢深入,问题是,葛逻禄一族没有神佑之地,一旦事败露,等待葛逻禄一族的,是无尽的打压,甚至是灭族。”
吐蕃身居高地,土地产出有限,对自然灾难的抵抗力又差,很容易就闹饥荒,他们面对饥荒的手段不是一昧的节衣缩食,而是四出打草谷,大唐、西域诸族、大食等势力抢了个抢,可以说树敌无数,众敌环绕下屹立不倒,就是它有神佑之地。
问题是,葛逻禄一族没有这种能让敌人大幅减少战斗力的神佑之地。
坌达廷没有说话,次仁在一旁解释:“少族长请放心,贵族与我们吐蕃结盟的事,只有极少高层知道,就是某的亲信也不知情,就是知道最多的勃儿斤守不住秘密,也不会涉及到葛逻禄一族。”
“那最好。”库罗长长松了一口气。
然而,坌达廷一句话把库罗惊出一身汗:“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次伏击失败只是一个开始,不得不说,少族长,你那个结拜大哥很不了起,不仅劝说改变策略,化主动出击到战略防御,还把军营、哨所、堡垒重新规划,堵上了很多的漏洞,还让村庄、部落调动起来,抱团防御,给我们制造了很多麻烦,勃儿斤这次失利,就是最直接的体现,看来是时候把你这张底牌亮出来了。”
库罗知道,坌达廷嘴里的底牌是指变节的葛逻禄一族,闻言心中一惊,很快强作镇定地说:“这么快?”
一旦动用这张底牌,意味着葛逻族跟大唐彻底反目,后果不用想,肯定遭到大唐疯狂报复,在西域也将成为过街老鼠。
坌达廷沉声说:“底牌的意思,是在最合适的时候打,不是最后时刻打,这样能获得最大的利益,要是底牌被对手知晓,那就不是底牌,少族长,相信你也知道,大唐对贵族,最近动作也频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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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9 各怀机心
库罗低头不语,眼中露出一丝忧虑。
大唐也不是傻子,接连失利后,除了投入更多的兵力防御,也开始在内部排查,库罗开始感到不少怀疑的目光落在葛逻族身上。
叹了一口气,库罗最后什么也没说。
一步错,步步错,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还不如在合适的时候,把自己卖一个好价钱。
库罗的担忧并无担心,在安西一处不起眼的民房内,崔希逸看了看下面恭恭敬敬站立的几名手下,指着桌子中央的堆积如山的案卷说:“诸位,某现在正式宣布,搜鼠行动已经结束,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抽丝剥茧,把那只藏在暗处、出卖大唐利益的老鼠揪出来,干活。”
几名不良人齐声应了一声,坐下,开始整理台面的情报。
半年前,崔希逸就感到那伙流匪的不同寻常,每次出击,总能找到唐军防御的薄弱处,当时就猜想对方主事的人,不仅精通兵法、对大唐的布防了如指掌,很有可能还有内应,而内应的级别还不低,跟监军御史杨基秘密讨论后,开始实施搜鼠计划。
计划其实很简单,就是不同的计划和部署,透露给不同的人,每次行动都作详细记录,然后通过层层比较、排除,最后找出嫌疑人。
西域很么大,每天都有行动,涉及的人太多,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很耗时间的笨方法,但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崔希逸为了将功赎罪,亲自主持这次排查工作。
不知为什么,第六感告诉崔希逸,最近将会有大事发生。
一定要抢在时间的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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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的边境有些不稳,不过城内和各集镇倒是影响不大,依然歌舞升平,原因是流匪因为人数少的原因,从没攻击过重兵把守的城池和集镇,说乱,其实乱的是偏远地方。
监军府内,杨基喝了一口茶,对坐在下首的库罗说:“稀客啊,库罗千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库罗是葛逻禄一族的少族长,也是朝廷任命的千户,杨基对库罗表达了应有的尊重。
大唐在吐蕃培养了二个代言人,分别是突骑施和葛逻禄,由于张孝嵩的偏爱,突施施成了西域第一大势力,在张孝嵩的庇护下,突骑施的日子过得很滋润,攻坚任务少,补给多,朝廷下拨武器装备,也是优先供给突骑施,葛逻禄只能捡点剩汤冷饭。
随着西征拨汗那战役的节节胜利,张孝嵩也变得专横无理,对朝廷的命令,阴奉阳违,还不断经营自己的势力,大有割土封王的的趋势,李隆基哪能让他如愿,一出手就让张孝嵩倒台。
张孝嵩一倒,作为亲信的突骑施也遭到削弱,葛逻禄的地位开始上升,杨基对库罗也另眼相看。
“哪里,冒昧登门打扰,还请杨御史恕罪。”
客套了几句,库罗一脸悲愤地说:“杨御史,哇达村被屠,一百多葛逻禄族的族民惨遭杀害,请杨御史为死去的族民报仇雪恨。”
杨基一脸愤怒地说:“这个自然,惨死的葛逻禄一族的百姓,同样也是大唐的子民,这笔血债一定要凶手血偿,库罗千户请放心,某已加强人手,全力追凶。”
库罗突然到造访,杨基猜都猜到是为了哇达村的事,这是西域少数民族的特点,碰上什么事都要找大唐官员,不是要东西就是要政策,把“爱哭的孩子有奶喝”这一招用得炉火纯青。
“杨御史”库罗突然表态:“葛逻禄一族对此事都非常愤怒,很多将士纷纷请战,要为惨死的同胞报仇。”
“此事的确人神共愤,库罗百户有这份心,某深感欣慰”杨基婉转地说:“事关重大,此事容某好好想一下。”
主动要参战,其实并不是好事,原因很简单,参战只是一个借口,最终的目的是为了索要各种各样的好处。
库罗好像知道杨基想什么,径直开口道:“杨御史放心,此次请战,只是出于义愤,一应粮草自备,朝廷支援一些武器和治疗的伤药即可,某要那伙流匪还有他们背后的人,血债血偿。”
说到后面,库罗咬牙切齿,一脸不共戴天的表情。
杨基沉略一下,很快说道:“消灭这伙流匪,需要多方协调、配合,葛逻禄的勇士参战,需要听从调度,不知库罗百户意下如何?”
“这个自然,葛逻族的勇士,就是大唐手里最锋利的弯刀,指哪打哪,绝不含糊。”
“不知库罗百户能出多少人?”
库罗想了想,很快说道:“剿灭流匪一股,葛逻禄一族已派了一千勇士,还可以再抽二千勇士。”
“很好,某就作个主,准了。”
“杨御史,答应的武器和伤药,还请尽快到位,朝廷和皇上方面,还请......”
“某一定如实向朝廷和皇上禀报、请功。”杨基言之凿凿地说。
“谢杨御史。”
两人相视一眼,然后齐齐开怀大笑起来。
出一点武器和药物,借到二千葛逻禄一族的勇士助阵,可以增强剿匪的阵容,早一日完成剿匪,杨基就早一日解脱,何乐而不为?
至于库罗的动机,杨基很清楚:库罗表面为族人报仇,其实是打着报仇的名义,一来讨好朝廷,希望能取代突骑施的位置,因为张孝嵩倒台下,朝廷有意重新扶持一个新势力,葛逻禄一族很有机会;刚刚库罗说了,要流匪和背后的势力血债血偿。
流匪跟吐蕃脱不了干系,在军中早就是共识,只是没找到证据,暂时不捅破那层纸罢了,这次闹得那么大,动静肯定不会小,早一点加入战斗,打仗时,也可以早些缴获,真跟吐蕃撕破脸皮,也可以第一时间攻进吐蕃境内抢夺财货。
对葛逻禄一族来说,简直就是一箭三雕。
笑毕,两人又商量了一下细节,快要谈完时,杨基突然说:“对了,听说库罗百户跟郑千骑使、郭百骑是结拜兄弟?”
库罗楞了一下,很快说道:“是的,没想到这事杨御史也知道。”
“当然知道,某刚从于阗镇回来,听郑千骑亲口说的,郑千骑还拜托某,看到库罗百户传句话,让你无论如何都要抽空到于阗镇一趟,说分开这么久,甚是想念。”
“...好,一定,有劳杨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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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0 联婚
看到库罗的面色不太对,以为他为汗位的事不满,笑着安抚:“关于库罗千户继承汗位的事,朝廷已经同意老可汗的请求,相信很快就会有旨令和赏赐下来,到时一定要好好庆祝。”
葛逻族族长艾则可汗因病卧二年了,很早就上奏折请求把汗位禅让给库罗,只是大唐的批文迟迟没下来,现在葛逻族主要是库罗和他妹夫伊不拉主持,伊不拉一支在葛逻禄族坐大,一直想坐上汗位,派了不少人到长安活动。
杨基认为葛逻禄有些动乱容易控制,建议朝廷延迟批准,据情报说艾则可汗生活不能自理,看来是时候让这件事重新进入正轨。
“一定,到时还想杨御史替我撑住场面呢”库罗话音一转,笑着说:“十天后,也就是九月十八日,就是舍妹伊秋出嫁的大好日子,在高大的依伦山下、美丽的伊丽河畔,苏禄可汗要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杨御史会到吗?”
“此事苏禄可汗派人送上请柬,只是流匪一天未剿,某就一日也不心宁,实在吃得下宴、喝不下酒,库罗千户多凉解,到时多喝几杯吧。”杨基有些淡然地说。
葛逻族把库罗同父异母的妹妹伊秋嫁给突骑施苏禄可汗的侄子迪巴,两族能联婚,主要是葛逻禄一族不仅把尊贵的女子嫁出去,还送上战马一千匹、角弓一千张、、弯刀一千把、壮奴一千名,还有一千头牛和一万只羊,这笔嫁丰厚得让人难得拒绝,苏禄可汗高兴之下,为这对新人举行盛大的晚宴。
突骑施和葛逻禄是对手,相互制肘,这是大唐乐于看到的,就在朝廷集中精力对付张孝嵩及其亲信、自己还没有上任的真空期,没想到这对冤家竟然联婚,这让杨基心里很不高兴。
西域最大的二股势力走在一起,大唐就不好控制,弄不好还有意外出现。
这是一个不好的信号,突骑施和葛逻禄有可能联手对抗朝廷,也不知是不是张孝嵩在任时把他们欺负得太惨,都学会抱团取暧。
阻止都来不及,杨基肯定不会出席。
出席支持两族走近?那是不可能的。
等库罗走后,杨基若有所思地说:“张孝嵩倒下后,突骑施已是明日黄花,明眼人都看得出,葛逻禄一族要重用,在这个关头,库罗到底要干什么?算了,难得他肯出兵,收拾完那伙流匪,再回头收拾这个烂摊子。”
库罗出现监军府,距离郑鹏的营地不过半天的距离,作为兄弟,郑鹏没等来库罗,也没收到库罗参加宴席的邀请。
郑鹏没等到结拜兄弟库罗的相聚,却等来一个惊天动地的好消息:大约有一千名流匪趁着夜色窜入于阗镇以南班公错地区,目标未明。
“李千骑使,这个消息可靠吗?”郑鹏一脸惊讶地问道。
要不是这个消息出自李显城之口,郑鹏都不敢相信。
“确认了,可靠,幸亏你的望远镜,流匪还以为自己有多隐秘,连自己暴露了也不知道,就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李显城一脸正色地说。
郑鹏搓着手说:“估计是那队人马全灭,想回来找场子,上千人,估计这伙流匪是倾巢而出,好机会啊,正好把他们一锅端。”
李显城有些兴趣地说:“那还用说吗,黄总管和唐将军协调部署,准备把这些人一网打尽,让你的人收拾东西,羽林军要从西面合围,给这伙流匪来个四面埋伏。”
“什么时候出发?”
“兵贵神速,马上准备,唐将军让我们先到达预定地点,先把口袋做好,绝不能让他们逃了,去集合部队吧。”
郑鹏神色一整,应了一声,立刻去召集人手。
秘密据点内,崔希逸红着眼睛盯着面前的一个木板,木板上写也很多势力和名字,一条条线把这些势力和人名联系起来,画得纵横交错,好像蜘蛛网一样,其中大部分画了红叉,这是排除嫌疑的标志。
人和事都是有联系的,流匪成功三五次,可以看作运筹和运气,而一年内上百次行动,每次都像教科书般完美,当中肯定有跷蹊,崔希逸要做的,就是抽丝剥茧,找出其中的关键点。
除着嫌疑对象一一排除,越到后面,崔希逸的内心越是焦急。
如果自己的判断没错,对大唐来说,无疑是一个巨震。
“动作都利索一点,快点把剩下的资料和卷宗都理顺”崔希逸语气沉重地说:“此事关乎西域的安危,万万不能松懈,都记住,越是后面越不能掉以轻心。”
“是,不良尉。”几名不良人齐声应道。
训完下属,崔希逸站起来,目光落在地图上标着葛逻禄的位置,眉头深锁。
跟愁眉不展的崔希逸相比,苏禄可汗的脸上则是洋溢着微笑。
不仅仅是苏禄可汗,整个突骑施的驻地都充盈着一股欢乐的气氛。
苏禄可汗的亲侄儿、突骑施新一任的第一勇士迪巴,将会迎娶葛逻禄艾则可汗的女儿伊秋郡主,无论对迪巴还是突骑施,都是一件好事。
伊秋是葛逻禄有名的美女,不仅长得漂亮,还能歌善舞,特别是如黄莺出谷的声音,唱起歌能让人沉醉,号称是西域的百灵鸟,迪巴见过本人,当场就看得舍不得转开眼睛,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这桩亲事,对突骑施来说也意义非凡,葛逻禄一族嫁郡主还送上极为丰厚的嫁妆,少族长库罗还亲自送嫁,明显是在突骑施面前矮了一头。
光这一点,足以让突骑施族人骄傲和自豪。
西域部族、大小国家、势力过百之多,几番沉沦后,现在说到有实力的,只有突骑施和葛逻禄,二族纠争己久,恩怨也很多,一直互不服气,没想到这次主动低头。
“把帐蓬都搭好,把好东西都陈列上去,不能在客人面前丢了面子。”
“开始宰羊没有?上架前把肥羊都好好调理,这样吃起来才嫩。”
“什么?三百坛?不够,再搬,这次送嫁的队伍逾千人,到时酒不够,丢的是突骑施的脸。”
“这些狼崽子谁家的?一个个脏得像从泥里捞出来似的,换衣裳。”
“把酒肉、点心都备好,还有茶,用好的茶叶。”
突骑施有好些日子没办这么盛大的宴会,苏禄可汗心情大好之下也不嫌累,亲自指挥部众作准备工作。
621 变故(上)
“大伯,朵儿妹妹真不能回吗?”就在苏禄可汗为宴会准备时,一个声音从旁边响起。
苏禄可汗都不能抬头,就知说话的是自己的侄子、今天的主角迪巴,扭头有些无奈地说:“这个女儿,真拿她没办法,昨天信回到了,说丢不下长安的买卖,回不来,不过她还算有心,挑了一对玉佩和一把镶了宝石的弯刀给你作贺礼,还说回来后再跟你请罪。”
说起兰朵,苏禄可汗眼里满是宠爱。
西域的人都知道,兰朵是苏禄可汗的心肝儿肉,在突骑族内有一句话,宁愿得罪族长也不能得罪族长家的姑娘。
兰朵有次在龟慈镇内买东西,跟店主起了冲突,差点受伤了,苏禄可汗知道后,亲自带人把那店砸个稀巴烂,让那个有眼不识泰山的店主哭诉无门。
迪巴有些佩服地说:“朵儿妹真是本事,在长安做买卖做得风山水起,听贩马的族人说,现在朵儿妹妹打理白酒和三宝号的买卖,那可是肥得流油的买卖啊,这二年突骑施的武器换了一茬,都是朵儿妹妹的功劳。”
“的确不错”苏禄可汗满意地点点头:“朵儿是大功臣。”
苏禄可汗发现,迪巴说话时,不时往北面的方向张望,忍不住打趣道:“突骑施的第一勇士,等葛逻禄的百灵鸟等急了?”
迪巴没有不好意思,很率直地说:“有点心急,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库罗那个狼崽子,竟然主动说要把伊秋嫁给我,天神庇佑啊。”
“庇佑?”苏禄可汗一脸睿智地说:“我的迪巴,你是碰上了好时候,走了大运。”
“大伯父的意思是?”
“葛逻禄老的不行了,躺在床上就等着天神的召唤,库罗年轻时到处游历,见识是长了,可根基却不牢,他们族的新贵伊不拉早就对汗位虎视了眈眈,本以为把一个玛依嫁给他就可以平息,没想到伊不拉得了人,可心还不收,托人携巨资到长安找门路,库罗那狼崽子能不急吗,把伊秋嫁给你,那是找盟友呢。”
迪巴有些不解地说:“大伯父,他们为什么不把找大唐给他们作主,反而找我们做盟友呢?”
“问得好”苏禄可汗心情不象,开始为侄子讲解:“对大唐来说,它需要一个稳定繁荣又易于控制的西域,所以它不会让任何一方势力坐大,一直玩它那套制衡之术,看看躺在病床上那位,二年前就想传位给儿子,可大唐就是拖着,不给库罗早日立威,有意分化,制造矛盾,这怎么指望?想想康罗族吧。”
迪巴闻言脑袋一缩,有些畏怕地说:“是啊,康罗一族,说灭就灭了,没一点征兆,其实西域各个势力,为了生存,谁不是处处讨好,大唐是强,可吐蕃也不弱啊,起码打得大唐没脾气,他们两个斗,遭殃是我们,就像西域,虽说是大唐控制,可常驻兵力不多啊,真有事只能等它秋后算帐,那时晚了,就像康罗族,谁都知张孝嵩是杀鸡给猴看,只是慑于他的淫威,敢怒不敢言罢了。”
说到这里,迪巴恍然大悟说:“大伯父答应这件事,其实是为突骑施一族留一条后路,毕竟西域我们两族实力最强,以后就是有什么事,大唐也要三思而后行,对吧。”
“没错,迪巴,你终于学会思考问题了。”苏禄可汗欣慰地说。
正在说话间,一名骑兵快速赶来:“报,送亲队伍已到五十里外。”
“大伯,某要去接伊秋。”一听到新娘子来了,迪巴当场就急了起来。
苏禄可汗替侄儿整理了一下新作的衣裳,然后拍拍他的肩说:“去吧,记得对客人尊重点点。”
战马一千匹、角弓一千张、弯刀一千把、壮奴一千名,还有一千头牛和一万只羊的嫁妆,最让苏禄可汗看重的武器,要知突骑施一族,不会冶炼也不会打造,所有铁器都要从大唐处购买。
有钱还得看大唐的脸色。
为了联婚,葛逻族一族算是很拼了。
迎亲的队伍回来后,整个突骑施的营地开始沸腾起来:新娘子美貌如花,引得突骑施的少年阵阵喝彩,库罗也把伊秋的嫁妆一一摆出来,角弓、弯刀、战马、壮奴和牛羊,质量好、数量足,光是展示就用了一个多时辰。
嫁妆展示完,夜幕开始降临,然而,位于依伦山脚下的突骑施营地灯火通明,光如白昼,沿着美丽的伊丽河畔延绵十多里,全是一堆堆的篝火,还有一群群围着篝火载歌载舞的欢乐人群。
西域的民族,作风豪放,没那么多规矩,娶妻也不像大唐那样三书六礼,还要跪拜天地、双亲等仪式,就是领新娘子当众宣布一下,再拜祭一下先人即礼成。
两族人忙乎了一天,一个个又累又饿,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规矩。
肥羊在篝火上烧烤,无论是葛逻禄族还是突骑施族的人,手拖着手欢快的歌唱,各种美食、好酒无限量地供应,那欢乐的笑声好像要把天空都掀翻。
一些互有好感的男女,眉目传情后,不少往自己的帐蓬或旁边的小树林跑了。
难得这么高兴,不要辜负了好时光。
迪巴也没辜负好时光,被族人和兄弟敬酒时,只喝了五分酒意就回自己的营房,那位美得像仙女的伊秋还在等着自己圆房呢。
佳期如梦,美人如玉,看到美得不像话的伊秋,早就憋着的迪巴哪里忍得住,进了帐蓬就要扑过去。
“慢着”伊秋突然伸手拦着。
迪巴有些贪婪地看着伊秋,笑逐颜开地说:“我的百灵鸟,你不会想反悔吧,不过,就是想反悔也不行,就是天塌下来我也不肯放你走。”
伊秋有些妩媚地看了迪巴一眼,柔声地说:“这里不是青楼,既然要结为相伴一生的夫妻,有些事还是要说明白了好。”
“这话说得好,某...某同意。”迪巴看着一脸认真的伊秋,酒意了也减了二分。
“伊秋的男人,一定是一个武艺高强的大英雄,不过份吧。”
“英雄配美女,不过份”迪巴一脸骄傲地说:“我的百灵鸟,你的夫君迪巴,是突骑施第一勇士,还需要找个对手过招吗?”
“不用,有第一勇士的称号就说明很多”伊伙继续说:“我的夫君,还要有好酒量,豪迈洒脱。”
“哈哈哈”迪巴开怀大笑地说:“论起酒量,某在族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真的吗?”
“真的,不信可以试一试。”
迪巴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伊秋却当了真,转身拿出一瓶酒说:“你把这瓶酒全喝下去不倒,我就信了。”
“简单,看我的。”迪巴想也不想就拿过酒,打开瓶塞,突然吃惊地说:“咦,白酒?”
这不是西域最常见甜酒和马**酒,而是价格昂贵的白酒。
“没错,就是白酒,这里足足有一斤,能行吗?”
男人不喜欢听女人说自己不行,突骑施的男人也不例外,迪巴当然就拍着胸膛说:“白酒虽说些烈,不过区区一斤的量,算不了什么。”
“要是夫君能喝下这一斤白酒不倒,伊秋.....以后全听夫君的。“
迪巴闻言心头一动,一边拿起那瓶白酒一边说:“好,这是你说的,看好,我要喝了,就等着...等着好好伺候你夫君吧,哈哈哈。”
说话间,迪巴拿起酒瓶就往嘴里灌,由于灌得急,还呛一下。
看到迪巴大口喝着白酒,伊秋漂亮的眼眸里,突然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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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2 变故(下)
夜色很深了,喝了一瓶白酒的迪巴不胜酒力一直醉卧在新婚榻上,睡到一半,迷迷糊糊中感到心口一痛,忍不住睁开眼,睁开眼第一时间就看到身穿红色喜服的伊秋,自己最喜欢的百灵鸟坐在榻边,一脸怨恨、冷漠地看着自己。
再把目光向下移,迪巴惊恐地发现,自己胸口处,插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一瞬间,迪巴的脑袋一片空白,实在不想白自己的新婚妻子为什么要杀自己,还要在新婚之夜杀自己。
匕首正中心脏位置,插得还很深,迪巴可以感觉到生命和力量不断快速流失,用尽全力的气力有只有发出微弱的声音:“...为...为什么?”
伊秋冷笑地说:“为什么?为了清算历年以来的血债,为了我们葛逻禄一族有更多的牲口和更肥美的草地。”
“杀啊”
“勇士们,活捉苏禄老狗,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把突骑施的这些狗腿子都杀了。”
“不好,是阴谋,葛逻禄族人疯了。”
这时外面火光四起,喊杀声、惨叫声、妇幼哭声、兵哭相撞发出的声音不绝于耳,迪巴苍白如纸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死灰,想挣扎起来拿起自己的弯刀杀了眼前蛇蝎心肠的女人,想拿起弯刀保护自己的亲人和族民,可他这一动马上拉扯到伤口,只见他猛地抽搐几下,然后瘫倒在榻上,一脸不甘地死去。
突骑施第一勇士迪巴,就这样惨死在床上,不是死于战斗、也不算死于风流,而是死于阴谋。
迪巴死的时候双眼瞪得老大,死不瞑目。
帐蓬外响起箭矢破空的呼啸声,短暂的兵器交接声,接着响起几声惨叫,很快,几名浑身是血的葛逻禄士兵走进帐蓬。
冲进帐蓬的是库罗心腹手下央金,一冲进来看到死在床上的迪巴,面色一松,连忙问道:“伊秋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迪巴被我杀了,对了,我大哥呢?”伊秋焦急地问道。
“跟玛依小姐带来的人汇合,正在追杀苏禄老狗,少族长说了,只要拿下苏禄,无论死活,我们都赢了。”
伊秋拿起墙上那把兰朵送给迪巴的镶宝石弯刀,面如寒霜地说:“走,我们也去帮忙,大哥说了,快速把这里拿下,马上支援伊不拉攻打龟兹。”
“好!”
此时突骑施营地已乱成一片,到处都是拿着武器、弓箭的人,突骑施做梦也没想到,看似诚意十足的联婚,其实是一个阴谋,原来谦虚、谈笑风生的宾客,放下手中的乐器,拿起武器成为毫无人性的屠夫。
突骑施对葛逻禄的到来没有设防,库罗在营地内接应,外面有大批事先埋伏的人马,内应外合大开杀戒,很多突骑施的勇士在睡梦中被杀,有的还没从酒意中清酒过来就被丢了小命,猝不及防之下,突骑施被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不好,可汗中箭了,快,掩护可汗撤退。”
“保护可汗,绝不能让葛逻禄的狗贼得逞。”
“兄弟们,跟他们拼了。”
二个时辰前,坐落在依伦山下、伊丽河畔的突骑施营地,被美食和欢声笑语粉饰得有如人间天堂,可在葛逻禄突然发难后,满地的尸骸、惨绝人寰的哭声和满天的火光,让人仿佛置身于无尽的炼狱。
空中那抹残月躲在一团黑云后面,仿佛不忍目睹这一幕人间的惨剧。
远在于阗镇的李显城,看到月亮被黑云遮掩,难得开玩笑地说:“郑千骑使,你看,天公作美,月亮被遮住,可以有效地掩饰我们的踪迹,有利于围攻流匪的行动,简直就是集天时地利人和,某还想回长安团年,赏花灯呢。”
一举把这股流匪歼灭,羽林军也就功德完满,可以班师回朝接受封赏。
说起条件,西域比长安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差太远了。
别的不说,在长安有条件,李显城每晚都要美美在注满热水、撒满花瓣的沐桶泡上半个时辰,到了西域,经常二三天都洗不了一个澡,李显城都有些嫌弃自己。
而对唐军的合围,那伙流匪浑然不觉,李显城觉得一战能彻底解决西域匪患问题,心情大好之下,主动跟郑鹏搭话。
不知不觉间,郑鹏用自己的实力赢得了李显城的尊重。
郑鹏笑着附和道:“不错,月黑风高杀人夜。”
“的确是一个杀人夜”李显城盯着郑鹏,一脸认真地说:“看来,我们的赌约,可以在今晚揭晓。”
“奉陪到底。”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很有默契地各自回到自己的队伍中。
回到队伍,郑鹏发现郭子背靠着一块大石,嘴在咬着一截狗尾巴草,好像在沉思着什么。
“大哥”郑鹏开玩笑地说:“在想哪个美女?”
郭子仪抬头看了看郑鹏,轻轻揉了揉眉心说:“没什么,在想些事情。”
“事情?什么事想得这么入迷?”
“没什么,就是感到最近有些反常。”
郑鹏吃惊地说:“反常?哪里反常了?”
郭子仪坐正身子,小声地说:“三弟,我们到西域这么久,二弟就在西域,从没就没有看过我们。”
“没什么啊,我们是秘密进西域,知道的人屈指可数,对外宣称是回纥的人,库罗不知道也正常啊。”郑鹏不以为然地说。
“葛逻禄可是西域第二大势力,以艾则可汗的精明,这点事能瞒得过他?好,就算能瞒得过他,葛逻禄和突骑施联婚,这件事你怎么看?”
“意外”对自己兄弟,郑鹏毫不保留地说:“大唐国力强盛,如日中天,突骑施和葛逻禄就是联合起来也翻不了天,它们应该保持距离,这是大唐乐于看到的,而它们以前一直是这样做,现在两族突然联婚,势必让朝廷猜疑、顾忌,实属不智。”
郭子仪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三弟分析得太对了,这两族是不应该联婚,可它们偏偏联婚了,这当中肯定有了很大的变故。”
623 要出大事
郑鹏心中一动,有些疑惑地说:“大哥,你还记得二哥不辞而别吗?”
“当然”郭子仪点点头:“相约一起考武举,没想到爆发拨汗那之战,回到长安二弟还言之凿凿继续报考,还要拿个好名次,可最后还是没有踏上武举的校台。”
平日兄弟之间切搓,都是点到即止,打得不尽兴,郭子仪很希望跟库罗在校台上一较高低,可惜最后因库罗的缺席不能如愿。
这是郭子仪心中一个小小的遗憾。
郑鹏想了想,开口道:“葛逻禄的艾则可汗,一生征战无数,留了不少旧患,这几年重病缠身,据说二年没下床了,二哥经常不在族里,心腹亲信不多,好像让一个叫伊不拉的家伙趁机上位,一直想谋汗位,艾则可汗把一个女儿嫁给他才算勉强平息,会不会伊不拉贪心不足,还想要葛逻禄的汗位,逼于无奈之下,二哥跑到突骑施找帮手?”
“就是要找帮手,也不用找惹来猜疑的突骑施,可以拉拢西突厥、回纥等部族,他们势力不如葛逻禄,不是更好控制吗,交往中也能占主动,要是真找帮手,找突骑施等于引狼逐虎,福祸难料。”
“他们肯定有自己的思量”郑鹏一脸轻松地说:“估计问题不大,要是族中斗得势如水火,也不会追派几千人协助流匪了。”
郭子仪把目光投向远处参与剿灭流匪的葛逻禄部,眼里露出一丝忧虑的神色。
龟兹镇内不良人的秘密据点内,不时传出翻阅纸张的沙沙声,几名不良人正在整理着最后的卷宗。
为了保密起见,门窗都有黑布挡着,防止烛光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好在天气入了秋,西域昼夜温差大,把房间密封起来也变得暧和,在这个暧和又紧张的气氛下,崔希逸坐在坑上,半倚着墙睡着了,还微微打起了呼噜。
各种各样的消息、卷宗、情报、战报堆积如山,有些看起来没有关联,崔希逸要做的,就是把它们综合起来,抽丝剥茧找出其中的不同处,累了二天二夜,终于抗不住,这才小睡一会。
几名负责情报分析的不良人不敢打扰他,在分析情报时尽可能小心翼翼,生怕惊醒自己的顶头上司。
“头”一名不良人压低声音说:“分析出来了,结果在这张纸上。”
小头目接过结果一看,当然面色一变,脱口而出道:“是他?”
“应该没错,流匪有五次行动,每次都能先人一步,有一次还大摇大摆在安西虎营的眼皮底下溜掉,都跟他有关,有情报显示,他跟吐蕃的细作有过接触,事关重大,还是请崔尉决断吧。”
“崔尉二天二夜没合眼,这才睡了不到半个时辰,要不,再等等?”
就在两人犹豫要不要叫醒崔希逸时,一旁睡着的崔希逸突然睁开眼睛:“结果出来了?”
“崔尉,这是分析出来的结果。”小头目连忙双手把写着结果的纸奉上。
崔希逸拿过纸打开一看,当场楞了一下,有些吃惊地说:“莫赤金巴?”
莫赤金巴可不是普通人,他是葛逻禄艾则可汗的弟弟,葛罗逻实权人物,平日是他跟大唐打交道最多,可以说是大唐跟葛逻禄一族的传话人。
崔希逸对莫赤金巴印象深,不是因为莫赤金巴是葛逻禄的实权人物,而是莫赤金巴对大唐有不满,有几次在公开场合批判大唐待葛逻禄不公,张孝嵩担任西域监军御史时,还用酒泼过莫赤金巴,原因是他喝多了乱说话。
小头目连忙说:“崔尉,流匪几次成功逃脱,都跟这位莫赤金巴千户有关,对了,曾有人目睹莫赤金巴跟吐蕃的细作有过接触,只是没有证据,而莫赤金巴的地位特殊,一直搁置。”
崔希逸把纸放回桌上,眉头深锁。
在场的不良人全部停下,谁也不说话,他们知道这是崔希逸的习惯,别看他不说话,此刻他脑中肯定想着很多事情。
“对了”崔希逸突然问道:“葛逻禄族的伊秋郡主和突骑施的迪巴千户,什么时候成亲。”
“九月十八日,也就是今天,不对,子时已过,可以说是昨天。“小头目恭恭敬敬地说。
正在说话间,门外突然响起二长一短的叩门声,很快,有人在门外说:“崔尉,有急报。”
“进。”
一名普通百姓的人进来后,径直说道:“崔尉,连山峰哨所传来急报,北面有很大的火光,不知是走火还是林子走火。”
“砰”的一声,崔希逸猛地一拍桌面,腾地站起来,焦急地说:“不好,要出大事,快,备马,某要去见监军御史杨基,马上.......”
龟兹是西域四大军事重镇之首,安西大都护所在,这里人口众多、经济繁荣,可以说是西域的经济、文化政治中心。
作为西域最重要的一座城池,大唐一向不遗作力地建设它,经过几代人不懈的努力,龟兹修筑了高三丈、宽近一丈的坚固城墙,配有箭垛、角楼、望塔等攻防一体的建筑,别的不说,光是那东门那两扇用铁铸成的城门,每一扇重达二千余斤,每天都用马匹和绞车才能关合。
九月十八晚上,负责镇守东门的是昭武校尉徐忠。
徐忠在城楼里,一边喝茶一边看书,这样好打发时间。
值勤时不能喝酒,也不能擅离职守,喝茶倒没关系,作为守将,徐忠不用自己亲自去守,隔一段时间巡查一下就行。
龟兹是西域四大军事重镇之首,西域最大、最重要的城池,刚在位于西域的中心位置,就是有敌人,也要先从其它防区突破,也就是说,龟兹是西域最安全的城池。
地位特殊待遇好,危险风险少,在这里做一位守将,绝对是一个不错的差事。
徐忠正在喝茶时,一名手下突然在门外叫道:“报。”
“这么深夜了,有什么事?”徐忠没好气地问道。
“葛逻禄族千户依不拉,拿着黄总管的手令,说要拿一批治疗用的伤药,请徐校尉开城门让他们进来。”
“荒唐”徐忠骂道:“龟兹是军事重镇,日升开城门,日落闭城门,深夜时间是绝不开城门,除非十万火急的大事,还要有监军御史和大总管的手令,让他天亮了再进城。”
手下犹豫一下,继续说道:“小的已经他说了,可伊不拉千户说剿流匪伤亡过多,伤药告急,人命关天等不得,请徐校尉到城头说话。”
“那伙流匪找到了?太好了”徐忠一下子站起来:“走,看看他有什么要说。”
625 龟兹惊魂
“伊不拉千户,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徐忠站在城墙上,看着站在城门的伊不拉,大声地问道。
要不是伊不拉地位特殊,两人还有交情,再加上现在是剿流匪的特殊时期,徐忠还真不愿跟他说话。
大半夜发生这种事,十有**不是什么好事。
“徐校尉,军情紧急,某也是迫不得已,劳烦你了。”
“什么紧急军情?”
“于阗镇围剿流匪,有一路被敌人伏击,伤亡惨重,需要大量的伤药,某知半夜进城不合规矩,但是人命关天,不得不劳烦徐校尉。”
徐忠有些犹豫,很快说道:“可有相关文书或手令?”
“这里有西域大总管黄洋的手令,让某随时从城内军需府补充物资。”
“来人,放吊篮,把文书拿过来看看。”
很快,文书用专用的吊篮吊了上去,徐忠看了一下,很快皱着眉头说:“伊不拉千户,你这份只是普通的调取文书,要在深里开城门,需要监军御史或西域大总管的文书,还要安西马镇守使的亲笔手令,只有一份普通的调取文书,怒某不能开门。”
城禁军纪严明,什么时候开、什么时候关,都有明确的规定,徐忠也不能违规。
伊不拉好像早就猜到这个结果,闻言马上说:“马镇守使亲自带兵剿匪,徐校尉也知,城外条件艰苦,地形复杂,一时找不到,而杨御史又在城内镇守,事情太急,一时拿不到文令和手令,徐校尉不开城门也能理解,可是军情紧急,受伤的人中,不少可是你们安西虎营的精锐,伤病拖不得,要不这样吧,城门不开,用吊篮把某和手下吊进去,一来可以调取伤药,二来也可以请示杨御史。”
“这样啊”徐忠有些犹豫地说:“伊不拉千户稍等,某去请示一下杨御史再说。”
“不行”伊不拉大声说:“某能等,可受伤的将士不能等,现在每一刻都有将士在流血,多耽搁半刻钟,不知多少家庭要面对生离死别,这样吧,就某和几名亲卫进城,到时某和徐校尉一起去见杨御史,有什么事全是某担着,如何?”
说到这里,伊不拉有些不屑地说:“城中兵力众多,徐校尉不会怕了某几个人吧。”
徐忠想了想,很快说道:“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好怕的?既然军情紧急,某就行使权宜之计,来人,放吊篮。”
作为城门的守将,遇到军情危急时,可是酌情给予便利,城门不能打开,但是放几个人进来没什么问题。
城内那么多守军,区区几个人成不了气候。
几个大吊篮同时工作,不到一刻钟,伊不拉和他的八名亲卫已经站在城楼上。
徐忠正想带伊不拉去找杨基,无意中发现有二名伊不拉的亲卫还带着弓箭,皱着眉头说:“你们怎么把弓箭带来了,先把弓箭留下,出城时再还给你。”
葛逻禄一族有随身携着弯刀的习惯,带一把弯刀防身没问题,可带着杀伤力巨大的弓箭,明显不附合规定。
那二名亲卫没有动,把目光放在伊不拉身上。
“还楞着干什么,快把弓箭留下。”伊不拉一边说,一边伸着手走向徐忠:“徐校尉,好朋友,有些日子没见你了。”
徐忠友好地伸出手:“是啊,有些日子......啊,你...”
话说到一半,徐忠就说不出话来,正要握手时,伊不拉的手一抖,从袖手拿出一把短刀,一刀狠狠刺进徐忠的心脏。
“死吧”伊不拉脸上露出狰狞的神色,一手把抽出短刀,趁唐军没回过神,只见刀光一闪,两名徐忠的亲卫捂着喉咙倒地。
“快,放信号。”伊不拉抽出弯刀攻击城头上的士兵,大声吼道。
伊不拉的亲卫也抽出武器加入战团,有一名亲卫从墙头连拨了三支火把,用力向半空一扔。
火把就是行动的信号,一瞬间,原来寂静无声的城外,突然亮起了无数的火把,在火光下,抬着云梯的葛逻禄士兵飞快奔向城墙。
城墙上的守军回过神,在一名队正的指挥下,全力反扑,准备先清除墙上的敌人,然后再对付城外的敌人,可伊不拉非常勇猛,他的几名亲卫也很彪悍,城墙上有些狭隘,兵力优势展不开,想放箭又怕伤到自己人,场面一时有些僵持。
“杀啊”
“兄弟们,夺城门。”
城墙上正在殊死搏斗时,突然从靠近城门的一条巷子里,突然冲出一队全副武装的暴徒,先放一波冷箭放倒一队登上城楼的援军,然后兵分二路,一路向城楼进军,一路扑向城门,准备暴力打开城门,跟外面攻城的葛逻族人来个内应里合。
一时间,城门外面受敌,守门将士在猝不及防之下,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眼看城墙上的敌人越来越多,而城门也快要失守,就在最危急的时刻,突然一队人马快速赶来,有人大声吼道:“杨御史有令,谋反者格杀勿论,英勇杀敌者,重重有赏。”
幸好杨基增援得及时,龟兹城也非常坚固,经过半个多小时的浴血奋战,全歼城内接应的暴徒,除了从城墙跳下去生死未卜的伊不拉,其余登上城墙的来敌被全部击杀。
“崔尉,这次多亏你,要不然,龟兹危了,某一定向皇上给你请功。”杨基心有余悸地说。
要是伊不拉的阴谋得逞,龟兹重镇有失,不仅自己万死难辞其罪,大唐在西域几代人的经营,也有可能付之流水。
就是现在,杨基还不愿相信葛逻禄一族会反。
崔希逸摇摇头,一脸内疚地说:“及时?不,太晚了,龟兹是保住,只怕突骑施和剿匪的队伍,危了,要是早一天把情报整理出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这是我的责任,晚些会向皇上请罪。”
手里有用的情报不多,而敌人又隐藏得太好,饶是崔希逸日以继夜地工作,还是晚了一步。
应该说最不可能的人,反而成了最大的嫌疑犯,袭击龟兹,更是让明崔希逸的推断正确。
626 救援
杨基看看尸横遍地的城门,又看看满城巡逻的军队,吩咐了几句,这才安抚崔希逸道:“崔尉不必自责,此事太过突然,事前并没有征兆,某作为西域监军御史,也没这方面的情报,就是要请罪,也是某请罪,不过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商量一下应该怎么做,尽可能亡羊补牢。”
“找杨御史之前,某已派人去通知突骑施和唐镇守使,不知来不来得及,也不知葛逻禄的人中途有没有截杀,请杨御史多派几路精锐斥候跟进这件事,还有,马上去烽火台点火,让整个西域进入战备状态,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自己的驻地。”
“好!某马上采用紧急措施”杨基很干脆地说。
葛逻禄一族突然发难,为了什么,有多人参与,崔希逸不知,杨基也不知道,现在要做的,不是急,而是稳。
崔希逸看着南边的位置,有些担心地说:“现在情况很明朗,所谓的流匪,其实就是葛逻禄跟吐蕃勾结的结果,班公错,或许成为大唐将士的伤心地。”
流匪的数目未明,班公错靠近吐蕃,吐蕃随时可以派出大批军队接应,再加上三千多葛逻禄的精锐做内应,想都不用想,唐宽、李显城和郑鹏等人,危险了。
袭击龟兹的葛逻禄部败退,杨基派了一路大军出城追杀,并派人通知附近的军队全力镇压葛逻禄,此刻龟兹内正行进紧急调集军队,龟兹四周的军队,也开始向龟兹紧急集合。
出了这么大事,不能坐以待毙,需要集结部队支援于阗镇。
吐蕃有异动,于阗镇首当其冲。
杨基开口说:“吐蕃突然发难,估计与西域不断兴建的水泥军事工事有关,不得不说,水泥真是太神奇了,直接把防御提升了几个级别。”
“没错”崔希逸马上分析道:“说到底,整件事都是由狼牙堡而起。”
“崔尉这话说到点子上,我们加大修筑水泥工事的力度,就是看到狼牙堡被袭时所发挥的重大作用,吐蕃肯定也从中看到水泥防御工事的利害,知道放任这件事,以后它很难再对大唐造成威胁,水泥的出现,打破了大唐与吐蕃长时间默认的那种平衡,这种平衡的破坏,让吐蕃做出挺而走险的决定,他们要在大唐完成部署前,把西域控制在手中,问题是,为什么葛逻禄一族会跟它狼狈为奸呢?”
杨基怎么也想不明白,前任监军御史张孝嵩倒台后,明眼人都看得出大唐会着重扶植葛逻禄族,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虽说张孝嵩在任时对葛逻禄不公,然而得到大力的扶持,葛逻禄的地位会大幅提高,为什么葛逻禄放弃就要到手的好处,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中?
放着好处不拿,反而把脑袋系在裤带上去冒险?
要知道,大唐之所以能控制西域,连远在万里之外的大食也要称臣,靠的并不是西域诸国的拥护,而是分布在全国各地的上百万精锐。
崔希逸分析道:“让葛逻禄一族挺而走险,跟吐蕃蛇鼠一窝,无非是二个原因,一是吐蕃给它足够的好处,二是葛逻禄有什么把柄落在吐蕃手里,不得不跟吐蕃合作。”
“不对,吐蕃有点家底,但跟大唐比起来差太远了,就是许下多美好的承诺,不过是海市蜃楼,哪有大唐实实在在的好处更吸引人,看来应该是有什么把柄让吐蕃拿住......”
顿了一下,崔希逸心中一个激灵,马上说道:“巴雅山血案!对,很有可能。”
张孝嵩奉命从大食撤出,撤出时,带了大量的金银财货,其中有一支运送金银财货的运输队,在巴雅山被袭,运输队全军覆没,所有金银财货被抢,为此张孝嵩还在西域大肆调查,弄得西域鸡飞狗走,当时葛逻禄族有嫌疑,可查到最后,这笔帐算在吐蕃身上。
“是很有可能”杨基咬牙切齿地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看来有些人记吃不记打,本事不大可野心可不小,大唐国运正昌,在西域经营这么久,岂是几个跳梁小丑就能动摇根基的,小心被噎死。”
崔希逸有些担心地说:“吐蕃和葛逻禄,早不行动晚不行动,等于羽林军来了才行动,如果真是顾忌水泥的话....不好,羽林军千骑使郑鹏有危险。”
“这下坏了”杨基一拍大腿,焦急地说:“水泥是郑千骑使弄出来的,这事天下皆知,吐蕃肯定也知,很有可能吐蕃就是为郑千骑使才弄出这么多动静。”
说到这里,杨基还真是急了,连忙说:“崔尉,现在天黑路滑,路不好走,集合四周的军队肯定要不少时间,这样吧,辛苦你一下,现在有多少带多少,某的亲卫队你也带上,马上去班公错接应郑千骑使,不惜代价也要保他安,某集合人手,随后就到。”
战场上瞬息万变,谁也不知耽搁一下会有什么后果,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去救人。
李隆基在密旨中再三强调,一定要保证郑鹏的安全,杨基实在不敢想像,要是郑鹏出事,坐在皇宫里的那位有多生气。
壮士一怒,血溅五步;将军一怒,流血漂橹;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崔希逸知道事情的紧迫性,闻言也不推迟,马上说:“好,某马上带人出发,杨御后,西域靠你了。”
“放心去吧”杨基一脸坚决地说:“大后方交给某,有杨基在,西域乱不了,明天太阳升起时,西域还是大唐的西域。”
很快,崔希逸带着一队人马,在黑夜中打着火把,向于阗镇的方向进发.......
崔希逸很希望自己能及时赶到,挫败敌人的阴谋,保护郑鹏的安全,要知道,郑鹏不仅仅是大唐的英雄、李隆基跟前的红人,也是崔希逸心中认可的兄弟。
为了郑鹏,崔希逸可是“违反”过不良人的法令呢。
然而,想像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就在崔希逸率队冲出龟兹时,远在班公错地唐军,开始对围住的流匪发动最大规模的进攻.......
627 背叛
围剿战打响,李显城一马当先,率着羽林军直扑围在中间的流匪,猛虎营也在郭子仪的率领下,也对流匪发动攻击,郑鹏在阿军的保护下,在后方作第二梯队,随时策应。
被围的流匪大约是一千人,参与围剿的唐军,不计预备队也有过一万人,狼多肉少,于阗镇守使唐宽一声令下,有进攻任务的部队争先恐后冲过去,生怕晚了什么都捞不着。
在一众将士眼中,被围的,不是凶悍的流匪,而是一份份军功和一锭锭金元宝。
黑夜中,八支唐军像八条火龙,气势如虹地直扑中央,很快跟流匪冲撞在一起,开始生死搏杀。
看到阿军不停地左顾右看,右手一直没离开过刀柄,一脸不安的样子,郑鹏笑着说:“阿军,不要紧张,那些流匪就是瓮中之鳖,拿下只是时间问题,我估计半个时辰就能解决战斗,想想回去吃点什么庆功吧。”
流匪就那么一点人,被十倍的敌人围攻,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算它运气不好了。
阿军皱着眉头说:“少爷,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件事有点异常。”
“异常?哪里异常?”
“少爷,以前的情报显示,流匪多是小股作战模式,而这次却是倾巢而出,出现的地方又是班公错,这里没有什么值得攻击、或者说没有值得倾巢攻击的目标,再说这里跟吐蕃接壤,有点不寻常。”
郑鹏点点头说:“有道理,会不会他们只是在这里集结,伺机而动呢?”
“有这个可能”阿军有些犹豫地说:“唐镇守使身经百战,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将军,安西镇守使马坚也出动,剿了靠近一年也拿这伙流匪没有办法,说明他们绝非善类,他们轻易被我们包围,运气太好了吧。”
想了想,阿军补充道:“少爷,你注意到没有,流匪的斥候明显偏少。”
郑鹏点点头说:“的确有些太顺利了,不过这事不用担心,正所谓一力降十会,流匪就这么点人,而这里有唐军精锐近一万五千人,什么阴谋诡计在这一万多人面前也不堪一击。”
阿军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
唐军的实力摆在这里,的确没什么可怕。
郑鹏嘴里说得轻松,不过内心多了一丝忧虑。
进展是有些太顺利了。
战斗还在继续,可以看到唐军不断把流匪分割成小块,然后逐步蚕食,望远镜中,郑鹏可以清楚看到,李显城一手持盾,一手持刀,犹如一尊杀神般,所过之处尸横遍野,他和郭子仪就像一支箭头,直插流匪的心脏位置。
八路唐军中,是羽林军最深入,快要把流匪拦腰截断了。
李显城和郭子仪都是百里挑一的虎将,两人好像比赛似的,一个劲地杀敌、冲锋,所到之处,有如无人之境,而羽林军也是精锐中的精锐,表现极为抢眼。
按这种趋势,再过一刻钟就能结束战斗。
当所有人觉得大局已定的时候,突然间,战场的左右两边冒起无数的火把,直奔中心战场。
“不好,是吐蕃的军队。”同样站在后方的唐宽放下手里的望远镜,一脸不敢相信地说。
唐宽跟吐蕃人打了几十年交道,一看那些士兵的装束就知是吐蕃的军队。
还是精锐。
黑暗中,也不知对方有多人,可是吐蕃人的喊杀声在山谷中来回震荡,声势浩大。
马坚暴跳如雷地说:“是吐蕃贼子,反了,反了,这些吐蕃人是什么时候摸上来的,人呢,斥候呢,守边的部队呢。”
吐蕃向大唐称臣,这里是班公错地区,但交战是在大唐境内,吐蕃军队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对大唐军队发动进攻,说明当中出了极大的变故。
有人应道:“回马镇守使的话,负责西面防御的,是葛逻禄的人。”
葛逻禄族?
郑鹏心中一个激灵,失声说道:“不好,葛逻禄族有问题。”
库罗迟迟联系不上,剿匪这种苦差,别人躲都躲不及,而葛逻禄一族反而增了二千人马,交战的地方是大唐和吐蕃接壤的地方,唐宽肯定也防着吐蕃,由于每个人都想冲上去杀敌立功,有些不受待见的葛逻禄部众,担任第二梯队和对吐蕃的警戒工作。
吐蕃军队突然悄无声息冒出来,数量还这么多,这件事肯定跟葛逻禄有关,再联想到葛逻禄反常地跟突骑施联婚,郑鹏当场惊出一身冷汗。
“报,不好了”这时一名浑身是血的骑兵从远处冲过来,边跑边喊:“葛逻族一族突骑袭击突骑施部,突骑施部死伤惨重。”
“报”又一名骑兵骑马过来禀报:“葛逻禄部突袭投石车阵地,把投石车全抢了。”
唐宽咬牙切齿地说:“该死,葛逻禄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勾结吐蕃造反?”
“难怪这伙流匪就是剿不灭,还以为他们能掐会算、能飞天钻地呢,现在总算明白了,原来有葛逻族的人做内应,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马坚也被气得不轻。
西域四个军事重镇,兵精粮良,整个西域都在大唐的监控之下,就是河中地区也在大唐铁铁骑的阴影下颤颤发抖,控制着比中原还要大的地盘。
没料想,一伙流匪的出现,打破了西域的宁静,一桩桩血案像一个个打在西域将士脸上的巴掌,一封封斥责的圣旨有如一刀刀悬在西域将士头顶上的利刀,老百姓生命没保证,将士也备受煎熬,别的不说,监军御史杨基、西域大总管黄洋联合行动,安西镇守使马坚和于阗镇守使唐宽亲自督军,可以说四大镇守使出动二个,史无前例的阵容,就是为了这伙流匪。
让得上一次吐蕃进攻大勃律,大唐西大门告急,也就是从于阗镇调了三千骑兵就解决。
怎么也想不到,一切是葛逻禄的人在背后做小动作。
不仅做小动作,还在背后用刀捅人。
马坚咬牙切齿地说:“葛逻禄,本将记住你了,此役过后,本将亲自率兵把葛逻族一族从西域的版图抹去。”
说话的时候,马坚面容狰狞、语气决绝,就是站在旁边的郑鹏,也能感觉到他的杀气。
郑鹏看着乱成一团的战局没说话,内心却惊涛骇浪:蝴蝶效应再次发生威力,历史再次发生偏差,自己一直担心的事不仅发生,还大大提前。
西域幅员辽阔、地广人稀,但是各种势力林立,这些势力在吐蕃和大唐两大帝国夹缝中求生,为也生存,很多势力就像墙头草,哪边得势哪边倒,葛逻禄一族也没例外。
葛逻禄人最早是阿尔泰山南部的游牧民族,8世纪中叶迁徙至锡尔河流域、七河流域、伊犁河河谷与费尔干纳盆地,苏坎特、白水胡城(isfijab)、怛罗斯成为了他们的活动中心,另有一部分分布在伽色尼,巴尔赫与吐火罗斯坦地区。其部有三姓:谋剌、婆匐、踏实力。
突厥汗国兴起后,葛逻禄人归属突厥。薛延陀汗国崛起后,又转臣服于薛延陀。公元7世纪50年代,唐朝将领高侃伐车鼻部,葛逻禄归属于唐,但葛逻禄人名为归属大唐,实则仅为大唐羁系,并非实际控制。
按照历史原有的轨迹,葛逻禄背叛大唐是在怛罗斯之战,唐安西都护府与阿拉伯帝国阿拔斯王朝及其纠集的中亚诸国在怛罗斯进行的一场遭遇战,最后是大唐的惨败告终,失败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在最关键的时候葛逻禄突然把刀口对准大唐。
郑鹏跟葛逻禄的交集,就是跟库罗结拜开始,那时起郑鹏就担心,不过怛罗斯之战发生在天宝十年,距离那时还有很长时间,想着自己的出现,会让大唐变得更强,也许经过自己的努力和对库罗的默然潜化,会避免这种情况出现。
万万没想到,葛逻禄还是背叛了,提前背叛。
也不知是不是张孝嵩把逼得太急。
“唐镇守使,敌人冲上来了,怎么办?”有部下焦急地问道。
马坚看了看战场中央的混战的人群,再看两边压上来的吐蕃军队,咬咬牙,一脸痛苦地:“马上派人回去请援兵,然后是...突围。”
吐蕃大军突然加入,还有葛逻禄在背后捅刀,刚才的大好形势已经消磨耗尽,大唐的士兵正在不停地被冲散、分割和被敌人收割。
马坚做梦也没想到,只是剿灭一股扰民的流匪,竟然会引发吐蕃犯边和葛逻禄背叛,现在败局已定,能做的就是突围。
能跑多少就跑多少。
下这个决定的时候,马坚异样痛苦,突围就是逃跑,在没人掩护的情况下逃跑,相当于把后背卖给别人,任由别人宰割。
一万五千大唐精锐,不对,除去背叛的葛逻族部士兵,是一万二千大唐精锐,不知还有多少能看到明天升起的太阳。
唐宽拨出手里的横刀,对马坚说:“马老弟,你护送郑千骑使回于阗镇,某率人去助李千骑使突围。”
628 血战
马坚拨出武器,大声说:“唐老哥,你跟郑千骑使先撤,于阗镇是你的地盘,撤出去后想办法把局势稳下来,某去接应郑千骑使。”
“不行,没这个理”唐宽斩钉截铁地说:“正因是某的地盘,断后的工作由我来做才对,哪有让客人断后的道理。”
看到二人这个时候还在谦让,郑鹏焦急地说:“二位镇守使,依我说都不用让了,吐蕃人已经包了上来,不如趁他们没有合围之前,集中兵力冲出去。”
不知什么时候,吐蕃人已经包了上来,现在还是深夜,看不清有多少人,也不清楚自己还有多少人,更不知除了葛逻禄一族背叛外,还有什么人参与。
唐宽也急了,不容置疑地说:“事态紧急,都听某的,马老弟,快,你带队冲出去,某带队把投石机阵毁了,投石机落在他们手里,于阗镇就危了,快去。”
马坚张张嘴想说什么,可看到唐宽异常坚决的眼神,最后抱抱拳,说了一声保重,便带人护着郑鹏向李显城的方向冲过去。
说是投石机阵地,其实就是十台轻型投石机,因为剿匪是移动作战,笨重的投石机很难搬运,只有轻便的小型投石机能用,这些小型投石机很难对坚固的于阗城造成威胁,马坚第一时间想劝唐宽放弃,可看到唐宽的眼神,明白他要干什么。
陷入包围,军心大乱的情况下,很难独善其身,肯定有人要站出来断后,这叫断臂求生,唐宽说夺回投石车阵地,其实只是一个借口,他是要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为马坚、郑鹏他们突围创造条件。
不管怎么样,一定要保护郑鹏和李显城的安全。
马坚护着郑鹏去救李显城,唐宽看了跟在自己身后的部下一眼,大声喝道:“吹号角,把本将的帅旗打出来。”
“镇守使,这,这样太危险了,还是先突围吧。”一名心腹吃了一惊,连忙劝道。
现在交战双方乱成一团,要是不动声色,还有机会冲出去,大张旗鼓虽说可以鼓舞将士们的士气,但也把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唐宽瞪了他一眼,大声吼道:“没听到本将的话吗,吹号角、打帅旗。”
很快,召集的号角吹起,那面写着“唐”字的巨大帅旗也挂了起来,在唐宽的一声令下后,直扑投石机阵地。
“兄弟们,是唐镇守使,快,跟着帅旗走。”
“杀啊,把这些番狗全杀了。”
“葛逻禄的无耻小人,老子冲出去后,一定让你们这群无耻小人后悔。”
看到巨大的帅旗,原来有些慌乱的大唐将士开始稳了下来,一个个奋勇杀敌,慢慢向帅旗的方向靠拢。
“兄弟们”黑暗中传来唐宽宏厚有力又略带沙哑的声音:“稳住,跟本将杀出重围,某保证,这场血债,定要他们十倍偿还!”
唐宽声如洪钟,说话掷地有声,犹如黑暗中的明灯,给陷进死战的大唐将士莫大的鼓舞,不少大唐将士也大声回应,士气瞬间高涨不少。
“吐蕃和葛逻禄的勇士们听着,大将军有令,捉到唐宽、马坚者官升三级,赏千金,活捉大唐羽林军千骑使李显城和郑鹏者,封千户,赏万金。”
“大将军有令,活捉唐宽、马坚。”
“大将军有令,活捉郑鹏、李显城。”
“升官发财的机会了,勇士们,杀啊。”
重赏之下必有勇士,吐蕃大将军坌达延的悬赏令一下,吐蕃士兵还有反叛的葛逻禄部众,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般,拼命追杀大唐将士。
离中心战场大约二里的一座无名山上,库罗有些激动地说:“什么?三弟也在...不,郑鹏也在这里?”
坌达延没说话,一旁的次仁兴奋地说:“没错,大唐的狗皇帝把他的族弟李显城,还有他最看重的郑鹏派到西域,这可是二条大鱼啊。”
说到这里,次仁看着一旁纠结的库罗,皮笑肉不笑地说:“对了,那个郑鹏还是少族长的结拜兄弟呢,这下可以团聚了。”
库罗看着下面乱成一团的战场,脸上出现了担忧的神色。
要是郑鹏在,郭子仪肯定也在,三人当年结拜,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犹在,没想到在战场上,兄弟要生死相搏。
犹豫了一会,库罗突然鼓起勇气,小声地说:“大将军,能不能放郑鹏一马,毕竟跟我有过结拜之交。”
坌达延盯着库罗,摇摇头说:“少族长,中原有句古话,赌场无父子,战场无兄弟,就是我们能放郑鹏一马,大唐会放吐蕃和葛逻禄一马吗?”
库罗一下子沉默了。
大唐统治西域,给附属国和羁从国很大的自治权,前提是要听从大唐的调遣,称臣纳贡,对于反叛者,向来不心软,像西征拨汗那,张孝嵩又是打压又是灭族,这些事传到朝廷,也就是不轻不痒在圣旨里训几句,让他善待友邻,体现大唐的气度,连罚俸都没有。
葛逻禄跟吐蕃走在一起,背后给大唐捅刀,按照计划,重创突施施部,偷袭龟兹重镇,要是三处都取得胜利,库罗有信心在吐蕃的帮助下,切断大唐和西域的联系,自立为王。
要是守住西域,那就是控制繁荣的丝绸之路,里面的利润,足够让所有人疯狂。
事实上,苏尔哈察劫杀大唐运输财货的车队后,葛逻禄一族已经没有退路。
库罗也想过把叔叔苏尔哈察交出去,换取大唐的谅解,可是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放弃。
毕竟是血亲,交出去有些于心不忍,此外还要顾忌大唐的态度和葛逻禄一族的未来,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就算大唐再大度,肯定不会轻轻放下,要是把叔叔那一脉全部处死或降为奴隶,葛逻禄的实力大减,没有苏尔哈察的支持,到时能不能控制伊不拉不好说,自己的地位也会受到挑战。
要是大唐暴怒之下,有可能葛逻禄一族都得遭殃,两害之下取其轻,只能跟拼一把了。
看到库罗没有再反驳,苏尔哈察知道他被说动,拍拍他的肩头说:“少族长放心,本将知道郑鹏是你的兄弟,早早吩咐勇士们不要伤害他,只能活捉不能伤其性命。”
库罗有些复杂地看了苏尔哈察一眼,勉强地说:“大将军英明。”
直到现在,库罗终于明白吐蕃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发动致命的一击,原来是为了次仁口中的“两条大鱼”。
想都不用想,一个活着的郑鹏比一个死掉的郑鹏更有价值,库罗现在可以肯定,吐蕃前面那么多动作,还忍而不发,十有**是把郑鹏引到西域。
郑鹏是在西域起家,又被李隆基视为福将,西域出了事,派他来的机会很大,就是不派郑鹏来,朝廷肯定会派重量级的人物前来,吐蕃抓到也是筹码。
厉害啊,葛逻禄已经跟吐蕃结成盟友,很多事到现在才知道,可见吐蕃在这件事上下了多少苦功。
唐军想围剿流匪,没想到被吐蕃来了反包围,特别是葛逻禄的背叛,转眼间就变得非常被动。
唐宽的帅旗一打,吸引了大量敌兵去追杀,他们想擒下唐宽领赏,也想放倒帅旗,把唐军的士气打压下去,有也唐宽的掩饰,压力大减的马坚,硬生生从吐蕃的包围中杀出一个缺口,找到李显城、郭子仪等人。
跟着李显城和郭子仪冲锋的近七百羽林军,剩下不到一百人,很多羽林军身上都有伤,郭子仪和李显城全身都是血,成了一个血人,也不知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在火光下,两人犹如地狱杀出来的死神。
“李千骑使,不要恋战,快随我杀出重围。”唐宽焦急地对李显城说。
李显城一脸不解地说:“唐镇守使,到底发生什么事?为什么这么多蕃兵,葛逻禄部也攻击我们。”
“吐蕃和葛逻禄一族已狼狈为奸,此事一言难尽,李千骑使,先突围再说吧。”
李显城和唐宽说话间,郑鹏也跟自己的部众见上面了。
“兄弟们,老大来救我们了。”
“老大来了,我们得救啦。”
“到底发生什么事?老大,都在算着人头等领军功了,那些蕃兵哪里冒出来的。”
“差点让葛逻禄的人阴了,幸好郭百骑及早提醒。”
“老大,你可来了,兄弟们中了埋伏,杜有田和萧永富都死了,死得太惨了,得为他们报仇啊。”
一众老部下看到郑鹏带人来救他们,一个个激动得热泪满眶,有些眼圈都红了。
有时候死不可怕,可怕的是被人抛弃。
郑鹏大声说:“我说过,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兄弟,兄弟们,这次算是栽了,放心,这个仇我们一定会报。”
看到郑鹏率队前来接应,大伙都很高兴,只有一个人例外。
郭子仪有些暴跳如雷地吼道:“三弟,都什么时候了,有机会就突围啊,还跑来干什么,这里可以包围圈的正中心,就怕进得来冲不出去,你还跑来干什么。”
这个郑鹏,逞什么能,武艺不精,自保能力很差,要知道战场上刀枪无眼,真伤了怎么办?
被围后,郭子仪就怕郑鹏来救,怕自己跑不了,还要把郑鹏拖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郑鹏一脸认真地说:“你是我的结拜大哥,我不能置你于绝死自己苟且偷生,也不能抛下曾经同生共死的泽袍兄弟。”
“笨蛋!”郭子仪忍不住骂道:“别以为来了就是讲情义,你突围了,我们就是战死沙场,不怕尸骸没人收拾,不怕没人给我们报仇,家里的老少也不怕没人照顾,明白吗?”
郑鹏心头一紧,动动嘴,不知说什么好,咬咬牙,有些感激地说:“大哥,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先突冲再说,冲出去,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行了吧。”
郭子仪有些余怒未消地说:“马镇守使来就行了,你凑什么热闹,还得分心保护你。”
陆进吐了一口带血的痰,驱马走到郑鹏前,大声地说:“兄弟们,我们跟着老大一起冲出去。”
马坚带生力军来了后,李显城终于可缓一口气,扭头看到被手下保护在中间的郑鹏,笑了一下:“郑千骑使,没吓倒吧?”
“脚还没软,手还有力,谢谢李千骑使关心,对了,李千骑使没事吧?”
李显城扭了扭脖子,哈哈一笑:“别看某一身是血,大多数是敌人的,刚才不小心让蕃狗偷袭,挂了一点彩,没事,不妨碍某切瓜砍菜。”
好家伙,把杀人说成切瓜砍菜,光是听听就觉得热血沸腾。
马坚焦急地说:“有什么事,突围再说,两位千骑使,跟着本将,千万不要被敌人冲散了。”
郑坚和李显城对眼一眼,很有默契地跟在的马坚后面。
马坚把手中的大刀高高举起:“儿郎们,我们被人暗算,深陷绝境,趁现在天还没亮,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杀一个够本,杀二个赚一个,不拼是死,拼还有一线生机,跟他们拼了,随某杀出去。”
说罢,马坚大吼一声,率先冲了出去,郑鹏只见刀光一闪,拦在马坚面前的一名吐蕃士兵的脑袋飞上半空,被马坚一刀斩断。
真不愧是威震西域的镇守使,猛得不像话。
“杀!”马坚的贴身卫队哪敢怠慢,连忙跟上护主。
郑鹏跟中间,算得最安全,前面马坚开路,左边有李显城、右边有郭子仪护身,后面有阿军断后,曹奉、周权、许山、陆进等人也豁出去了,一个个拼命杀敌,拼命向外面杀去。
突围的时候,并不是一条直线,有时要找敌人的薄弱点,有时又要避开敌人的大队人马,郑鹏跟在马坚,一会东一会西,一时又向后退,整个人都转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感到敌人来了一茬又一茬,身边的人,一会有人被冲散,一会又有唐军加入自己的队伍,耳边不是催促不要离队的声音就是惨叫声,眼睛充斥着红与黑二种颜色。
红是鲜血,黑是夜幕。
看着前面一**的敌人,目睹着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倒下去,郑鹏第一次觉得,原来黑夜是那样的漫长.......
629 决心
郑鹏感到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不断有人受伤倒下,最惊险的一次是郑鹏的坐骑被流矢射中倒地,郑鹏被甩摔到地上,当场摔得两眼昏花、脑袋一片空白,幸好阿军、郭子仪、陆进、曹奉等人舍命相救,快要冲出包围圈的马坚毅然调转马头,这才救了郑鹏一命。
性命暂时保住了,可是险情还没有解除,郑鹏只能跟着大队左冲右突。
郑鹏有心帮忙,可众人都怕他出事,连刀都不许用,只能用长矛远远捅刺几下,要不就是用弓箭远远杀敌。
不知经过多少次突围、战斗,快到天亮时,大部分被冲散,也找不到马坚,不知他是突围出去还是倒在战场。
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而敌人越来越多,迫于无奈下,李显城带着的羽林军余部和一部分冲散的唐兵冲上一座山的山顶,利用地势阻止敌人。
看到郑鹏一行逃山顶,敌人也不再进攻,在山下把山团团围住。
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不少人直接躺在地上不想动。
李显城没有闲着,现在他的官职最高,来不及休息,马上安排各种事项:
“蔡中,你清点人数。”
“这里有兄弟受伤了,来二人帮忙包扎。”
“洪仲明,你带一队人守着,有情况马上汇报。”
李显城有条不紊地调动人手,而郑鹏倚在一块石头上闭目养神。
太累了,又是逃跑又是战斗,不仅体力有些透支,心还累。
“郑鹏,你没事吧?”李显城开口问道。
郑鹏头也抬地说:“死不了,你的伤没事吧?”
“就是破了一个口子,刚有白酒擦了。”李显城一边说,一边坐在郑鹏的身边。
作为突围的尖兵兼主力,李显城把自己的横刀都砍折了,刚才一直紧绷着没注意,现在一放松,感到自己的手很酸痛得抬不起来。
坐下后,李显城从贴身侍卫处接过水和食物,狼吞虎咽填了一下肚子,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什么,竟然一个人哈哈傻笑起来。
郑鹏惊讶地说:“李千骑使,你没事吧?”
可怜的孩子,不是被变故吓着吧。
李显城收起笑容,有些自嘲地说:“可笑啊,我们还想着比谁杀敌立功多呢,现在都成了丧家之犬。”
“有太多想不到了。”郑鹏苦笑地说。
没想到吐蕃会突然出兵发难,没想到葛逻禄会背叛,更没想到所谓流匪扰边,其实就是吐蕃和葛逻禄的一场阴谋。
这时天边露出一丝鱼肚白,李显城有些感叹地说:“很久没看到日出,这里的日出真是很特别,很漂亮,没想到死之前,还可以看到这么漂亮的景像。”
郑鹏连忙劝道:“李千骑使,不要灰心,这里出了事,很快有人来救我们的。”
“不会。”李显城摇摇头说:“葛逻禄突然背叛,这件事肯定没那么简单,相信不止这里,西域其它地方也会受到葛逻族的攻击,背后捅刀,大唐在西域的根基有没有动摇,现在还不好说,但元伤肯定得大伤,除了葛逻禄,相信还会有其它势力跟随葛逻禄造反,西域自顾不及,短时间内不会有援兵。”
长长地喘了一口气,李显城补充道:“我们剩下的人,包括伤兵在内还不到一百,山下围攻的蕃兵不会少于二千人,看到我们逃不掉,不愿付出太多的伤亡,也有可能想抓俘虏,这才没在夜里强攻,等到天一亮,敌人就会攻上山,无论如何,他们都会在大唐的援军到来之前,解决我们。”
说到这里,李显城突然站起来,一脸严肃地说:“大唐的军人,只有站着死的,没有跪着生的,特别是羽林军,羽林军是天子亲军,代表着陛下的颜面。”
李显城用眼光扫视了一下在场的羽林军,一脸狰狞地说:“哪个敢降的,本千骑使把他就地正法,就侥幸逃脱,也必定连累家人,尔等最好想清楚。”
“李千骑使放心,我们宁死不降。”
“就是,跟他们拼了。”
“哪个敢投降,就是乌龟王八。”
“突围时杀了那么多,早就赚了。”
“怕什么,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众人纷纷表态宁死不降,李显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对李显城来说,可以接受战败、战死,但绝不能接受被俘,用他的话来说,荣誉高于一切。
这时心腹蔡中汇报:“报,羽林军剩余六十九人,其余兄弟部队失散人员二十三人,合计九十二人,其中轻伤二十八,重伤二人。”
李显城挥挥手说:“把人分成二班,轮番值勤。”
蔡中应了一声,马上去安排。
汇报的时候,陆进也在小声跟郑鹏汇报:“老大,刚才查了一遍,六十九人中,有四十九人是我们猛虎营的,曹奉、周权、许山、钱二宝这些老伙计大多都在,许山伤得有点重,小医仙给他上过药了,张平他们几个,有兄弟看到他们是跟着安西镇守使马坚一起的,活命的机会很大,陈风、杨如虎他们运气不好....战死了。”
“他们是先走一步,看样子,兄弟们很快可以在泉下团聚。”陆进苦笑地说。
郑鹏拍拍他肩膀说:“不怕,路上有伴。”
有老兵带着就是不同,生存性比猛狼营高多了。
“怕什么,这辈子跟着老大,早就名利双收,值了。”陆进有些豁达地说。
这话倒是发自真心,跟着郑鹏,取得别人奋斗一辈子都得不到的成就。
“你们先退下,某有话跟郑千骑使说。”李显城安排好轮值的事,走到郑鹏面前,突然开口道。
陆进和阿军有些疑惑地看着李显城,眼里有些犹豫,不知退还是不退。
主要不知李显城要干什么。
郑鹏开口说:“你们先退下,我跟李千骑使说几句。”
等到众人都退下后,郑鹏对李显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要商量的。
李显城左右看了一下,很快说道:“郑鹏,某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听到,羽林军代表天子颜面,宁死不降”郑鹏苦笑地说:“放心,我虽说是一个文官,不像李千骑使那样勇猛,但气节二字还是知道的。”
630 劝降
李显城摇摇头:“郑鹏,某很认真地说,刚才那番话,你就当没听见到。”
“没听见?什么意思?”
“你可以例外。”
“例外?李千骑使,你到底要说什么?”郑鹏吃惊得眼眼都睁大了。
李显城凑近郑鹏,语气平静地说:“离京时,陛下给的最后一道密旨,就是无论如何都要保你平安,因为你在大唐的地位无人可替代,事态紧急,你可以被俘,到时陛下会换虏或支付赎金的方式把你救回。”
好像怕郑鹏不相信,李显城继续说:“两位赫赫有名的镇守使,在那种条件下没有第一时间突围,一个挂帅旗吸引兵力,一个陪你去救某,中途还二次调转马头接应你,不是他们不肯放弃被围的将士,而是他们都收到陛下保你周全的密旨。”
郑鹏坐在地上,一时内心百感交集。
参与围剿唐军只有一万多人,就是全军覆没,西域随时还可以征集超过十万精兵,放弃这一万多人,回去也可以帮忙稳定局势,都说两害之下取其轻,可唐宽和马怪却选择救人,特别是马坚,突围时还派自己近身卫队来保护郑鹏。
一时间,郑鹏的内心开始沉重起来。
郑鹏犹豫了一下,最后一脸倔强地说:“李千骑使,我说过,战场上不会抛弃自己的兄弟,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
“你不怕死?”
“怕?但我更怕无颜活在这个世上。”
唐宽不顾自身安危,挂帅旗吸引蕃兵,马坚作为赫赫有名有镇守使,亲自带兵冲锋陷阵为自己开路,中途二次调转马头回来救自己,阿军、郭子仪、陆进等人拼命保护自己,特别是许山,就是替自己挡刀受的伤,要是郑键时刻抛弃兄弟,一个人苟且偷生,还真做不到。
李显城有些意外,看着郑鹏倔强的眼睛,最后轻轻拍拍郑鹏的肩膀,转身走了。
“三弟,姓李的说什么?”李显城一走,郭子仪走过来问道。
越是绝境,人心越叵测,郭子仪就怕郑鹏被李显城坑。
郑鹏呵呵一笑:“没什么,就是商量怎么突围,大哥,你觉得可能吗?”
“非常困难。”郭子仪把手里的望远镜递给郑鹏:“你看看就知道了。”
这时一缕阳光从云朵中照射下来,正好照在那支黄铜镜身上,折射出一道绚丽的光芒,光芒落在郭子仪那张坚毅的脸上,显得那么高大、威猛。
然而,郑鹏却看到郭子仪脸上为国捐躯的意志。
“大哥,把你拖累了。”郑鹏接过望远镜,突然有些感触地说。
要不是自己,郭子仪也许按照历史的轨迹,走上属于自己的名将之路,成为名垂千古的一代将才,可是,只怕天妨英才,一代将星还没有升起就要陨落在这座无名山上。
郭子仪看了郑鹏一眼,没好气地说:“说什么呢,要是怕死,某就从军了,战死沙场是军人的宿命,三弟,什么都不要说,这辈子能跟你结成兄弟,值了。”
二人很有默契地击了一下掌,一切尽在不言中。
郑鹏拿过望远镜,向下山望去,很快脸色都变了:蕃兵虽说没有攻山,可他们也没有闲着,只见山脚下面布了很多拒马、拦马索、陷马坑。
这是断唐军突围的退路。
不用骑马杀敌,战斗力减了一半都不止,敌众我寡,一冲下山就会被围,就是运气好,冲破敌人的包围圈,在茫茫野外,二条腿肯定跑不过四条腿,肯定逃不过敌人的追杀。
“真是看得起我们,弄了这么大的阵式。”郑鹏苦笑地说。
郭子仪点点头说:“那当然,我们可是天子亲军,没点阵仗和代价拿想下我们,没门,咦,放信号了。”
郑鹏抬头一看,只见一条烟柱冲天而起,天一亮,李显城就让人找柴火放信号,通知友军自己所在的位置。
大唐在西域经营那么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代取。
就当郑鹏对援军有所期待时,突然有人大声叫道:“你们看,东边山头有烟起。”
“真是,你们,对面那个山头有烟。”
“北面和南方也有烟起,都被围到一起了?”
“天啊,怎么那么多狼烟的,该死的蕃狗,他们就是故意扰乱视线,不让救兵来救我们。”
郑鹏和郭子仪相互望了一眼,彼此眼内都有忧虑的神色。
吐蕃人动作越多,说明他们要的越多。
曹奉突然说:“老大,你看,下面有动静了。”
郑鹏向下一看,只见一名舞着吐蕃旗帜的蕃人慢慢从阵地走出来,走到阵地后,又在众目睽睽下把弯刀和弓箭扔在地上,以示自己没有恶意。
“山上的人不要放箭,我是来喊话的。”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那人一边走一边大声叫着。
刚走进弓箭的射程,一支劲箭直插他面前约三尺的地位,李显城声如洪钟地说:“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越过此箭,杀!”
那名吐蕃人大声说:“我要跟你们官职最大的人说话。”
“某便是。”
“在下是吐蕃千户多尔扎,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李显城大声地说:“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羽林军千骑使李显城是也。”
“糟糕,李显城把自己的身暴露了。”郑鹏闻言差点吐血。
太实诚了吧,别人问什么就答什么,要知吐蕃就想抓大鱼呢。
郭子仪小声地说:“话不是这样说,昨晚被围攻时,蕃人就叫嚷要活捉三弟和李千骑使,肯定知道你们二人入西域的事,手里也肯定有你们二人的画像,反正是逃不了,李千骑使明白这个道理,干脆就光明磊落地承认。”
此时,吐蕃的营帐内,一名百户兴奋地说:“千户长,成了,咱们还真捞着大鱼了,是李显城,他可是羽林军千骑使,还是皇族呢。”
次仁一拳击中桌子上,面带喜色地说:“好,太好了,李显城这条大鱼在,说明羽林军余孽也在,说不定郑鹏那条大鱼也在,传令下去,只能活捉,都不要下死手。”
“明白了,千户长。”
看着山上被困的唐兵,次仁眼里露出贪婪的神色,忍不住用舌头舔了一下嘴唇。
631 言志
多尔扎大声地说:“原来是羽林军的李千骑使,据说李千骑使是羽林军第一勇士,在下仰慕久矣,失敬,失敬。”
“废话少说,有话快讲,有屁就放。”李显城有些不耐烦地说。
羽林军第一勇士不假,可这话从多尔扎的嘴里说出来,有一种调侃的味道,李显城听到心里不舒服,再说多尔扎要做什么也能猜到。
“爽快!”多尔扎拍着手说:“李千骑使,你们的处境,相信不用在下提醒,我们大将军说了,只要诸位投降,保证一个不杀,若不然,山上的唐军,无一能幸免。”
“一个不杀?说话算话?你一个小千户,好像没这份量吧”李显城大声地问道。
看到劝降有戏,多尔扎马上说:“没错,在下职低言微,不过这话大将军坌达延亲自说的,坌达延大将军向来说一不二。”
“是吗?”李显城有些犹豫地说:“在吐蕃,是赞普大,还是大将军大?”
“赞普是吐蕃之主,当然是赞普大。”
“哦,要是坌达延大将军同意不杀我们,而赞普不同意,那我们不是危险了吗?”
多尔扎马上说:“赞普也承诺过,只要诸位放下武器投降,保证一个也不杀。”
“真的?你们赞普说话算话吗?”
“当然算话,用你们大唐的话来说,赞普是吐蕃的国君,君无戏言嘛。”多尔扎拍着胸口说。
赞普有没有说过,对多尔扎来说不重要,重要是把人劝降就是大功一件,至于投降后这伙唐军是生是死,多尔扎一点也不在乎。
“是吗?”李显城哈哈一笑,然后把声音提高了八度:“吐蕃赞普向大唐称臣,说永世不对大唐用兵,看看你们站在什么地方,做的又是什么事,这叫君无戏言?你们赞普说的一套,做的又是一套,亏他说出这种话,简直言而有信,亏你还敢在这里说他言而有信,多尔扎,你这是在说笑话吗?
话音一落,多尔扎面色有些尴尬,接着面色开始就变得狰狞。
山上的唐军忍不住哈哈大笑,郑鹏和陆进都笑得直揉肚子。
听到李显城一本正经跟多尔扎确认,郑鹏还以为李显城怂了,想保命,没想到他绕了一圈,把吐蕃赞普都骂了。
一个严肃的人,突然变得幽默,效果还真不错。
郭子仪大声地说:“兄弟们,千万别信他的话,吐蕃是苦寒之地,他们年年越境打草谷,不是他们喜欢抢掠,而是他们不抢就活不下去,每年都有很多吐蕃的百姓冷死、饿死,要是被俘就是做奴隶,你们可以想想,他们的百姓都活不下去,奴隶能好到哪里,肯定过得猪狗不如。”
“对”陆进附和道:“据说被抓到吐蕃的人,三个月不到就被折磨死一半,剩下九个月又死一大半,一年间死十之七八,活下来的人,也是过得猪狗不如,有意思吗?反正某是宁死不降。”
“对,宁死不降。”
“跟他们拼了。”
“谁会放着英雄不做去做猪狗?”
“就是,要是在吐蕃做猪狗的消息被大唐的细作传回去,家人都抬不起头。”
山上的唐军纷纷表态,绝不当俘虏。
多尔扎突然长长松了一口气,继续大声喊道:“李千骑使,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吗?”
李显城硬气地说:“说对了,某敬酒喝得太多,现在想换换口味,想尝尝罚酒什么味道,滚吧,有什么本事尽管使来。”
“好,看你还嘴硬到什么时候。”多尔扎知道多说无益,搁下一句狠话便灰溜溜地跑了。
回到营帐,多尔扎马上恭恭敬敬地说:“次仁千户,惭愧,不能劝降他们。”
虽说同是千户,不过次仁是实封,管辖的不止千户,多尔扎的是虚封,只有三百多户,次仁的地位要高很多,最重要次仁还有一个做大将军的老子。
这次骚扰行动到目前为止,可以说达到了目的,凭功劳次仁晋升万户不是问题,多尔扎对次仁表达了足够的尊重。
甚至还有三分讨好。
次仁冷笑道:“要是这些人这么容易招降,本千户就不会跑到这里了。”
“是,是”多尔扎主动请缨:“次仁千户,山上的唐军余孽对赞普和大将军不敬,我愿意亲自带队,把他们都扫平。”
“扫平?”次仁摆摆手说:“刚才多尔扎千户不在这里,帕巴,你把本千户的决定跟多尔扎千户说一下。”
帕巴应了一声,马上一脸认真地说:“多尔扎千户,上面的意思是生擒,绝不能要了他们的性命,他们活着比死掉值钱太多了。”
“生擒?全部?”
“没错,尽可能全部生擒,因为怕不小心杀错人,唐军很狡猾,经常有将军乔装成小兵逃命的。”
多尔扎有些不解地说:“这,这不好吧,次仁千户,上面的可是羽林军,那可是大唐狗皇帝的亲军,据说能进羽林军的人都是精锐中的精锐,看他们有同归于尽的意思,只擒不杀,勇士们的伤亡会很重的。”
次仁拍拍多尔扎的肩膀,开口解释道:“知道为什么要扮流匪,就是大将军也亲自指挥吗?”
“不是很清楚。”多尔扎很老实地答道。
“跟你说实话吧,就是为了一个人,而这个人极有可能就在山上,要是不小心把他弄死,一切就等于前功尽弃,明白吗?”次仁一脸正色地说。
多尔扎有些惊讶地说:“明...明白了。”
“明白就好”次仁坐回凳子,翘起二郎腿慢悠悠地说:“多尔扎主动请战,不错,那请多尔扎千户率人攻山吧。”
“好,我马上就去,看他们还嚣张不嚣张。”多尔扎马表态。
看到多扎尔转身要走出营帐地,次仁在后面大声吩咐:“做做样子,消耗他们的箭支和体力就行。”
现在冲上去生擒,就是得手伤亡也大,吐蕃和葛逻禄在班公错取得辉煌的战果,再加上葛逻禄在背后捅刀,说不定已经拿下了龟兹重镇,无论怎么样,短时间内大唐没有能力来救人,次仁想做的,就是把这里围起来,等唐军山穷水尽、最好是饿得全身无力时再进攻,不仅胜算大,伤亡肯定也小很多。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