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四章 母亲大人,天好黑
秀保虽然猜得到这是大野治长向津田信成示好的书信,可是看到密信内容的那一刻还是唏嘘不已。
“十五万石,他以为野菜或者咸鱼么,怎能说给就给,真把丰臣家的藏入地全当成他大野家的不成?!”秀保一边气呼呼地骂着,一边将密信交予众家臣穿越。
“好大的口气,他大野治长也就不到两万石知行,竟敢许诺给津田家十五万,哼,为了除掉主公,看来还真是不择手段啊。”藤堂高虎带头说道,其他家臣见状,也开始肆无忌惮地辱骂大野治长,骂到兴头上还不忘给跪在地上的中山广弘来两脚,可怜这厮本就满身是伤,这下索性晕厥过去,好在武士们取来两桶冰水,给他来了个透心凉,这才又起死回生。
“右府饶命,外臣只不过是奉命传话,这事真的和外臣没有半点关系啊。”中山广弘一个劲地朝秀保磕头,不一会功夫额头上便已经是血迹斑斑。
“现在还不是杀你的时候,”秀保命武士将中山广弘架起,走到他跟前,阴笑着说道:“在下想托你带个口信给长门守,不知可否愿意?”
“口信?愿意!愿意!”中山广弘兴奋地连连点头,以至于将脸上的鲜血甩了秀保一身,他明白,这句话意味着自己可以活着返回御牧城,只要能活着回去,还有什么比活着更让人兴奋的呢。
“那你听好了,”秀保抽出手绢擦了擦身上的血渍,和气地说道:“告诉长门守,我将派遣四百名霸王备装扮成他的军势进驻大和桥,至于总大将嘛,还是由他担当,不过我身后的这名后藤又兵卫将会随军出征。”
“您是说,让我家主公率领您的军队进入大阪?”中山广弘瞬时明白了。秀保是想将计就计,通过津田信成的手不费一刀一枪进入大阪。这可是非常阴毒的计谋,一旦出现纰漏,非但进不了城,兴许连津田的小命也要丢进去啊。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万万不可,我家主公生性怯懦,恐怕难以担当这样重要的角色,还望右府体谅。”
“哦,生性怯懦?那他怎敢答应大野修理与我为敌?!好了。我也不让他白白冒险,你告诉他,只要他听我的安排,事成之后,我会从南伊势抽出十八万石知行赏赐给他,除此之外,我还会给予你,中田大人两万石知行,如果你担当家老管理领地不便。我还可以将知行转换为等价的米粮或者金银,总之,绝不会亏待津田家。”
“二十万石的封地啊!”中山广弘瞪大眼睛,张大嘴巴。既惊又喜地瞪着秀保,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若非一旁的小宫山晴胜对他屁股一记猛踹,这种状态还真不知要持续多久。
“怎么。嫌少?”秀保一脸冷漠地问道。
“没,没有,外臣绝无此意。”中山广弘哆嗦着拜下身去。陪着笑脸,恬不知耻地奉承道:“右府真不愧是天下的脊梁,出手就是豪爽,您放心,外臣回去一定能说服主公答应您的要求,只是不知您那四百名军势何时进入御牧城?”
“就是现在,立刻。”秀保招呼来上泉泰纲,镇定地吩咐道:“你立即率领郡山城北门的四百霸王备随中山大人返回御牧城,内城的守备就暂时交给景吉(疋田壹岐守景吉,上泉泰纲的师兄)吧。”
紧接着,秀保又让后藤基次靠近些,对他耳语道:“这次前往御牧城,你该知道怎么对长门守说吧?”
后藤基次点了点头:“哪怕是提出五十万的奖赏,臣也会答应,除非他想入主大阪当关白。”
“没错,”秀保满意地点了点头,笑嘻嘻地说道:“他要什么你都尽量答应,总之让他愿意带领霸王备前往大阪,至于到时候是不是会给他,那还不是本家说的算。”
“臣也是这个意思。”后藤基次忍俊不禁,瞥了眼跪在地上的中山广弘,咳了咳嗓子,故作郑重地朝秀保鞠躬道:“臣定当竭尽全力辅佐长门守。”
“嗯,一定要保护津田殿下的安全,好了,趁着天还没亮,汝等快随中山大人出发吧,记住,要及时和我保持联系。”说完,秀保招呼小姓搬来一小箱天正大判,当着中山广弘的面抬到马车上,微笑道:“中山大人此番受苦了,这点金子权当是在下赔罪吧,还望你回御牧城后能多替我劝劝长门守啊。”
望着一箱子沉甸甸的大判,中山广弘忍不住擦了擦口水,心中犹如万朵菊花瞬间绽放,笑容无比灿烂地回答道:“右府哪里的话,都是外臣先前得罪了您才遭此不测,这全是外臣的错,您和诸位大人无需介怀。”
“你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尽管心中无限鄙视眼前这位中山广弘,可秀保还是要装作很是关怀的样子,悉心吩咐上泉泰纲和后藤基次要护送他安全返回御牧城。
送走了中山广弘,秀保与家臣们再次回到殿内,商讨接下来该如何应对,与此同时,大阪城内也不平静,一场突如其来的事故让包括大野治长在内的所有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虽说本丸已被占领,可淀姬仍然坚持最后的底线,誓死不交出秀赖,让他年纪轻轻便承担谋害自己后见的罪名。尽管对外面的争斗知之甚少,可淀姬明白,秀保绝不会是那种意图夺取秀赖天下的权臣——至少现在还不是,而自己曾经宠爱倍加的大野治长,则是秀赖和她最大的威胁。
抚摸着自己淤青的额头,布满咬痕的脖颈和胸口,淀姬费力地坐起身,呆滞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门口,耳边回荡起方才门外武士的对话:
“昨晚修理还真是威猛,愣是折腾了一个小时才肯出来。”
“可不是么,想必那贱妇也是欲仙欲死吧,毕竟太阁年老体衰,满足不了她,好不容易遇到修理这样的精壮男子,岂能不尽情享受?”
“你这就说错了,听说太阁还没死她便和修理勾搭上了,说不定秀赖少主真的不是太阁的子嗣呢。”
“嘘,这可不能乱说,小心被里面那位听到。”
“怕什么,以后天下都是修理的,她承认了岂不是可以一家团圆了哈哈哈……”
“我真的是贱妇么?”此刻,淀姬感觉自己已经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完全没有回头路可走。“修理胜了,我只能作为他的姘妇苟活;修理输了,我也摆脱不了贱妇的骂名,这世上恐怕再也容不下茶茶了。”
“母亲大人……”正当淀姬万念俱灰,准备一死了时,一个微弱而又熟悉的声音传到了她的耳中,“母亲大人,秀赖好冷……”
“秀赖,是秀赖!”淀姬赶忙穿好衣服,爬到秀赖身边,将他落入怀中,顿时一股凉气传递到了淀姬身上,秀赖的小手死死拽住淀姬的衣襟,痛苦地呢喃道:“母亲大人,秀赖好冷,天好黑,秀赖害怕。”
“乖,秀赖别怕,母亲大人在呢,在母亲怀里一会就暖和了。”淀姬只觉两行热泪顺着眼角流下,瞬间殷湿了秀赖的肩膀。的确,现在的淀姬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可为了秀赖,她也万万不能轻生。
“母亲大人,天好黑啊,让阿万把烛台拿来行么?”秀赖紧紧依偎在淀姬怀中,哭咽着哀求道。
“天好黑?”淀姬往窗外望了望,虽说尚未完全天亮,可东方已露出了鱼肚白,纵然阳光还不耀眼,却还是看得清窗美丽的雪景的,难道……
“秀赖,看得清母亲的脸么?”淀姬赶忙抬起秀赖的头,将自己的脸努力往前靠了靠。
“天好黑,秀赖什么也看不见。”秀赖摇了摇头,再次投入淀姬的怀中,撒娇道:“秀赖怕黑,母亲能把灯点亮么?”
这一刻,淀姬只觉头皮发麻,脑海中一片漆黑,终于,心中那好不容易支撑起来的希望在这转瞬间粉身碎骨,灰飞烟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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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五章 使者抵樱
“大野治长,你给我过来!”淀姬抱起秀赖,发疯似的捶打着纸门,嗓音沙哑却极为刺耳,瞬时将门外负昏昏欲睡的武士吓得不轻。
“夫人有何事告诉臣下便是。”一名武士打着哈欠隔着门对淀姬回复道。
“我要见大野治长,把他给我找来!”淀姬并不搭理武士,一个劲地吼着大野治长的名字,这声音响彻天守,甚至连本丸外的士兵也能听清一二,越来越多的武士和足轻伸长脖子想一探究竟,见此情况,负责看守的武士没办法,只好派人将大野治长请了过来。
在此之前,大野治长刚刚和前田利长吵了一架,原因无二,就是利长承诺的三百军势到现在都每个踪影,眼看天就要亮了,派往郡山城的使者业已出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横山长知大中午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浩浩荡荡开进大阪城吧,若真是如此,刺杀秀保可就前功尽弃了。
其实前田利长也有自己的苦衷,自从昨天清晨接到过横山长知的密信,说是大军已经抵达高槻城后,就再也没收到横山的消息,整支军队就这么和他断绝了联系,尽管连夜派人沿着高槻街道向北搜索,可两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没有半点消息,这一异常情况让他感到莫名的惊恐,不过为了稳定军心,他还是留在了本丸,至于大野治长,则将二之丸和三之丸的一部分军势调到了北门驻守,生怕出现什么意外(高槻城位于大阪北方)。
本就心情不佳的大野治长,此刻又被淀姬呼来唤去,心中的愤懑和抑郁可想而知,未等武士通报,他便一把推开纸门,大步流星地走到淀姬面前,蹲下身子。一脸阴险地问道:“夫人找我何事,是不是昨晚伺候得不够尽兴,今天想再让治长服侍一下?”说着,大野治长便伸手去撕淀姬的衣襟。
可他没料到,此时的淀姬就如同受伤的老虎,看似虚弱却暗藏杀机,大野治长刚触及她的肌肤,淀姬便伸出五指狠狠掐住他的手腕,在大野治长的尖叫声中,鲜血顺着指甲的缝隙流了出来。顿时殷红了大野的衣袖。
“贱妇,快给我松手!”大野治长一巴掌拍在淀姬的脸上,力道之重绝不亚于拳头,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淀姬并未因此松手,反而加大了力度,更用她那双愤恨而又充满怒火的眼睛死死盯着大野治长。
“你疯了呢?!”大野治长痛得哇哇直叫,门外武士见状本想冲进来阻止淀姬,却被领头的武士拦着了:“这是修理和夫人的事。吾等切莫插手,她毕竟是少主的生母,若是做出什么不敬的事情,今后恐怕要被清算呐。”
不愧是领头武士。三言两语便把其中的利害关系说了个明白,那些没头没脑的武士这才恍然大悟,立马收住了脚步,悄悄退回门外。关上了茶室的纸门。
“我是疯了,”淀姬睚眦毕露,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把秀赖害成这样。我要你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秀赖,秀赖怎么了?”大野治长忍痛朝秀赖望去,只见他蜷缩在淀姬怀中,像极了受伤的雏鸟,惹人怜悯而又无能为力。
“母亲大人,是大野修理来了么?”秀赖努力瞪大双眼,环顾四周后垂下了头:“天好黑,秀赖看不见。”
“看不见?难道说?!”大野治长欲言又止,张着嘴巴却半晌说不出话,惊讶、恐惧、绝望,各种情绪如同海浪般一波接着一波向大野的心头涌来,此刻,他感觉到了制定刺杀秀保计划时都不曾有过的紧张,他明白,如果秀赖的世界一直“黑”下去,那么,不管他成功与否,自己都是死路一条。
“快,快把秀赖交给我!”大野治长伸手便将秀赖拽到了自己身边。
“你想对秀赖怎样?!”淀姬试图夺回秀赖,却被大野治长推到一旁,只见他惊慌失措地说道:“秀赖一定会没事的,我这就带他去找医师,他,他一定会没事的!你,你个妖妇,给我好生在此待着,千万别再给我添麻烦,否则,让你去给太阁陪葬!”说完,大野治长便抱起秀赖离开了茶室,淀姬起身追到门口,却被武士们拦了下来,任由她百般请求,却丝毫打动不了这些铁石心肠,没办法,只好退回屋内,在绝望中等待秀赖的消息。
走出天守,大野治长立即命大野治胤将秀赖带离本丸,前往惣构寻找医师治疗,他自己则返回御殿,安抚众人,顺便看看派往高槻城的使番是否回来。
在这个紧要关头,他并没有将秀赖的事情公之于众,对于前田利长的追问,他也只是说这是淀姬恼羞成怒,试图逃出天守的伎俩,现在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只等晚上秀保率家眷赶来大阪,大事可成矣。
大阪到郡山的距离与浦东到常熟大致相当,今天坐高铁只需几十分钟的事情,在那时却要耗费大半天,若非堀野幸澄腿脚利索,兴许下午才能抵达郡山城。
迎着凛冽的寒风,堀野幸澄骑马走在宽阔的街道上,两旁种满樱树,店铺林立,商贾云集,因为即将过年,许多艺人和商贩不顾严寒来到号称“近畿四大名城”之一的郡山城表演或者兜售商品,大街上熙熙攘攘,男女老少比肩接踵,南北货物,海外珍玩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堀野幸澄常年奔波于大阪和京都之间,自以为京都才是天下最繁华的都市,此番来到郡山,却对自己的妄言有些后悔了:“说是山城,可丝毫不逊于京都和大阪啊,看来右府还真是有一手。”
就在这啧啧赞叹和惊讶中,堀野幸澄终于抵达了本丸东面的外濠,经守门武士的带领,他先后经过玄武郭、法印郭进入追手门,在毘沙门曲轮下马后渡过极乐桥,在小宫山晴胜的引领下由南门进入本丸,于廊下交出佩刀后进入“昭君之间”(迎接大阪使者的房间),等待秀保的接见。
这一路上不论是城下町还是居城内,樱树竟然随处可见,由于郡山的气候适宜樱树生长,秀保便因地制宜,鼓励百姓和家臣种植樱树,不到两年时间,这座城池就一举超过京都和姬路,成为天下最佳赏樱之所,因此,郡山城便有了“樱城”的雅号,往来商贾,各地大名,甚至京城的公卿,也都开始用“樱”作为郡山的简称,秀保相信,再过几年,这里就能成为和京都并称“樱洛”的天下数一数二的大都市。
听闻堀野幸澄前来,秀保特地拜访了正在二之丸休息的速水守久,在得知他是攻占本丸的先锋堀野幸次的弟弟后,便有了主意。过了约莫一刻钟,他才姗姗抵达昭君之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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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六章 大野的命门
但见秀保于正席上首稳稳坐下,堀野幸澄立即双拳点地,重重地叩首行礼:“外臣堀野四郎幸澄拜见右府殿下。”
“嗯?是堀野家的四公子吧,起来说话吧。”秀保语气平缓地招呼道。
堀野幸澄一听,顿时有些好奇:“殿下听说过堀野家?”
“前段日子速水甲斐守造访郡山时曾和在下提过。”秀保一脸随意低回答道:“他告诉在下,说你们兄弟四人全都在大阪城内为少主和夫人效力,你的大哥和三哥乃是郡左马头依仗的护旗马廻,而你和二哥则是加入七手组成为中岛式部麾下得力干将,这番成就可不是说忘就忘的。”
秀保事前并不知道堀野四兄弟早已反目成仇,他之所以这么说,是想暗示堀野幸澄,表明自己与七手组的笔头关系紧密,并非对大阪城内的事情一无所知,同时,还是希望通过这番夸赞,能拉近与堀野的关系,尽可能低从他口中获取些有用的信息。
不过堀野幸澄却非这么想,向来以中岛麾下“智多星”自居的他,竟然将这句话当成是秀保对自己的暗示:“为何无缘无故提及甲斐守,甲斐守又为何会提起自己和三位兄长?‘为夫人和少主效力’是何意思?‘这番成就’又指的是什么,难不成是暗示我和二哥攻打本丸一事?‘不是说忘就忘的’…他是在威胁我么?”
堀野幸澄越想越觉得可怕,双眼不敢直视秀保,大冬天的脑门上却一个劲地出着冷汗,所谓“做贼心虚”,恐怕指的就是这般表现吧。
虽说秀保早些时候便从中山广弘口中得知,大野治长会派人假借淀姬的名义邀请自己提前前往大阪,可他没想到使者竟是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况且自己并未做什么过激的举动。他这番表现究竟是为了哪般?
“堀野大人,”秀保咳嗽了一下,严肃地说道:“远道而来不知所谓何事,难道少主和夫人有什么急事么?”
“少主?夫人?急事?!”堀野幸澄汗如雨下,“难道他已经知道少主和夫人的事了?”他忍不住揩了揩额头上的汗水,浑身颤抖着一言不发。
“堀野幸澄,大阪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望着眼前这扭扭捏捏的少年,秀保终于憋不住了,用低沉的嗓音怒吼道。
“殿、殿下饶命!”
让众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被秀保这么一吓。堀野幸澄顿时像一团烂泥般瘫伏在地,颤抖着身躯,一个劲地磕头请求秀保的原谅。
“说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秀保虽是惊讶,却也乐得就坡下驴,倒想听听眼前这名少年究竟知道多少机密。
堀野幸澄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不过造成这一切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本来毛遂自荐。主动争取担当使者的他,这一路上却一直是惴惴不安,特别是进入郡山城,看到秀保拥有如此庞大的实力后。他对大野治长逐渐丧失信心,再经过秀保这般引人遐想的询问,终于,他把自己给击垮了。活命已经取代立功,成为他目前最大的渴望。
基于此,堀野幸澄一字不落地将自己知道和盘托出。不仅包括参与行动的主要人员、攻打本丸的具体细节,就连大阪内外的排兵布阵、人员驻防,他也是努力回忆起来告诉秀保,生怕胶袋不完全而遭杀身之祸。
就在他竹筒倒豆子般干净利索地讲述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时,在座的众人或惊,或怒,或恐惧,或叹息,有的叫嚣着攻打大阪,有的却劝秀保从长计议,总之,整个房间乱作一团,唯有藤堂高虎在旁坐着一言不发,悠悠地品着秀保赏赐的冻顶乌龙,据说是占据台湾的红夷所贡。
这与现场气氛格格不入的一幕自是被秀保发觉,他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之后微笑着向藤堂高虎询问道:“看来你又有好主意了?”
藤堂高虎见众人都满怀期待地望着自己,便徐徐放下茶盏,笑着反问道:“主公自己可有想法了?”
秀保摇了摇头:“感觉很棘手啊,你说我是去呢还是不去呢?”
“论打仗本家可不曾怕过任何人,在朝鲜时即便面对明军,也不会主动退缩。但是,大阪和朝鲜不一样,那里是天下的中枢,太阁去世仅半年便擅动刀戈,即便取胜,恐怕主公后见之位也会不保。”
“那你的意思是躲在郡山,任由修理和少将挟持少主?”秀保对藤堂高虎的似乎不太满意,自己毕竟是秀赖的后见,如果任由事态恶化,到时候还是免不了引咎辞职,这和出兵大阪又有何异。
藤堂高虎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如今大阪城内真正愿意为大野治长卖命的军士只有青木、中岛手中的三千人,这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并不愿意与本家为敌;除此之外,三田城的山崎家盛、御牧城的津田信成也能掌握一部分兵力,当然御牧城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最后,便是前田家的三百精锐,他们可是狠角色,不仅代表的是前田家,而且是越中少将得以主导整个过程的重要砝码,试想一下,若是他们不参与起事,少将受人质疑不说,恐怕在大阪的地位也要大打折扣了。因此,主公当务之急并非率兵攻城,而是想办法将这三股势力逐个击破,当然,冲突是难免的,可最好还是避免发生在大阪内。”
“避免在大阪内?你的意思是将他们引出城来?”秀保对藤堂高虎的这个设想将信将疑,“大野治长再怎么蠢也不会舍弃坚城不用,选择在野外与我交战吧?”
“这又不是不可能,”藤堂高虎微微一笑,略有些得意地回答道:“只要抓住他的命门,就不愁他不出来。主公,听说过‘东玉入道’么?”
秀保摇了摇头:“那是何人,听上去是什么人的法号。”
“新庄东玉入道直忠,又称新庄东玉,是我在朝鲜作战时结交的好友,虽说已经出家,可还是经常来臣下府中做客。”藤堂高虎解释道。
秀保并未觉得此人有何名气,便继续追问道:“这个新庄直忠难不成就是你说的命门?”
藤堂高虎并不急于表态,而是轻轻呷了口茶,慢悠悠地说道:“他是没什么名气,不过他的兄长,主公应该听说过。”
“是谁?”
“新庄骏河守,”藤堂高虎脱口而出,“摄津国高槻城城主,新庄骏河守直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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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七章 只要一千?
对于新庄直赖,秀保知之甚少,唯一的印象便是此人曾经是关原之战中少有的几位先被改易,后又恢复领地的大名,其家族世袭常陆麻生三万石,中间一度沦为旗本,但最后还是获得一万石知行完成了复兴,直到幕末,以子爵的爵位延续至今。虽说并未在历史长河中起到什么重要的角色,但麻生藩的经历,却是江户时代相当一部分小大名的真实写照。
虽说关原之后投靠了德川家康,可秀保并未因此对新庄直赖心生厌恶,他觉得这是小大名为了保存家业所做的艰难选择,倒也无可厚非;相反地,对于小早川秀秋、赤座直保这样临阵里切的叛徒,秀保则是恨得咬牙切齿,不管三成是否有错,这种背信弃义的行为在当时可能会为自己赢得一番名利,但传至后世,绝对会是众人耻笑和唾弃的对象。
正如明末的黄宗羲、顾炎武,他们一直活跃在抗清前线,虽然最终无力回天,但也并未因此加入满人组建的朝廷,而是回归田园,潜心研学,这种人,秀保不但不会埋怨,反而因为他们失败后的选择而多了几分钦佩;至于“三顺王”、洪承畴、李成栋、吴三桂之流,就和临阵倒戈的西军诸将无异,彻彻底底地沦为罪人,即便有百般借口,可他们调转枪头屠杀汉人都是无可反驳的事实,终将被钉在民族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超脱。
因此,秀保怀着一种平静的心情等待着藤堂高虎的锦囊妙计。
“主公可曾知晓,前田家的三百精锐是由哪里开进大阪?”藤堂高虎问道。
“当然是北国街道。”秀保脱口而出,金泽城位于北陆道,若是想进入畿内,当然要走北国街道。
“走北国街道只能抵达近江,若是要行进大阪,还要改走哪条街道?”藤堂高虎试图给秀保一些暗示。
秀保倒也不含糊。随口说道:“要在近江、山城、摄津交接的山崎一带改走山阴(hexie)道,之后往西进入高槻城,南下走高槻街道方可过天满桥进入大阪,高虎,这些东西我都知道,你究竟想问什么?”
“主公自己都说出来了,臣便没什么想问的了。”藤堂高虎会心一笑,便端起茶盏自顾自地品了起来。
“我说出来了?”秀保仔细回想方才说的话:“摄津、山崎、山阴、高槻、大阪……摄津、高槻、大阪……高槻、大阪?!”
秀保突然明白了藤堂高虎的意思,兴奋地冲着高虎大声问道:“难道你已经说服了新庄骏河守?他已经将前田家的军势拦在路上了?!”
藤堂高虎见秀保这般表现,也是不禁一笑。“终究还是个孩子啊。”高虎和蔼地看着秀保,目光如慈父般温和而又值得依赖:“没错,前些日子街道浅井大人的密报后,臣便暗中联系了东玉入道,由他出马,新庄骏河守很快便决定听从臣下的计谋,在高槻城以‘未得五大老和五奉行通报,不得擅自进入上方’为由将横山山城守率领的三百军势‘暂时安置’在高槻以北的支城中。骏河守告诉横山,他不能确定这三百人是前田家的军势。除非横山派人去大阪请越中少将前来说明,他才肯放行,否则,决不让这三百人马出支城一步。”
“民部果然是本家的第一智将啊!”在一旁听得心服口服的小宫山晴胜由衷地发出赞叹。虽说他以智谋将关东搞得一团乱,可比起藤堂高虎,却是自愧不如,仅仅两天三时间。便能想出这样一条妙计,这般随机应变和机敏绝非自己小打小闹可以比拟的,“丰臣第一智将”的名号绝对实至名归。
听到小宫山这么说。秀保也是频频点头,回想起三年前来到这乱世,本来岌岌可危的家业,多亏了藤堂高虎和岛清兴从旁辅佐,才会有今天这般成绩。特别是藤堂高虎,在丰臣秀长死后忠心依旧,一直为本家的繁盛殚心竭虑,尽忠尽责。每次遇到困难时,他都会为自己提供必要的建议和参考,助自己摆脱困境,有时候秀保真是觉得,藤堂高虎就像是父亲呵护儿子一样,用心辅佐自己,而秀保也发现,自己也逐渐像儿子对待父亲那般尊敬、钦佩着藤堂高虎,如此复杂的情感,诠释的是另一种君臣关系,虽不等级森严,却能将人心牢牢聚集在一起,也许,这便是秀保不知不觉中焕发的魅力吧。
“照你的意思,前田家的军势已经被控制住了?”秀保乐呵呵地问道。
藤堂高虎放下茶盏,慢悠悠地点了点头:“不错,此前骏河守临时招募了七百农兵,使得总兵力达到一千五百,以此对付已经放下武器的三百军势还不是轻而易举么。”
“那我就放心了,”秀保欣慰地说道:“没了这三百人,本家的压力可就减轻不少啊。”
没想到此时藤堂高虎却大笑起来,惹得众人莫名所以。
“高虎,难道我说的不对么?”秀保也是一阵迷糊,“少了这三百人的威胁,我不该高兴么?”
藤堂高虎摇了摇头,直起身子回答道:“当然值得高兴,可主公只是着眼于此么?方才臣下说到让横山山城守派人去请越中少将,您就没想到什么?”
“派人去请越中少将?”秀保暗自思忖一番,喃喃道:“你的意思是,可以趁此机会将少将引出大阪?”
“正是如此。”藤堂高虎满意地笑了笑:“为了主导这次行动,他是绝不会放任这支军势滞留在高槻的,况且骏河守曾告诉臣下,说横山山城守并不希望出兵搀和此事,因此找借口将军势由五百缩减到了三百,为此他还和少将起过争执。这番滞留在高槻,少将一定会觉得是山城守故意为之,为了达到目的,他绝对会亲身赴营。”
“以大野修理的谨慎,以及对少将的怀疑,他绝不会放少将独自出城,而是要派遣一支军势随行,这样一来,城内的力量也会遭到削弱。”秀保心领神会,顺着藤堂高虎的思路继续说了下去。
果然,藤堂高虎颇为欣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试想一下,这番行动除了少将,前田家并未出现一兵一卒,若是此刻连少将也出城而去,岂不是将罪名全推到自己身上?况且,少将是五大老之一,有他在可使得名真言顺,否则,就自己一个小小的修理亮,怎能降得住七手组和参与行动的两位大名呢。因此,臣敢断定,只要少将出城,修理一定会派人跟随,而且人数绝不会少于前田家的人数,嗯…至少会有五百人。到时候,大可派五百军势于半路截杀之,如此一来,修理手上最多还能调动两千五百人。”
“可反观本家,收买了津田长门守作为内应潜入大阪,这三百人绝对可以抵挡驻扎在玉造口的军势,此外,速水甲斐守控制大阪西侧水域,并且得到驻守大阪西面九桥的两位七手组组头支持,由此攻入三之丸轻而易举,本家出兵五百,加之两位组头的三千,对付除去防守极乐桥、京桥、平野口和本丸的大约一千左右的叛军,岂不是轻而易举?恐怕到那时神兵天降,无需多动刀枪便能让青木一重主动开城了。”
“总共只要一千人?本家只需要派出一千人便足够了?”在藤堂高虎的谋略面前,秀保完全是无话可说,原来,在自己愁眉不展之时,他便已经胸有成竹,胜券在握了。
“高虎,你可真是让人畏惧啊。”秀保不禁打了个冷颤。(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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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八章 天罗地网
庆长三年腊月二十八日正午,秀保命藤堂高虎率领小宫山晴胜、小笠原隆清以及三百名由霸王备假扮的家眷、侍从,押运着十余车进献给秀赖和淀姬的礼物佯装本家主力,由郡山城出发,沿奈良街道向大阪惣構空堀附近的平野口行进;与此同时,秀保本人则乘船秘密前往岩室城,与事先驻留在纪伊国的那须资吉会师,之后在数艘商船的掩护下,率领三百名枪足轻、二百名铁炮足轻以及三门大筒,与速水守久一同前往木津川东岸的博劳渊水寨。
此前一刻,堀野幸澄便奉秀保之命先行返回大阪,向前田利长和大野治长告知秀保已经出城的消息,并且暗示两人秀保此行并未携带太多兵士,可在半路实施截杀,无需等待他们抵达三之丸的玉造口。
本来前田、大野皆对这一提议表示赞同,并已准备抽调青木一重的八百御马廻埋伏在距离平野口南端五里处的小桥村(即历史上大阪冬之阵“真田丸”所在地)篠山北麓伏击秀保本队,无奈此时前田利长接到横山长知的书信,说是三百军势被新庄直赖围困于高槻以北的泽上砦,必须前田利长亲自前去方肯放行。
前田利长立即将此事告诉大野治长,希望大野能暂代总大将一职,而他自己则率十二名马廻前往高槻,一旦 “误会”解释清楚,便立即携三百精锐返回大阪增援大野军。
果不其然,大野治长并未爽快地答应前田利长,而是以“顾及少将安全”为由,派遣中岛氏种麾下大将江原对马守高尚率五百御马廻“陪护左右”。
考虑到兵力不足,大野治长临时将山崎家盛的五百军势分成两股,其中三百人交由中岛氏种,加之此前安排的五百人,驻守南门的总兵力达到八百之众;剩余的两百人则由山崎家盛指挥。转移到大阪北入口京桥一带驻防——这里是前田家三百精锐进城的必经之路,大野治长之所以放置如此少的兵力,原因无他,乃是坚信前田军和江原军会一同由此入城,到那时,这里便有一千人驻守,绝对无懈可击。
由于接到秀保改走平野口的线报,大阪东面的防守自然也就薄弱了许多。起初,大野治长仅打算安排津田信成的三百军势驻防北到青屋口,南到玉造口的东三之丸广大区域。不过这却遭到前田利政的反对。
作为前田利长的弟弟,他的脑袋可比哥哥要聪明些:“津田长门守乃是狡猾奸诈之徒,若是将一方重担完全交给他,很有可能做出背信弃义,见异思迁的卑鄙行径。”为此,他向大野治长进言,从驻守内城(本丸、二之丸)的八百青木一重军中抽调三百人协防城东。
而惣構以西的船场,如前文所述,乃是无关紧要之地。加之兵力不足,且有七手组中的两支驻守(船场、难波桥各一支),大野治长仅仅抽调二百名御马廻交由大野治房,让其沿九桥西侧来回巡视。一有情况便向三之丸汇报。这里所说的九桥并非一座桥名,而是密布大阪惣構西侧的九座桥的总称,最南端为鳗谷桥,最北端为今桥。两者相距近十四里,却仅有二百人把守,大野治房可不是傻瓜。软磨硬泡终于又从大野治长的亲卫队中调出了一百人,使得每座桥口的兵士勉强达到三十人。
环城三面的惣構则是青木一重亲自率领三百御马廻镇守。
所谓惣構,便是大阪的城下町,是三之丸以外的一片区域,这里作为平民商贾聚集地,地域宽广,地势平坦,本来非布置重兵很难固守,不过秀吉命人于其四周深挖堀壕,引淀川、大和川之水灌之,这才稍稍改变了三之丸的劣势。上文所说的九桥,便是由船场通往惣構的西面通道;至于东面,森口、大和三桥将三之丸与沼泽地隔开,易守难攻,况且有津田军和三百御马廻兼顾防守,无需青木一重多操心;因此,最关键的便是有四座桥通往上町高地的南面,这里才是青木一重重兵所在,三百军士有八成部署在这四座桥畔,一是防守,而是负责接应派往野外伏击秀保的军队。
三之丸紧紧包围着二之丸,却也是一面靠水,三面被惣構包围,这里是大名屋敷所在地,本来也应该效仿惣構引水灌堀,可惜秀吉突然去世,这一计划也暂时搁置了,四周只留下二十余米宽的空堀,不过这也足以让人望洋兴叹了,想当年北条氏的小田原城也不过是八米左右的障子堀罢了。不过兵力着实吃紧,为了满足二之丸和三之丸的防守,大野治长仅是在三之丸通往二之丸的五个桥口——大手口、极乐桥、京桥口、青屋口以及玉造口的起端各配备二十名武士巡逻,至于桥口的防御,除了东面由津田军负责、北面京桥由山崎负责外,其余桥口皆被放弃,而是改由守备桥末端的虎口。
剩下的五百御马廻以及大野治长的一百亲卫队则是留守内城,也就是四面环水的二之丸和本丸。这里的地形就如一个“回”字,最外面的“口”字是二之丸,里面的“口”字是本丸以及与之相连的西之丸。
二之丸除去青屋、玉造、京桥三门外,仅剩下大手门(樱门)、极乐门需要防守,相对而言就轻松了许多,再者由于是内城,防御设施也是应有尽有,虎口自不必说,多闻橹、角橹、重箱橹一应俱全,大手门处更是有号称石山本愿寺时就不曾失守的“千贯橹”。
话说当年织田军久攻不下石山城,于是军中便流传着“纵使用千贯作为犒赏,也要设法贡献这座城池”的说法,这座双层橹楼由此得名。当然这只是题外话,总之,对于防守二之丸,大野治长还是很有信心的,当然这一功劳不能便宜别人,他特地将三弟大野治胤安排在此,率领三百军势驻守。
至于本丸,大野治长率堀野幸次及二百军势坐镇,虽然也是四面环水,但由于本身地域狭小,且主要是生活区,因此并不能很好的防守,大手门南面的丸马出已经算是最坚固的防线了,由此可见本丸防御的薄弱。说到这就要提一下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阪之阵”,冬之阵时德川军连惣構都未曾攻入(十万对二十万),而夏之阵时仅仅两天便灭亡了丰臣氏,原因为何?就是德川家康欺骗淀姬和秀赖,命人将除了內濠,也就是环绕本丸的壕沟以外的所有堀和水壕全部填平,如此一来,纵使有八万大军(幕府军十五万),又能奈何?所谓自毁长城,便是丰臣家灭亡的直接原因。
当然,现在的大阪城还是固若金汤,不过大野治长忽略了几个事实:其一,他手中的兵力没有数万只有数千;其二,船场的两支七御马廻不一定会如他想象的那样保持中立;其三,他只是个家臣,并不能保证向秀赖效忠的七手组会完全听他吩咐,即便组头乐意,底层武士也不一定愿意为他卖命;其四,当然也是必要致命的一条,三千多人的军势却要八面张网,如此兵力分散,怎会有好果子吃?
不过大野治长自有他的想法:八百对三百,伏击肯定成功,而伏击一旦成功,这些部署也就多余了,这样一来,上面的种种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实在不行,还有五奉行和五大老的调停,有前田利长在,要死一起死,他有什么好怕的?而前田利长是前田利家的嫡子,那是绝对死不了的,他死不了,我大野治长还会有事么?
总之,“伏击肯定成功,即便失败也不会死”,这根救命稻草被大野治长抓得死死的,殊不知,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未完待续。。)
ps: 这一章可把我累坏了,大家有所不知,为了找一幅丰臣时代的大阪地图我可是绞尽脑汁!现在网上的大多是江户时代,也就是大阪之阵后的大阪地图,那时候的大阪只有丰臣秀吉所建居城的四分之一规模啊!后来查阅了许多日文网站,一个偶然的机会,在“大阪天守阁”的类似官网上找到了一幅,ohyeah!但是具体的地名就要自己摸索了,可能会有一些失误,但是总体上还是没问题的。顺便说一下,日文维基上的大阪之阵地图有些误差,特别是三之丸、二之丸的构造与事实有出入。江户时代的大阪是没有三之丸的,因此面积皱缩大家也能理解了。
好了,就说这么多,你们可别说这章水啊,这可是熊仔最卖力的一章了,兵力部署,相关地名,相关设施全都是要查好久,大家给我些鼓励吧,票票。。。
第二一九章 火攻筱山坳
寒风瑟瑟,月sè朦胧,伴随着飞扬的尘土和颤抖的大地,一名武士驾马飞速驶入篠山北麓的山坳中。
在山路两侧的灌木丛中,八百名武士足轻的太刀和铁炮,在银白sè月光的映照下闪耀着阵阵寒光。作为伏兵,他们皆是去除了背后的旗指物,而是在右臂上包裹白布,以此来和大和丰臣家的军队区分——毕竟他们xiōng前的家纹都是“五七桐”。
作为此次伏击战的大将,青木一重的弟弟渥美重経率领五六名侧近埋伏在地势较高的小土丘上,意图在战斗开始后可以让兵士们看见自己,便于指挥,尽管这一做法遭到数名shì大将的反对,可他依旧我行我素,而那名骑马武士便是渥美重経派去探查情况的使番。
从使番口中得知,再过两刻钟,大和丰臣家的队伍便会抵达南面的小桥村,到时候村里的地头会指引他们经此处前往平野口,等先头的肩舆行进至山坳中部,渥美重経便发动进攻,先命两侧的军势用事先准备好的栅栏封锁出入口,之后以铁炮齐shè,打击丰臣军士气,再以山脚下的弓足轻进行远距离杀伤,待丰臣军慌乱四窜时,他再率领一干武士和枪足轻有两旁加入战斗,有家臣逃窜也不打紧,只要能将秀保和家眷斩首,那便是完成任务了。到时候拎着装有秀保首级的宝箱面见大野治长和前田利长,岂非大功一件?
“修理亮已经和少将商量过了,谁能率先砍下丰臣秀保的首级,赏金五十枚、银二百枚,若是足轻得手,赐予其武士身份;若是武士得手,知行增加八百石!”
渥美重経手脚齐用地比划着,时刻不忘给众人鼓舞士气。
“那要是您得手了呢?”土丘下一名足轻乐呵呵地问道。
“这可是秘密,不过告诉你们也无妨。”要是平时,有人和他这么说话早就被打得皮开肉绽了,可现在,面对即将到手的肥肉,渥美重経xìng情大好,笑嘻嘻地告诉众人:“若是我有幸取得此功,少将会给予兄长和我每人北纪伊三万石的加封,到那时我重経就步入大名的行列啦!”
“三万石!”在场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是武士穷其一生都很难达到的成就啊,就凭丰臣秀保的人头便能成为大名,有此机会谁不愿意拼死一搏?
“这还不是全部”
渥美重経咳嗽了一下“捕杀丰臣家男丁者,赏金二十枚;捕杀女眷者,赏金十五枚;捕杀千石以上家臣者,视地位高低赏金五枚到三十枚不等,大家可要鼓足干劲,千万别错此良机啊!”
渥美重経刚一说完,人群中再一次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有的足轻甚至想到这样一个点子:“若是将右府的首级交予渥美大人前去领功,大人能否多拿出一部分奖赏打赏将士。”他说的没错,秀保的首级在一般人手中只值八百石,可是到了渥美重経手中就翻了将近八倍,这个买卖任谁都不会拒绝。
“那自然好”
渥美重経果然很麻利地点了点头“谁要是真愿意这样做,到时候我就把原有的两千石知行送给他,你们意下如何?”
“誓死擒杀丰臣秀保!”不论是武士还是足轻,此刻皆无所顾忌地直呼秀保的名讳,一群人拿着太刀和竹枪手舞足蹈,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鉴于丰臣军已经逼近,渥美重経不便和这帮人多啰嗦,立即命令那些忘乎所以的军士隐蔽妥当,时隔一刻钟,再次派遣使番前去查探,只不过这次使番选择了步行而非骑马,以免打草惊蛇。而渥美重経则匍匐在小土丘上,一边做着成为大名的美梦,一边静静地等待使番的回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整整八百人的军势一动不动地蛰伏在灌木丛中,为了他们的黄金梦、武士梦保持着极大的克制。
然而,事情的进展得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约莫两刻钟过去了,别说是丰臣家三百人的队伍,就连派出去的使番也不见踪影,这让大野军中出现了些许sāo动。
“该不会出什么事?”一名足轻咕哝着。
“你是说我们被发现了?”身旁的足轻搭话道。
“谁知道呢”另一名足轻凑了过来,小声说道:“方才鹭岛大人不是说再过两刻钟,丰臣家的队伍便会来么,现在三刻钟都过去了,不会是……”
“我也觉得有问题,你看鹭岛大人去了这么久都没回来,兴许真的出问题了,我们还是回大阪…”第四名足轻也按捺不住参与了讨论。
“混账东西,小心我砍了你们!”几名足轻越聚越紧,聊得正兴起时,领头的武士终于忍不下去,举起刀柄重重地向这帮人的脑袋敲去:“不就是多等一会么,再啰嗦,小心我松原九卫门佐要了你们的命!”
顿时,一帮足轻捂着头,龇牙咧嘴地蹲回原位,再也不敢哼哼哈哈,就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就在焦急的等待中,他们又度过了半个时辰。
渥美重経也对士兵们的质疑有所耳闻,终于耐不住副将的劝说,再次命一名使番前往小桥村查探。
谁知使番刚一走出山口,便被迎面而来的一发弹丸击穿xiōng部,挣扎了几下气绝身亡。
“有埋伏!”埋伏于山口的足轻们慌张地喊道,他们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被伏击的一方,此话一出,整个山坳都出现了sāo动,有些士兵甚至从灌木丛中走出号召胆小的士兵一同逃离山坳,好在带头武士及时将他们斩杀,才避免了sāo动的扩大。
毕竟是受到了袭击,渥美重経立即命令山口的军势向山坳〖中〗央靠拢,避免造成更大的伤亡,与此同时,调集两百名弓足轻瞄准两端山口,争取以远距离优势杀伤敌军。
“看来是被丰臣军发现了。”
一名武将对渥美重経说道。
“胡说什么,我们才是丰臣军”
渥美重経横眉冷对,执着地纠正道:“他们是叛军,是逆贼,大义掌握在吾等手中。即便被发现那又如何?我军有八百人,他们最都只有三百奴仆,怎会是我军的对手,你别看我将两端的军势调至〖中〗央,那只是担心造成不必要的伤亡,用弓足轻抵住防线,岂不是更为妥帖些?你们就别说了,依我看,这不过是敌军的障眼法,除了shè杀一名使番,到现在不是都没动静么,好了,先让足轻们进行一轮齐shè,探探敌人的情况,若真如我猜想的那样,便可以全军出击了。”
渥美重経不禁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所陶醉,正当他沾沾自喜时,却觉得天空突然变亮,追随着光向两边望去,只见山坳两侧的大山上,一排篝火正沿着山脊熊熊燃烧,将这个天空照shè得如同白昼,山火正如猛虎下山般由山顶飞速地向山腰扑去,沿途的树木被烧得吱呀作响,大火就像是两道幕墙,将整个山坳与外界完全隔绝,并且逐渐向山下的灌木蔓延。
“有人放火!”此刻不论是武士还是足轻,皆有些焦急失措,可即便如此,他们也能注意到整个山坳唯一没被火势bō及的地方——两侧的山口,足轻们起先还因为武士的震慑有所顾忌,但看到火势慢慢向〖中〗央逼近,就连渥美重経也离开土丘来到路中时,终于孤注一掷,突破了武士的阻拦,呼喊着往山口逃去。
“兄弟们赶紧回大阪啊!”带头的足轻风一般向山口冲去,考虑到前面可能有埋伏,他还不忘吼上一句:“右府家的大人们,我们不求别的,只要一条生路啊!”
显然,他的这句话并没有起到作用,在距离山口还有二十米时,从两侧山上落下的滚石将他碾成了肉饼,紧接着,无数的滚石檑木冲过火墙,伴随着轰隆隆的地动山摇,无情地砸向山坳中四处逃命的大野军。
有些伸手敏捷的武士和足轻躲过滚石和檑木的袭击,勉强跑出山口,本以为可以逃出生天,没想到,却面临着第三道鬼门关:一百名铁炮足轻和弓足轻组成的混合方队,正在距山口六十米开外的地方严阵以待。
由于引进了立huā家的“早入”即事先将火药和弹丸包裹在一起,战斗时直接将“早入”塞入铁炮,节省装填火药时间的独闯技艺,丰臣家的铁炮足轻可以将装填到发shè一次的时间缩短到一分钟,极大地提高了作战效率。
这一技术对丰臣家是件好事,可是对那帮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的大野军溃兵来说却是灭顶之灾,白sè的羽翎箭夹杂着灰sè的弹丸,犹如暴风雪裹挟着地面的尘土一般,咆哮着、铺天盖地地向这些血肉之躯袭来,米宽的山口瞬间便在哀嚎和痛苦的挣扎中被百余名军士的尸体堵塞。
即便如此,丰臣军仍然没有懈怠,在滚石檑木过后,紧接着便是洒满火油的干草团顺着山坡翻滚而下,本来质量轻轻,人畜无害的稻草团,经过火油的浇洗,火墙的点燃后,顿时变成闪耀着熊熊火光的巨大火球,它们的到来让本就九死一生的大野军再次向鬼门关迈进了一大步。
望着四周的蔓延而来的山火,被滚石击中〖肢〗体残缺、苟延残喘吐着鲜血的足轻,以及受火球bō及浑身烧得焦黑、漫无目的四处奔跑的武士,渥美重経携一名侧近武士来到路旁一棵尚未被山火引燃的小树下,盘tuǐ而坐,静静地扯下xiōng前的畳dòng,撕开贴身的棉衣,lù出了略显消瘦的小腹。
“十兵卫,拜托你了。”
渥美重経朝身旁举着太刀的武士微微颔首,抽出腰间的胁差,虽然停顿少许,最后仍是重重地刺向小腹。一左一右,一上一下,渥美重経完美地完成了一次剖腹,面部极度扭曲、睚眦毕lù的他声嘶力竭地喊道:“十兵卫!”
“嗨!”武士此刻早已泪流满面,听到渥美重経的呐喊,终究还是把心一横,手起刀落“噗嗤”一声,首级滚入了一旁的草丛中,尸身也随即倒了下去。武士跪在渥美重経的遗体旁叩首作别,起身便拾起他的首级用棉布包好,快速向北侧的山口冲去,不一会功夫,那具无头尸首便被蔓延而至的大火所吞噬。
东侧的山峰上,藤堂高虎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所发生的一切,小宫山晴胜肃立在他身后,眼中包含着惊讶和钦佩:“民部之才,晴胜真是不及万一。”(未完待续!。
第二二〇章 全灭
对于小宫山晴胜的称赞,藤堂高虎仅仅是一笑而过,和在朝鲜时动辄上万上千的拼杀比起来,此次偷袭大野军并没有吊不起他太大的兴趣,望着山下四处逃窜、无所适从的残兵败将,藤堂高虎没有洋洋得意,而是命令山口两侧是军士收缩防线,向山坳内靠拢;两侧山峰上的伏兵也沿着山火烧过的路线徐徐向山腰进发——山脚灌木相对较多,即便灼烧了一个多时辰,火势还是没有明显地减弱。在这个过程中,进攻的力度没有丝毫减弱,反而由于范围的缩小变得更为激烈。
藤堂高虎的意图很明显,他要将这支军队一网打尽,决不允许留有一个活口。
为了给剩余军士寻条活路,十兵卫极不情愿地将渥美重経的首级交给了坐镇北山口的小笠原隆清,即便如此,藤堂高虎还是没有下达停火的命令。听见两侧山腰上的铁炮声并未停歇,小笠原隆清心领神会,他将十兵卫请到阵中,给了他和山坳中的二百余名军士两个选择:要么像现在这样痛苦地挣扎着,最终死在铁炮和弓箭下;要么痛快点自行了断,这样即便死了也不失为一种光荣。
十兵卫似乎猜到了会是这个结果,因而没有太过惊愕,他平静地接受了小笠原隆清的提议,转身返回山坳。约莫一刻钟后,藤堂高虎突然命令四周的足轻停止了射击。
透过熊熊燃烧的灌木丛,山坳周围的丰臣军发现,大批大野军的残部,在十兵卫的率领下剖腹自尽。不过这只是武士们的觉悟,仍有一百多名足轻不甘心死在这里,发疯似地向山口冲去,他们相信,如此密集的人群。即便是经受枪林弹雨,也至少会有一小部分人逃出去,而他们都天真地以为自己会很幸运地成为那“一小部分”中的一员。
很可惜,藤堂高虎并不这样认为,他命足轻朝天连鸣三枪,以此为号提醒山下的小笠原隆清:是时候把大筒抬出来了。
这次前往大阪,为了应对繁琐的攻城,秀保专门从李旦进献的五门红衣大炮中挑选了两门较为轻便的交予藤堂高虎。本以为这两门大筒会静静地躺在马车上随他直抵大阪,没想到中途竟碰到这样不识抬举的军士,没办法。藤堂高虎只好下令以他们试炮,也好让众人见识见识丰臣家强大的实力。
“真的要用大筒?”
虽然对藤堂高虎的命令有些质疑,小笠原隆清仍旧必须听从他的安排,命军士将早已组装好基座的两门红衣大炮对准北山口轰去。
“轰隆!”“轰隆!”
两声震天巨响瞬间将整个山口炸得尘土飞扬,由于炮弹击中了早先落下来的滚石,使得硕大的石块崩裂成无数人头大小的碎石,这些碎石以极快的速度撞击着那些试图由此逃生的大野军,顷刻间,地上到处都是皮开肉绽、四分五裂的尸体。少数尚有气息的军士也是伤痕累累,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哀求着山上的丰臣军能让他们痛快地死去。
“早知如此,何必舍弃武士的尊严呢。”
藤堂高虎鄙夷地注视着山下。那犹如地狱烈火灼烧过的狭窄山坳正散发着尸体焦灼的浓烈气味,这气味顺着山风飘散到山腰和山口,顿时让不少士兵屈身作呕。
“再进行一轮齐射便可打扫战场了。”藤堂高虎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山下大野军的请求,命令周边军势继续寻找射杀尚未扑地的士兵。
在不间断的枪声和弓箭的虐杀下。哀嚎之声越来越弱,最终彻底消失。听从藤堂高虎的吩咐,硝烟散去后。众军士进入山坳检查是否有生还者,这些人的命运非但不会有什么改变,反而会因此死在足轻的竹枪和武士的太刀下。相较于被弹丸击穿心脏痛快地死去,这种死法显然痛苦许多。
在小宫山晴胜和小笠原隆清的陪同下,藤堂高虎来到了山坳中,一边检视军士们割下的首级,一边聆听小笠原的汇报。
“大人,此番我军共击杀叛军八百一十五人,其中武士二百零五名,足轻八百名,另有十名忍者,所有首级皆聚集在此,还请您检视。”
望着面前堆列整齐、鲜血淋漓的头颅,藤堂高虎不禁皱了皱眉头:“若非大野治长叛乱,这些御马廻又怎会遭此苦果?众人听好了,割下多少首级,报给监军即可,回去自当各有奖赏;这些首级就地掩埋,立木做记,待事情结束后,再联络他们的家眷,一定要好好安葬。”
“哈。”小笠原隆清躬身应允,刚要转身集结军队,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只好停下了脚步:“民部,方才小桥村的地头也率领三十名农兵前来助阵,不知……”
“我在山上看到了,”藤堂高虎点了点头:“此番若非他通风报信,我军又怎能识破渥美重経的计谋?虽说只是名地头,可他的功劳丝毫不逊于吾等,你告诉他,就按照方才和他所说,等战事一结束,我便向主公请命,为他争取七百石的知行。”
“明白了,我这就去告诉他。”说罢,小笠原隆清离开了山坳,向着山口处翘首以待的地头走去。
见此一幕,小宫山晴胜颇为感慨:“此番能全歼叛军,真乃天助,假如早前渥美重経进驻小桥村时没有欺凌地头的幼女,那人又怎会主动为我军提供情报?”
“你想得太过天真了,”藤堂高虎冷冷一笑:“若只是因为自己的女儿,他肯定不敢冒这个险,当今之世,唯有名利能让人铤而走险,你应该也知道,渥美重経给他的允诺的知行二百石,呵呵,他也太小看这些乡野村夫了,小桥村乃是大阪附近较为富庶的村庄,年贡绝不会少于四百石,收成好时甚至能达到六百石,你觉得那个地头会因为区区二百石便和本家作对么?当然,他的女儿也是一方面,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人呐,在名利面前连畜牲都不如啊。”(未完待续。。)
ps: “全灭”日语是“ぜんめつ”,我觉得有些日语还是挺有意思的,翻看日文文献多了,有些平假名片假名也大概能猜出些意思,嘿嘿,至少可以有些主观看法了。
第二二一章 利长被俘
也许是为了杀人灭口,又或是彪炳战功,总之,八百多人的七手组精锐马廻不到一个时辰便全军覆没,作为此役的总大将,藤堂高虎并未表现出哪怕是一分的骄傲,事后在向秀保汇报战况的评定会上,他道出了缘由:
“此战我军以少胜多,完全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结果,若真是明刀明枪的对抗,很难有胜算。
吾等自诩‘武士’,不正是应该堂堂正正以武力高度来决定胜负么?因此,此战敌军之败乃是败于高虎的智谋,并非勇武,武士不能彰显勇武,又有什么值得骄傲呢?”
藤堂高虎对自己被称作“丰臣第一智将”的传言早有耳闻,可并不对这个美誉沾沾自喜,相反地,他处处想找机会证明自己的勇敢,证明自己是一名合格的武士。
当然,这一观点遭到了秀保的质疑和纠正。他认为,“武士”并非“武夫”,不能完全靠勇武彰显自己的能力;之所以称之为“士”,正是多了些一般武夫所不具有的“士大夫”的谋略和智慧,达到了智谋与武力相融合的境界,这才是武士的真谛。不论是源赖朝、足利尊氏还是织田信长,又或者丰臣秀吉和德川家康,哪一个单凭武力便能取得成就的?因此,智谋对武士来说非但不多余,反而是不可或缺、多多益善的,藤堂高虎不该为自己凭借智谋取得大胜感到羞愧,而是应该为自己拥有如此聪颖的脑袋庆幸和骄傲。
当然,秀保的这番话是在事后讲给藤堂高虎听的,此刻,他还是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组织军势来到小桥村休整。由于方才的山火和隆隆炮声,众人断定,远在五里外的中岛氏种定会察觉到这里的异常,不过出于对敌我实力的错误估计。他应该会相信丰臣军在此战被渥美重経消灭殆尽,因而不会对军事部署做出太大的改变。八百人防守一个小小的平野口,守将即便再平庸和很难失守,更何况是城一方仅有三百人呢。
鉴于此,藤堂高虎决定部队暂时在小桥村按兵不动,一切等高槻城和玉造口的情况再做决定。小笠原隆清对藤堂的做法并不赞同,他认为兵贵神速,再此浪费时间,只会将主动权交由他人,况且津田信成能否顺利进入大阪、青木俊矩能否伏击前田利长成功都还是未知数。若是他们有所闪失,本军又按兵不动,那岂不是陷秀保于危险境地,因此,他希望藤堂高虎给他一百军势,由他率领前去骚扰中岛氏种,将他的军队引离平野口,到时候藤堂和小宫山再率领剩下的二百人趁机潜入,与东三之丸的津田军合流。占据三之丸,接应由船场攻入的秀保和速水守久,三路大军在大手口汇合,一举攻入二之丸。将大野治长的叛军彻底消灭。
不得不说,小笠原隆清的担忧是对的,在不知道其他各支军势动向的情况下,确实应该有所行动。以免主力受损,可藤堂高虎并不这么认为,而且事情的发展比小笠原隆清想象的顺利的多。
就在两人为了是否进攻平野口争执不下时。派往高槻城的忍者带着青木俊矩和新庄直赖的手信赶到了小桥村。
“启禀民部,大野叛军已于高槻城南被我军伏击,伤亡惨重,阵亡四百余,俘虏者四十,逃脱者三十,我军伤亡共计一百二十人,越中少将现已被押往泽上砦,交由骏河守看守。”
忍者所言铿锵有力,众人听了也是群情激昂,没想到筱山的反偷袭刚结束,高槻城的伏击战又大获全胜,看来此番攻打大阪的外围障碍已然扫除,剩下的便是攻入城内扫清残敌了。
“逃脱的三十人,青木大人有下令追捕么?”藤堂高虎依旧是一脸严肃,郑重地询问道。
忍者点了点头,回答道:“大人战后便已派人前去追捕,但只抓回了九个,为防他们返回大阪通风报信,大人派人前往津田长门守通知他准备接应,料想此刻,三百余军势已经从高槻城出发,行进在前往东大阪的路上了。”
听到这,藤堂高虎总算是松了口气,看来这青木俊矩的反应能力还算是可以的,至少明白“亡羊补牢”的道理,既然东路已经动身,那他也该向北前进了,毕竟平野口有八百人,玉造口还有三百,而津田和青木的总兵力也不过八百余,若是自己作壁上观,那东路可就要难堪了。
“小笠原大人,”藤堂高虎郑重其事地说道:“方才在下多有冒犯还请宽宥,此番进攻平野口牵制中岛军的重任非您不可,在下调拨一百人给你作为前锋,务必将中岛大军引离平野口,为本军和东路军汇合争取时间!”
“方才老夫也太操之过急了,大人无需介怀,能担任此战前锋,隆清荣幸之至,请大人放心,中岛小儿的乌合之众就交由在下应付吧。”小笠原隆清重重地低下头,应和声如洪钟般浑厚响亮。
“好了诸位,”藤堂高虎徐徐起身,环视一周后举起马鞭指向北方,沉沉地说道:“主公大业在此一战,吾等必须全力以赴!”
“哈哈,吾等敢不以死尽忠!”在座众人狠狠地点了点头,紧握拳头咆哮着,这咆哮声犹如海啸般汹涌猛烈,整个小桥村都为之震颤。
说罢,小笠原隆清从藤堂高虎手中接过先阵大将所用二十八星宿采配,大步走到阵外翻身上马,举起采配振臂一呼,只见身后的三十骑兵七十足轻皆是随之咆哮,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建功立业便在此时,诸位愿随我否?!”小笠原隆清扯着嗓子喊道,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辉。
“誓死跟随大人!誓死跟随大人!”这帮武士被眼前老者的激昂气势所传染,一边挥舞手中的太刀和长枪,一边忘情地嘶喊着。
“既然如此,那就随老夫先行吧!”说罢,小笠原隆清猛地抖动缰绳,挥动着马鞭绝尘而去,身后的骑兵和足轻也紧随其后,就在众人满怀期望的注视中,这支百人先锋离开了小桥村。
见此情形,藤堂高虎也翻上马背,怒吼道:“老将军尚且如此,无能晚辈又岂是怕死之徒?诸位大人随我跟上,务必要在青木大人之前抵达平野口!”
“吾等遵命!”以小宫山晴胜为首的武将利索地骑上战马,紧随着藤堂高虎离开了小桥村,霎时间沙石滚滚,尘土飞扬。小桥村的地头和长老被这气势吓得呆若木鸡,许久才缓过神来。
“长老,您见过这样凶悍的军队么?”地头颤抖着问道。
“见过。”老者捋着花白的胡须,缓缓地点了点头。
“是谁?”地头一惊,急忙问道。
老人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冷冷回答道:“‘近畿霸主’、‘十国太守’三好修理大夫长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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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二章 两军合流
关于三好氏,最着名的事件当属“三好三人众”与松永久秀合谋刺杀幕府将军足利义辉的“永禄之变”,作为下克上的典型,此事一直被后人津津乐道。殊不知,所谓的“三好三人众”以及“战国三枭雄”之一的松永久秀,在此之前都只不过是三好长庆麾下的家臣,而这位三好长庆,则是接连击败幕府将军足利氏、管领细川氏,将整个近畿以及四国一部纳入支配范围的大大名,总石高达到二百余万石,当时除了关东的北条氏康,无人能与之媲美,六角、京极、浅井等畿内大名也都以他为盟主,可以说,在织田信长上洛之前,三好长庆便是不折不扣的近畿霸主。
正是由于三好氏拥有如此光辉的历史,丰臣秀吉才会想到让三好长庆的叔父、有着“三好笑岩”雅号的三好康长收丰臣秀次为养子,并且命其妹夫一家就此改姓三好,这才让秀保的生父有了“三好吉房”的名号,因此,在长庆一流断绝、兄长秀次和秀胜全都去世的情况下,将秀保称为三好氏的嫡系倒也未尝不可,照这么说来,小桥村长老的话却还真是值得回味。
至于三好氏的衰落,倒也十分简单,三好长庆去世仅一年,三好三人众便联合松永久秀刺杀了足利义辉,此后急于将大权揽在手中的松永久秀与维护三好氏地位的三人众展开了斗争,结果是两败俱伤,畿内大乱,织田信长趁此机会拥立足利义昭上洛,虽然经过顽强抵抗,可最终三好氏还是选择了降服,三好长庆去世后的第十一年,最后一支抵抗势力——三好笑岩献城投降,成为信长麾下河内半国的领主。自此,三好氏由独立大名变成了织田氏的臣子,再也没有机会东山再起,近畿霸主的美梦总算烟消云散。
因此,村中长老将大和丰臣军与三好长庆的军队相提并论,并非贬低秀保,而是赞叹丰臣家有雄霸近畿的实力,这件小事秀保并不知晓,但村民们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闹得近畿皆知。
“村里长老说右府的军势堪比三好军呐。”
“是么。我得赶紧和地头大人说说,千万别得罪了右府家的军势。”
……
“喂,听说了么,隔壁村的长老预言,说右府的军势可以一统近畿啊。”
“一统近畿?那还得了,岂不是连秀赖殿下也要逊色不少?”
……
“听说最近有人预言,说右府将要统一近畿,到时候连秀赖殿下都要臣服呢?”
“不会吧,殿下可是太阁的嫡子。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不过我也有所耳闻,说是右府富可敌国,一统天下都不成问题吧。”
……
“地头大人,听说右府想趁此机会一统天下。不知是真是假?”
“那还有假?早就有传言了,说右府不日便将召见众大名,宣布废黜秀赖少主,自己担当关白。看来天下将要易手啦。”
……
所谓三人成虎,就在筱山之战过去六七天后,整个近畿便被类似的谣言闹得沸沸扬扬。不时有大名和武士试图通过各种渠道面见秀保,俨然把他当做了下一位天下人,这一现象着实让秀保焦头烂额。
但是此刻,他尚未经历这些,而是乘坐木津川水军的关船悄悄抵达船场,在那里,伊东长时和松浦秀任率领三千军势严阵以待,时刻准备与秀保合兵一道攻入大阪,解救秀赖和淀姬,这是他们七手组的责任,也是对大野治长弄权专(hexie)政的不满和报复。
一登上船场的土地,秀保便被旌旗招展,士气高昂的三千御马廻震慑住了:三百头戴乌色杂贺兜,身着五枚毛引胴的母衣众于马上正襟危坐,在前一字排开,身后的黄色母衣迎风鼓起,瑟瑟作响;七百名武士肃立气候其后,身穿黄色当世具足,头戴屋形兜,或执薙刀或执长枪,一言不发却威严十足;再往后,便是两千头戴阵笠,身穿御贷具足,背插五七桐纹旗指物的精锐足轻,虽然被前方骑马武士遮挡,但身后黑白相间的旗指物在火把的照耀下格外显眼,白茫茫一片的五七桐,搭配炽热的火焰,顿时让秀保性质昂扬。
看见秀保登岸,一名头戴日轮后立,身穿乌金色桶川二枚胴的高级武士驾马快速来到秀保身边,利索地下马后,单膝跪地道:“在下伊东丹后守长实参见右府、甲斐守。”
“丹后守请起,”秀保伸手将伊东长实扶起,指了指他身后的军势,兴奋地问道:“这些便是你麾下的御马廻?”
“正是,”伊东长实点了点头,严肃道:“不过现在皆听从右府殿下调遣。”
“听从我的调遣?”秀保难掩内心的兴奋之情,高兴地说道:“真不愧是太阁尽心挑选的御马廻,只要有丹后守相助,何愁不能铲除奸佞。”
“如今大野治长正在大阪兴风作浪、为所欲为,还望右府即可发兵解救少主和夫人,还天下以太平。”伊东长实急迫地请求道:“只可惜在下和松浦伊予守只能掌握三千御马廻,剩下的组头不是隔岸观火,就是助纣为虐,叛军依城坚守,实难攻取,因此在下才向甲斐守建议,请您出马,率领吾等攻打大阪。”
“丹后守实在是高估大野叛军的实力了,七手组每组一千五百人左右,其中最多的是青木一重的一千八百人,最少的是真野赖包的一千四百人,相差不过四百,如今真野和野村将军势驻扎在今福砦按兵不动,堀田但马守又身在九州难起作用,真正掌握在大野治长手中的军力不过两支御马廻三千人以及他自己的亲卫队一千人,这即便坚守城池又能如何?甲斐守、您以及伊予守执掌三支御马廻四千五百人,加上在下的五百人,已经足够应付那帮乌合之众了,大人无需担心,尽管随在下由西惣构突入三之丸,明早之前定能将少主和夫人解救出来。”
见秀保如此坚定,伊东长实倒也松了口气,可是一想到前田利长,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听说越中少将他也率领三百人参与叛乱,不知…”
“您是从哪听来的?”秀保嘴角一翘,反问道:“少将现在正率领他的军势驻扎在泽上砦,只要在下一声令下,他便会由北面进攻京桥口,大野军散布的谣言,丹后守不会分辨不出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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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三章 狭路相逢
听到秀保这么说,伊东长实先是松了口气,后又忍不住追问道:“在下听闻前田能登守尚在大阪参与指挥,此事证据确凿,右府可曾知晓?”
秀保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回答道:“能登守是参与叛乱,可这只是他个人的行为,并不能代表整个前田家,况且现在前田家的嫡子是越中少将,他都已经表示听从在下调遣,对于前田家的忠诚,你大可放心。”
“若真是这样就好了,”伊东长实徐徐叹了口气,信心十足地说道:“如今伊予守已经提前一步抵达今桥畔,那里只有三十余人驻守,若是我军由那里突入惣构,绝对可以长驱直入,直达三之丸。”
以五千人对抗三十人看上去毫无悬念,可秀保还是否定了他的方案:“今桥不过是九桥之一,桥身不宽,根本不能让大部队短时间通过,若过桥时青木一重乘虚而入,那伤亡可就多得多了,因此,我建议兵分两路,一路两千人由鳗谷桥攻入惣构,另一路两千人由今桥攻入直抵三之丸,至于剩下的一千人则随在下由水路抵达京桥,那里如今只有山崎家的两百军势把守。这样一来,大阪西面的防线便不足为惧了。”
“鳗谷桥一带有青木、中岛合计一千军势驻守,仅派遣两千人进攻,恐怕会很胶着啊。”伊东长实不禁皱起了眉头。
秀保却毫不在意,平和地说道:“在下并非不知道这点,这两千军势可不是为了和两支御马廻精锐拼个你死我活,而是为东线的进攻争取时间。”
“东线?”伊东长实顿时感到一丝意外:“难道东面也有殿下的军势?”
秀保淡淡一笑,将自己如何收买津田信成以及伏击渥美重経的事情和盘托出,在场众人听罢皆是大声赞叹,伊东长实更是忍不住夸赞秀保是“丰臣栋梁、天下砥柱”,感慨只要有秀保在。何愁叛军不平。
见众人皆无异议,秀保立即展开军事部署,一番队由秀保和速水守久率领攻打京桥,二番队由那须资吉和松浦秀任率领攻打今桥,三番队由伊东长实率领攻打鳗谷桥。部署完成后,三路大军立即开始急行军向大阪挺进,不到半个时辰,二番队率先抵达今桥口,守桥的三十名御马廻见那须资吉来势汹汹,顿时一哄而散。除了两名母衣众潜逃至高丽桥向大野治房通风报信外,其余军势皆策马朝三之丸退去。
就在攻入大阪的消息传来不久,伊东长实也顺利抵达鳗谷桥,守桥的马廻组头退往桥东岸据守,却遭到铁炮和长弓的轮番射击,伤亡惨重,最后只有五人冒死逃离战场,他们本打算向三之丸退去,无奈行动迟缓。半路遇到了攻入三之丸外围的二番队前锋,悉数被杀,就连此前今桥溃退的马廻也有近一半遭到逮捕和杀害,惣构之内、三丸以外。很快便沦为丰臣联军的地盘,不少驻守三之丸的大野军临阵脱逃,致使其西面防线自行崩溃。本想与伊东长实合兵一处的那须资吉,见状索性直接攻入三之丸。一方面守住退路,另一方面搜寻残敌,竭力抵挡来自青木一重和大野治胤的反扑。
得知二番队已攻入三之丸。刚刚抵达惣构的伊东长实命令军势加紧行军,务必在那须资吉攻陷大手口前与之会合。然而,当他们行进至三之丸西南水壕时,却与准备增援三之丸的青木一重打个照面。
两千对二百,没有中岛氏种增援的青木一重却是毫无惧色,甫一见到伊东长实,便于马上破口大骂:“丹后守你是非不分,协助丰臣秀保攻打少主,若是识时务就赶紧下马投降,否则休怪在下不客气!”
对于青木一重这种外厉内荏的叫嚣,伊东长实岂会放在心上。自己手上握有两千重兵,可他手上却只有二百。“不知天高地厚。”伊东长实啐了口唾沫,冷冷地回了一句:“究竟是谁意图挟少主以令天下?民部你是太阁的重臣,万不能被奸佞蒙蔽了双眼,如今五路大军均已扑入大阪,就算你手上有两千人也是无力回天,更何况是区区二百呢?长实敬佩你的勇武,只要你肯放下武器,在下定会向右府求情,保住你七手组组头之位。”
“哈哈哈,笑话,我青木一重会为了一个区区的组头背弃大义?”青木一重把脸一板,郑重地说道:“既然你不愿投降,那就别怪在下了。”说罢,青木一重策马飞奔向伊东长实冲去,身后武士见状紧随其后,顿时尘沙滚滚,烟土弥漫,两支御马廻同袍相残,霎时间刀兵相撞,血肉横飞,青木一重左突右冲,目标直指伊东长实;伊东长实也明白青木一重的用意,屏退左右,单枪匹马前去应阵。
两人都好使十文字枪,你来我往,毫不含糊,伊东长实利用与青木一重策马而过的机会横出一枪,直接戳穿了青木的胴丸,青木一重忍住疼痛,伸手抓住枪柄,在伊东长实的惊讶声中侧身将自己的十文字刺向伊东的头兜,说时迟那时快,伊东将头一缩,十文字不偏不倚戳进了头兜后的日轮中,任青木一重如何用力皆无法将枪头拔出。
伊东长实见状,猛地向前一倾,手中的十文字直接戳穿青木一重的小腹,鲜血随着伤口染红了青木紧紧攥住枪柄的左手。
见青木仍没有放手的意思,伊东长实无奈将枪头拉回青木腹中,来回转了五六圈,直到他皮开肉绽,肝肠外露方才停手。此刻青木睚眦毕露,张大嘴巴痛不欲生地吼叫着,可左手却依旧死死攥住伊东的长枪。
没办法,伊东长实只好使眼色向周围的武士示意,四五名武士立即骑马冲到青木一重跟前,抽出太刀便是一通乱砍,不消一刻,这名七手组组头便已片体鳞伤,终究是松开双手,“呃”地倒吸一口凉气倒下了战马。
直到这时,伊东长实才将卡在头兜上的十文字取下,默默地摆在青木一重身旁,将一旁武士背后的母衣盖在他的身上,静静地念道:“你我皆是太阁的黄母衣众出身,死后能披上这母衣,也算是善终了。”
此时,追随青木一重的两百御马廻也已消灭殆尽,转身望着三之丸方向升起的滚滚浓烟,伊东长实再次攀上马背,举起长枪,咆哮着向三之丸冲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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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四章 四面楚歌
眼见三之丸方向升起浓烟,中岛氏种自知丰臣联军已经从西面突入大阪,再在平野口处逗留也无意义,索性率领率领八百军势回援青木一重,毕竟他手中的军队是目前大野军中人数最多的一支,若是依坚城防守,胜败兴许尚未可知。
然而,当他率部抵达三之丸外围时,却遇到了侥幸逃脱伊东长实屠杀的青木溃兵,从他们口中得知,青木一重及最后的二百御马廻已经在西南水壕外被丰臣联军消灭,如今两路大军皆已经进入三之丸,若想增援二之丸的大野治胤,唯一的途径便是绕道三之丸东北角的玉造口,那里尚有三百津田军以及三百大野军镇守,估计一时半会仍不会失守,中岛氏种从那里进入二之丸兴许更容易些。
“这么说,玉造口一带尚有六百军势?”本以为自己是二之丸外唯一拥有战斗力部队的中岛氏种,得知三之丸东侧还有一支规模与自己相当的军队时,不禁大喜过望,立即率领所部军势以及十余名溃兵掉头向玉造口开进。
时隔一刻钟,本已抱着必死决心的小笠原隆清,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平野口。面对空无一人,城门洞开的关卡,全军上下都有些失望:“还以为能立下大功呢,没想到中岛小儿竟这般胆小,不战而逃,哼,他可是兵力数倍于我军呐。”一名武将耷拉着脑袋,跟在小笠原隆清身后渡过平野桥。
小笠原隆清本来也有这种想法,可是一想到将要面对八倍于己的大野军时,终究还是松了口气:“由此可以看出,主公已经先吾等一步攻入大阪了,不然他中岛氏种也不会抽身而逃,虽然失去了这个立功的机会,可偌大的大阪,还怕碰不到一支像样的叛军么?大家不必气馁。只要抓紧时间向本丸突入,就一定还有机会建功立业。”
说罢,小笠原隆清命令众将士加快赶路,沿着城下町的宽阔街道快马加鞭地向三之丸进发。
此刻,大阪西南皆已失守的消息早就传到了身在本丸的大野治长耳中,他不止一次地暴跳如雷,指着前来报信的使番便是一通责骂,让他们告诉身在二之丸的大野治胤、玉造口的津田信成以及固守京桥的山崎家盛,命令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住,天亮之前决不能允许丰臣联军攻入本丸。只要挨到天亮,那帮大老和奉行便不能坐视不管,只要他们出面调解,事情就仍有转圜的余地。然而,即便到了这个时刻,他还是念念不忘前田利长和他的三百精锐,派往高槻城的使番去了一波又一波,可就是不见回信,虽然已经意识到前田利长不可能回来了。可他还是不愿相信这个事实,甚至城中已经有传言称,前田利长见势不妙临阵脱逃,早就向城外的秀保缴械投降了。
种种迹象也都证明了这一点。可是一想到身在大阪的前田利政,大野治长便放心了:“能登守是少将最为器重的兄弟,有他在,少将绝不敢背弃大义。虽然暂时没有消息,可这并不意味着少将已经投敌,还望诸位不要轻信谣言。坚守阵地,等待天明。”
说到前田利政,这时他早已经不和大野治长商量军略了,而是率领十余名近卫武士占据了本丸御殿,在御殿的寝室中悉心照顾丰臣秀赖。其实从秀赖受伤那刻起,前田利政便对大野治长心生不满,不过碍于兄长利长的颜面,他并没有将这种不满表现出来。得知前田利长出城迎接横山长知,前田利政终于受不了大野的自以为是,索性从大野治胤手中接管了秀赖,带到御殿由他一人照料。
至于秀赖的病情,医师给出的诊断是“血块淤塞,非一时可除”,意思就是秀赖之所以失明,是由于头中淤血压迫,虽然可以用药化瘀,但究竟什么时候淤血能彻底消除,视觉能够恢复就要另说了,若是短时间内消除,那视力很快便能恢复;若是隔个十年八年,等脑袋已经发育完全了,到那时即便淤血消除,恐怕也于事无补。
得知这一情况,前田利政真想一刀结果了大野治长,“吾等所作所为不都是为了少主么,如今少主成了这般模样,再做顽抗又有何意义?!”前田利长此间不止一次由出城向联军投降的念头,可惜大野治长似乎早就意识到他会如此,竟抽出五十名军士包围了御殿,美其名曰“护佑少主”,实际上是防止前田利政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
虽说有大野治长的死命令,可二之丸外的军势最终还是连败下阵来,丑时(凌晨三点左右)刚过,那须资吉便和伊东长实在大手口外会师,大野治胤抵挡不过,在右臂中箭的情况下率领残部百余人退回了二之丸。
就在联军全力攻打大手口时,秀保和速水守久的船队抵达京桥西侧的水堀。相对于城南的硝烟火海,这里倒是出奇的安静,这并非因为山崎家盛寄希望于前田利长和他的三百军士,而是不久前他得到消息,当初和他一道参与起事的津田信成突然反正,率领三百军势由青屋口突入三之丸,不过由于青屋一带地段狭长,且守门的大野军早有防备,津田信成最终被挡了出来,不过这丝毫没打击他的积极性,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转而南下攻打玉造口附近的大野军。得到消息后,那须资吉派出一千人援助津田信成,中岛氏种则率先与当地的大野军合流,总兵力达到一千,两方在玉造口战成了胶着之势。
刚开始,山崎家盛还对大野军抱有幻想,认为两军如今已形成对峙局面,只要能坚持到天亮,大事便可成矣,不过就在秀保抵达前不久,他发现自己太过乐观了:接到使番来报,藤堂高虎和青木俊矩分别率领三百军势增援联军,如今藤堂高虎已经越过平野口火速赶往玉造口,青木俊矩则已经来到与大阪隔河相望的备前岛——那里是野村幸成的辖地,不过岛上驻军非但没有阻止他占领岛南端通往大阪的石桥,反而主动乘船撤离备前岛,返回了位于今福村的大营。
这些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山崎家盛彻底放弃了抵抗的念头,他下令军士们打开城门,竖起降旗,准备迎接秀保的一千军士进入二之丸,因此,当秀保的船队驶近京桥时,并未引起太大的骚动,山崎军上下平静地接受这一切,对他们来说,俸禄和封地已是痴人说梦,能保住性命,便是此番出阵大阪最大的奖赏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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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五章 拒马栅
萧瑟的寒风中,秀保在一众家臣和御马廻的簇拥下抵达了京桥口。面对声势浩大,军容整齐的丰臣联军,山崎家盛战战兢兢地跪伏在地,若非为了保护仅有的两百军士,兴许在秀保到来前他便逃回三田城了。
环视熟悉而又陌生的京桥口,秀保不禁叹了口气:“当年随太阁出征朝鲜,我便是由此桥启程,想来已经两年有余了,没想到,竟会以这样的方式重游故地……左马允,这次若不是你及时弃暗投明,这京桥免不了遭受兵火,在这件事上你是有功劳的。”
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山崎家盛,本以为要切腹才能保全麾下兵士,没想到竟然得到了秀保的肯定,顿时感觉自己被从鬼门关拉回了人间。
“右府折煞罪臣了,家盛别无所求,只希望能保全身后这帮兵士的性命,为此即便是死,罪臣也是在所不惜。”山崎家盛边说边朝着秀保连连磕头,额头很快便被鲜血染红,好在秀保及时命人将他拦住,否则真是要死在这京桥外了。
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除了秀保的家臣不动声色,包括速水守久在内的诸多七手组重臣皆是摇着脑袋,嘀咕着“不妥”。
“甲斐守可曾听见左马允方才怎么称呼自己的?”一名武将小声说道。
速水守久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同样细声回答:“兴许是一时紧张说错了话,右府即便是少主的后见,左马允也不该以‘罪臣’自称吧,毕竟只要秀赖少主才是吾等之君上。”
“但愿是他说一时口误,在下可不希望前脚刚赶走狼后脚便迎来虎,若真是如此,以右府的权势,少主的地位可就难保了。”那名武士的声音细弱蚊蝇。只有一旁的速水守久才能听清,正因为如此,才招来速水的低声呵斥。
“右府久居伏见,这次却能为了少主和夫人舍生忘死、屈身犯险,这般忠心岂是可以质疑的?以前吾等和右府接触甚少,有所顾忌也是应当,可现在都是为了丰臣家戡平祸乱,又岂能相互猜忌,者若让右府知晓,岂不是寒心么?”
“在下知错了。还望甲斐守恕罪。”武将诚惶诚恐地低头认错,却没注意到此时秀保已将山崎家盛扶起,并亲自用手绢为其擦拭伤口。这一幕,让在场众人不分敌我皆为之动容。
只见秀保将被鲜血殷红的手绢递给青木久矩,有从他手中接过一方新的,顺手递给了山崎家盛,微笑着说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在下已有所了解,想必左马允也是被迫为之,好在殿下亡羊补牢。避免了不必要的杀戮,就凭这份觉悟,在下又怎会对你麾下的军士动手呢。不过在下听忍者禀报,说是您的军队有一部分跟随中岛式部前去支援大野治胤了。不知……”
“殿、殿下的意思罪臣明白,臣这就派亲信前往玉造口,命令军势们缴械投降!”虽然秀保不动声色,可山崎家盛丝毫不敢怠慢。哆嗦着喊来心腹家老,当着秀保的面责令他务必要将三百军势带回来。
秀保依旧是笑眯眯地看着,仿佛是在欣赏一出滑稽戏。直到山崎家盛将家臣支走,方才转身对众将士开口:“如今大野兄弟率领五百余人占据内城负隅顽抗,他们将半数兵力安置在大手口,没想到我军竟从京桥攻了进来,哈哈,你们说是不是苍天相助呢?既然城门洞开,有怎能贻误战机?诸位快随我攻入二之丸,诛杀逆贼,营救少主!”
“诛杀逆贼,营救少主!”此刻,不论是丰臣联军还是山崎家的军势,皆是奋力疾呼,斗志昂扬,只不过前者是为立奇功,后者是将功补罪,虽然目的不同,可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说罢,秀保翻身骑上爱马大鹿毛,昂首挺胸向着二之丸挺进,不过说起大鹿毛,倒还有段逸话。
当年山崎合战明智光秀战败,消息传到安土城,负责镇守的明智左马介秀满为接应光秀,率军撤出安土准备返回坂本笼城,谁知半路遇到了丰臣秀吉的前锋堀秀政,自知不敌的他率领三十余骑为大军断后,最后却在琵琶湖畔被丰臣军三面包围。
就在众人皆认为秀满无路可走的时候,秀满毅然骑马跃入了琵琶湖中。当时他的坐骑便叫做大鹿毛。此后的事情大家也都知晓,秀满在丰臣军的注视下单骑渡过了琵琶湖,在湖西的辛崎上岸。进入坂本城下町后,他将马拴在十王堂的柱子上,写下“此马便是明智左马介方才渡湖所骑”的字条别在一边,然后步行进入坂本城。
后来,这匹马被献给了秀吉,而秀吉则骑着它指挥了次年的贱岳合战,又过了三年,为了安抚明智光秀的女儿明智玉子(受洗名“加拉夏”),秀吉又把大鹿毛赐给了玉子的丈夫细川忠兴,此后大鹿毛便由细川家照料。
不过此马非彼马,秀保胯下的那匹大鹿毛乃是细川家那匹所生,说是“小鹿毛”也不为过,三年前秀保弄巧成拙,令细川家获得了本多忠胜的封地大多喜十万石,为报答秀保,细川忠兴便将培育了两年的幼马送给了他,没想到刚过了一年,老马便病死了,于是乎秀保便为幼马起名“大鹿毛”,也算是一种慰藉吧。
有了名马的衬托,秀保的威严自是增添了几分,身后众将哪敢让他走在最前面,纷纷快马加鞭跟上,尽量将秀保护佑在队伍中间。虽然觉得这帮武将有些太过小心,可一想到自己还要留着命去应对德川和石田,秀保终于默认了这种行为,不过让他觉得可笑的是,身为降臣的山崎家盛竟然和速水守久并列骑在前排,这场景顿时让众人投来鄙夷的目光。
随着部队的行进,厮杀声枪炮声逐渐清晰,方才在京桥口远眺时看到的袅袅黑烟,现已弥散到大阪上空,随着寒风一阵阵地向丰臣联军吹来,着实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也许是发现了秀保的行踪,当军势行至距离大手口北侧不到一里的地段时,便被临时搭建的三层拒马栅挡住了去路。栅栏之后,是由大野治房率领的百余名弓箭手和铁炮足轻,还在众将即使发现,在射程之外停下脚步,否则还真是要吃一些苦头。
“这大野治房不是镇守九桥的么,怎么会跑到二之丸来?”速水守久一头雾水。
身旁的山崎家盛赶忙回答道:“启禀甲斐守,在下听闻大军攻入惣构后,大野治房便率领其他几门的残兵退回三之丸,之后想必又吃了苦头,只好撤进了二之丸,这百余名足轻兴许便是此前的溃兵。”(未完待续。。)
第二二六章 不堪一击
发现速水守久突然停止进军,秀保立即驱马来到队前,在众人的讨论声中,他才注意到前方百余米处的防马栅,只见两米高的防马栅由外向内依次架设了三排,前两排栅栏后面均有三十余名枪足轻负责防备,最后一排栅栏后则是百余名弓足轻和铁炮足轻,在他们身后搭建的临时本阵中,大野治房正和大野治胤商量军机——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大手口,那里也在承受着两千丰臣联军的进攻。可以说,在这长宽皆不足两里的二之丸西南角,集中了丰臣联军近四千的军势,约占总人数的七成,由此可见这里便是攻入本丸的必经之路。
大野治长虽是庸才,却并非傻瓜,得知丰臣军大量云集于此,他立即将本丸内的军势全部压上,使得西南角的军力瞬间达到六百人——这已经是他目前所能掌握的全部力量,至于困守玉造口的近千军势,他已经无暇顾及了。
面对这看似防守严密、无懈可击的防马栅,秀保却是嗤之以鼻,他笑着对速水守久等人问道:“诸位觉得这能抵挡住本家的军势么?”
听秀保这么问,众人皆是一头雾水:“难道殿下已经成竹在胸了?”
秀保没有直接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说起这三层防马栅,诸位是否似曾相识?”
“似曾相识?”速水守久琢磨了一下,试探道:“殿下不会是联想起长筱之战时,织田德川联军于弹正山前构建的三层防马栅吧?”毕竟是跟随秀吉出生入死的老将,对于十四年前那场决定整个日本命运的织田武田决战仍是历历在目。
“甲斐守说的没错,看着眼前的防马栅,起初还真是想到了当年信长公的英姿。”秀保微微颔首,不过马上便笑了起来:“不过,大野兄弟这照葫芦画瓢,在我眼里却是东施效颦。”
“东施效颦?”速水守久汉学并不精通。对于秀保脱口而出的成语不甚理解,只好躬身请他执教。
“当年的三层防马栅之所以能抵挡住武田家的赤备,并非几排木头那么简单。”秀保平静地说道:“所谓防马栅,乃是一整套防御体系的总称,首先在防马栅前深挖壕沟,用以减缓骑兵的攻势;壕沟中挖出的土则堆砌在防马栅后,形成土垣,作为人工高地供弓足轻及铁炮足轻布阵,试想一下,当骑兵飞快冲向防马栅。却陷入壕沟时,又面临不远处弓箭和铁炮居高临下的密集射击,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是冲破防马栅,就是单单想从壕沟中退出都机会渺茫,与其被动挨打,在壕沟中坐以待毙,倒不如誓死冲击,兴许还有一线生机。这便是为何长筱之战时,武田赤备宁死不退的一个原因。当然,这只是客观因素,主观上武田诸将的忠诚和勇猛也使得他们摆脱不了战死沙场的命运。因此。大野叛军想凭借几道防马栅就拦住吾等,简直是痴人说梦,在下觉得骑兵只要发动一轮冲锋便足以突破这道防线,不过为了避免过多的人员伤亡。在下觉得有必要用大筒直接撕开一道口子,同时也能给那些负隅顽抗的叛军一个警告。”
秀保关于长筱之战的论述着实让在场的武将唏嘘不已,特别是那些跟随秀吉多年的老臣。对于秀保更是啧啧称赞。当年丰臣秀吉奉命驻守茶臼山,虽然参与作战,却对位于连子川西岸的防马栅不甚了解,因此这些家臣也抱憾未能目睹那场激烈的决战。没想到秀保年纪轻轻却对那段历史有如此深刻的研究,怎能不让这些武夫心生崇敬?
秀保当然不敢告诉他们,这些“研究”随便上网一搜便能搜到,自己只不过是凭印象随口说说罢了,未曾想竟落得这般称赞,倒也是有些飘飘然:“诸位过奖了,这不过是在下读过《信长公记》所发感慨罢了,如今叛军不肯投降,那在下只好将大筒抬出来了。”
“在下本来觉得大阪城内不宜动兵戈,这才劝殿下出马,试图利用威势逼迫叛军投降,现在想来实在是太可笑了。”望着四处硝烟弥漫,杀气震天的内城,速水守久无奈地摇了摇头,默认了秀保动用大筒的想法。
见众人皆无反对,秀保立即将两门荷兰人进献的红衣大炮抬出,填药装弹一气呵成,黑洞洞的炮口指向正前方的第一道防马栅。
就在炮手准备点燃火绳时,秀保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攘开一旁举着火把的足轻,走到炮手跟前说道:“将炮口调高一分,看看能否击中栅栏后面的叛军本阵。”
炮手心领神会,用手熟练地比划了一下,思忖片刻后将炮口又向上抬了些许,回答道:“像这样调高个一分五厘,应该就不成问题了。”
秀保满意地夸赞炮手几句,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足轻上前,自己则和诸将推倒远离大筒的后方,静静等待着发射。
也许是觉察到丰臣联军迟迟没有动静,负责第一道防马栅的组头立即快步跑向本阵,准备向大野兄弟汇报,没想到刚行进至第二道防马栅,就被呼啸而至的炮弹炸成了肉酱。
不仅是这名组头,随着“轰隆”两声炮响,二道防马栅至大野兄弟本阵之间的防御工事被炸得支离破碎,栅木的残片夹杂着折断的竹枪四处飞溅,相当一部分足轻不是亡于炮火,而是惨死在那些锋利的碎片之下。残肢断臂迸溅的到处都是,天上硝烟弥漫,地上鲜血横流,虽然阵亡者只占十分之一,可伤亡人数却占到一半,更要命的是,除了第一道防马栅,其余工事尽数报废,就连大野兄弟的本阵也被飞木石块戳得破烂不堪。
虽然对防御工事造成了毁灭性的的打击,可秀保仍然命令炮手继续开火,因为他发现,不远处的大野本阵内,大野治房和大野治胤在若干武士的帮助下从废墟中狼狈地爬出,他们试图撕开侧方的阵帷逃离战场,准确地说,是准备放弃大手口退回本丸。
“决不能让他们逃了,”秀保虎躯一震,举起军配指向大野本阵,大声呐喊道:“我一定要让这些叛贼尸骨无存!”(未完待续。。)
第二二七章 喋血桥头
得到秀保的指令,两名炮手丝毫不敢耽搁,立即调转炮口朝向溃逃的大野兄弟,至于尚且完好的第一道防马栅,已是形同虚设,在经历如此毁灭性的的打击后,栅后的三十余名足轻自然是落荒而逃,只留下遍地的竹枪以及几面五七桐旗零落地插在栅栏旁随风抖动。
“日之助,点火!”一切准备就绪,炮手冲着身旁的足轻呵斥道。足轻得令立即上前点燃火绳,之后利索地跳到大筒后方,捂住耳朵等待发射。
“轰隆!”两颗黑乎乎的炮弹如鬼影般从炮口呼啸而出,飞快地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直截了当地砸中了慌不择路的大野兄弟以及身边的武士。
伴随着迸溅四处的尘土,这支十数人的小队瞬间崩溃,残肢断臂被抛向天空,很快又坠入一旁的水堀,缓缓地沉了下去;四溅的鲜血染红了通往本丸的石桥——这里本是大野兄弟唯一的希望,如今却成他们的葬身之所;那些伤而未死、苟延残喘的武士则是可怜巴巴地哀嚎着,期待镇守大手口的友军能拉他们一把,可这完全是痴人说梦,四百抵挡两千已经是强弩之末,谁还有功夫搭救这些生存希望渺茫的同伴呢?
碎石夹杂着泥土渗入伤口,以当时的医术,除非伤者本身抵抗力顽强,否则一旦遭受感染,就只有死路一条。有些友军本来是想将他们拖到安全地带的,可一注意到不远处两方黑洞洞的炮口,终究还是转过头去。
本丸的天守阁上,大野治长目睹了大筒轰烂整片阵地、大野兄弟被炸身亡的整个过程,透过南蛮镜,他发现自己的两个弟弟一左一右躺在石桥入口,由于血肉模糊,尸身不全。大野治长仅能通过他们身上的衣着进行辨认。
不到半个时辰,方才还是信誓旦旦意气风发的两个弟弟,如今却和自己阴阳两隔,霎时间一股悲怆和绝望涌上心头,大野治长双手扒着栏杆,冲着石桥撕心裂肺地吼叫,热泪也随之甩向了天守台下。
听到大野治长的咆哮,在旁的武士不禁吓了一跳,堀野幸次连忙走上前去安慰,没想到却被一巴掌拍倒在地。只见大野治长指着堀野幸次呵斥道:“都是你们这些没用的家伙,害得我落得这般田地,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命令大手口的军势撤回本丸,二之丸…就此放弃吧。”
“放弃二之丸?!”堀野幸次踉跄地站起身子,激动地说道:“如今防马栅已被突破,大手口是不能久留了,可现在将军势撤进来,恐怕要遭受追击啊。到那时可就凶多吉少了!”
“那你有什么建议?”大野治长明白,大野治房、治胤一死,只剩下身旁这位堀野幸次可以依赖了。
堀野幸次指了指本丸一侧的御殿,躬身说道:“如今少主在吾等手中。谅那些叛军不敢轻举妄动,我方只需派一人前往栅外议和,表明除非他们退出二之丸,否则少主的安全就不能保证。如此一来,那些以忠臣义士自居的大人们一定会甘心就范,到那时。我军再将军队收缩回本丸定是万无一失。”
听完堀野幸次的话,大野治长茅塞顿开,他兴奋地握住堀野的手为刚才的鲁莽行为赔罪:“堀野大人真是值得信赖的忠臣呐,不过这出使敌营关系重大,交给他人在下甚不放心,就劳烦你去一趟吧?”
“这……”堀野幸次欲言又止,这相比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吧,没办法,面对大野治长冷峻的眼神,堀野只好点头答应,不过临行之前,他希望大野治长能将本丸剩下的军士作为卫队安排给他,以免发生意外。
大野治长环视一周,摇了摇头道:“你看看,整个天守阁就剩下二十几人了,给与不给没什么区别吧?”由于二之丸战事吃紧,大野治长将本丸的军势全部拨给了大野治房,这便造成了本丸无兵可调的尴尬局面。
堀野幸次却是不以为然,他再次将目光投向了丸中的御殿,笑嘻嘻地说道:“那里不是还有五十名御马廻么,把他们一并交予在下,定能保议和万无一失。”
“这可不行!”大野治长下意识地拒绝道:“那是为了看守少主和能登守的,除非万不得已坚决不能调动。”
“哼,现在还不是万不得已么?”堀野幸次反讽道:“能登守可是您的盟友,若是连盟友都不相信,那你让在下如何相信您呢?”
“堀野你!”大野治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憋红了双颊怒斥道:“你怎能这样和我说话?也罢,想要你带走便是,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议和不成,休怪我不留情面!”
“在下明白了,”堀野幸次躬身回礼,冷冷一笑,转身便带着天守阁中的武士朝御殿走去,徒留下大野治长和两名武士看守天守阁。
望着堀野幸次嚣张跋扈的背影,大野治长又气又恨,却只能接受这个现实:“看来我治长要死在这帮奸臣手中了。”
突然,他发现一名侍女战战兢兢地从他身旁走过,手中端着一方茶盘,盘上有少许糕点和一壶抹茶,大野治长立即拦住了她。
大野治长将鼻子凑到茶壶旁使劲地闻了闻,啧啧赞叹道:“这是太阁珍藏多年的贡品吧?”
侍女哆嗦着点了点头,回答道:“正是太阁爱喝的武州绿,方才夫人命人传话给奴婢,说是肚子有些饿了,让奴婢取些茶点过来,奴婢这才斗胆闯入天守台,恳求修理大人恕罪。”说罢,侍女干脆跪在地上,手中的茶水险些洒了出来。
大野治长并未生气,反而将她扶起来,和蔼地说道:“你们对夫人这般关怀,我又怎会怪罪呢,不过夫人刚才告诉我,说身体有些不适,不想见人…这样吧,你把茶点交给我,待会夫人身体好些我替你送进去。”
侍女本想摇头,可是环顾大野身旁那四名强壮的武士,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将茶点交给了一旁的武士,自己赶忙退下了天守台。
见侍女远去,大野治长立即夺过茶盘,悄悄走到茶室门口,正了正衣着,敲门道:“夫人,侍女拿了些茶点过来,你稍微吃点吧?”
“妾身不吃,你给我滚!”大野治长刚说完,便遭到淀姬的一通臭骂,他自是觉得丢脸,顿时恼羞成怒,“哗啦”一声拉开纸门,大步走进茶室,怒吼道:“贱妇,都什么时候了,还和我装清高?今天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未完待续。。)
第二二八章 茶室惊变
“你们把门看好,有事情立即向我汇报。”大野治长叮嘱了门外的武士几句,便将茶室的纸门拉上,迫不及待地朝淀姬走去。
早些时候,大野治长告诉他秀赖安然无恙,这让淀姬的心情平复了许多,因此,她才托人告诉侍女想吃些东西。之所以放弃绝食,并不是向大野治长妥协,而是瞬间改变了想法,她发誓,一定活着看到这帮乱臣贼子下地狱。
让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诅咒尚未应验,便要遭受大野治长的二次蹂躏,眼见这衣冠禽兽步入茶室,淀姬下意识地攥紧衣襟,惊恐莫名地朝角落挪去。
“茶茶,有我在你怕什么?”大野治长皮笑肉不笑地关切道:“你别看外面杀声四起,其实一切还都在我掌控中,只要能撑到天亮,那帮乱臣贼子就完蛋了,到时候,我和你一同辅佐秀赖执掌天下岂不快哉?”
淀姬冷哼一声,挖苦道:“方才你们的谈话我都听到了,就凭你手中这些乌合之众,则能抵挡右府殿下的大军到天亮?大野治长,我最后劝你一次,赶紧把我和秀赖放了,事后妾身保你一个全尸。”
“我呸!”大野治长脸色骤变,一把将茶盘甩到淀姬身上,恼羞成怒道:“左一个右府右一个右府,我大野治长服侍你这么多年,都没见你这般待见,茶茶,那秀保小儿家中有五房妻妾,你看看真正得到宠爱的又有几个?你就不怕自己和阿江夫人一样备受冷落么?再看看我治长,这些年不是一直让你活得很滋润么,你又何必去招惹那个不解风情的小子呢?来吧,只要你愿意,咱俩还能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等秀赖成人,我就带着你远走高飞。去过闲云野鹤的日子,你不是一直想去猪苗代看雪景么,到时候我们就在湖畔修建座城堡,在那里安度晚年,这,这不是你所期望的么?”
“混蛋,你以为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能‘安度晚年’?”淀姬抖了抖身上的茶水和糕点,笑道:“妾身倒觉得你和两个逆贼弟弟在地狱建座城堡更合适些!”
一提起大野治房和治胤,方才还耐心劝导淀姬的大野治长瞬间暴怒了。他发疯似地扑向淀姬,一边咆哮一边撕扯她不多的几件单衣,淀姬被这场面吓到了,当即死死护住领口,坚决不让大野治长得逞。
“贱妇,都什么时候了,还装清高?!”大野治长索性上下其手,手嘴并用,顿时让淀姬失去了抵抗能力。见此情形,他立即将淀姬的衣服除个精光,自己也麻利地褪去下衣,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是一阵乱刺。直教面前这名娇弱少妇娇喘连连,全无招架之力。
也许是吃了一次苦头,淀姬这次乖巧了些,在被大野治长完全控制后。索性由着他在自己身上上下舞动,不过这也不代表自己从了他,淀姬如同死尸般静静地躺在榻榻米上。任由大野如何挑逗皆不起作用。折腾了近两刻钟,也许是太扫兴,大野治长猛地站起身子,一脚将淀姬踢开,穿起裤子便准备离开茶室。
“不识抬举!”大野治长抬脚踩了踩淀姬冰冷的脸颊,厉声道:“以为自己还是一人之下的淀夫人么,告诉你,如今太阁殡天,没有我大野治长从旁辅佐你什么都不是!贱妇你给我想清楚,待会处理完外面那帮家伙,我再来找你!”
说完,大野治长连着三声大笑,紧了紧腰带推门离开了茶室,而淀姬则是面无表情地躺在地上,没有抽泣,没有咒骂,只是瞪着眼睛静静地躺着,唯有一串泪珠从眼角滑落。
“真扫兴,还是游廊的姑娘有情义……”大野治长低着头整理衣襟,一只脚刚迈出茶室,突然感觉腰部一阵冰凉,紧接着鲜血染红了腰间的衣衫,无法言表的剧痛感喷涌而出,直教他差点昏死过去。
大野治长颤抖着头颅,顺着疼痛感往腰部望去,只见两支竹枪一左一右,深深地戳进自己的腰间,还没反应回来怎么回事,又有两杆竹枪直挺挺地刺进了自己的小腹和右胸。
“啊!”大野治长猛地抬起头,双眼瞪得如铜铃大,扯着嗓子撕心裂肺地嚎叫着,这叫声响彻天际,却还是被本丸外的炮火声掩盖了。
“你们是谁?为什么……”大野治长将头转向一旁,刚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放弃了。
那名与大野治长四目相对的年轻人将竹枪往深处扎了扎,狠狠地说道:“大人还人的小人么?”
“三郎右卫门?!你!”大野治长忍着剧痛说道:“你们这些小姓竟敢偷袭我,来人呐……”
“左作!”三郎右卫门朝身旁的小姓使了个眼色,小姓立即往旁边挪了挪,用脚踢了踢地上的四具尸体笑道:“吾等虽然没这些武士强壮,可有些东西却比力气更重要,比如说智谋,或者是砒霜。”
“砒霜?!”大野治长满头冷汗,死死握住胸口的竹枪,痛苦地说道:“你给他们投毒了…”
三郎右卫门点了点头:“您虽然命令他们不准出吾等送上来的食物,可他们毕竟是人,辛苦了一天又岂能不饿?要怪就要怪您自己,是您丢下他们不管的,不过正是这样,才给我了吾等一个绝佳的机会,实不相瞒,方才那名侍女便是上来探听消息的,原来您身边有数十人,吾等不敢动手,现在呢,只有区区四名武士,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大野治长长吁一口凉气,他没想到,这些豆蔻之年的小姓竟有这般胆识和智慧,竟敢和自己作对,他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般软了下去,大野跪倒在地,哀求道:“你们是我一手招进大阪的,怎能在这关键时刻背叛我?你们一定知道,堀野大人已经去和右府议和了,一旦合议达成,这天下就会回到少主和夫人手中,而我定会作为靖难功臣之首倍受恩宠,你们只要肯放了我,我保证,每人两千石俸禄,我大野说话决不食言!”
“议和?”三郎右卫门冷冷一笑:“您凭什么和右府议和,少主么?”
“就是少主!”大野治长一个劲地点头,“只要少主在我手中,右府一定会妥协的!”
“是么?”三郎右卫门和身旁的六七名小姓相视而笑,指了指楼梯处拾级而上的一群身影,反问道:“您真觉得少主还在您的掌控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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