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暗度陈仓
“飒！”
雨师妾手中也有伞，但她用的却并不是姑获鸟的伞剑，只是发出了同样的破空之音。
当莫小川听到声音再回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光速比音速快。
但人类的听觉速度却比视觉更快。
莫小川没想到雨师妾的这一击如此决绝，如此奋不顾身。
淡淡的雨丝滴落在雨师妾的身上，荡开一层又一层诡异的黑色涟漪，这是她的风雨大阵，自然能够如鱼得水。
可场中速度最快的却并不是雨师妾。
而是那一赤一青两条小蛇。
在莫小川的身后，老家伙的身前，还站着三个人。
蒲老板。
秦未央。
老汪。
雨师妾直接忽略了老汪的存在，赤蛇向左扑向了蒲牢，青蛇朝右刺向了秦未央。
就像是风雨中的两道雷闪，以目所难及的速度，于瞬息之间就来到了这两位大妖的面前。
蒲老板张开了血盆大口，发出了惊天一吼，将赤蛇震得东倒西歪。
秦未央瞳色顷变，仿佛在身前竖起了一道不可见的气墙，死死地拦住了青蛇的来路。
与此同时，雨师妾袖口轻挥，立刻于空中凝成了一条水龙，狠狠地轰在了老汪的胸口，使其朝着洞内倒飞而去。
三息之内，雨师妾已经与老家伙近在咫尺。
老家伙依旧闭目养息，不动如山。
仿佛在下一刻就将被雨师妾送入黄泉。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只看起来非常不起眼的爪子，轻轻搭在了雨师妾的脚踝上。
徐幼斌死而复生，竟然在这最关键的时刻拖住了雨师妾的脚步！
不，更准确的来说，那不是死而复生，出手的也不是徐幼斌。
而是鸡哥借尸还魂！
顶尖高手的对决，便只争朝夕。
趁着雨师妾的身影微微一顿，莫小川已经赶了上来，指尖的钦原刺直指雨师妾的后颈！
下一刻，雨师妾挣脱了鸡哥的奋力一爪，脚尖于地面悠然一点，跃至半空，随即朝后翩翩而去。
顷刻间，空中的风雨无声而止，赤、青二蛇凭空消散。
雨师妾重新回到了距离西游洞口数十米开外的地方，蛇龟所铸的黑伞再次被她握在了手中。
雨师妾最后对莫小川微微一笑，衣衫掀起一丝风纹，又好似生出了一片白雾，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了其中，仿若天仙。
待雾色渐散，雨师妾已经于原地消失不见，不知所踪。
莫小川冲入西游洞内，看着躺在地上的老汪，沉声道：“怎么样？”
老汪撑着身体坐起来，吐出一口血沫，骂道：“这臭娘们儿下手真特么狠！”
莫小川苦笑连连：“不狠一些看起来就不真了。”
老汪揉了揉胸口，感觉自己的马赛克都被打肿了，沉声道：“你把她给策反了？”
“说不上策反。”莫小川摇摇头：“算是互利互惠吧。”
说着，莫小川伸出手，将老汪从地上拉了起来，正准备出去看看鸡哥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却突然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从洞内不远处传来。
“李老板？”
莫小川可没忘记李老板还押着奥利维亚她们在洞里藏着呢。
之前故意让李老板留守西游洞，一来这里的地形适合他的毒气施放，而来也是起了个断后示警的作用。
金陵的人以为莫小川不知道西游洞还有一个入口，事实上，莫小川早有防备。
“莫大哥？”
听着来人的声音，莫小川顿时一愣。
自从他从老家伙那里继承了山海裁决使的衣钵之后，他就多了很多名号。
有人叫他莫老板。
有人叫他裁决使大人。
当然，熟悉的人还是会唤他小川儿。
长久以来，称他为“莫大哥”的，有且只有一位。
关键是，这货怎么跑到西游洞来了？
冥冥之中，莫小川突然想到了之前雨师妾提醒过的那句话，不禁惊道：“李艾？”
话音落下，从洞内的黑暗中钻出来了一个灰头土脸的人影。
不是土拨鼠李艾是谁？
随后莫小川立刻就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你是……打了个地洞过来？”
李艾有些局促地笑了笑，点头道：“莫大哥快跟我走，大葱他们都在另外一边等着接应咱们呢！”
莫小川暗暗皱眉：“黔州的人来了哪些？”
“都来了。”
话音落下，莫小川差点儿被气得跳脚。
“大葱这个败家子儿！黔州才好不容易建起来，左右就那么点儿家底儿，都带过来不是送死么！”
对于莫小川的这番评价李艾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在一旁讪笑。
紧接着，便听莫小川开口道：“我不能走，我师父还在这里，如果他突然消失了，杨天笑肯定会发动总攻，得不偿失，这样，老汪，你跟春姐先走。”
闻言，老汪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他想告诉莫小川，在来的路上，白歌已经把之前许诺给自己的装备都补全了，现在的他虽然没了“风火轮”，但光刀却换了一把更好的，能够一刀斩杀杨愿就是明证。
除此之外，他身上还穿了一件纳米材料制成的护甲，手腕上甚至还套着一面可以任意缩放大小的光盾，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
但临到头，老汪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黯然点了点头。
因为他心里面很明白，自己在这里只是一个累赘。
他是在场唯一一个普通人。
或许对付李艾这样的小妖没有问题。
但如果是面对杨天笑的话，恐怕对方只需要抬抬手指头，自己就当场牺牲了。
所以走是唯一的选择。
大概是看出了老汪的情绪低落，莫小川不禁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安慰道：“老汪你出去之后可别想着偷懒儿，我在黔州就这么点儿底子，你可得尽力帮我保全了，想办法带他们杀出去！”
闻言，老汪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点头道：“你放心！”
“好。”莫小川朝洞口张望了一下，再道：“你待会儿出去把春姐背进来，地道的事情谁也别忙着说，我有分寸。”
老汪应了一声，随后便打算跟莫小川往外走。
而就在此时，莫小川却忽的看到距离李艾不远处的地上好像还躺着一个人，顿时一愣：“这人是谁？”
“哦，我刚挖通地道就看到这人在附近鬼鬼祟祟的，想着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干脆就给敲晕了。”
莫小川皱着眉头上前看了看，发现这人倒是面生，既不是骷髅会的人，也不是地狱天使的人，完全不知道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而老汪却在一旁低呼道：“是我们的人，应该是二处的！”
第三百八十九章 灰烬中的余光
“砰！”
伴随着一道闷响从半空中震开，西游洞出口的岩壁被刮下了层层石屑，溅落在杂草上，荡开一片呛鼻的灰尘。
天上一缕金光一闪而逝，随后化作漫天血芒。
老朱从空中坠下，狠狠地砸在地上，露出了一道深约三寸的大坑。
此时的他便宛如一头杀人无数的凶魔，血色染满了他的双臂、双腿、前胸、后背，他脑后的那缕白色鬃毛被平整地从中斩断了一半，他的脸上出现了一道丑陋无比的血痕，从左眼一直划到嘴角，看起来狰狞可怖。
唯一不同的，是老朱的獠牙，仿佛被强酸腐蚀了牙骨，斑驳锈蚀，上面冒着青烟，还低淌着某种不知名的金色液体。
那不是老朱的血。
而是佛爷孙志强的。
就在老朱落地处三十米开外，孙志强正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虽然手中的佛珠早已不知所踪，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无踪，但眼中的悲天悯人仍旧将他烘托成了一位得道高僧的模样。
如果不是他的身前多了一道穿胸透背，足足有一个拳头那么大的血洞的话。
孙志强的手中提着一个看起来很像是野猪的头颅，那是他从老朱的脖子上撕下来的，但很可惜，他却没能真正杀死这头疯猪。
反而让对方的獠牙贯穿了自己的心脏。
孙志强输得有些不甘心。
他觉得是因为自己轻敌了。
但时至此刻，再多的不甘，也只能尘归尘，土归土。
下一刻，孙志强那肥硕的身躯轰然倒地，一身道统尽归天际。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孙志强的实力并不比杨愿、徐幼斌等人弱，而且他的对手只是一只看起来没有什么威胁的并封，理应获得一场毫无悬念的大胜。
但偏偏，他最后就死在了并封一人的手中。
当然，老朱也为此付出了非常惨重的代价，此时的他躺在血泊中，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仿佛浑身的骨头都被折断了。
更加严重的，则是他为此损失了一颗头颅。
那不仅仅是一颗头颅，里面还包含了他的神魂、精魄，一旦日后老朱身死道消，便将会因为魂魄不全，永世不得入轮回。
一个巨大的豁口出现在他的后颈，血肉模糊，筋骨尽断，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神魂的缺失导致此刻的老朱已经有些意识错乱了，再加上梁小呆秘法的后遗症，直接在他的双眼中蒙上了一层死灰色的厚茧，几乎让他变成了一个睁眼瞎。
与佛爷孙志强一战，老朱的确是胜了，却是一场惨得不能再惨的惨胜。
好在，他总算是守住了莫小川背后的最后一条防线，护住了梁小呆的周全。
孙志强的死也解开了吴城口中的秘法，使其颈部快要爆开的肌肉终于松弛了下来，吴城浑身力竭地倒在地上，就像是一条快要被渴死的鱼，大口地呼吸着甘甜的空气，眼中带着对死亡的恐惧。
下一刻，一道雪影自吴城身边掠过，在第一时间来到了老朱的面前。
老朱已经看不清对方的模样了，却依旧露出了一个非常难看的笑容。
“我没事。”
老朱一开口，便立刻有一道血瀑自他嘴角汹涌而下。
但老朱自己却仿佛浑然不觉。
他只是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应该说点儿什么，否则残缺的神魂很可能让他忘记对方究竟是谁。
“你做的烤鱼，是我生平吃过最美味的东西了。”
老朱说话说得很流畅，不是因为他的伤势有所缓解，而是因为他的五感正在逐渐疏离开来。
所以他也没有能够听到梁小呆对自己的回复。
老朱感觉自己有些困了，他的思维开始变得紊乱，他的世界开始向着无边的黑暗坠落，他突然有些害怕了。
他害怕自己这一睡，便再也见不到光明。
如果下一刻自己就要死了，那么，该再说些什么呢？
恍惚之中，他感觉似乎有一道清凉的气息被渡入了自己的身体里面，如清风满面，让人惬意万分。
虽然这对于那些已经破损的脏腑而言只是杯水车薪。
但却给了老朱最后一句话的时间。
这个时候的他已经无从思考，也无从克制，所以他遵循着自己的本能，对眼前的那道灰蒙蒙的轮廓说了最该说的那句话。
“喜欢你，是我今生最大的荣幸。”
话音落，老朱彻底合上了双眼。
他还活着，却不知道何时再能醒来。
直到最后一刻，他所留下的最后三句话，都是给梁小呆的。
虽然从遣词造句的结构来说，后面两句话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表达出来的意思却有天渊之别。
梁小呆看着已经陷入了重度昏迷的老朱，一抹悲意自她的心中悄然升起，划过她的眼角，悄然低落在老朱那血肉模糊的胸口上。
“你不会有事的，大人很快就会到了……”
梁小呆的声音如同低喃，她手中的翠绿色幽光仍旧在不知疲倦地注入老朱体内，守护着他残存的生机。
从心障中清醒过来的向阳等人也迅速围拢到了老朱身边。
有人提议大家一起将老朱抬到洞中修养，却遭到了梁小呆的反对。
“他现在的情况很糟糕，可能撑不了太久，我送他去大人那边。”
言罢，梁小呆轻轻将老朱搂在了怀中，抱着他往洞口而去。
从远处看，这样的一幕无疑有些滑稽，就像是一只小白兔在抱着一头棕熊前行。
但梁小呆毕竟是山海一脉正统的异妖，她的力量，当然不可以常人度之。
只是她不曾想到，这还不是最坏的情况。
不等她抱着老朱返回西游洞，空中再有一道人影不期而至。
那人看起来年纪并不大，脸上也没有什么皱纹，但一双眼睛却透着看尽世间一切的深邃的老朽。
一道道青筋在他的脖颈间交错横行，再如同藤蔓一般向上延伸开来，最后汇聚在额头的上方，结成了两支看起来有些丑陋的短角，衬着他眼中的傲色越发不可一世。
“真是一群废物。”
那人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于是天地为之变色，一道恐怖的气浪从天而降，直接砸落在了以向阳为首的一众mss二处的战士中。
轰！
一道炎浪从人群中爆开，立刻将靠得最近的两人化为了焦炭，向阳惨叫一声，身上燃起一条火舌，迅速将他的半张脸笼罩在其中。
向阳下意识地朝着地上滚落，却仿佛怎么也扑不灭那道天火，只能在绝望在苦苦挣扎。
四面八方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将此地彻底化为了人间地狱，让那本身就已经干涸的土壤完全化为了焦土。
梁小呆赫然回首，正看到有一道火线直袭而至。
火光的速度实在太快，让人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她下意识地放下老朱，想要上前抵挡那道火光，却突然双臂一沉，身形一个趔趄。
下一刻，原本已经失去了意识的老朱竟然站了起来，再一次，以自己庞大的身躯，拦在了梁小呆的身前。
伴随着一声剧烈的轰击之声，老朱胸前的皮肉被彻底灼成了灰烬，森森白骨也被染成了炭色，触之即碎。
唯有那胸腔中的血光，还在微微跳动着，仿佛在挑衅那无上的神威。
第三百九十章 神圣之意不可侵
从地理位置上来说，西游洞位于万州盐井山之内，以其前后入口为界，自然也就分成了前山与后山。
两者相距不过千余米。
但就在这同一时间，两边的景色却呈现出了截然不同的色彩。
前山因为雨师妾的驾临，有风雨飘摇而至，地面的血水被冲刷殆尽之后，竟散发出了淡淡的泥土香，寒气沁人心脾，甚至在新草的嫩叶上凝结了一层薄霜。
而此时的后山却宛如地狱修罗场，炎浪漫天，烈火肆虐，恐怖的高温将空气扭曲，枯叶纷纷倒卷，落在焦黑的土地上，很快就被灼成了灰烬。
没有人会想到雨师妾此行竟然会对莫小川投诚。
就如同没有人会想到，公西靖会在这个时候突入后山，携神圣不可侵之意驾临人间。
今日五大裁决事务所围剿西游洞，出现在前山正面战场的，是来自魔都、蓉城、江城，以及闽州的人马，而金陵诸强则深入了敌后战场，试图与其余四方力量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可偏偏，此时的公西靖却出现在了后山。
他来自闽州，他手下的悍将马宏腾才刚刚被莫小川招至麾下。
照理来说，像公西靖这个层级的高手是不会在这场战争中这么快就出阵的，因为他的出手，将牵一发而动全身。
莫小川与莫景山的手里面明明还有底牌没有用。
比如说裁决令所带来的后援。
再比如说洛城来人在哪里。
以及最重要的，在不知道莫景山深受重创的情况下，谁也没有把握能将这位山海一脉的大管家一击即溃。
敌方虚实尚未探清，便贸然动用至高力量，此举颇为不智。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公西靖打算利用这一次突袭，给莫景山一个惊喜。
当然，除此之外，他还另有其他打算。
一击击溃整个mss二处的有生力量，这对于公西靖而言，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些朝廷的走狗，杀了便杀了，也算是为自己好友的血海深仇找回些利息。
但那只腓腓，以及那头并封，他却不能让他们就这么离开。
所以他朝着后山洞口前的那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看了一眼。
一眼之后，梁小呆赫然回首，老朱如回光返照般傲立在了她的身前。
紧接着，老朱那伟岸的身躯轰然倒地，连最后的一丝生机也仿佛被那漫天火光灼了个干净。
梁小呆没有哭喊，也没有流泪，她甚至没有伸手去触碰老朱那已经不成人形的身影。
此时的她只是低着头，浑身微微颤抖着，却不是悲伤，而是恐惧。
那仿佛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一种来自血脉深源的压迫，让她连抬起头来与公西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毕竟这一次来的可不再是如孙志强那般的伪佛。
而是真正的至高神。
麒麟。
万物皆可有灵，却依旧被分了个三六九等。
在公西靖的面前，梁小呆便好似一只真正人畜无害的小奶猫，而对方则是一头成年的猛犸象。
都不用动一动手指，只需要看她一眼，她便会神魂俱灭。
两者之间的鸿沟，不可以道里计。
所幸，在老朱倒地之后，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理由，公西靖并没有再次对梁小呆发起攻击，他只是轻轻挑了挑眉，大概是有些意外于老朱的慷慨赴死。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他有些意外于老朱正面接了自己一击，竟然还没有死。
这般的生命力不可谓不顽强。
但很可惜的是，即便是再顽强的生灵，受的伤多了，流的血多了，也终归难逃一死，不过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就像此时四周那些凄厉的惨叫声已经逐渐消散，因为该死的人都死光了。
公西靖缓缓自空中飘落于地，慢步朝梁小呆行去。
“老板，快跑！愿你今日不得好死！”
一声略带沙哑的呼喊声突兀地响起，一道灰色的影子蓦然出现在了公西靖的面前，锋利的长喙如一把暗色长剑，直刺公西靖的左眼！
然而，面对吴城的此番突袭，这一次，公西靖甚至都没有转头去看他一眼，只是轻轻自鼻中喷出了一道滚烫的雾气。
“哼。”
下一刻，吴城幻化出来的长喙无声融化，他张开嘴，短促地叫了一声，却被那道近在咫尺的白雾袭入了喉咙深处。
因此吴城的喊声戛然而止，他的喉管瞬息碳化，连带着他的四肢、头颅与躯体，都被雾色雕刻成了一颗完美的黑水晶。
“啪。”
吴城的身体自空中落下，立刻被砸成了粉碎，上面似乎还带着强烈的高温，随即在焦黑的土地上熔出了一个个细密的孔洞，看起来就像是天空忽的下了一场热气腾腾的酸雨。
眨眼之间，这位在解忧烤鱼店口无遮拦的乌鸦小兄弟，身死道消，尸骨无存。
而他甚至没能用自己的生命拖住公西靖寸毫脚步。
公西靖的步伐依旧是那么的不疾不徐，每走一步，地面就会被刻下一道深及寸许的脚印，仿佛他不是行走在坚实的土地上，而是漫步于泥沼松土之间。
近了，更近了。
此时的公西靖距离梁小呆只剩下了不足十米的距离。
扑面而来的滚烫气息仿佛能让人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卷曲起来，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梁小呆突然抬起了右手，五指曲从为爪。
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撒娇的猫咪般可爱。
她仍旧低着头，不敢直视公西靖的眼睛，她的身体持续在颤抖，仿佛一只被吓得腿软的小兽。
可紧接着，梁小呆的身形却动了。
她的右手赫然探出了五支锋利的指甲，在炎火下散发着清冷的幽光，她咧开的嘴角露出了尖长的牙齿。
“吼！”
难以想象，以梁小呆这般瘦弱的身躯，竟然能发出宛如远古巨兽一般的咆哮。
更令人意外的是，她的爪牙并不是她真正的武器，因为就在这一声厉啸之下，无数道泛着寒气的黑影自她口中汹涌而出，带着无尽的怨念，扑向了公西靖！
腓腓可解忧，因为她可以以负面情绪为食。
而在这一刻，她却将其当做了自己的必杀一击！
恐惧、悔恨、悲痛、仇视、杀戮……
一团团黑影携凄厉之势笼罩在了公西靖的身上，仿佛要将其啃噬成最卑微的亡灵。
然而，面对眼前这只张牙舞爪的小奶猫，公西靖却只是轻蔑一笑。
“啊！”
伴随着一道凄惨的嚎叫，一团黑影被公西靖身上的金芒洞穿，顷刻间烟消云散。
紧接着，数以千万计的负面情绪接连爆开，好似在半空中谱写了一曲恐怖的悲歌。
一张张狰狞的鬼脸在空中被刺破，除了让场中的气温稍降一些之外，甚至连公西靖的身体都碰触不到！
麒麟乃神圣之兽，又岂能被邪祟之意所侵？
梁小呆的奋力反击，根本就伤不了他分毫。
这是一场注定没有任何悬念的战斗。
但梁小呆却并没有因此而收手，更不曾对公西靖俯首称臣，她的手在颤抖，却努力向前伸长着，她的脸庞被炎光灼得火烫，却依旧张口朝公西靖咬去。
公西靖脸上的不屑之意更盛，他缓缓伸出了手掌，准备一把抓住这只调皮的小猫。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的目色却骤然而凝。
紧接着，公西靖脚面轻轻一踩，身形向后急速暴退，骇然张口吐出了一道精粹炎光。
正好与疾驰而至的那条火线相互湮灭。
梁小呆茫然落地，缓缓转过头去，望向老朱誓死守护的那道洞口。
正看到有人手持一根轻飘飘的长羽，踱步而出。
面沉似水。
第三百九十一章 凤毛对麟角！
平心而论，莫小川作为堂堂山海裁决使，他会的东西其实并不少。
不管是九尾狐的魅惑之意，还是钦原的四翼毒刺，亦或者是英招的草木皆荣，甚至于土蝼的当头一击等等，再加上刚刚从老家伙那里习得的阴阳欢喜功，都算是他的杀人利器。
但事实上，正因为会的东西太多了，所以一直以来，莫小川都没有一项特定的专长。
他最擅长的术法是九尾狐的魅惑意。
他最强大的兵器是来自后羿的落日弓。
而他在对敌之时用得最多的，则是钦原刺。
多而不精，这是罗森最大的缺陷。
好在一直以来，他也没有遭遇过什么特别强大的敌人。
从暗狱中逃出来的计蒙是被阿龙惊退的。
西游洞中的女丑最后是靠老家伙解决的。
唯一一个在与莫小川正面对峙中退走的强神，是杨天笑。
而当时莫小川用的是落日弓。
所以不管怎么看，当他面对另外一位，不论是声名还是实力都不逊于杨天笑的强神的时候，他唯一的制胜法宝，也是落日弓。
更何况就在不久之前，他才利用阴阳欢喜功拿到了与之配套的神箭素。
真可谓是如虎添翼。
但偏偏，当莫小川慢步走出洞口，出现在公西靖身前的时候，他手中拿的却是那根凤羽。
这是一件很没有道理的事情。
可莫小川就这么做了，仿佛理所应当。
此时的西游洞后山洞口几乎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焦土中散发着难闻的恶臭，数十具尸体横亘在前，惨状莫名，其中大部分都是奇袭于此的，来自金陵裁决事务所的异妖，但同样还有来自mss二处的战士们。
向阳已经死了。
吴城也死了。
老朱还活着，但离死不远了，他甚至撑不到山城。
场中唯一毫发无损的只有梁小呆。
但在很多时候，尤其在战场上，死去才最好的归宿，活下来的人，往往会更加生不如死。
莫小川一把拉住想要上前拼命的梁小呆，轻轻摇了摇头：“你先带老朱离开。”
梁小呆没有动，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远处的公西靖。
“若你能尽早带老朱回到我师父那边，兴许他还能有救。”
闻言，梁小呆的眼中终于迸发出了一丝希望之光，她沉默地回到了老朱那具已经不成人形的残躯前，将他抱在了怀中，没有回头，径直朝着洞内走去。
自始至终，梁小呆都没有问莫小川为什么这么晚才来，也没有问他会不会杀了公西靖为吴城报仇，为老朱雪恨，只是沉默地前行，沉默地闪烁着仇恨的光。
梁小呆离开了。
但莫小川却并没有走。
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动身，敌人便不会再如此袖手旁观。
莫小川不认识来人是谁，但从对方的样貌上却有了一个完美的猜测。
就在片刻之前，雨师妾才专门来警告过他，今日围剿西游洞的八方豪强里面，只有两个能对莫小川产生威胁。
一个是杨天笑。
第二个，便是这公西靖。
但偏偏，人算不如天算，现如今公西靖就站在了他的面前。
见莫小川手持凤羽救下了梁小呆，公西靖不怒反笑：“终于还是逮到你了。”
是的，对公西靖而言，杀二处的人只是顺手而为，吴城、老朱、梁小呆三人也只是他用来钓鱼的鱼饵，他真正的目标，只有莫小川一人。
事实上，公西靖来到后山的时间与金陵那帮人差不多。
但公西靖却一直没有现身，更没有出手。
因为他在等。
等二处报信的人把莫小川找来。
今日五大裁决事务所联手围剿西游洞，他们的主要目标有两个。
一是莫景山。
二就是莫小川。
如果是单一一个还好说，但偏偏，这两个人合在一起就很不好杀。
原因很简单。
莫小川对山海一脉的攻击是绝对免疫的！
所以不论是雨师妾也好，天吴也罢，乃至于兕，都没有办法绕开莫小川，直接对莫景山出手。
而单凭公西靖与杨天笑两人，能杀得了老家伙吗？
不好说。
所以想要成事，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迫使莫小川跟老家伙分开，逐个击破！
但问题在于，这件事同样不太容易。
毕竟老家伙和莫小川都不傻。
谁曾料，机会有些时候往往就是在最不经意的时候到来。
老朱、梁小呆，以及向阳等mss二处的战士便是他的机会。
鲁迅说过，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
莫小川对公西靖等人很陌生，但公西靖对莫小川可一点儿也不陌生。
莫小川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用一句话来概括。
脑回路不太正常，但却是一个非常讲情义的人。
前面半句话显而易见。
后面半句话何以见得？
从素素身上便可见一斑。
只不过为了一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傻丫头，莫小川便愿意招惹上计蒙那样的强神，以世俗的眼光来看，当真是很不划算，甚至跟素素一样傻。
所以公西靖料定，若是老朱和梁小呆在后山出了事，莫小川是一定会来的。
事实证明，他猜对了。
莫小川从二处那名战士的口中得知了老朱和梁小呆等人所遭遇的险境，便立刻跟老家伙商量了一番，随之马不停蹄赶了过来。
而且是单枪匹马赶来的。
因为他需要把秦未央等人留在老家伙的身边。
这不是自大，而是无奈之举。
只是莫小川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是麒麟。
于是现在他所面临的，便是一个死局。
莫小川是公西靖的对手吗？
肯定不是。
因为对方不是山海一脉的人，莫小川便失去了自己最强大的一张底牌。
那么他为何不逃。
因为逃不掉。
现在只要莫小川敢转身，公西靖就一定会顷刻杀到，届时不仅莫小川逃不掉，还会连累到梁小呆。
来都来了，能保一个是一个。
否则岂不是前功尽弃？
好在此番莫小川也并非全无准备。
公西靖想要杀他。
他又何尝不想杀了公西靖？
今日五大强神齐临西游洞，真正对莫小川有威胁的只有两位，若是公西靖死了，那么，场间的局势便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因此下一刻，面对公西靖那一脸戏谑之意，莫小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凤羽，仿佛在握着一把长剑。
你有麟角，我有凤毛。
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战斗，但胜负之数，谁能轻料？
伴随着一道火线自莫小川的手中扬起，于这广阔的天地之间，仿佛出现了一道明媚的裂痕，直刺公西靖而去。
剑出鞘，就要饮血！
第三百九十一章 凤毛对麟角！
平心而论，莫小川作为堂堂山海裁决使，他会的东西其实并不少。
不管是九尾狐的魅惑之意，还是钦原的四翼毒刺，亦或者是英招的草木皆荣，甚至于土蝼的当头一击等等，再加上刚刚从老家伙那里习得的阴阳欢喜功，都算是他的杀人利器。
但事实上，正因为会的东西太多了，所以一直以来，莫小川都没有一项特定的专长。
他最擅长的术法是九尾狐的魅惑意。
他最强大的兵器是来自后羿的落日弓。
而他在对敌之时用得最多的，则是钦原刺。
多而不精，这是罗森最大的缺陷。
好在一直以来，他也没有遭遇过什么特别强大的敌人。
从暗狱中逃出来的计蒙是被阿龙惊退的。
西游洞中的女丑最后是靠老家伙解决的。
唯一一个在与莫小川正面对峙中退走的强神，是杨天笑。
而当时莫小川用的是落日弓。
所以不管怎么看，当他面对另外一位，不论是声名还是实力都不逊于杨天笑的强神的时候，他唯一的制胜法宝，也是落日弓。
更何况就在不久之前，他才利用阴阳欢喜功拿到了与之配套的神箭素。
真可谓是如虎添翼。
但偏偏，当莫小川慢步走出洞口，出现在公西靖身前的时候，他手中拿的却是那根凤羽。
这是一件很没有道理的事情。
可莫小川就这么做了，仿佛理所应当。
此时的西游洞后山洞口几乎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焦土中散发着难闻的恶臭，数十具尸体横亘在前，惨状莫名，其中大部分都是奇袭于此的，来自金陵裁决事务所的异妖，但同样还有来自mss二处的战士们。
向阳已经死了。
吴城也死了。
老朱还活着，但离死不远了，他甚至撑不到山城。
场中唯一毫发无损的只有梁小呆。
但在很多时候，尤其在战场上，死去才最好的归宿，活下来的人，往往会更加生不如死。
莫小川一把拉住想要上前拼命的梁小呆，轻轻摇了摇头：“你先带老朱离开。”
梁小呆没有动，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远处的公西靖。
“若你能尽早带老朱回到我师父那边，兴许他还能有救。”
闻言，梁小呆的眼中终于迸发出了一丝希望之光，她沉默地回到了老朱那具已经不成人形的残躯前，将他抱在了怀中，没有回头，径直朝着洞内走去。
自始至终，梁小呆都没有问莫小川为什么这么晚才来，也没有问他会不会杀了公西靖为吴城报仇，为老朱雪恨，只是沉默地前行，沉默地闪烁着仇恨的光。
梁小呆离开了。
但莫小川却并没有走。
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动身，敌人便不会再如此袖手旁观。
莫小川不认识来人是谁，但从对方的样貌上却有了一个完美的猜测。
就在片刻之前，雨师妾才专门来警告过他，今日围剿西游洞的八方豪强里面，只有两个能对莫小川产生威胁。
一个是杨天笑。
第二个，便是这公西靖。
但偏偏，人算不如天算，现如今公西靖就站在了他的面前。
见莫小川手持凤羽救下了梁小呆，公西靖不怒反笑：“终于还是逮到你了。”
是的，对公西靖而言，杀二处的人只是顺手而为，吴城、老朱、梁小呆三人也只是他用来钓鱼的鱼饵，他真正的目标，只有莫小川一人。
事实上，公西靖来到后山的时间与金陵那帮人差不多。
但公西靖却一直没有现身，更没有出手。
因为他在等。
等二处报信的人把莫小川找来。
今日五大裁决事务所联手围剿西游洞，他们的主要目标有两个。
一是莫景山。
二就是莫小川。
如果是单一一个还好说，但偏偏，这两个人合在一起就很不好杀。
原因很简单。
莫小川对山海一脉的攻击是绝对免疫的！
所以不论是雨师妾也好，天吴也罢，乃至于兕，都没有办法绕开莫小川，直接对莫景山出手。
而单凭公西靖与杨天笑两人，能杀得了老家伙吗？
不好说。
所以想要成事，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迫使莫小川跟老家伙分开，逐个击破！
但问题在于，这件事同样不太容易。
毕竟老家伙和莫小川都不傻。
谁曾料，机会有些时候往往就是在最不经意的时候到来。
老朱、梁小呆，以及向阳等mss二处的战士便是他的机会。
鲁迅说过，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
莫小川对公西靖等人很陌生，但公西靖对莫小川可一点儿也不陌生。
莫小川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用一句话来概括。
脑回路不太正常，但却是一个非常讲情义的人。
前面半句话显而易见。
后面半句话何以见得？
从素素身上便可见一斑。
只不过为了一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傻丫头，莫小川便愿意招惹上计蒙那样的强神，以世俗的眼光来看，当真是很不划算，甚至跟素素一样傻。
所以公西靖料定，若是老朱和梁小呆在后山出了事，莫小川是一定会来的。
事实证明，他猜对了。
莫小川从二处那名战士的口中得知了老朱和梁小呆等人所遭遇的险境，便立刻跟老家伙商量了一番，随之马不停蹄赶了过来。
而且是单枪匹马赶来的。
因为他需要把秦未央等人留在老家伙的身边。
这不是自大，而是无奈之举。
只是莫小川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是麒麟。
于是现在他所面临的，便是一个死局。
莫小川是公西靖的对手吗？
肯定不是。
因为对方不是山海一脉的人，莫小川便失去了自己最强大的一张底牌。
那么他为何不逃。
因为逃不掉。
现在只要莫小川敢转身，公西靖就一定会顷刻杀到，届时不仅莫小川逃不掉，还会连累到梁小呆。
来都来了，能保一个是一个。
否则岂不是前功尽弃？
好在此番莫小川也并非全无准备。
公西靖想要杀他。
他又何尝不想杀了公西靖？
今日五大强神齐临西游洞，真正对莫小川有威胁的只有两位，若是公西靖死了，那么，场间的局势便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因此下一刻，面对公西靖那一脸戏谑之意，莫小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凤羽，仿佛在握着一把长剑。
你有麟角，我有凤毛。
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战斗，但胜负之数，谁能轻料？
伴随着一道火线自莫小川的手中扬起，于这广阔的天地之间，仿佛出现了一道明媚的裂痕，直刺公西靖而去。
剑出鞘，就要饮血！
第三百九十二章 唯快不破
莫小川从来都不是一名剑客，更从来没有学过剑法，但他随手扬起的这道炎光，却令公西靖面色肃然。
凤毛对麟角，这看似是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
因为两者层次相当。
但如果只是单单一根凤羽，便想要伤到一头活生生的麒麟的话，不免还是有些太过天方夜谭了。
莫小川这一击真正可怕的地方不在于他手中的凤羽。
那只是力量的媒介。
而不是力量的源泉。
这才是莫小川选择凤羽而不是落日弓的真正原因。
器物之锐终究只是外道。
哪怕你手中握的是天下第一神兵。
强者对决，真正决定胜负成败的，永远都是握着神兵的人。
莫小川的手中有落日弓，还有素，但他却没有后羿之力。
除非公西靖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让他拉弓搭箭，否则莫小川的这一箭恐怕连对方的一根寒毛都碰不到。
但事实上，很多人都忘记了，莫小川为何能有九尾狐的魅惑之力？
为何能有蛊雕的蛊惑之心？
为何能施展旋龟的覆甲之能？
因为他开启了《南山经》。
而凤皇，也在其中！
炎火如剑光，在顷刻之间便袭至公西靖身前三尺，带着焚尽世间一切因果的伟力，比烈日更加耀眼。
公西靖头顶那两支丑陋的短角被炎光映得无比明亮，但他的一双眼睛却透着一丝淡漠。
“当真是不知所谓。”
话音未落，公西靖轻轻抬手，向前一挥。
就像是准备赶走一群讨厌的苍蝇。
于是天边升起了一道金色的气浪，迎着莫小川的剑光倒卷而去。
这道气浪的颜色很纯粹，不含丝毫的杂质，比纯度最高的金子还要亮，甚至将近在咫尺的那道炎光也染上了一层金箔。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莫小川的剑不会拐弯，公西靖挥出的气浪也笔直如山。
所以二者没有任何意外地相遇了。
却没有激起丝毫的轰鸣声，仿佛在空中播放了一出默片，只是天边的光辉骤然暗了那么一瞬。
一瞬之后，炎光湮灭于无声，气浪携余威朝莫小川落下。
那纯粹无比的金色看起来比之前要微弱了一些。
但即便如此，也带着如山岳般的厚重，仿若天威，无处可挡。
非常可惜的是，在场的除了莫小川和公西靖，便再无任何一位观众，否则他们一定会为莫小川的这一剑拍案叫绝，同时也会被公西靖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击吓得大惊失色。
不论怎么看，莫小川都挡不住公西靖的后发制人。
除非他祭起旋龟甲，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但莫小川没有这么做。
一旦如此，他便将彻底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
旋龟甲不是万能的，挡得住子弹，却不一定扛得住麒麟的神圣之意。
事实上，就在公西靖挥出那道气浪的同一时间，莫小川也动了。
他甚至没有等自己挥出的炎光湮灭，便做出了下个动作。
真正的战斗不是回合制游戏，同样也不讲究你一拳我一脚。
莫小川既然发起了主动进攻，便没打算将攻势降下来！
“！”
一对宽大绚烂的赤红色羽翼自莫小川的后背顷刻展开，用力挥震了两下，立刻带着莫小川向着远空飞掠而去。
但不曾想，莫小川的剑不会拐弯，但麒麟的神圣之意却能收放自如！
下一刻，那道金色气旋于距离地面只有丈许的高度划出了一丝优美的弧线，逆转直上，竟向着莫小川追击而至！
莫小川的眼中露出了一丝凝重之色。
这是他第一次自体外凝结出凤羽，而非钦原翅，所以速度自然比以往快了十倍不止。
可即便如此，也仍旧没有那气旋的速度快。
子曰：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
莫小川不够快，所以他避不开。
下一刻，莫小川的脚下突然荡开了一层杏黄色的气纹，包裹着黑色的旋龟盾甲，如万岳千山之势，主动向那气旋坠了下去。
凤皇五行兼备，双足为土，厚德可载万物。
与此同时，莫小川背后双翼也汹涌而震，他第二次扬起了手中的凤羽，向着地面上的公西靖遥相一点。
三息之后。
金色气旋精准地刺在了那层荡漾的杏黄色光纹中。
就像是一根有些钝的针，戳进了坚韧的皮甲中，向上顶出了一个凸痕，紧接着，皮甲碎裂，那道金光终于撞击在了更加深邃的旋龟甲上。
轰！
恐怖的声响终于传遍天上人间，如数十道惊雷同时炸响，化作无边气浪，向着方圆数千米横扫而去！
这只是一个开始。
因为就在这同一时间，莫小川挥出的第二道剑光也来到了公西靖的身前。
如果单纯从剑光的粗细长短而论，似乎与之前别无二致。
但这毕竟不是真正的剑光，而是是凤火。
所以最根本的评判标准，是热度。
麒麟也是五行俱在的圣兽，所以他对于火意的敏感程度超出常人千百倍。
下一刻，公西靖主动向后退了。
这是他第二次后退。
之前算是猝不及防。
此刻却是有了准备。
但他依旧退了，退得非常干脆利落，然后伸出手掌，似乎想要一把抓住那道转瞬即至的炎光。
轰！
第二轮天雷轰鸣之声炸响，恐怖的炎光四溢开来，世间万物，触之成灰，哪怕是坚实的土地也被灼成了焦炭，踩之即碎。
接二连三的骇人之声传遍了整个西游洞的前后山，乃至于更远，让那些伏击于林中的小妖一个个噤若寒蝉，更让那些步履匆匆的行客面沉如水。
秦未央目露忧色，她是莫小川的守护者，所以此时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莫小川所遭遇的险境。
她转过头看向老家伙，低声道：“上师，小川会不会有危险？”
相比起一开始的时候，莫景山的脸色已经红润了不少，但这依然不够，他看了一眼秦未央，轻轻摇了摇头。
“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那小子命大得很，不会有事。”
这句话对秦未央而言没有丝毫的宽慰作用，所以她再次问道：“要不，我还是过去看看？”
莫景山抬起头来，看着天上那杆始终飘扬不止的长旗，目色悠长，低声道：“他等的后手已经到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滔滔江水天上来
莫景山的话说得轻飘飘，却并不代表着他不知道此时的莫小川正陷入极大的凶险之中。
只是此时的他不能动。
因为他一动，兕就会动，天吴就会动，杨天笑也会动。
莫景山动不起。
他还需要时间。
在山海一脉中，莫景山的辈分很高，地位也很高，有人称他为大管家，有人称他为上师，甚至还有人奉他为仙师。
但莫景山毕竟不是神仙。
所以他料错了两件事情。
莫小川此时不是没有事，而是很有事。
为了以凤火之力伤到公西靖，莫小川硬抗了对方一击。
哪怕他有旋龟甲护体，足下生出凤凰五行水力，以克火意，仍旧在麒麟的神圣之意下显得无比狼狈。
力量的本质就只是力量，所谓五行相生相克，那只是力量外表的修辞。
一击之下，莫小川的左腿已经扭曲变形，若不是有他背后那对宽厚的凤羽所托，此时的莫小川已经踉跄倒地。
相比之下，傲立于半空中的公西靖，则显得要从容许多。
除了他左边脸颊处的一缕焦痕。
单从力量层级的角度而论，莫小川与公西靖之间不知相差几千里。
但公西靖的必杀一击没能要了莫小川的命。
相反，莫小川终究还是伤到了他。
这对于公西靖来说，是一种莫大的折辱，便像是一头被蚂蚁咬痛了大腿的猛犸象。
但他的脸上却连半分的火气都没有，有的只是淡漠。
“没想到你会以神圣同盟之誓来掣肘于我，但这还不够。”
言罢，公西靖的身影在空中撕扯开了一道凄厉的光，不过瞬息之间，已经来到了莫小川的近前，伸出一根手指，向着莫小川的胸口点去。
因为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所以莫小川根本来不及细想，公西靖口中所谓的神圣同盟到底是什么，对自己而言又有何优势。
他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对方的那根手指上。
以堂堂麒麟圣尊与一个小小人类之间所存在的力量鸿沟，前者只需要动一根手指就能将后者击杀。
这本身只是一种形容，但谁曾想，公西靖竟真的伸出了一根手指。
只是在莫小川的眼中，公西靖的这一指，便仿佛是世间最锋利的剑，最铁血的枪，最恐怖的雷霆，以及最绝烈的火。
一指之间，便让莫小川感受到了生死间的大恐怖。
还是那句话，他挡不住。
哪怕他以凤羽覆面，以旋龟甲守身，也依旧挡不住。
事已至此，莫小川已经不能留手了。
因此下一刻，一面巴掌大小的圆盾出现在了莫小川的身前，五彩斑斓的羽翅随疾风而舞，莫小川又一次以凤羽为剑，刺向了近在咫尺的公西靖。
那圆盾是莫小川从西游洞中所得，没有名字，但却绝对不是凡物。
当初正是凭借此盾，莫小川才挡住了大天狗的必杀一击。
事实上，此盾与月下独镯一样，都是女丑与西王母所私藏的至宝！
下一刻，公西靖的指尖准确的地轰击在了圆盾的正中心，恐怖的能量风暴化作一道灵刃，直接在地面划出了一道深及十丈的豁口！
紧接着，那被莫小川寄予厚望的圆盾开始以肉眼可及的速度崩裂，寸缕不保。
圆盾只拦住了公西靖一瞬。
但对莫小川而言，这一瞬已经够了。
因为他的身形已经向上急掠了数十米的高度，而他手中的凤羽则再度激射出了一道火光，狠狠地刺入了公西靖的头顶！
谁曾想，面对莫小川的凤火之力，公西靖这一次不避不退，反而在一指落空之后，身影顷刻向上拔高，主动迎向了空中的那道火线。
一片璀璨的金芒普照大地。
公西靖额顶的那两只短角同时发出了一声急促的轻鸣。
锃！
莫小川以凤羽为剑，这只是一种比喻。
但此时公西靖的两只短角迎上，却真的发出了如长剑出鞘的啸音！
金芒与火线毫无阻碍地相遇了。
就如同是初升的朝阳，发出了比裁决令还要夺目的光辉，将整个天空都映得无比刺眼。
再然后，半空中的火线消弭于无形，发出了一道凄厉而尖锐的声浪。
金光一往无前，不过眨眼之间，就已经追上了莫小川。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有一滴水露却滴落在了公西靖的眉心处。
此时的天空万里无云，自然不是雨。
麒麟乃是神圣之躯，若是在正常情况下，自然风雨不可侵。
所以能够落在他眉心的水，不是普通的水。
公西靖目色微变，追击莫小川的身影微顿，额顶短角所散发出的金光不曾熄灭，而是化作一道明媚的气线，随莫小川而去。
半空中的莫小川似乎也感应到了场中所生出的变化，赫然回过头来，面对公西靖的神圣之意，张开了嘴。
狍的吞噬之力！
一口吞下公西靖所激射而来的金芒，莫小川非但没有觉得如鲠在喉，反而浑身上下升起了一丝暖意。
就连后背那对宽厚的羽翅的色泽也变得更加鲜亮了些。
这是怎么回事？
莫小川眼前一亮，第一次感觉麒麟的神圣之意不再是威胁，而是大补之物！
然而，还不等莫小川搞明白这其中的玄妙之处，大片的水雾已经自天边袭来，所向之处，不是莫小川，而是公西靖！
水泽滔天，丝丝入骨，沁人心脾。
“哼！”
公西靖自鼻中喷出一道热息，轻而易举将周身的水气蒸腾殆尽，然而，这却只是一个开始。
下一刻，就在莫小川那惊诧的目色中，
一道水瀑自从空中倒悬而坠，毫不留情地轰在了那公西靖的身上，竟直接将其打落地面！
这不是水漫金山，却有江河倒灌之威！
一袭白衣随后来到了莫小川的身边，低声道：“大人。”
见到来人，莫小川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喜色。
“衣亦。”
老家伙猜错了第二件事。
此时出现的不是莫小川苦苦等候的后手，而是姗姗来迟的衣亦！
一击得手，衣亦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因为她知道，凭借自己的实力，也依旧不是那公西靖的对手。
所以接下来，衣亦干脆利落地开口道：“大人先走，我来断后！”
第三百九十四章 神圣同盟
衣亦的到来没有办法从根本上扭转莫小川对战公西靖的劣势。
所以她只能为莫小川争取时间，让他从这场杀局中抽身离开，回到西游洞前山。
莫小川不是那些烂俗电视剧里面的男女主角，明知不敌还要死撑，随后的结局只能是害人害己。
他来是为了救老朱和梁小呆，现在他已经救下了。
在与公西靖正式交手之前，他还想尝试着杀死这头为数不多的，能在今日山海内战中对自己产生致命威胁的圣兽。
现在看来，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
所以理论上来讲，当衣亦出现的一瞬间，莫小川就应该扭头离开。
但他没有这么做。
直到衣亦主动提出为自己断后，莫小川都没有逃离现场的意思。
这件事情很没有道理。
更加重要的是，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
或者说得再准确一些，是只有一瞬。
下一个瞬间，一道金影自漫天水光中逆势而起，仿若一把利剑，斩断了江河，也斩断了这片天地，剑光所指，当然是为了斩断莫小川这个人。
衣亦于顷刻间恢复了九头蛇身，朝水色中的公西靖扑杀而去。
这里不是相柳的主场，所以她借来了西游洞畔的溪流，强行制造了一片水泽。
相柳遇水，才是真正的水神！
“即便是你主子共工在生之时，也得敬本座三分！而你，不过是一条小小的水蛇，也敢如此造次！”
一言既出，漫天光尘倒卷入水浪之中，将其染成了一片璀璨。
衣亦的身形于当中微微一滞，随后便迎来了公西靖的拳头。
杀莫小川，公西靖只伸了一根手指。
但此刻面对衣亦，公西靖却出了拳。
这并不代表着在公西靖的心中，衣亦就真的比莫小川强大多少，而是因为此时的他非常愤怒。
怒于衣亦御下江河竟让自己这般狼狈！
麒麟一怒，天地皆惧！
公西靖的这一拳直接撕裂了流水，在衣亦的身前打开了一片真空，再落在她的一颗头颅上。
“砰！”
下一刻，衣亦的一颗头颅轰然爆开，猩红的血色如瀑而下，竟与那水中的金芒分庭抗礼！
血，自然也是水。
而且这是相柳自身的精血，可咒五谷！
麒麟为神圣之兽，不受邪祟之意所侵，但在这一刻，他拳头上的气芒仍旧黯淡了三分。
一条蛇尾死死地缠在了公西靖的腰间，将他坠入到血河之中，将其双眼都染成了诡秘的赤色。
“孽畜，当死！”
公西靖厉喝一声，双手如剑，径直于衣亦的蛇身上戳出了十个血洞，金色的血芒刺入衣亦体内，仿佛要将她撕成两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道破风之声终于来临。
公西靖赫然抬头，正看到一道光洞穿了水幕，湮灭了圣意，如流星飒沓，来到了他的眼前。
素离弦！
“轰！”
公西靖骇然挣开了衣亦的纠缠，伸出了鲜血淋漓的右手，一把抓住了那道流光。
光有千钧，一往无前。
公西靖身形急退，从半空坠地，双腿入土三分，终于止住了利箭的夺命之势。
素停在他眼前两寸。
浓稠的金色液体顺着公西靖的手掌缓缓淌下，落在地上，立刻带来了一片生机勃勃之意。
麒麟圣血，可生万物。
素的箭尾勾着一条细线，连接着空中脸色煞白的莫小川。
公西靖那双被鲜血染红的眼睛微抬，露出了一道狰狞的笑容。
“听说，这便是你最后的底牌？”
底牌既出，强敌未死，那么，死的便是莫小川了。
凤羽他用了。
落日弓与素他也用了。
虽然的确伤到了公西靖，却对于这场战斗的胜负没有意义。
莫小川不是莽夫，所以现在的他该走了。
否则不管是他，还是衣亦，都将殒落在麒麟的圣火之中。
但莫小川却仍旧浮立于半空之中，岿然不动。
衣亦重新恢复了人形，虽然勉强能稳住身形，可脸色却比莫小川还要白，看来折损一头对她来说与重创无异。
莫小川轻轻伸手拉了拉衣亦，将其拖到自己身后，同样对着公西靖露出了微笑。
“说来也是巧了，当日在于春城让那危神魂俱灭之时，也差不多是这么个阵容。”
闻言，公西靖双瞳微缩，身上金色圣火轰然燃起，抹灭了他体外所沾染的不洁之血，更顺着素箭尾的丝线向莫小川倒卷而去！
而这一次，莫小川却没有伸手去挡，而是像刚才那般，主动张开了嘴，以饕餮之力将那道金色火线吞入了肚中！
“嗝……”
这突如其来的饱嗝声让场中陷入了一片死寂。
衣亦骇然转头看向莫小川，满目皆是震惊之色。
而地面上的公西靖则收敛了笑容，再次于鼻息中喷出了两道火光。
“你真的以为，有着誓约的掣肘，我便拿你没有办法了？”
言罢，公西靖身上的金色圣火悄然熄灭，但他却如一颗出膛的炮弹一般，径直向着莫小川轰去！
见状，莫小川脸上也出现了一缕肃穆之色。
只能说，麒麟作为堂堂圣兽，的确其智甚高。
对方一开始的做戏，让自己误认为凤火真的能对其产生伤害，而那神圣之意则对自己有着生死间的大恐怖，所以才让莫小川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而当莫小川偶用狍，或者说饕餮的吞噬之意发觉其中真相之后，麒麟便直接换了打法。
神通无效。
这便是准备以绝对的力量碾压了！
然而莫小川依旧没有退让。
因为就在下一刻。
一道金光从天而降。
与之前公西靖所展露的神圣之意颇为相似，却不是出自于他之手。
从天而降的掌法叫做如来神掌。
那么从天而降的金光又来自何方神圣？
之前莫小川说，今日一战，阵容与他在春城击杀危之时颇为相似。
他三番两次面对公西靖的生死威胁都没有离开此地，便是因为他感知到了第四人正在来此的路上。
直到现在，对方终于赶到了。
用老家伙的话来说，这才是莫小川苦苦等待的后手。
只是现在的莫小川还暂时不知道。
此人，也属于公西靖数次提到的那个什么劳什子神圣同盟。
闻名识意。
唯神圣之兽，方能加入之联盟。
就像凤皇，或者麒麟。
来者，白泽！
第三百九十五章 专业捡人头！
半空之中，一位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踏云而至，国字脸，目带慈色，手腕上戴了一串儿佛珠，眉眼间带着如沐春风的微笑。
白歌到了。
但他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加入到三方混战中。
而只是以一片金光将公西靖与莫小川隔绝了开来。
世间没有绝对的公正，也没有绝对的中立，白歌选择出手的时机本身便代表了他的立场。
所以公西靖的目色间轻轻闪过了一丝怒意。
他没有想到，自己还是慢了。
让莫小川等到了援手。
白泽与麒麟皆属神圣同盟，曾以魂誓告天，以血契为连，所以他们伤不到彼此。
这与之前莫小川手中的凤羽不一样。
莫小川可以借用凤皇的力量，但他毕竟不是凤皇。
但白歌却是尊驾亲临！
换言之，若今日白歌要力保莫小川，公西靖再无能为力。
这不是公西靖想要的结果，也不是今日到场的五座裁决事务所希望看到的结果。
所以公西靖没有选择在第一时间退去，而是举头望天。
他不是在看白歌。
而是在看向更加遥远的远空。
公西靖不明白，为何白歌能够所行无阻，就这么来到自己的面前。
兕在做什么？
天吴在做什么？
雨师妾，又在做什么？
他们奈何不了莫小川，难道连阻挡白泽片刻都做不到吗！
当然，现在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再追究前因也没有什么意义，所以公西靖只是在等一个人的回应。
杨天笑。
今日五大裁决事务所围剿西游洞，总共来了五位强神，最重要的目标当然是莫小川，但首要目标是莫景山。
若是莫景山死了，莫小川自然也活不了。
所以即便面对莫小川独自出现在西游洞后山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杨天笑等人也始终盯着老家伙，没有轻举妄动。
论实力，杨天笑当然是五位强神里面首屈一指的存在。
公西靖次之。
这样的力量差距当然跟山海一脉的现状有关，再加上这百十年的演变中，真正能与杨天笑等人比肩的山海强神都被迫离开了裁决事务所。
留下来的，原本便是实力弱上一线的。
公西靖以为此番袭杀完全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却不想终究还是出了岔子。
所以他在等。
等杨天笑的决断。
若要击杀莫小川，现在便是最好的机会。
公西靖奈何不了白歌，反之亦然。
所以公西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拦住对方。
只要杨天笑出手，莫小川就绝对活不了。
然而，还不等公西靖等来一个结果，白歌便笑着开口了。
“既然我来了，他就一定不会死。”
闻言，公西靖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一丝寒意。
是了。
在白歌出现的那一刻，公西靖只想到了对方与自己同属神圣同盟，却忘了更加重要的一件事情。
白泽最擅凶吉之卜。
他今天选择站在莫小川一边，岂不是就说明……
念及于此，公西靖身上炎火轰然而起，却没有撞向白歌洒下的那道金光，而是携裹着他的身体向后急退！
既然暂时杀不了莫小川，当退则退。
然而，公西靖的反应还是慢了半拍。
因为他刚刚所感知到的那一丝寒意并不是一种形容。
而是一片实质性的冷雾！
水有三态。
流之谓水。
固之为冰。
冷凝之后，便是雾！
不过刹那之间，一片无边的冷雾便笼罩了整个西游洞的后山，雾泽深邃，于炽烈的炎火中触之即融，却在一定程度上，让公西靖的身形再慢了那么三分。
亦衣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了雾色中，公西靖只能看到眼前那片朦胧的金光，以及，一条细如发丝的血线。
那是素的尾线！
因为白歌的贸然现身，让公西靖下意识地忘记了一件事情。
此时在他的手中，仍旧紧握着那支来自后羿天神的箭矢！
离了弓的箭，很难杀人。
更何况是想要杀掉一头神圣之兽。
但素不是普通的箭。
下一刻，公西靖的掌心传来了一阵宛如蚊叮般的刺痛感。
素发出了如烙铁般的猩红色血光。
麒麟属火，乃是人间至烈，寻常锐气难伤其身。
但人间至烈，与天外骄阳相比起来，还是太小家子气了些。
而素，便是曾经射落过九尊烈日的神箭！
公西靖怪叫一声，松开了掌间的素，朝着身后雾色至深处挥出了一道拳芒，便仿若一道剑光破开了天地。
破了天地，就要见众生。
但公西靖的这一拳却并没有能够落在亦衣身上。
因为又有一片该死的璀璨金光，顷刻而落。
“白泽！你当真要与我不死不休吗！”
面对公西靖的暴怒之意，白歌面色不变，甚至没有开口与其废话半句。
如他们这般于天地间存在了千万年，见识过无数文明崛起再失落的神明而言，比任何人都更加懂得一个深刻的道理。
打蛇不死，一定会反受其害。
既然已经选定了立场，就绝不能中途收手。
杀人，就一定要斩草除根，灭人满门。
白歌伤不了公西靖，却可以护住亦衣与莫小川，这便足矣。
正如莫小川可能杀不了天吴、雨师妾、兕，却可以在它们的围攻之下，护住老家伙。
所以公西靖才会如此急着来杀莫小川。
可惜，他并不知道，就在莫小川看到他的那一刻起，莫小川，
也是这么想的。
公西靖一拳无功，也不拖泥带水，脚下浮空一踩，便朝着天边直掠而起。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掌间有一片鳞甲飘然而落。
那不是被素所伤。
因为素的锐气绝对不会带着如此恐怖的阴寒之意！
算起来，这是公西靖第三次被莫小川所伤。
前两次都是因为素。
让他流了血，让他感到了痛，却无伤大雅。
但这一次不一样。
因为那是饕餮之力！
莫小川竟然能够将饕餮之力外放，并顺着素的尾线，渡入了公西靖的血肉之中！
公西靖双瞳紧缩，第一次感觉到了超越怒火的情绪。
那是恐惧。
对死亡的恐惧。
与此同时，还不等公西靖细细体会那生死之间的大恐怖，一道与他掌心内一模一样，却更加精粹，更加骇人的气息，从冷雾中钻了出来。
还是莫小川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今日一战，阵容与他在春城击杀危之时颇为相似。
可惜，公西靖从来没有仔细回想过这句话中所蕴藏的深意。
或许他也根本没有关注过，危当初究竟是怎么死的。
当日莫小川在，亦衣在，白歌也在。
但事实上，最后完成绝杀的，却并不是上述三人。
而是一位姑娘。
第三百九十六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人类历史上为什么会有战争？
不管是为了资源，为了抗争，还是为了正邪，归根结底，只有两个字。m.www.uu234.netwww.uu234.net
利益。
今日五大裁决事务所围剿西游洞，为的是他们的利益。
但如此这般可以动摇一国之根本的战役，又有谁能真正的独善其身？
白歌不是山海一脉的人，即便他在山城范围之内，也可以不遵从山海裁决令的征召。
但他今日依旧来了。
并且站在了莫小川这一边。
为什么？
因为宋七七。
白泽最擅测算福祸凶吉，所以他知道，一旦宋七七踏入这方战场，便一定凶多吉少。
宋七七会来吗？
一定会来。
白歌没有等到一切不可挽回之事发生后再亡羊补牢。
他甚至没有去找到宋七七并将其强行带走。
而是选择来寻找此番福祸的根源。
莫小川。
不止如此。
白歌甚至还意欲将自己作为一枚极其恐怖的筹码，试图压倒胜负的天平。
但以今日之局势。
光他一个人，远远不够。
所以白歌同样算到了，宸姑娘会来。
那么，宸姑娘为什么会来？
她与莫小川之间的交情当然是一个理由。
但更加重要的理由，是为了梁禀，或者更深入一些，是为了谢大聪。
今日莫小川逢难，谢大聪作为黔州裁决事务所的话事人，是必须要来的。
但就他那点儿道行，即便来了，也是送死当炮灰的料。
梁禀不希望谢大聪就此送命。
所以宸姑娘今天来了。
如此阵容，与当日莫小川于春城围杀危之一役时，别无二致。
说起来也不知道这到底算是孽缘还是什么，莫小川自成为山海裁决使之后，遇到的危险不少，杀过的人也很多，但在好几次关键战役中，莫小川之所以能够死里逃生，他所依靠的都不是自己的守护者，秦未央，而是靠的宸姑娘。
红果树瀑布一役，咬掉荒川之主脑袋的，是宸姑娘。
春城裁决事务所审判长换选一役，对危肉身发动最后绝杀一咬的，是宸姑娘。
今天，面对传说中的神圣之兽，麒麟，宸姑娘居然又来捡人头来了……
莫小川甚至都不敢想象，宸姑娘若是跟着自己这么一路吃下去，最后到底会进化成什么模样？
这才是吃货的最高境界啊，同志们！
而对于公西靖来说，他自然是做梦也不曾想到，只不过在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面，猎人与猎物的位置便彻底调转了！
原本是他对莫小川发动袭杀的一场轻松战斗。
现如今竟然变成了众人对他的围杀！
世事无常，或许便是此意。
但公西靖不是危，西游洞也不是春城裁决事务所，所以直到现在，公西靖也并不认为自己真的会有性命之危。
若他死在了这里，那么，此番五大裁决事务所围剿西游洞一役的结果可就真的胜负难料了。
原因很简单。
五大强神中，只有他和杨天笑不是山海一脉的人！
换言之，如果公西靖死了，稍后大战之时能够牵制莫小川的就只剩下一个杨天笑了。
而杨天笑有工夫去管莫小川吗？
没有。
因为莫景山不是吃素的。
说句不客气的话，几遍兕、天吴和雨师妾三人联手，恐怕都不是莫景山一个人的对手！
当然，此时的公西靖等人并不知道莫景山深受重伤。
但他们同样不知道，雨师妾已经叛变了。
抛开这两个不可预料的意外因素，不管怎么说，杨天笑都得将全部的心神放在莫景山身上。
那莫小川怎么办？
更别说此刻出现在西游洞后山的白泽、相柳、饕餮！
胜负的天平即将在公西靖身死的那一刻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因此公西靖断定，杨天笑等人不会见死不救。
面对宸姑娘从雾色中探出来的利齿，公西靖没有伸出拳头，因为他的掌心处还残留着莫小川渡来的一缕吞噬之力，已经快要将他右手的血肉侵蚀殆尽，露出金色的骨头。
公西靖垂下了头，以麒麟之角撞向了宸姑娘。
轰！
恐怖的金石之音于半空中激荡而起，金色的血束炸开了冷雾的一角，露出了宸姑娘满嘴的血污。
一支犹如成年人手臂粗细的利齿被崩飞开来，似天地长箭，直入云霄，再不得见。
宸姑娘作为山海一脉至高强神，近与天地同寿，之前与莫小川合作杀人，从来都是见神吃神，见佛吃佛，要让她崩碎一颗利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但公西靖做到了。
因为他是神圣之兽。
但为此，公西靖也付出了非常惨重的代价。
或者更准确的来说，比宸姑娘还要惨得多。
头顶的麒麟角直接从中断开，金色的血瀑汹涌而下，那不是普通的血，而是麒麟的精血，蕴藏着神圣道力！
这还不是最麻烦的。
与宸姑娘硬碰硬一撞，公西靖再无力压制掌中的吞噬之力，顷刻间整只手臂的血肉都已化尽，一条黑色的气线正以肉眼可及的速度朝他心脉侵蚀而去！
没有给公西靖半秒钟的喘息之机，便在空中冷雾消散的同一瞬间，素再次携势不可挡之威来到了他的眼前！
这一次公西靖再不敢硬接这一箭，正欲避退，一道凄寒之意迅速从他双腿升起，一块薄如蝉翼般的冰层附上了他的脚腕，如千钧之岳，死死地将公西靖坠在了原地。
公西靖怒火攻心，若是在正常情况下，一头小小的相柳，哪里能够困住自己的神圣之身！
因此下一刻，公西靖双腿一震，崩碎了那层幽然冰息，右手手骨猛地向前一拍，试图改变素的飞行轨迹。
素被拍偏了三寸，却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翩翩弧线，轰然刺入了公西靖的左肩。
公西靖吃痛之下，反应倒是极快，伸手一把将箭矢从肩头拔出，反手掷向欺身而近的宸姑娘，同时身形暴退。
“杨先生！”
公西靖有些撑不住了，他急需杨天笑等人的驰援。
因此就在这同一时间，天地间有一片红影洒落，不是太阳的余晖，而是一片片花瓣。
曼珠沙华。
见状，公西靖目露喜色，杨天笑终于出手了！
然而，这种喜色仅仅持续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便转换成了无边的怒意。
因为那片片花雨，不是朝着西游洞后山来的。
而是飘向了前山！
杨天笑出手了。
却不是为了救援公西靖。
而是打算趁此机会袭杀莫景山！
第三百九十七章 老家伙出手！
天地间没有变色。www.uu234.netwww.uu234.net
西游洞中也没有鬼哭狼嚎。
空中飘落的花瓣甚至带来了一阵淡淡的清香，掩盖了场中浓郁的血腥气。
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美轮美奂。
但就在这一刻，蒲牢的眼中却露出了郑重之色，无比警惕地看着正前方。
或者更准确地来说，是在盯着那些早已面目全非的尸体。
这些尸体来自各座裁决事务所的小妖。
活着的时候，它们都没能给蒲牢和春姐带来太大的麻烦，现如今它们已经死了，照理来说，更是无法左右战局。
但杨天笑，可以起尸。
幽冥花落，便能叫人起死回生。
一只、十只小妖不可惧，但数以百计的，杀不死的小妖，却足以缠住蒲牢和春姐。
尤其在两人生命力急剧透支的现在。
哪怕只是一个瞬间。
真正的强者对决，胜负只在一瞬之间。
当然，这并不是最关键的。
最关键的是，直至现在，老家伙也不敢将自己的生死托付在蒲牢的手中。
理由很简单。
蒲牢，
不是山海一脉的人。
当初老家伙还在山海酒吧的时候，就从未带着莫小川去见过蒲牢，在他离开之前，曾欲托孤于清水街的十二位老板。
其他十一位，老家伙都是亲自拉着莫小川去见的，唯独到了蒲老板这里的时候，他只隔着老远与莫小川简单交代了两句。
老家伙不知道蒲牢究竟是不是其他几座裁决事务所扎在清水街的一颗钉子，即便在之前的几**战中，蒲牢似乎都竭尽了全力，但事涉生死，甚至于整个山海一脉的命运，老家伙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而偏偏，原本能够在清水街与蒲牢相互制衡的两个人，现如今都不在了。
陆先生死在了西游洞中。
春姐则已经被老汪背着从李艾打出来的地洞带走了。
但即便如此，此时在老家伙的脸上，也看不到太多的愁容，便与他身后的秦未央一样，目色恬淡。
秦未央没有看地上的一具具妖尸，而是在极目远眺。
眉宇间似乎有些好奇。
却不知道是在好奇杨天笑的真容，还是好奇他会从何方而至。
杨天笑横扫清水街一役，秦未央并不在场，在此之前，两人也素未谋面。
毕竟，杨天笑并不是山海一脉的人。
梁小呆并未出现，许是带着老朱的残躯从地道离开了，所以此时躺在众人脚边的那人不是老朱，而是徐幼斌。
或者更准确地来说，是被鸡哥借尸还魂的徐幼斌。
不知道为什么，莫小川让老汪走了，让春姐走了，最后也让梁小呆带着老朱的残躯走了，却单单留下了徐幼斌。
对此，老家伙没有发表意见，秦未央也只是一笑置之。
至于徐幼斌，或者说鸡哥本人，则好像还在适应自己这具新的身体，似乎一点儿不担心自己会在接下来的大战中被殃及池鱼的样子。
兴许死过一次的人早已看淡了生死吧。
场间很是静谧，却没有山雨欲来的压抑，只是老家伙手腕间的月下独镯，光芒已经较之之前暗淡了很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想不想试一试？”
老家伙突然嘟囔了一句，没有主语。
但站在他身后的秦未央却随之笑道：“小女修为尚未复全，更何况，小女的使命也不是您。”
老家伙撇了撇嘴，知道秦未央说的是实话。
可他并没有因此而放弃。
“都一样的，老子今天要是真的嗝儿屁了，那小兔崽子也活不了，你帮我，就是在帮他。更何况，我还是你的粉丝，你这么大个影后，就这么对粉丝的吗！”
这一次，秦未央没有接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老家伙立刻翻了白眼：“卿本佳人，奈何，脸皮太厚。”
秦未央目中媚色流转，背后一条雪白色的狐尾轻轻扫过她的发丝。
“若是脸皮再薄一些，武王伐纣的时候小女就万劫不复了。”
“切！”
老家伙在心里面狠狠地鄙视了秦未央一顿，终于开出了最后的价码：“待会儿我先杀了兕，你只需要帮我拦住杨天笑三十秒。”
“五秒。”
“二十秒，事成之后，我再送你一壶杨枝甘露。”
“十秒。”
这一次，老家伙是真的恼了：“有意思吗！老子都是十秒十秒往下减的！你倒好，居然给我五秒五秒往上加！还有没有点儿尊老爱幼的美德了？”
如果莫小川能听到这番话的话，一定会感叹，老家伙估计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跟妖怪讲美德的奇葩了。
但事实证明，老家伙的这句话竟真的产生了作用。
“十五秒，事成之后，小女还要借真瞳一用。”
老家伙闷了半天，眼看空中的曼珠沙华已经开始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洒，终于点头应道：“好。”
话音刚落，曼妙的花丛之中，有雾色渐渐弥漫开来，地上的妖尸没有丝毫反应，但空中却有一座巨大的黑影压了下来。
“吼！”
蒲牢毫无征兆地发出了一声怒吼，震散了百簇花雾，露出了雾色深处若隐若现的八双眼睛。
紧接着，秦未央身后的狐尾轻轻一荡，整个人消失不见，不知是隐入了迷雾，还是去了什么地方。
老家伙拍了拍屁股，第一次从洞前的青石上站了起来，头上的礼帽就像是用胶水粘住了一般，纹丝不动，看起来一点儿没有仙风道骨的模样，反而有些滑稽。
但雾色里面的那八颗头颅，以及空中的那道黑影都没有笑。
反而下意识地朝后退了退。
它们都是山海一脉的老人了。
所以它们知道，大管家莫景山是何等的神秘与强大。
但事已至此，已经再无退路。
现如今莫小川于西游洞后山被麒麟缠住，这是它们最好的机会。
只是有些可惜，在这生死大战的紧要关头，它们还是没有敢率先出手。
而老家伙也没有等。
秦未央答应帮他拦住杨天笑十五秒。
耽搁不得。
因此在下一刻，老家伙那双锃亮的黑色皮鞋轻轻于青石上一踏，整个人破空而起，紫红色的西服衣摆在雾色中猎猎作响，头顶的礼帽就像是一把巨大的重锤，直击苍穹！
之前老家伙说，他要先杀了兕。
也就是空中的那道黑影。
但事实上，在这生死一触即分的瞬间，老家伙却朝着雾色深处的那八双深瞳去了！
《山海经海外东经》中有载：“朝阳之谷，有神曰天吴，是为水伯。其为兽也，人面八首八足八尾，皆青黄也。”
老家伙的第一个目标，是神之天吴！
或许是感受到了生死之间的大恐怖，天吴的反应同样不慢，几乎便在老家伙身形腾空的一瞬间，便自八张大嘴中喷吐出了八道色泽各异的水柱，向老家伙迎头而去！
然而，水色落于老家伙的礼帽上，却四溅开来，坠在西装上，竟毫滴难沾，甚至连老家伙的领带都没能浸湿！
下一秒，老家伙来到了一双惊惧难明的目色前。
他举起了自己的拳头。
没有砂锅那么大。
反而显得有些枯瘦。
不过保养得极好，紧致的皮肤吹弹可破。
拳头上没有火花，也没有风罡，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天吴的第一颗头颅上。
随即，血肉漫天而落。
老家伙，一拳，将天吴的脑袋打爆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无敌莫景山
在《山海经》中能够被明确称之为“神”的很少。www.uu234.net
帝江算一个。
九凤算一个。
天吴，也算一个。
且不论这个所谓的神与现如今人们心目中的神明差距有多大，但至少说明其地位不低，实力极强。
然而，老家伙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将神之天吴的一颗头颅生生打爆了！
这也就是莫小川不在场，没有看到这惊世骇俗的一幕。
否则不知道会在心里面给老家伙刷出多少six six six出来。
老家伙不是所有人当中最先出手的，却一击建功。
一道震天之啸响彻云间，那是天吴在哀嚎。
一片绚烂之影急急飘落，那是杨天笑的怒火。
一只苍茫金角从天而降，那是兕汹汹而来。
老家伙目色平静，看着顷刻间向自己砸落的黑色巨影，缓缓脱下了头顶的礼帽，遥空对着那只金角躬身行礼。
便如同是酒会上的翩翩绅士，在邀请美丽的女士共舞一曲。
但老家伙不是绅士。
他是山海一脉的大管家。
除了如帝俊、少昊、西王母、烛龙这般层次的至高神之外，谁有资格受莫景山一拜？
一礼行毕，天地风云变色。
老家伙轻轻抬手将礼帽抛出。
下一刻，兕仿佛察觉到了生死之间的大恐怖，坠落之势骤然而止，转而欲往远空逃遁。
只是很可惜，兕的身形实在太大。
经过千万年的苦修与沉淀，兕选择专修肉身，这样的好处在于不会轻易死去，防护即佳。
若是单论难杀程度，恐怕就连旋龟也难以企及。
可身形大，肉身沉，也有一个非常致命的缺陷。
便是速度不够快。
因此就在兕决意逃命的同一时间，它的身体在半空中顿了那么一秒钟的时间。
一秒之间，便是胜负之分。
礼帽看似缓缓飘动，实则却仿佛完全打破了空间的桎梏，上百丈的距离，只用了不到一秒，便轻易跨越。
老家伙不是在邀请兕共赴舞池。
这一礼。
是请君落幕。
当然，如果用老家伙自己的话来说，则绝对没有这般文雅。
所以说得通俗一点，便是请你去死。
眨眼间，礼帽来到了兕的那只金角前，就像是猛犸象脚下的一只黑蚂蚁般渺小。
紧接着，黑蚂蚁猛地抬起了双足，抱住了猛犸象的巨腿，张口咬了下去。
这当然是一种比喻。
实际上，黑色礼帽只是轻轻戴在了金角的最前端。
礼帽不是紧箍咒，若兕决心断角求生，哪怕自斩长角又何妨？
但兕就这么定在了半空中，目色中充满了惊惧之意，竟连呼吸的动势都无法完成。
老家伙没有去看天边那片越缩越小的黑影，在脱帽的同一时间，左手虚空一抓，于是有一片生机磅礴的血渍凭空乍现，被他死死地攥在了掌心中。
这不是无中生有，而是因果之术。
血渍在空中奋力挣扎，却始终难以逃脱，终于被凝成了一条鲜红色的丝线。
一头在老家伙的手中。
另外一头，则在天吴那骇然露出的七双眼睛里！
老家伙左手高举而摆，就像是太公钓鱼，只不过手中没有鱼竿，也不需要有鱼咬勾。
下一刻，天吴那如同长蛇般的躯体被老家伙从云雾中生生拖了出来。
老家伙浮空一踏，轻巧跃起。
空中有雷鸣声轰隆不绝。
一道紫红色的闪电划破了月影。
或者更准确的来说，那不是闪电。
而是老家伙身上最为骚包的那套西装。
紧接着，老家伙仿佛化身为雷神手中的重锤，携石破天惊之势，准确地落在了天吴的第二颗头颅之上。
砰！
天吴次首被一脚踩爆。
随即老家伙第二次举起了自己的右拳，毫不讲理地轰在了天吴的第三颗头颅上。
于是空中有漫天血肉纷纷再落。
自老家伙掠空至今，只过去了十秒钟。
只用了十秒。
兕被礼帽死困，若无杨天笑救援，殒落只在片刻之间。
天吴三颗头颅皆碎，所做一切皆为垂死挣扎。
可即便是垂死挣扎，天吴也并没有放弃生的希望。
剩余的五双巨目在这一刻已然变成了五对猩红色的璀璨宝石，其夺目之势，甚至堪与日月争辉！
空中突然开始下雪了。
却并没有代表着净洁的纯白。
而是一片诡异的红。
赤血千里，并非是因为有千古奇冤，所以不违天理昭昭。
血花飘落在老家伙的肩头，立刻凝结成了一道鲜红色的晶茧，从远处看，就像是一条丑陋的蜈蚣。
与此同时，原本牵动在老家伙掌心中的血线骤然暴涨了五倍有余，竟主动顺着老家伙的手腕缠绵而上，不过瞬息一刻，便已经将他的左手裹成了一团鲜艳的圆球。
老家伙鬓角的发丝轻轻一飘，转瞬成灰，升起一丝难闻的腥气。
然而，老家伙的脚步却并未就此而止，原本平静如水的脸色悄然浮出了一丝讥诮的微笑。
“几千年了，一点儿长进也没有，真把自己当成水神了吗？”
老家伙慢步于天吴的脊背上，如履平地，便在对方那摄人心魂的眼眸中，来到了第四颗头颅的面前。
这一次，老家伙没有举拳，也没有伸脚，只是笑道：“自裁吧，否则你将永世不入轮回，连游魂都当不了，念你千年前王战有功，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老家伙不是秦未央，所以他的声音没有半点蛊惑人心的味道。
空中的雪下得更大了。
很快便覆满了老家伙的双肩、双臂，带来沁人心脾的冷。
老家伙左手上的血团正在急速涌动，透着不甘、绝望、愤怒等种种负面情绪。
于是老家伙颇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这又是何必呢。”
话音落下。
老家伙踩着那双被擦得锃亮的皮鞋，身形轰然下坠。
连带着天吴的躯体。
轰！
老家伙从天上回到了地面。
就在西游洞洞口前的那片空地上。
没有尘烟四起，却有血色飞溅。
天吴剩余的五颗头颅，在同一时间惨然爆开。
没有化作烟花般的绚烂。
只有冰冷的幽冥之气。
“莫景山！”
杨天笑的声音终于从空中炸响，紧接着，秦未央脸色惨白地出现在了老家伙的身边，股后数尾皆齐根而断。
天边有星光姗姗来迟。
那是杨天笑的剑。
第三百九十九章 痛心疾首
杨天笑。m.www.uu234.netwww.uu234.net
魔都裁决事务所审判长。
真身为的一缕残魄所化。
可食龙。
为僵尸之祖。
但只有为数不多的人才知道，他是用剑的。
清水街的一众老板是见过这把剑的。
阿龙曾被其所伤。
因为剑名：斩龙。
今日，这把剑再次从天而降，剑锋所指，却从花花变成了莫景山。
剑势一往无前，欲毕其功于一役。
莫景山站在原地，披肩的长发随风而扬，眼中星光四溢，包裹在左手上的血团已经爆开，浓稠的浆汁滴落到地上，腥臭味久久不散。
莫景山紧握的右拳仍旧不曾松开，但手腕上的月下独镯已经彻底失去了光华，只剩下死灰色的残壳。
面对杨天笑的剑，莫景山的目色中隐去了之前的轻松写意。
他没有伸手去接这一剑。
而是从怀中掏出了一支黑色的手杖。
杖长三尺及许，通体如墨，泛着莹玉般的光泽。
若不是他头顶的礼帽仍锁在兕的独角之上，此时的莫景山应该看起来会更像一名英国绅士，或者，魔术师。
事实上，他此时的举动的确有些变魔术的意思。
否则这么长的一支手杖，是怎么藏在他怀里的？
下一刻，便在天边剑痕距离他只有丈许距离的时候，莫景山动了。
莫景山的动作很简单。
便是轻轻举起了手杖，向天迎去。
这与所谓的大道至简没有半点关系。
纯粹是因为，动作越简单，便越节省时间。
更重要的是，节省力气。
斩龙剑落如惊雷，金辉漫天，宛如天边落日汹汹坠下，瞬时间便淹没了那支看似一折就断的手杖。
轰！
伴随着一道恐怖的音爆声，老家伙足下那双锃亮的皮鞋彻底化为了碎屑，龟裂的大地就像是一张完美的蛛网，下陷三寸，将数十具妖尸震入半空。
面对这无比恐怖的一幕，始终守候在西游洞洞口的徐幼斌，或者说是以徐幼斌肉身还魂的鸡哥似乎被吓傻了，连逃都忘了逃，只知道愣愣地看着老家伙。
此时的老家伙仍旧高举着右臂，紫红色的衣袖断了半截，但他手中的黑杖纹丝不动，甚至半寸不偏。
杖首准确地拦在了剑尖之前，使其身、意再难为继。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斩龙剑与落日弓一样，都属于上古神器。
但神兵再强，也只是死物。
自然不可能伤到莫景山半分。
这是今日西游洞两位至强高手的第一次对招。
从结果上来看。
差不多算是平手。
杨天笑这一剑没能斩到莫景山。
但从莫景山目色间的凝重来看，这一次对招，似乎还远远不到可以说结束的时候。
因为下一刻，一只手凭空乍现。
握住了斩龙剑的剑柄。
毫无烟火气地向前一递。
神兵的强弱，在于握住神兵的人。
杨天笑的出现毫无征兆，在这一刻之前，他尚且傲立于千里之外的云层之上。
一瞬之间，他便来到了莫景山的面前。
对其发动了必杀一击。
老家伙对此似乎并不意外，或许，他也正在等待这一刻的来临。
“当日将你引入裁决事务所，真是瞎了老子的狗眼。”
老家伙还能说话，代表他依旧游刃有余，即便他手中的黑杖向后缩了尺许。
“老狗你说什么？本座听不见！”
杨天笑大喝一声，竟突然松开了握剑的手，身形急速下沉，与老家伙的手杖交错而过！
紧接着，杨天笑赫然抬起了左拳，没有半点花里胡哨的附加动作，就这么朴实无华地砸向了老家伙的脑袋！
同一时间，莫景山也松开了手杖，抬手迎向了杨天笑的拳头。
这不是剪子包袱锤。
所以巴掌不一定比拳头强。
更何况，现如今的莫景山状态很不好。
因此下一刻，伴随着一道雷鸣声响彻西游洞，莫景山的右臂骇然折断，森白的骨头从手肘刺穿出来，看起来莫名人。
紧随其后，莫景山的身体爆退数十米，狠狠地砸在了洞口旁的石壁上。
一击得手，杨天笑却停下了脚步，就站在原先莫景山的位置，歪过头看了看自己扭曲的拳头。
“咳咳……百鬼一脉入侵的时候，没见你这般卖力，老子真是痛心疾首啊。”
莫景山随手拭去了嘴角的殷红，高高挑起的眉角透着得意，似乎是在为自己对成语的运用感到满意。
对此，杨天笑颇有一些见怪不怪的意思，他轻轻招了招手，斩龙剑破空而至，向莫景山急袭而去。
这一次，莫景山没有再选择硬接这一剑，而是身形如鬼魅一般朝旁边挪了半步。
斩龙剑一往无前，穿山而过，就此失去了踪影，只留下一个拳头大小的豁口。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只手搭在了莫景山那身华丽的紫色西服上。
不是杨天笑。
而是鸡哥。
秦未央看了鸡哥一眼，嘴角露出了一颗獠牙，随即不顾体内的伤势，奋力朝鸡哥扑去。
狐狸吃鸡，好似天经地义般的道理。
但以秦未央的修为，哪怕眼前出现的是世间最美味的鸡，也不至于让她如此失态。
无法抑制真身，这本身就代表着对力量的控制正在逐渐减弱。
当然，这并不是秦未央出手的主要理由。
就在片刻之前，当空中飘落无数曼陀罗花瓣的时候，不论是秦未央还是蒲牢，都有些担心之前被他们杀死的那些异妖会死而复生。
但事实上，这一幕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生。
并非是杨天笑不愿以多欺少，而是因为他将控尸这件事情，当做了最后的胜负手！
鸡哥所附身的徐幼斌，本身就可以算是一个活死人。
所以在这一刻，鸡哥在杨天笑的控制下，对莫景山出手了！
常言道，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被打破的。
最厉害的强者，也往往殒落于亲朋之手。
来自背后的恶意，才是最危险的。
只是很可惜，从一开始，莫景山除了秦未央之外，便谁也没有信任过，不管是鸡哥，还是蒲牢。
所以在这一刻，他甚至都没有回头，便猛地探出了左手，一把掐在了鸡哥的脖子上。
如果老家伙愿意的话，只需要手指头微微用力，鸡哥便将再次堕入幽冥。
但来不及了。
高手对决，只争瞬息。
之前老家伙的扮相，就如同是一位在拉斯维加斯舞台秀上闪亮登场的顶尖魔术师。
可他毕竟不是魔术师。
所以他不知道，魔术师真正的拿手绝活，是声东击西。
用一个花里胡哨的动作，来掩盖他真正的目的。
鸡哥的突然反水并不值得意外，但也不是杨天笑的真实目的。
因为紧接着，一道金光从山壁中斩出，拂断了秦未央的一丝秀发，再狠狠地落在了老家伙的胸口。
同一时间，杨天笑再次动了。
斩龙剑见血，此时正是莫景山最孱弱的时候，所谓毕其功于一役，便在此刻！
一瞬之后，杨天笑来到了老家伙的身后，再次抬起了拳头，向前砸去。
前有斩龙剑，后有杨天笑，不论怎么看，老家伙这次都躲不过去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
空中有电芒后发先至，落在了杨天笑的拳峰上，带起半寸紫金色的弧光，使其身体微微一滞。
下一刻，杨天笑赫然抬头。
这是上官家的御灵术！
第四百章 踏歌行
山海一脉的历史源远流长，自九座裁决事务所定鼎中原以来，道统便从未断绝过。www.uu234.net
但道统不断绝，并不意味着要出世相争。
在华夏历史上，山海一脉曾有过无数次有养生息，隐世不出的关键时刻。
比如涿鹿之战后的两千余年间。
再比如公元1276年临安城陷落后的一百年间。
亦或者崇祯十七年山海关陷落后的那三百余年。
以及，从七十多年前那场国运之战胜利至今的这些光荣岁月。
只是很可惜，现如今的山海一脉虽道统犹在，却早已大权旁落。
自春城一役后，九座裁决事务所，仅有三座还掌握在山海一脉自己人的手里。
分别便是洛城、山城，以及春城。
黔州那座当然不能算。
除此之外的六座裁决事务所，则因为战后各大中流砥柱成员的死伤或者隐退，被外人牢牢把持在了手中。
譬如魔都的杨天笑，以及京城上官家。
说来有趣。
今日杨天笑欲以一战定江山，率千百异妖围困西游洞，为的就是一举击杀莫景山与莫小川这对师徒。
可让人或多或少有些意想不到的是，六座裁决事务所，只来了五座。
缺席的那个，正是京城！
就在莫景山生死一刻的关键时候，上官家的御灵术凭空乍现，保了莫景山一命。
难道说，上官家居然反水了？
这一变数完全出乎了杨天笑的意料之外，一拳落空，他重新握住了斩龙剑，举目看向百米开外的莫景山。
可惜了。
此时的莫景山看起来状况非常不好。
不仅右手手骨被一拳砸断，面色苍颓，胸前更是出现了一道血意盎然的刀痕，深可见骨。
他光着一双脚，身上的紫色西装已经变得有些破破烂烂的，齐肩的黑色长发转瞬即灰。
杨天笑的强大有些超过他的预估了。
但不管怎么样，莫景山还没有死。
若今日上官兴真的反水，决定来助莫景山一臂之力的话，这场仗还有得打。
对此，老家伙的脸上看不到半点喜意，反而忧色更重了几分。
因为他知道，来者不是上官兴。
甚至不是京城上官家的任何一个人。
如果可以的话，莫景山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让来者放弃救援自己，转身逃走。
但来不及了。
下一刻，一道小小的身影落在了老家伙的身后，伸手扶住了他。
杨天笑双瞳紧缩。
竟然又是这个女孩儿！
那个他当初在清水街未能斩杀的小家伙！
是的。
来的是花花。
“老板，你没事吧……”
花花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怯懦，但这一次却难得没有掉眼泪，即便眉宇间已经写满了忧虑。
莫景山在心中长叹了一声，笑着摇了摇头：“你怎么来了？”
花花一手扶着莫景山，一手轻轻搅了搅衣角，垂首低眉道：“阿龙说，小川儿有危险，我，我就……”
闻言，莫景山眉头一挑：“阿龙呢？也跟着过来了吗？”
花花摇了摇头：“阿龙说他走不开，店里面来了位有些古怪的客人……”
莫景山心中轻叹一声，他知道，阿龙来不了了。
今日西游洞一役，一个不好，山海酒吧就是要被一网打尽的节奏啊！
当然，现在事情还没有糟糕到那个程度。
因为花花来了。
花花为什么来？
因为阿龙告诉他莫小川有难。
阿龙为什么知道莫小川这边出了问题？
因为裁决令被激活了。
莫景山抬眼看向半空中那面迎风招摇的旗帜，嘴角露出了一个悠然的微笑。
既然花花都赶到了。
那么，山城中的其他异妖呢？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易懂的计算题。
当然，若来的只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妖，人数再多，也不被杨天笑放在眼中。
便如同现如今堆在西游洞洞口外的那一片死尸。
莫景山又何曾将它们当做威胁？
但莫景山比谁都更加清楚，在山城内，还藏着一位非常可怕的超级强神。
不出则已。
一出则天下惊！
或许这便是杨天笑迟迟没有斩出下一剑的理由。
因为他察觉到了，有人在看着自己。
如此变故让杨天笑非常恼火。
他开始有些后悔，当日在清水街，自己应该不惜一切代价杀死花花。
否则也不会出现今日之纰漏。
因果之数，自有定啄。
只是有些可惜。
此时的莫景山受伤太重，所以他的感知力落了下乘，远不如面前的杨天笑。
所以他不知道藏在山城内的那位大人物来没来。
但杨天笑却能非常明确地感知到，来的不是那个人。
那个人不是山海一脉的，自然可以不听裁决令调遣，更不会无缘无故出手帮助莫景山。
这件事情，早在杨天笑发动西游洞一役之前，便已经被他计算清楚。
真正令杨天笑有些意外的是，藏在山城里的人没有来，早已离开山城的那个人，却怎么来了？
顷刻间，有歌声从天而降，沉稳大气。
“虽千万人逆我之，我仍执着。
侠客行遍九州，恩仇奔波。
刀光剑影里是谁的明眸粲粲如星火。
纵使我双掌倚天，苍龙伏获，奈何降不住这人心如魔。
所谓天下第一，怎囿我，天高海阔……”
蒲牢作为一名正儿八经的音乐爱好者，在听到此歌之后，顿时感到体内一阵热血沸腾，似乎之前的一切疲惫与伤痛都被洗涤干净。
他的双眼重新恢复了凶光，看向杨天笑的后背，蠢蠢欲动。
原本被斩龙剑所慑的心魄也逐渐平息了下来。
同一时间。
直至此时，莫景山终于知道来者何人了。
他转过头，看向秦未央，露出了一抹征询之色。
秦未央展颜一笑，苍白的脸上轻轻泛起了一抹红光。
“大家都是混娱乐圈儿的，这点儿交情还是有的。”
秦未央的解释有些牵强。
但对莫景山来说，理由究竟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此人的出现，将对场中的局势产生举足轻重的影响！
今日突降西游洞的人很多。
包括宸姑娘，包括秦未央，甚至于白歌。
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在杨天笑的预估范围之内。
唯独这位歌者的出现，让杨天笑毫无准备。
但如果此时莫小川也在场的话，一定不会表现出太多的惊讶。
因为对方原本就是莫小川所在的，那个名为“咸鱼晒肚腩”的微信群的成员之一。
这个男人身上的标签很多。
用一句话概括。
便是当今华语乐坛的领头人。
他是歌神宁涛。
真身，帝江！
第四百零一章 屠神！
自始至终，宁涛，或者说帝江都没有现身出来。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www.uu234.net
但他的歌声已经笼罩了整个西游洞的前后山。
帝江当然是隶属于山海一脉的超级强神。
只是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跟秦未央一样，不受任何一座裁决事务所管辖。
正儿八经的自由身。
所以没有人能够想到，今天宁涛会出现在这里。
杨天笑的脸色终于变得难看了起来。
但他仍旧没有考虑就此离开。
今日众妖围剿西游洞，各座裁决事务所都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比如他的侄子杨愿，便死在了这片战场上。
当然，相比起天吴的殒落，杨愿之死根本不值一提。
像杨天笑这般活了成千上万年的老怪物来说，所谓的亲情血脉，并不是那么重要。
所以杨天笑的不甘，更多还是来自于此战的结果。
莫小川大概率是死不了了。
而莫景山也还没有死。
哪怕是在自己亲自出手的情况下。
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失败二字所能概括的了，而是惨败。
即使要走，也必须杀了莫景山。
至少，杀了莫景山。
刹那间，杨天笑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了起来。
便宛如他手中的那把斩龙剑。
他伸出手指，轻轻在剑身上轻弹了一记。
于是有龙啸声响彻九霄。
震耳发聩。
立刻将宁涛的歌声遮掩于无形。
紧接着，杨天笑的身形再一次动了，他缓缓将腰身前倾，随即如离弦之矢，朝莫景山飞了过去。
两点之间，直线段最短。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初中数学公理。
杨天笑的剑很直，速度奇快。
花花上一秒种才刚刚看到对方抬手起剑，眨眼之间，那把剑已经来到了莫景山的胸前。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杨天笑斩出的第三剑。
莫景山硬接了第一剑。
躲过了第二剑的前半剑，遂被后半剑重创。
面对这第三剑，莫景山的身体情况已经让他无法硬接，只能躲。
可现在的问题是，如果莫景山就这么避开，这一剑会杀死花花。
所以他必须带着花花一起逃离。
下一刻，莫景山反手抓住了花花那如柳枝般纤细的胳膊，双腿赫然发力，不惜一切代价向后爆退。
刹那间，莫景山的双腿筋骨俱断，爆开的血珠如瀑般飞溅开来，堪堪抵挡住了那锐利无双的剑意。
只是带着一个人逃亡，与独自逃亡之间，始终存在一个本质上的区别。
那就是速度。
莫景山还不够快。
斩龙剑却仿佛真的化作了一条游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拉近与莫景山之间的距离。
“嗤啦……”
密布的电网再次从莫景山身后层叠而出，意欲拦阻剑锋瞬息。
但这一次的杨天笑早有准备，甚至连看也没看那紫金色的电芒半眼，便直接纵剑从中凿贯而出，剑尖向上轻轻一挑，已从莫景山的胸前剜下了大片的血肉。
莫景山面色一黯，自知已被剑意侵体，脚下微微一个踉跄，仿佛下一刻就将成为剑下旧魂。
但下一刻，莫景山的身体却飘了起来，兀自朝后挪了丈许。
斩龙剑就此落空。
同一时间，一道恐怖的轰鸣声自空中炸开，一道黑影如惊雷般落下，直刺杨天笑的头颅！
杨天笑目色中闪过一丝遗憾，举剑劈向空中那道黑影。
他的剑未受半分阻塞，但他脸上的神色却僵住了。
来者不是帝江。
而是麒麟！
不。
更准确的来说，是麒麟的尸体！
杨天笑将其一劈两段，无边圣血汹涌喷出，将他眼前的一切都染成了金色。
好在杨天笑的反应极快，他眼中的错愕只持续了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时间，下一刻，他已身形一闪，向后急退了数十米。
一张吞天大口突兀地出现在杨天笑之前所站立的地方，扑了个空，难免显得几分失落。
一道圣光从天而降，照耀在莫景山的身上，在他那苍白如纸的脸上点缀了一丝潮红。
更照亮了莫景山身后那只有些孱弱的单翼。
一双手扶住了差点儿跌倒在地的花花，一如她之前扶住老家伙那样。
公西靖，或者说，麒麟，死了。
那么原本被他缠住的宸姑娘、白歌和莫小川，自然能够回到西游洞前山。
不远处的蒲牢正跃跃欲试。
空中宁涛的歌声重新唱响。
不知不觉间。
原本五大裁决事务所对莫景山、莫小川这对师徒的围剿，
现如今竟变成了山海众神对杨天笑的围杀！
麒麟已经死了。
天吴也死了。
若再趁势击杀了杨天笑。
这便是屠神一战！
山海一脉大局可定！
“喂，老家伙，还撑得住吧？”
难得莫小川在当着莫景山的面，没有叫他师父。
而莫景山似乎也对此毫不为意，他张开嘴，吐了几片碎肉出来，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死不了，你们动作真够慢的。”
莫小川笑道：“接下来怎么搞？”
“往死了搞。”
师徒两个旁若无人的交谈当然不是为了嘲讽杨天笑，事实上，此时莫小川的心中难免感到一阵后怕。
差一点。
差一点，老家伙就真的被打死了！
好在……
莫小川有些唏嘘地将目光投到已经晕厥过去的花花身上。
看着花花背后的那只单翼，莫小川的眼中不知是悲是喜。
到头来，他还是没能完成对花花妈妈的承诺。
真是个傻丫头。
比翼鸟之所以为比翼鸟，单翅又哪里飞得起来呢？
当然，现在不是纠结于此事的时候。
敌人还活着呢。
因此下一刻，莫小川非常熟练地拿起了落日弓与素，轻车熟路地对准了数十米开外的杨天笑。
“杨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杨天笑没有看莫小川，而是在举头看天，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在看着被老家伙用礼帽困住的兕。
事至于此，已不可为。
那么，便再等一等吧。
唯一的问题在于，要不要带走那头蠢货？
似乎是看破了杨天笑心中所想，莫小川再次笑道：“到了现在才想跑，杨先生莫不是太天真了些。”
话音落下，莫小川轻轻松开了弓弦。
素破空而去。
与此同时，天空有风雨飘摇。
这一招在之前莫小川对付麒麟的时候就曾用过。
便是让躲在**中的衣亦以霜降之术困住敌人片刻。
但如果此时莫小川仔细去感受的话，他会发现，此时的风雨，与彼不同。
杨天笑不是公西靖。
单单一个衣亦可能困不住对方丝毫。
在莫小川的设想中，这便是雨师妾最好的出手时机。
只需拦下杨天笑一瞬即可。
而雨师妾也擅控风雨！
只是莫小川万万没有想到，今日他为杨天笑所准备的必杀一击，竟这般就被人轻描淡写化解了。
就如同宁涛的出现大大出乎了杨天笑的意料之外，并对他的计划产生了重大影响一样。
在这一刻，有一个莫小川始料未及的故人乘风雨而来。
他没能动摇素的轨迹分毫。
却轻而易举将杨天笑接到了九霄之外。
躲过了众人的围杀。
“那日大人不受我来投诚，今日我亦不能让杨使殒落于大人之手，还望海涵。”
话音未落，宸姑娘正欲掠空去追，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拦在了原地。
莫小川左眼骤然变得一片猩红。
然后他看到了挡在宸姑娘身前的蒲松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