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61章
叫师尊的指尖抵上眉心,楚逍愣了一下,然后伸手去摸自己的额头。
果然,在眉心多了一枚小小的泪滴形琥珀,摸上去手感跟周围的皮肤不一样,是坚硬的。小秀爷放下手臂,心想道阿和给自己的琥珀不但缩水了,还擅自跑到他脑门上去安营扎寨了。
然后又一想,觉得这样也挺好,黏在脑门上不容易掉,就当多个装饰得了。
他想着,就试探性地晃了一下脑袋,眉心上的琥珀依旧稳稳地贴在上面,仿佛跟他的额骨长在了一起。于是小秀爷安心了,只要这枚琥珀没在他额头上开出第三只眼来,就没关系。
只是想到就此消失的阿和,想到她说的轮回已灭,楚逍就不由自主地伸手攥住了师尊的衣襟。这小小的孩子抬起头来,有点茫然地看着眼前高大的雕像,他们这次天仙墓之旅就这么结束了?
他们走到了秘境的核心,找到了阿和姐姐的雕像,得到了功法传承——
哦,不对,他还没得到绝世功法呢。
那股如同洪荒巨兽一般可怕的玄奥意念仿佛感知到了他的想法,再次从九天之上降临下来,天仙墓主低沉浑厚的声音没有再像之前一样,同他们之中的任何人进行单独对话,而是直接回响在了天地之间:“小东西,阿和已经将她的传承中最珍贵的那一部分给了你……有了它,你此生将受益无穷。”
崇云抱着小弟子,心下微微一动。
他之前已经猜到这天仙墓主的来历非比寻常,定然是仙界的一方强者,既然能够说出这种话,说明自己的弟子所得到的确实是一件了不得的东西。
这样想着,清冷的目光又落在了楚逍的眉心上。这泪滴形状的琥珀除了晶莹剔透以外,看上去并无特殊之处。然而崇云亦知晓,这是因为自己的修为境界还没有到那个高度,所以才看不出这琥珀究竟有什么玄妙之处。
天仙墓主将话说得非常含糊。崇云收回目光,在心中默默地将他方才说的那句话咀嚼了一遍。得了它,你此生都将受益无穷——此生,这是一个何其含糊的概念。若自己的弟子有足够的机缘,日后飞升仙界,就会拥有几近于与天同寿的生命。
生命漫长,变数何其多,如此算来,恐怕这枚平淡无奇的琥珀,才是他那一卦算出楚逍在此处的机缘,眼睛和声音的恢复,不过都是小打小闹。
想来这枚琥珀原来的主人,修为境界比起这天仙墓主来,也差不到哪里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长青子门下的剑仙都是十分可怕的存在,不但精通神算之道,还能够以缜密思维在其中推断出许多信息。确实,神算之道在最初入门的时候,经常会出差错,若无法准确判断自己演算的结果正确与否,就非常容易错收弟子,误人子弟。
若不是丹尘子性情坚韧,即使被师尊长青子所误,最后依旧成功飞升,这件事恐怕会成为师徒二人的心魔。要知道,在修真界,任何事情跟心魔扯上关系,多半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所以到了崇云自己收徒的时候,也是耗费了百载修为,反复演算。像这般卜算,所要寻找的人与自己越是亲近,卜算之人要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大。崇云仍旧是算了三次,见算出的结果都没有差异,这才动身来了九州大陆。
楚逍不知道自己的师尊在动身来找自己之前,还曾经这般折损修为来确定自己的消息,否则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把剩下的纳元丹全给他了。只是这种事情若是周围的人不说,楚逍恐怕要等到很久之后才能够发觉,师徒二人的感情如今虽然不错,但脑电波实在不在一个波长上。
他如今被崇云抱在怀里,挨得如此近,关注的重点还是跟自己的师尊不一样,开口就问道:“难道每个人到这里来,得到的都只是一部分传承?”
天仙墓主低沉浑厚的声音道:“只凭这一小部分,就足够让你们修行到天仙的境界。”
话音落下,稚气的童声立刻响起来,追问道:“那天仙之后呢?”
天仙墓主低沉地笑了一声,然后笑声渐渐高昂,回荡在天地之间,使得天地元气震荡不休。楚逍的话似乎让他感到十分有趣,他笑了片刻,才停下来,仍旧带着笑意对板着一张小脸等自己回答的小男孩开口道:“等你飞升仙界之后,自然会再见到我。”
这句话无疑从侧面证实了崇云方才推测出的结论,这天仙墓主果然还活着,而且必然是坐镇仙界的一方强者。
只听他缓缓道:“阿和死后,我就开辟了此方世界,在下界寻找可以继承她衣钵的人。这么长时间以来,进入过此方世界,得到了阿和传承的一部分又活着出去的人不知几何,然而我最终却没有等到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此话一出,别说是楚逍,就连崇云都是心中一凛。
能够从天仙墓中活着出去的,日后没有哪一个不是成功飞升仙界,到最后竟没有一个人可以见到这天仙墓主。可见飞升仙界之后,想要得到完整的传承,其中的考验有多么严苛。
天仙墓主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种带着怀念之意的语气再次开口道:“我亲手为她雕了这尊雕像,将她的最后一缕神念放入其中,本以为再有亿万年也不会有人触动她的神念,没想到她今天却选择了你——她对你说了什么?”
小秀爷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偷偷地贴着自己的衣袍擦了擦,才将与阿和的最后一缕神念在那空间中独处时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阿和与他说的那几句话中并无特别,这天仙墓主听了却沉默了许久,久到楚逍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以后,才听他的声音低沉地响起:“不错,轮回已灭,她不会再回来了。”
楚逍正待问为何说轮回已灭,就听天仙墓主说道,“你既得到了她的认同,日后走的定然也是同阿和一样的道。若是换了旁人,我向来不屑于多说,不过你是她选中的,我便要说上几句。此道修至高深,任何人都耐你不得,唯有一件事你要记得——定夺他人生死的前提,是你自己能够活着。阿和她救得了别人,却救不了自己,我只望你能够记住一件事,永远不要轻信他人。”
楚逍一愣,刚要说话,就叫天仙墓主打断了:“这番话我是单独对你说的,你若是要告知你身边的人,我也不会阻止。我只想说,小家伙,我等着你来见我。”
说完便结束了同他的单独对话,让楚逍被迫把满肚子的话憋了回去。
楚逍有些怔忪,听这天仙墓主的话,阿和姐姐竟跟自己一样,能够左右他人的生死。不,应该不止是简单地左右他人的生死,她的能力似乎是比妙舞神扬这种复活技能更高级的东西。
她的死,是因为有人想要利用她这种能力,结果她能够改变他人的生死,却无法操纵自己的命运。轮回轮回,轮回已灭究竟是什么意思,浮黎世界的轮回之地是一干大能合力建成,难道阿和所在的上界,轮回之地也是人力所创?
事情感觉一点也不简单,让向来机智的小秀爷都觉得自己的智商有点不够用了,刚刚天仙墓主说的那些话全是跟自己一个人说的,师尊一点都不知道。照理来说,他现在应该把事情告诉师尊,然后向他求助。然而在崇云清冷的目光看过来,无声地询问他有什么事的时候,楚逍却鬼使神差地摇了摇头,把刚刚跟天仙墓主的对话瞒了下来。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事最好别让崇云知道,那么多得到了阿和传承的人都死了,事情总让人感觉很蹊跷。楚逍无言地看着师尊移开目光,对着周围忽然开始波动的空间微微皱眉,他打算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谁也不告诉。不是不相信自己的师尊,不相信自己的亲人,只是觉得他们知道太多只会被拖累。
他最大的底牌还在呢,连天仙墓主翻他记忆的时候都没注意到这个,阿和跟之前的传承者着了道,他可不怕。
谁想过这世上还有他这么一个异类,不但能复活别人,还能复活自己呢?
周围的空间波动得越发厉害了,楮墨对这种波动似乎十分敏感,焦躁地在崇云脚下转来转去,想要去咬他的袍脚把人从原地拖走,但是又不敢。它虽然很喜欢楚逍,但对崇云却有一种天然的畏惧,这是一种小动物的直觉。
崇云弯下腰,将在自己脚边转来转去的小毛团提了起来,塞到小弟子的怀里,尔后身形一晃,从雕像底座上下来,瞬间退出去数十步,在雪地中站定。
天空中又开始纷纷扬扬地落下鹅毛大雪,楮墨窝在楚逍怀里,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自己喜欢的小人的脸,雪花一点也没有沾到他们身上,每到离他们还有几寸的时候,就被看不见的罩子弹开。
楚逍被它舔了一脸口水也没像之前一样把小狼崽推开,因为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里。两个人,一只小毛团,只有专心致志地亲近主人的小狼楮墨才没有注意到扭曲的空气中出现的十来个人影。
这些都是通过了考验,抵达了核心区域的人,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身上都带着伤,只有小部分还毫发无损,但显然也承受了许多压力,精神完全不同轻易抵达了雕像下的崇云与楚逍这般好。
师徒二人远远地站在雪地中,看着这群突然出现在雕像周围的修士,这群修士也同样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站在数十步之外的两个人。崇云的修为之高,让他们忌惮,同样他怀中的楚逍修为之低,也让他们惊讶。即使是宗门长辈带后辈来秘境中历练,也没有来天仙墓的道理,这奇怪的二人组合是怎么回事?
讶异归讶异,他们也没有盯着人家看太久,因为在雕像之下,有一对比那雪地中的一大一小更奇怪的组合。
那是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个活人一个死人。
在天仙墓里死人很常见,他们进来的时候总共有一百人,走到这里,剩下的就只有十来个。一般人都会选择埋葬同伴,或者直接将他们的尸体收在储物戒中,若是自己有命走出天仙墓,再将他们的尸身交还给他们的宗门或家人。
然而这个青年穿着一身染满血迹的蓝色锦衣,周身散发着森冷的杀气和暴烈的剑意,虽然只是洞虚前期的修为,却叫人不敢轻视。死去的女子穿着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被青年当做珍宝一样抱在怀中,他的手臂犹如铁打铜铸一般,一刻也不曾把人放下。
可想而知,在这个白衣女子死去以后,蓝衣青年是如何将她抱在怀中,一步一步地走到这里来。他们或者是在女子死之前遭遇过拼杀,或者是在女子死之后,青年带着她不断从敌人剑下逃亡,但他始终没有放下她,更没有将她已经变冷的尸体收进储物戒里。
任谁都看得出,这是一对情人。
楚逍板着一张脸,看着那死去的白衣女子和蓝衣青年低头看她时眼底的伤痛,用稚气的声音说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小狼崽听不懂,不过这不妨碍它伸出舌头舔了舔小秀爷的脸:“嗷呜?”
楚逍面无表情地伸手把宠物推开——你是狼啊少年,你不是狗你造吗?
崇云看了小弟子一眼,知道他多半没有认出那是谁,也没追究他是从什么地方学来这样不合他年龄的诗句,只淡淡地道:“那是楚凌云。”
小秀爷瞪大了眼睛,三叔公?!
他第一反应就是去看那蓝衣青年的脸,然后得出结论——
长得不像太爷爷,跟自己的爷爷倒是有三分像,挺帅,不愧是楚家人。
第二反应才是去看他怀里抱着的人,反复确认之后才跟记忆里最深的柔软触感对上号——截云城城主之女,陆星辰。楚逍感觉有点凌乱,为什么他觉得三叔公看她的眼神不像在看师尊,反倒像是在看三叔婆……
真是神雕侠侣既视感……
真人版师生恋,稍微有点刺激过头,尤其是在尿性发作不由自主地把自己往里面带入以后,小秀爷表示自己要先缓一缓。
但话又说回来,这是他三叔公的师尊,为什么她跪下了,她徒弟反而还活着?
他的疑问很快就有了答案,罪魁祸首出现了。
清源宗宗主叶天元是返虚后期的高手,他一出现,周围的修士就忌惮地后退了几步,看这个身穿道袍的中年人走到那满身煞气的蓝衣青年面前。他的目光先是落在那死去的白衣女子身上,尔后才发出一声冷笑,正气的面容在这冷笑中显得有些扭曲:“烂泥扶不上墙,陆家的丫头都拼着不要了这条命,将毕生修为给了你,你也不过从金丹后期变成了洞虚前期,最后还不是要死在我手上。”
脸上的表情永远是冷漠的叶恒昭抱着剑站到父亲身后,看着生机尽失的陆星辰,沉黑的眼底滑过一丝心痛。他恋慕陆星辰,但从未想过要强迫她,知晓她一颗心都系在了楚凌云身上,他也没有再强求。
只是他想放手,他的父亲却一直施压,在楚凌云得到天仙秘钥之后,更是想要对此子狠下杀手。叶恒昭担心父亲的举措会伤到陆星辰,所以一直跟随父亲左右,参与了这件他本不想参与的事情,只是没想到,在这天仙墓中,陆星辰终究还是为楚凌云断送了性命。
叶恒昭很想问她一句这样到底值不值得,但斯人已逝,再也听不到这个他恋慕了许多年的女子回答他这个问题。
楚凌云接下来的动作让楚逍看着就觉得揪心,他先是将陆星辰的身体放在了一旁,然后伸手抚过她的脸,接着唇对唇地亲了下去。
恋尸癖,好重口。楚逍的小脸皱了起来,但他切实地感受到从楚凌云身上传来的愤怒和哀戚,感觉十分沉重。
他亲完尸体站起来以后,周围的人都是一副惨不忍睹的表情,洞虚期对上返虚期,用不了多久这个青年也会跟他心爱的人一样,变成一具尸体。楚逍一瞬间都觉得楚凌云根本就没有想再活下去的心思,不过金丹变洞虚,连跳两级,这很明显是主角才有的待遇,他怎么也不该死在这样一个初级副本里。
蓝衣青年没有多说什么,只两眼充血地从牙缝里逼出几个字:“叶天元——”
清源宗宗主被一个看不上眼的后辈直呼姓名,脸色一沉,拂尘出手,甩出万道丝影,像一张密密麻麻的网那样罩向楚凌云:“鼠辈!”
整个清源宗出击追捕一个金丹期的万剑门弟子,追了整整七年,最后要对他的宗族下手,才把人逼出来,叶天元对这件事可以说是耿耿于怀,这是他一生都无法忘记的耻辱!
“老鼠也敢来戏耍猫,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一面怒火高涨,一面催动元力,拂尘丝上顿时弥漫起无形火焰,却是连本命之火都祭出来了,恨不得一招之下就把楚凌云给灭掉!
楚凌云冷笑一声,手上原本只有一把剑,忽然空着的另一只手中也出现了一把。两把剑合在一起,相互辉映,剑招威力顿时暴增,将袭来的万千银丝尽皆削断。
仙器青凰,无惧凡火,青凰双剑被截云城城主买下来,本来是当做两把单兵,给了女儿和她的弟子一人一把,双剑合璧,同样可以发挥出强大的威力。现在陆星辰死了,青凰双剑就落到了楚凌云一个人手上。他虽心死,却不愿让叶天元就此得逞,哪怕今日要身殒此处,也要将这老匹夫恶心一番。
他见叶天元连连皱眉,顿时朗笑一声,将手中青凰双剑一抛,喝道:“万剑归宗!”
话音落下,密密麻麻的小剑从他身后飞出,在空中形成尖锥状,最前端正是青凰双剑!
楚逍看得眼前一亮,只因他所接触过的剑修,无论是父亲楚琛也好,师尊崇云也好,走的都是一剑破万法的路子。像这般以剑阵对敌的浩大场面,他却是从没亲眼见过的。
楚凌云这一招万剑归宗用出来,先不说威力,光是在规模上就够惊人了。
密密麻麻的小剑像流星一样在眼前划过,冲向漫天的丝网,剑尖撞上燃烧着无色火焰的拂尘丝之后又返身飞回剑阵中,犹如撞击在石头上溅回的水花一般,在尖锥两侧形成美丽的弧形。
拂尘的封锁禁不住剑阵毫无止境的一再冲击,终于被冲破了一个口,无数银色的飞剑立刻在青凰双剑的带领下,再次形成密集凝实的尖锥状,呼啸着刺向叶天元!
然而面对这样的攻击,叶天元也只是冷笑一声,拂尘在身前一摆,就设下了无形的屏障,任由那些剑来势再猛,撞上屏障也只能无功而返。
这就是等级的差距,这就是洞虚期跟返虚期之间的差距。
楚凌云眸光黯淡下去,要支撑剑阵的心神消耗不小,他不过是初入洞虚,又连续作战,已经没有后继之力。当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最爱的人身上时,却叫眼前的画面刺激得几乎失了心智:“星辰!”
被斩落的拂尘丝不知什么时候落到了陆星辰的身体上,上面附着的无形之火已经将她整个人都烧成了虚幻的形影,只留下一点朦胧的轮廓。
叶天元冷冷地看着几欲疯狂的楚凌云,抑制不住心中快意,开口道:“无形之火,鼠辈,你可知它为何叫无形之火?因为沾染上以后,你就会慢慢地同化成无形之物,你会极度的痛苦之中,看着自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却无能为力。你现在就可以扑到你亲爱的人身边去试试,看她身上的无形之火会不会把你一同焚烧殆尽——”
“啊!!!”蓝衣青年双目欲裂,为他所操纵的剑阵顿时崩溃,青凰双剑重新回到他手中,整个人一个腾跃袭向在原地岿然不动的中年人,“叶天元你不得好死!”
清源宗宗主露出狰狞笑容,甩开拂尘,泛着黑色的手掌朝着楚凌云当头罩下:“鼠辈,本座送你归西!”
寒星般的剑光一闪,众人就听得一声惨叫,一只泛黑的手掌就掉在了地上。那五只手指还在不断地抽动,断口附着一层薄薄的冰霜,没有流出半点血液。
叶天元握着同样覆盖了一层冰霜的断手,脸色煞白地后退一步,众人原本以为死定了的那个蓝衣青年却完好无损地站着。
不,也许并不是完好无损。
楚凌云叫这剑气带到,后退了几步,气血翻涌,一口血喷在了地上。
鲜红的血衬着洁白的冰雪,很是刺眼。
虽然是突袭,但清源宗宗主却没有半分躲开的把握,他挣开了儿子扶住自己的手,转身向这一剑来的方向看去,却看到数十步外那个玉冠白衣的男子和他怀里抱着的孩子。他一手抱着那板着一张小脸,怀里还抱着只小狼崽的小男孩,另一只手中却执着一把剑,剑身隐隐泛着青光。
叶天元瞳孔微缩,返虚期,剑修。
崇云抱着自己的小弟子,从风雪中一步一步地走近前来。
不止是叶天元,叶恒昭,楚凌云,还有在场的其他修士,都在看他。
谁也想不到他会是返虚期的剑修,谁也想不到他会突然出手。不止一个人在想,他同那蓝衣青年是什么关系?为何一早不出手,到了这种时候才悍然攻击,削掉了那返虚期修士的一只手?
没有人知道,除了楚逍。
不过在看到扭了扭小身子,想要从他师尊怀里下来的小侄孙的时候,楚凌云也知道了。他看着两只小脚落在地上,将毛茸茸的小狼崽也放下来,然后手里多出了两把小剑的楚逍,眼眶泛出湿意,唇边却挂起一个轻而且苍白的笑容。
小秀爷默默地发动了许久没用过的名动四方,然后目标选中笑起来比哭还难看的三叔公,给他套了一个翔舞,再套了一个上元点寰,最后才开始挥舞粉红色的小扇子,发动了回血飘摇。
在楚凌云看来,楚逍只是做了几个奇怪的动作,然后自己身上就顿时一暖,这些天一直没来得及恢复调养的气血和精神都一点一点地饱满起来。虽然不明显,但他确实感到好多了,这种浸透到血脉之中的暖流在楚逍收起他的小剑之后,仍旧在他身上盘桓了许久。
这不同寻常的恢复方法,随便一想也明白这是小侄孙的秘密,所以即便顿时好了起来,楚凌云还是保持着惨白的脸色,没有做出其他表现。
小秀爷默默地在心里给三叔公的机智和演技点了个赞,然后滚回师尊身边去了。
叶天元与崇云面对面站着,面色并不是很好。
还在船上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个截云城邀来的返虚期修士,但那时候他无论如何也看不出,这是个剑修。返虚期的剑修,那已经是浮黎世界中最极致的人物了,无论走到哪里,凭借强悍的实力,都可以横行霸道。
这种人,只有同等级的剑修才能对付,他们杀起寻常的返虚期修士来只会如同杀土鸡瓦狗,让人毫无反抗的余地。
所以即使一照面就被砍断了一只手掌,叶天元还是不能和对方翻脸,只能问道:“不知这位道友跟清源宗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楚逍小小的个子,站在他师尊身边还没有他的腰那么高,脚边跟着小狼崽,拉住他师尊没有握剑的左手,冷冷地道:“误会?没有误会,砍的就是你。”
返虚期修士之间的对话,突然插入一把软糯的童声,虽然这小男孩刻意冷着脸,但还是让人觉得无比好笑。
叶天元的目光移到他脸上,见这小男孩面容精致,眉心还镶着一点琥珀色,不由地皱起眉:“小家伙,大人说话,你怎么可以乱插嘴?”
他在清源宗积威已久,就算是在截云城,那位陆城主也不敢完全不卖他的面子。叫这么一个小东西插嘴自己与这个返虚期剑修的交谈,下了他的脸,他真是恨不得一掌击碎这小孽种的天灵盖!
楚逍见师尊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怒喝道:“我全家都差点叫你这个老王八蛋给杀了,就剩我一个活的,我不开口谁来替我家人开这个口?你们清源宗,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九州第一大宗派,却能为了独吞天仙秘钥干出虐杀普通人这种事!我家得罪你了吗?就不把天仙秘钥给你怎么着?你咬我啊!来啊!”
周围的尽是九州修士,听到这其中的龌龊事,不由地开始窃窃私语。
叶天元气得嘴唇发抖。他在暗地里虽然干了不少黑心事,但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当面捅出来。他向来爱惜羽毛,在九州大陆上声誉极好,他已经想不起来,上一次敢这么骂他的人最后是什么下场了!
他被楚逍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然而有崇云在,他又不可能将在场的人全部杀了,只能强压火气,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问这该死的小杂种:“小友,你可是搞错了?我叶天元行得正,站得正,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告诉本宗主,本宗主定然为你主持公道。”
楚逍腰杆硬了,脸上居然露出个前所未有的欠揍笑容,连他自己也没发觉,牵着他靠山的手呵呵了叶天元一脸,说道:“呵呵你猜。”
见叶天元脸色铁青,随时都要撕破脸,楚小秀爷也不想玩了,冷下脸,说道,“老子姓楚,天南楚,全名叫楚逍。老楚家一百多年前出了一个叫你膈应到不行的楚凌云,人现在就站在那儿。”
说着一指他便宜三叔公,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跟着这小孩的手指看去,然后把他刚刚说的事情跟今天这场连了起来,纷纷露出了了然的眼神。
完了楚逍收回手,又用食指指了指自己,冷冷地说道,“三年前的冬天,老楚家又多了小爷一个,今天就要来取你狗命。”说着搓了搓手指,像自言自语地开口道,“天凉了,就让清源宗宗主去死吧。”
可惜隔了无数个次元,没人理解他天凉王破的幽默,他只是在叶天元破釜沉舟地主动攻击的时候被崇云抱进了怀里,然后看着眼前无数道绚烂剑光像流星一样交织着飞过,印在视网膜上久久都消不下去。
叶天元拼命了,他疯狂地燃烧元力,从一开始想要置面前的人于死地,到最后只求拖延死亡的来临,不过也就是比碚灵二老坚持多了几息的时间。
崇云一剑削了他的右手,一剑削断了他的两条腿,然后一剑毁了他的容。在楚逍看来,这清源宗宗主也算是个中年帅哥了,可惜心是黑的,死有余辜。
他在这头被虐杀的时候,叶恒昭正在跟楚凌云缠斗,两个人一个洞虚中期,一个洞虚前期,斗得旗鼓相当。崇云最后一剑灭了叶天元的躯体和神魂时,叶恒昭正好寻了楚凌云的一个破绽,破局而出,见了这一幕脸上冷漠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变成了孤狼的狠戾和痛苦,嘶声道:“父亲——”
但叶天元已经死透了,他就跟当初的楚逍一样,只能看着自己的爹残缺的尸体,什么都没法做。
楚逍心里没多少复仇的快感,他看着叶恒昭就只想起自己看着楚琛死的时候,要是那时候妙舞神扬没起作用,那他就跟眼前这个人一样了。
事情到了这份上,杀不杀叶恒昭,对死去的遭了罪的楚家人都有了交代,毕竟叶天元才是罪魁祸首。不过事实证明,楚逍的思考方式还是有点浪漫主义色彩,崇云就比他狼得多,眼也不眨地抬起了剑,打算一并把叶家父子送到黄泉路上去作伴。
叶恒昭知道这人要杀了自己,也知道在返虚期的剑仙面前他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于是干脆就一动不动,等着那道清冷的剑光落下来。
崇云神情淡漠,手腕一动,青冥剑带着淡淡寒气,眼看就要落在这人的颈项上,却叫天仙墓主从天而降的浩瀚意念阻止了动作:“住手罢,方才已经让你杀了一个,这个却是接受了我的传承,不能杀。”
崇云却没有将手中的剑移开,淡漠地道:“杀一个是杀,两个也是杀。”
天仙墓主道:“此子资质尚可,杀了可惜,不过若是你愿改走剑阵之路,接受我的传承,再来多少个也任你杀了。”
他这样一说,崇云反而将剑从叶恒昭脖子上移了下来,一言不发地收回泥丸宫。
两人的对话不过一瞬,又发生在崇云的识海中,所以众人只见这玉冠白衣的剑仙将剑架在那清源宗少宗主的脖子上,然后又移开了,直接消失在掌中。
楚逍大奇,见自己的师尊仿佛有些不悦,就没问什么。倒是叶恒昭在地上顿了一瞬,慢慢地站起来,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只有眼中带着孤戾,眼眶微微发红:“今日你不杀我,杀父之仇,来日我定当奉还。”
崇云目光清冷地与他对视,片刻后才开口道:“那么本座就在玄天剑门候着。”
“玄天剑门!”
“这位前辈竟然是玄天剑门的人……”
“这清源宗在九州虽然也算得上是庞然大物,可跟玄天剑门比起来,能算得了什么?唉,我看这少宗主的仇是难报了。”
“小声点,找死吗?清源宗收拾不了玄天剑门的人,难道还收拾不了你!”
“啊,当我什么都没说……”
这窃窃私语传入叶恒昭耳中,让他的脸色更加阴沉,眼角发红,抿了抿唇方道:“阁下可敢留下名讳。”
玉冠白衣的剑仙目光清冷:“玄天剑门,崇云子。”
作者有话要说:一章顶三章我真是炸天了【姨妈正汹涌
请假……我忘记请假惹,运气不好刚被小红花伤到就接着生理期啊_(:3」∠)_
别生气惹你们看我这不就回来惹_(:3」∠)_
白林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2413:09:55
叶微岚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2411:11:20
云醉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2408:37:47
咕噜小月亮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2401:47:08
demeter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2400:46:31
菊花好养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2400:18:08
佳佳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3-09-2300:25:15
菊花好养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2300:23:19
demeter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2300:18:10
绯雨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2223:00:01
cookie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2201:41:26
勿忘心安丶33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2200:54:07
demeter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2200:07:13
小方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2117:07:02
demeter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2100:56:06
勿忘心安丶33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2009:34:54
demeter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2001:38:34
cookie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1914:14:44
demeter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1911:25:13
陌小魂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1910:55:07
扣5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3-09-1811:30:02
柚子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1810:02:35
柚子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1810:02:29
柚子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1810:02:23
13688673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1809:26:39
墨染灬绯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1808:46:20
LLL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1808:31:40
怠惰的看官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1807:04:23
demeter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1800:33:00
LLL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1709:16:04
叶西CP可逆不可拆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1709:05:40
紫綾飄雪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1700:27:24
demeter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1700:26:35
Ryomaru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1700:09:51
maggie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1623:07:05
咕噜小月亮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1621:37:06
demeter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1620:49:58
demeter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1600:53:33
白林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1502:49:50
百里淳岚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1423:59:35
demeter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1421:40:25
63第62章
事情发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谁也没有想到这玉冠白袍的剑仙会突然改变主意,放过这个日后明显要成为祸患的青年。但崇云把青冥剑收起之后,就真的没有再动手,任由叶恒昭将他父亲的尸体同残肢收起,像负伤的孤狼一样从自己面前离开,神色没有半分变化。
小秀爷不傻,他就算再不想看到自己的师尊冷血地屠杀没有太大过错的人,也知道这事不对劲。开弓没有回头箭,结下了杀父之仇,留着这个人就是个祸患,尤其像他师尊这样最重因果的人,没理由在种下了因之后,不顺手一并了结了果。
最关键的是,崇云的剑都架他脖子上了,怎么还会临时改变主意?这个清源宗少宗主就算再罪不至死,今天也得死在这里,将来才不会变成发展成更大的麻烦,自己的师尊怎么就放虎归山了……
想到这里,小秀爷攥紧了崇云的衣襟,有些着急地转向师尊,皱着小小的眉头叫道:“师尊——”
崇云低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清冷,只是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楚逍见状,心中疑惑更甚,但又做不了什么,只能回过头去,看着叶恒昭抱着他父亲残缺的尸体,一步一步地从他们面前走开。这向来剑不离手,神情冷漠的青年每走出一步,身上的戾气仿佛就要重上一分。
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都毫不怀疑,只要他活下来,定然会拼命报复杀死他父亲的人。
楚凌云看着这个对手,心中渐渐生出一种扭曲的快意来——看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死在自己面前,自己却无法阻止,也无力报复,这是何等的痛苦!如今,终于有人跟自己一样尝到了这种滋味,而且这人还是他的仇人之子!
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在叶天元被冰霜覆盖了大半的尸体上时,心中又涌起一股强烈的愤怒——凭什么!凭什么他死后还有尸骨留下?这个伪君子害死了他的星辰,不但让他们阴阳相隔,甚至害得她连身体也无法完整地保存下来!
楚凌云的双眼再次充血,握着仙器青凰的手也用力得指节发白,如今除了那些与她共处的记忆之外,他竟是什么都没有了!在他的生命中,竟连半分属于她的痕迹都没剩下!
叶恒昭抱着叶天元的尸体,慢慢地走远,后背暴露在他的眼中。楚凌云心中杀意翻腾,他虽不知崇云为什么最后会改变了主意,放过了叶恒昭,但他却不打算放过这个人。是迁怒也好,被仇恨冲昏了头也好,他都想杀了此人,再将整个清源宗毁于一旦——
陆星辰为他而死,将毕生修为都转移到了他身上,本来他从金丹后期突破到洞虚前期,在叶天元手下也不过是一个死。然而这天仙墓的主人却不知为何出手救了他,将他和陆星辰的身体一起转移到此处来。
绝处逢生,楚凌云却没有丝毫欣喜,只因他最爱的人已经再也无法醒转。听得这天仙墓主用低沉的声音说明出手救他的原因,竟是因为陆星辰的舍身,他心中更是空落。他想起陆星辰在替他挡下那一击之后,以秘法将己身修为转移到他身上,弥留之际说的最后一句话——
“父亲说……凌云你是同他一样的人,我若和你在一起……终有一天……你将……将会忘了我……所以我想,我若是为你死了……你便会永远记得我了罢……”
是的,他确实满腹野心,不仅仅是想要在大道上走得更远,他还想有一天能够手握无尽的权力。他有私心,所以不愿将天仙秘钥交出去,也没有第一时间同截云城结盟,因为他有自己的打算,自己的计划。
他知道这需要付出代价,但他没想过这会让自己心爱的人死在这里。
陆星辰的献祭为他争取到了一线生机,还让天仙墓主愿意出手相救,给了他自己的部分传承。
“我原本不需要传承者。”在绝望和后悔中,楚凌云听那低沉的声音这样说道,“只是今日刚好有人拒绝了我的传承,我又恰好救了你。你我都是一样的人,挚爱因我们而死,我们却无法替她们报仇。”
他没办法报仇,他最大的筹码已经失效了,天仙秘钥没有给他带来预期的收获,反倒带来无尽的痛苦和悔恨。
然而天仙墓主的话给了他最后一点希望,“我给你的东西,你若是能够领悟其中一分,也足以手刃仇人。你比我幸运,起码你还能报仇,不是么?”
是的,起码他还能报仇。
即便叶天元死了,他还有整个清源宗可以报复。
楚凌云唇边浮现出一丝冷笑,握紧手中的仙器青凰,突然暴起,向着叶恒昭的背影袭去!
就在此时,一股众人熟悉的浩瀚意念降临下来,让暴起伤人的楚凌云与猩红着双眼出剑反击的叶恒昭同时消失在这个空间中。崇云的目光微闪,弯腰将小狼楮墨拎了起来,让小弟子好好抱着。
原以为那两人又是一场腥风血雨的修士都懵了,就听见天仙墓主低沉浑厚的声音在九天之上响起,开口道:“此番进来一百人,能够活着出去的还有十三人,不错。方才那两个,都是得到了这墓中传承的人——”
他之前听了天仙墓这个名头,竟是也毫不客气地拿来用了,把楚凌云与叶恒昭得了传承的事情说出来,却绝口不提得了最大好处的楚逍。
这墓中传承是多宝贵的东西,竟叫那两个洞虚期得了去,众人不由地交换了几个眼神,心中颇有几分不服气。只是见来自玄天剑门的崇云都没得到传承,他们心中又感到平衡了些,连浮黎第一大宗派的弟子都得不到的东西,自己得不到也不奇怪嘛。
天仙墓主此时又道:“你们既入了天仙墓,我也不好叫你们空手而回——这是十一件上品仙器跟十一样极品功法,你们剩下的人可以随意在其中挑选一样,都挑选好以后,我便送你们出去。”
话音落下,众人面前果然凭空出现了十一件仙器,件件清光湛然,造型各异。崇云是进过天兵峡,受到过无数仙器哄抢的绝世天才,对这十一件仙器自然不会露出什么表情。至于楚小秀爷,他虽然对仙器有点好奇,不过一看那些仙器里没有像青凰那样的双兵就没了兴致。
他还小呢,拿了仙器也用不上,再说他自己背包里还有绑定405、445武器,属性还挺不错的。至于楮墨,小狼崽连化形都还不会,玩什么仙器?它只对楚逍有兴趣,抓紧一切机会舔舔舔。
真正对着仙器和功法两眼放光的只有剩下的九个人,他们之中最后竟然有八个人选了仙器,只有一人选了功法,可见九州大陆的仙器匮乏程度。等到崇云选的时候,他一眼扫过去,在剩下的十本功法中选了一本,然后又让怀中的小弟子自己挑:“挑个你喜欢的。”
那个犹豫了半天才咬牙选了一本功法的修士看着这俩跟在挑大白菜一样的师徒,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不愧是玄天剑门出来的,竟然连天仙墓主赐下的极品功法都看不上眼,让一个说不定连字都还没认全的小东西来挑功法。
他还真没想错,这个世界的文字虽然跟汉字挺像,但在结构上要显得复杂许多,楚逍再怎么天赋异禀,也没能在三年里把所有字认齐。只见他指着其中一本功法的封面,转过脸来问崇云:“师尊,那个字念什么?”
那个艰难地选了自己心仪的功法的修士简直要哭了:“……”
最后楚小秀爷终究还是选了一本封面上的字自己全都不认识的,心想就算这玩意拿回去不能练,用来当幼儿启蒙认字教材也好。
全天下能够像他这样拿极品功法来当启蒙教材的,恐怕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等所有人把东西都选好了,剩下的那几件仙器和功法就重新消失在空气中,紧接着空间一阵波动,众人就被天仙墓主给移了出来。楚逍眨了眨眼,他们正站在海中的一座孤岛上,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看来这传送还是随机的,刚刚楚凌云跟叶恒昭被传送出去,也不知被传到了哪里。湿润的海风吹在脸上,楚逍出神地望着蔚蓝的海面,连他怀里的楮墨也忘了它最喜欢的小人,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从未见过的瑰丽景色。
他们一个来的时候还是小瞎子,另一个从出生以后就没离开过那片草原,都叫这平静地折射的阳光的海面给晃晕了眼。楚逍沉醉了半天,总算还记得要问他师尊刚刚的事,于是在小狼还沉浸在海天一色的美景中时,开口问道:“师尊,方才为何没有杀了那清源宗的人?”
崇云身上的衣袍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眸光清冷地望着海面,淡然地回答了小弟子的问题:“天仙墓主。”
小秀爷抿了抿唇,攥着他师尊的衣襟,天仙墓主想保的人,还真不好在他地盘上直接动手呢。但放虎归山终究是个祸患,既然他们现在都从里面出来了,是不是该趁敌人没成气候,先杀到清源宗去把人给杀了?
他没注意到自己的思考回路已经开始变得具有修行中人的特色,直接,粗暴,碍事的人要先做掉。光看表面,恐怕任谁都不知道这软软的、五官精致的小男孩在想的不是午饭吃什么,而是反正他们已经跟清源宗结了仇,干掉了他们的宗主,干脆买一送一,把他们少宗主也砍死算了。
然而崇云却似乎没有再追杀叶恒昭的打算,只淡漠地道:“此间事了,为师带你回万雁城一趟,明日便启程回宗门。”
竟是真的纵虎归山,不再管那叶恒昭与清源宗将来会如何疯狂地报复。
楚逍脑内阴暗的杀人计划被打断,一时思维有些跟不上,茫然地抬起头来看自己的师尊:“回宗门?那清源宗——”
“你是我唯一的弟子。”
崇云清冷的目光落在楚逍的脸上,开口道,“在你身后站着的不仅有为师,还有整个玄天剑门。清源宗若是不想与整个玄天剑门为敌,便不会再对你的宗族出手。”
霸、霸气侧漏……
小秀爷再次为宗门的霸气所折服,想当年一个万剑门都能让楚家在万雁城中一跃而起,如今有两个楚家子孙成了玄天剑门的真传弟子,那不是要在整个天南府都横着走?
……希望老楚家一直这么根正苗红,别养出欺男霸女仗势欺人的子孙来。
阿弥陀佛。
不对,担心这个做什么,他现在最关心的是他师尊。
小秀爷理了一下思路,认真地对他高天孤月一般的师尊道:“师尊,清源宗与我楚家的恩怨,原是我的事。因为我还小,受了他们欺负也不能反击,所以师尊才会插手。师尊说过,修道之人最重因果,如今师尊牵扯到楚家与清源宗的事端中来,种了原本不该由师尊来种的因,却没能及时了结了可能的后果。我实在不想让师尊因我而受拖累,我……我或许能够找到叶恒昭的下落,师尊给我时间,让我去想办法杀了这人可好?”
他现在哪怕将身上的秘密暴露出一部分,也想要找到这清源宗的少宗主,趁早把人给杀了,以免除后患。
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哪怕有觉醒前世记忆这一层做掩护,也不免会让人感到这孩子杀心太重,心机深沉。说实话,楚逍并不想给自己的师尊留下这种印象,但相比起纵虎归山的后果,这点事情在他心中又算不上什么。
他说完这番话之后,仍旧板着一张小脸,内心十分忐忑地等着崇云的反应。
他等了许久,才等到崇云抚在他头顶的手,听得这样清清冷冷的一番话:“你叫得我师尊一日,为师便护得你周全。我虽一心追逐大道,不喜欠人因果,却不在意为你挡下这几道劫数。逍儿,你有机缘,你有资质,但你还未长成,稍大的风雨就能将你轻易摧毁。清源宗的事你不必理会,你只需活着,好好地、长长久久地活下去,这是为师对你唯一的要求。”
楚逍没法反驳他师尊的话,只好认命:“是,师尊。”
他这还是命比纸薄,不让操这心就不操吧,要是万一真有那么一天——
听清楚了他指的是万一!他这师尊真因为今日所种的因给跪下了,他就算拼上了这条小命,也要把人给救回来。那绝对是完完整整的,一点瑕疵都没有的,完美的复活。
楚小秀爷想着,感动于他自己的伟大,板着小脸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是四五个小番外的集合_(:3」∠)_
不会太长我觉得,然后就是喜闻乐见的【转眼间十?年过去】惹!ヾ(≧0≦*)ゝ
64第63章
01
长青子是个十分不靠谱的人,这一点从他收徒的习惯就看得出来。说他没有规矩,其实他要求最多,说他有规矩,人又随性至极,时常不按理出牌。玄天剑门中的其他人收徒,往往讲求天时地利人和,最好的时机便是宗门每三年开放一次山门的时候。
彼时整个东莱,乃至整个浮黎世界的天资出众的少年都会被族中长辈送到玄天剑门来接受考验。这些少年通过了考验,便有机会进入到玄天剑门中来,成为外门弟子,资质出众者还有机会被各峰峰主选中,直接成为某一峰的真传弟子。
这是为自己的峰头觅得好苗子的最好时机,每到这时,各个峰头之间都是暗流汹涌,有时为了争抢某个资质上佳的弟子,甚至会大打出手。这毕竟关系到百年一度的宗门大比,关系到一峰的排位和他们能够分到的资源多寡,任众多峰主修为境界再高,阅历再深,也没法心平气和地对待。
唯有长青子是个异类,他从来不掺和各峰争抢优秀弟子的事情里来,上面给他分到几个人就是几个人。但即使是怀着这么消极怠工的态度,也还是有不知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到青云峰上去,只因哪怕是在玄天剑门这一代妖孽辈出的师兄弟之间,长青子也算得上出类拔萃的人物,名声极其响亮。
这些满腔热血的少年要加入青云峰,长青子也没有拒绝,资质不错的留下,做记名弟子,资质稍差的也不赶走,做个外门弟子在峰上打打杂,帮帮手。平日里不折腾峰上的弟子,指点起修为来,给起奖励来,他也是毫不吝啬,光这三点就堪称绝世好师尊。
唯独一件事情,就是他不收亲传弟子。
确切地说,是不收他卦象里没算到的人做亲传弟子。
在他的诸多记名弟子中,资质出众,惊才绝艳的不在少数,放到别的峰头上绝对要被当成宝贝给供起来,长青子虽然也惜才,在这件事情上却从来不肯让步——卦象里没有的他不收,卦象里有的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高人嘛,但凡有些怪癖,长青子就是这样,极度醉心神算之道。但卜算这种东西不仅讲求修为,还讲求悟性,他悟性是不低了,但架不住第一次收徒的时候还是个元婴期修士。境界不高,卜算的时候难免会出错,一对双生子,命格本就相近,他错将兄长收入门墙,把应当是他大弟子的幼弟留在了世俗中。
长青子不知自己的卦象出了错误,兴致勃勃地把年幼的丹尘子带回宗门,等到他发现事情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丹尘子进了天兵峡,居然没有一把剑对他有反应,这是何等的虐心!这不明摆着是在说他的大弟子不适合当一名剑修吗?!
是,把这孩子收进门墙以后,长青子确实也发现了,自己的大弟子在剑道上的进展非常慢,这跟卦象上说的完全不一样,卦象上明明显示他的大弟子会是个绝世剑修,不出三千年就能修炼到渡劫飞升。他看着小小的丹尘子从六七岁的幼童长成二十六七的俊美青年,看他从原本的活泼可爱变得温文尔雅,沉稳可靠,俨然是青云峰上下最信任的大师兄。
他知道自己在剑道一途上天赋不如自己的师弟,甚至不如师尊的几名记名弟子,但却从未放弃,付出双倍的努力不行,那便付出四倍,八倍,十倍,终究能够用这些将他在天赋上比别人少的东西补偿回来。
这让长青子每次看到大弟子单独练剑的身影,看到他筋疲力尽之后一步一步地走回自己的房中,只睡极少的时间,第二天起来仍旧是那个带着温文尔雅笑容的丹尘子大师兄,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如果可以他真想进天兵峡里削那些破铜烂铁一顿——他的丹尘子都那么努力了,你们给点反应会死啊?活该一辈子烂在天兵峡里没人要!
连同最小的弟子崇云在内,长青子这一生总共收了九个亲传弟子,他最宠爱的是小弟子崇云,最喜欢的是六弟子灵霄子,最心疼的则是大弟子丹尘子。要不是为自己的卦象所误,丹尘子早就该入了云天宗,成了丹道宗师,早早渡劫,而不是硬生生拖多了三千年才飞升。
当初那对双生子,两个都是要追寻天道的命格,兄长的天赋在丹道之上,幼弟的天赋则在剑道之上,合该一个入得云天宗,一个入得玄天剑门。然而被长青子这么一搅和,丹道宗师入了剑道,剑道天才也早早夭折,让他真是悔恨不已。所以后来长青子再以同样的手段搜寻弟子的下落时,就没有再马虎,老老实实地算了三遍,确认无误了才去把人带回宗门。
到后来,哪怕他已经是返虚期的修为了,也依然保持着同样的习惯,半点也不敢松懈。这个习惯渐渐成了他这一脉的传统,到了崇云收徒的时候,也慎之又慎地演算了三遍。
丹尘子在丹道上是绝世不出的天才,在剑道上却是资质平平,然而却依然用了双倍的时间,付出了常人所无法想象的努力,以剑仙之身白日飞升。他的坚持,多半还是为了让犯下错误的长青子能够解开心结,即便当初是他带着他入错了门,他也照样能够抵达同一个目的地,只不过是绕了远路罢了。
长青子很感慨,真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的大弟子一样,被不靠谱的师尊坑成这样,还能达到今天这个高度。
有徒如此,夫复何求。
02
说到长青子不靠谱这件事,还有一个受害者,那就是崇云。
众所周知,修道之人彼此称呼交往时,有些人喜欢用本名,有些人喜欢用道号,有些人喜欢用别称。像楚琛之前在外闯荡时,就有个名号叫烈阳剑,待到正式成了玄天剑门的弟子,又多了一个道号,合计起来就有三种称呼了。
在这个人人都有三四个名头的世界里,崇云依然是个特例,他只有道号。
看到楚逍震惊的小眼神,灵霄散人在青云峰上暖融融的阳光里眯起了眼睛,开始笑呵呵地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小师弟被师尊带回来的时候,比小逍儿你现在还要小呢。”
楚逍默默地脑补年纪比自己还要小的师尊,那岂不是连话都还不会说?
“那日见师尊抱了一个才一岁大的孩子回来,大师兄连笑都笑不出了。”灵霄散人坐在摇椅上,摸了摸胡子,想起一贯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容的丹尘子当时空白一片的表情。
他们师尊带个三四岁的回来也就算了,他自己飞升在即,小师弟之后肯定又是要托付给大师兄。要是这小东西长个两三岁,带在身边照顾也方便一些,起码还听得懂他想说什么。这么小的一个宝宝,恐怕还在吃奶呢,这是要大师兄怎么带?
小婴儿睡得很安稳,长青子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又干了什么好事,还在高兴地用手指戳小婴儿的脸。丹尘子走过去,眼底的情绪有些复杂,但还是顾及小宝宝,将声音放低了:“师尊。”
长青子听到大弟子的声音,立刻兴奋地朝他献宝,将怀里的小婴儿稍稍竖起来给他看,低声道:“小丹尘看,这是你的小师弟,可爱吧?”
丹尘子见状,不由地将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他想眼前的人若是有尾巴,只怕早就摇起来了。他怀中的小婴儿实在可爱,小小的拳头握着,抵在脸侧,五官生得十分精致。他的目光软了下来,伸手从师尊怀里接过了这孩子。
长青子对自己的关门小弟子喜欢得紧,忍不住拿脸去蹭他柔软的、还带着奶香味的脸颊,然后听大弟子的声音在问道:“师尊是在何处寻到了小师弟?”
长青子直起身来,看向自己的得意弟子,回答道:“自然是在卦象所指示的地方找到的。”顿了顿,有些底气不足地道,“为师算过几次了,不会错的。”
在丹尘子面前,他大概永远不会有底气充足的一天。
丹尘子抱着这软软的小婴儿,轻声道:“弟子不是这个意思……师尊将小师弟带回来的时候,可曾跟小师弟的家人说过?”
长青子却皱着眉摇了摇头,道:“为师找到你小师弟的时候,屋子里就只有他一个,那座府邸看上去倒像曾经是一处人间富贵之地,只是为师去时却已经满布死气。你也知晓,你的小师弟身怀天道之种,注定是要与这世间无多少纠葛——”
那死气弥漫的府邸中,多半是没有什么活口了。
天道无情,作为怀有天道之种的宿体,命格之中多半没有亲近之人。
他们能够走得更远,却注定比其他人更孤独。
丹尘子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既然这样,师尊想必也是不知道小师弟在俗世中的名字罢?”
长青子道:“确实如此,为师没有在那间屋子里找到任何关于你小师弟的东西,只不过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依稀记得屋檐下悬挂的灯笼上写了云府二字。为师已经为你的小师弟想好了道号,以后他便叫崇云。”
“小师弟长到五岁,师尊就飞升了,没过几年,大师兄也渡劫成功,飞升去了仙界。”灵霄散人跟讲故事一样跟小秀爷讲完这段往事,在阳光中眯起了眼睛,笑道,“后来我接手了青云峰,小崇云就一直跟在我身边,直到他修成元婴,宗门分了一座山头给他,他才从青云峰上离开。小逍儿这几日住的屋子,就是你师尊当初在青云峰上的居所,他小时候用过的东西都没挪过位呢……”
小秀爷一下子跳起来,说道:“师公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情没做,下次再来陪你玩——”说话间人已经跑远了,只留下声音还从远处传来。
能够近距离接触师尊的童年什么的,不能更赞!
灵霄散人摸着胡子笑了笑,在温暖的阳光中闭起了眼睛,嘴里哼起小调。
师徒之间嘛,当然要多多了解,才能够促进感情羁绊加深,自己真是太睿智了,哦呵呵。
65第64章
01
我叫长青子,我每天都是在五万多平米的洞府中醒来,面对两百多名可爱的弟子——当然,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飞升之后,我虽然仍旧住在五万多平米的洞府里,但身边就只剩两只跟着我飞升的灵兽。
长生不老是所有人的梦想,然而成功飞升仙界并没有让我感到快乐,我只希望回到那段跟徒弟们生活在一起的日子——早早陨落的老二和老七,失踪的老四,喜欢喝酒的老六,还有越长大越像小冰人的小崇云。
我的所有宝贝徒弟都让我放不下,但我知道,自己最挂念的还是大弟子。
小丹尘不在身边,真是做什么都浑身不对劲啊。
走开,你们这些该死的仙器,都给我滚去天兵峡,我哂意你地啊!
02
我叫丹尘子,我每天都是在师尊五万多平米的洞府中醒来,面对两百多名师弟师妹,尽心尽力地做青云峰的大师兄。
师尊飞升之后,将他这座五万多平米的洞府留了下来,所以我仍旧住在这座洞府中,每天都能听到师弟师妹们叫我大师兄,却再也见不得师尊整天无所事事地晃来晃去的身影。
我在剑道一途上资质平平这件事,是在参加宗门大比之前就知道的,只是我不知自己的资质竟差到这种地步,天兵峡中的仙器竟没有一件愿意择我为主。师尊知道这件事以后,差点气得要提起青冥剑直冲天兵峡,嚷嚷着要给那些仙器一点教训。
他这般气愤,一点都不像个返虚期的修士,我心中那点不郁之气顿时就散了,反过来还要劝慰火冒三丈的师尊,让他不要与那些仙器一般计较。
没有仙器选择我又如何,我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够在他之后,也成功地飞升仙界。
对于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我从来是十分清楚的。
师尊长青子同当年我第一次见他时相比,没有丝毫改变,仍旧是一张笑嘻嘻的脸,也不怎么看重修炼,没事就跟在几个年幼的师弟身后晃来晃去,看他们对着高深艰涩的剑法皱起小脸,然后四下张望,发现站在身后笑嘻嘻的师尊。小师弟们立刻就像寻到了救星一般,叽叽喳喳地向师尊求助,每到这时,他总会很高兴地展现自己身为人师的价值,毫不吝啬。
这个喜欢卜算,喜欢收弟子,喜欢无所事事地到处走动的人,一旦拿起手中之剑,就会变成另一个人,总是挂着纯粹笑容的脸会变得极其认真,眼中映着清冷剑光,仿佛整个人都变成了一把出鞘的利剑。
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剑光凛然,衣袂翻飞。
任何剑法在他手中使出来,都是行云流水,剑招转接没有丝毫滞障。
师尊在剑道上的天分极高,在青云峰上的众多弟子中,资质能够与他比及的只有小师弟一人。同样的剑法,他只需教上一次,小师弟便能分毫不差地用出来,然而无论我花费多少力气,也达不到他的十分之一。
这便是差距。
我并不在意这些,但师尊却要比我在意许多,在小师弟记事以后,我不止一次听师尊这般叮嘱他说:“小崇云,以你的资质,来日参加宗门大比,定然能够大放异彩。到时进了天兵峡,那堆破铜烂铁见了你肯定都跟当年见了为师一样,恨不得全都往你身上贴。听为师的话,到时你一下都不要搭理他们,只去拿为师的青冥剑,哈哈哈,气死它们。”
原来他虽然没去找那些仙器的晦气,却一直记恨着要伺机报复。
小师弟脸上的表情从来都是淡淡的,听了他的话也只是点头道:“是,师尊。”
于是师尊又会寂寥地摇头叹息:“唉,若不是我当初弄错了卦象,误了你大师兄,他又怎么会被那些破玩意给欺负。小崇云最乖了,一定要替你大师兄报这一箭之仇,师尊我啊,最疼小崇云了。”
我不由地生出了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早在那年宗门大比之后,我便知晓了自己的天赋其实不在剑道,而在丹道,完全怪不得天兵峡中的兵器。后来小师弟在宗门大比中拔得头筹,去了天兵峡,果然按师尊的叮嘱做了。当时漫山遍野的仙器都因这小小少年的到来兴奋地发出轻吟,放出耀眼光芒,恨不得主动飞到小师弟手中去。小师弟在山坡上站了半天,让那些仙器从极度的兴奋变得犹疑,然后又从犹疑变成了低落,最后才镇静地取了师尊的青冥剑,离开了天兵峡。
我想,天兵峡之中那些高傲的仙器,大概从没想过自己会遇到这种事。
我叫丹尘子,万万没想到,我在丹道上的天赋能够让我在修行上取得如此突破,在师尊长青子飞升后的第八年,便以剑仙之身渡劫,飞升仙界。
师尊虽因我而生出心障,迟迟才勘破,能够放下过往,渡过天劫,但他大概也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快就上来陪他。
听前来引仙池接引的宗门长辈说,师尊来了仙界以后,仍旧住在一座庞大的洞府之中,身边一开始只有两只灵兽陪伴。我心下一软,他最喜欢热闹,过着这种没人陪伴的日子,怕是一点也不开心罢。
却听身旁长辈道,“不过去岁长青师侄又收了三四个小弟子,云天宗那边也有好几位仙子与他时常来往,想来丹尘你能够叫一声师娘的日子也不远了。”
我:“……”
后面身旁的宗门长辈还说了什么,但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满心满眼想的都是师尊长青子——不过分离八载,这人不但收了新的弟子,竟然连道侣都快有了。
早知如此,我当初就应该改剑易丹,或许还能同他一道飞升,守在他身边,如今多半已坦白心意,便是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也不会同今日一样横生枝节。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我原以为有些话,说与不说,都不重要,如今看来若是不说,却是再没有机会了。
03
我叫长青子,万万没想到,我刚收了几个小徒弟,我心心念念的大弟子就从下界飞升上来了。
可是,师徒重逢明明是那么值得高兴的事,在看到我那温文尔雅、沉稳可靠的大弟子之后,我却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是为什么……
04
仍旧是熟悉的身影,熟悉的气息,长青子却觉得面前的大弟子好像有哪里不对。
这种感觉很奇怪,他说不上来,只能看着仿佛和他相见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的青年一步一步地走过来,在他面前温顺地单膝跪下,垂下俊美的面孔,用他所熟悉的温润声音说道:“拜见师尊。”
长青子一下子从那种奇怪的感觉中摆脱出来,低头看向跪在身前的丹尘子,在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青年惯穿的玄色衣袍下的宽阔背脊和披在身后锦缎一般的黑色长发。一切都没有改变,还是八年前的那个丹尘子,长青子眼中的迟疑褪去,又露出了纯粹的笑容,弯下腰去将人扶起来:“小丹尘你总算来了,为师等你可久了。”
丹尘子顺着那两只手臂的力道站起来,看向面前这个叫他日夜思慕,愿永生陪伴的人,忽的露出一个笑容,不顾师徒身份,伸手将这人紧紧地拥入怀中。他比长青子要高小半个头,正好将自己的师尊牢牢地拥在怀中,像是用手臂跟胸膛围成了一座牢,能够将喜欢的人紧紧缚在身边,叫他哪里也去不得。
他感觉得出,叫自己抱住的长青子虽一时有些奇怪,但很快便想开了,伸手反抱住自己,在背后像哄年幼的师弟们一样轻轻地拍了拍,笑着道:“我的小丹尘好久没有这样抱为师了,怎么,小丹尘也那么想为师?”
丹尘子克制地闭了闭眼,压下想将怀里的人揉进骨血里的冲动,控制着手臂的力道,然后放开了他,露出温文尔雅的笑容来。他看着他的目光十分温和,没有任何超出界限的炙热,将自己的情感封锁得滴水不漏,放轻了声音道:“师尊有多想我们,我们就有多想师尊。”
这句话正好挠到长青子的痒处,他平生最得意的事迹有二,一是剑法,二是教出了一群好弟子。只是他从未想过,青云峰上的事大多是由丹尘子在打理,峰上的人一多,资源分配就要纠结,日常相处也不免产生摩擦。
若是没有这个沉稳的大师兄在管理调度,从中调解,只怕他那一群大大小小的弟子早就闹翻了,哪里还轮得到他如此逍遥。
一想到自己的那些宝贝弟子都没把师父忘在脑后,长青子就十分得意,脸上挂着纯粹的笑容道:“就知道师尊没白疼你们。”
丹尘子看着他眼底的快乐,心中不由地也跟着生出一点欢喜,然后就听他的师尊道,“为师在仙界无聊,前些日子又收了几个徒弟,都是些好孩子。现在你来了,就又是大师兄了,丹尘可要好好照顾你这几个小师弟。来,为师叫他们出来见见你。”
“是,师尊。”丹尘子表面上仍旧温文尔雅地笑着,心中却颇为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原想着来了仙界,就能与师尊单独相处,没想到他居然又收了新的弟子。
他默默地想着,那三四个小弟子很快便从洞府里出来,都是四五岁的年纪,仰着头天真地看面前的陌生青年。长青子笑嘻嘻地告诉几个小弟子,这便是他们几个的大师兄。
丹尘子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十分得孩子们的心,他只是朝这几个孩子微微一笑,便很快得了他们的喜欢,听他们用稚气的声音喊道:“大师兄好。”
“见过大师兄。”
“大师兄以后是要和我们住在一起吗?”
丹尘子微微愣住:“这——”
按理来说,他飞升仙界以后,是应当有自己的洞府的。昔日在青云峰,也是因为师尊长青子将洞府开辟得极大,所以一众师兄弟在结婴之后才没有搬离到别的峰上去,现在来了这里,他已经是做好准备,要在长青子的洞府近旁选一座自己的洞府,与他住得近一些。
就听长青子不甚在意地说道:“丹尘你就住为师这吧,要什么东西都有,省得再去来回折腾。为师如今的洞府跟青云峰上是一样的大小,就算整座峰上的人飞升上来也住得。”
丹尘子心中一跳,又听长青子漫不经心地抱怨了一句,“跟你们住在一起的时候,什么事都叫你给打理好了,刚开始的那几年为师一个人住在这洞府里,没你在身边真是做什么都不对劲——”
于是,他心中那点犹疑也叫这句话给浇散了。长青子久久没有听到回应,抬起头来,就见自己的大弟子露出一个温柔到了极点的笑容,对着自己道:“那我就不再去寻别的洞府,直接在师尊这里住下了。”
05
沉稳可靠的大弟子一来,长青子觉得自己的生活质量直接上了好几个台阶。
不用每天想该喂小徒弟吃什么,也不用想该喂两只灵兽吃什么,教给徒弟的内容他的大弟子会准备,所需要传授的基础常识也不需要劳烦长青子。
他只需要每天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跟在大弟子和小弟子身后晃来晃去,偶尔去摸摸灵兽,再睡个午觉什么的,再在小弟子来求教剑法的时候一展身手,以惊鸿游龙般的身姿赢得小弟子的惊叹和赞赏。
这才是剑仙过的日子。每次他练完剑法停下来,看到站在花树之下,眉目含笑地看着自己的大弟子,长青子都会生出这样的幸福感。
丹尘子如今已经很少练剑了,他的天赋在丹道之上,所以他在师尊长青子的洞府中寻了一个炼丹室,在无事的时候便在其中修炼。玄天剑门与云天宗系出同源,原本是一个宗派,只是后来丹道与剑道分离,这玄天宗便分成了两个宗派,彼此的典籍却还有不少混杂着放在一起。
到了仙界,宗门中有关丹道的典籍更是多,丹尘子便寻了这些典籍来,自行修炼。长青子在这方面没有涉猎,所以也不知道自己的弟子如今的修为境界到了什么程度,他只知道师徒二人分别八年以后,丹尘子对他的感情好像变得更深了些。在丹尘子还小的时候,因为刚离开家所以不习惯,长青子经常带着他一起睡。等到这孩子长大了些,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没有再跟师尊同床了。
长青子默默地想着丹尘子还是五六岁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在自己出远门回来之后,会扑到自己身上,用稚气的声音叫师尊。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孩子就不再往自己怀里扑了呢?总是显得十分沉稳,俊美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进退有度,半点也不逾越,无论对着谁都是一样。
长青子有个整人的喜好,就是喜欢突然从背后把人抱住,尤其喜欢突袭自己的小徒弟们。他的一群小弟子从来逃不过师尊的魔掌,只有丹尘子,背后像是长了眼睛,每次长青子想扑他的时候,都会从原地消失,让长青子扑了个空。
不过在分离八年之后,长青子恶劣因子发作,看着大弟子的背影忍不住又想扑上去。他也知道丹尘子会躲开,不过还是——咦,居然扑到了,长青子抱住他大弟子的腰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丹尘子伸手覆上他的手背,无奈地让他放开,长青子才意识到自己扑到了大弟子,自此一发不可收拾,每天都要往丹尘子身上扑两次。
他的初衷原本是要吓人,或者让面皮薄的弟子涨红了脸说不出话,但他往丹尘子身上扑完以后,却发现自己的大弟子从来不会被吓到,也没有脸红的意思。这原本应该让他感到无趣,但事实恰好相反,反而让长青子扑得越发来劲。他就是忍不住想知道,丹尘子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有别的反应,所谓不作死就不会死,长青子被压制在床榻上的时候,总算看到了他的大弟子不一样的表情。
事实上,选择在丹尘子出浴的时候突然出现把人给扑倒,要是回头让长青子自己去问自己,恐怕都不会知道他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丹尘子的作息时间十分规律,每天都有固定的时段沐浴洗漱,长青子是掐好了时间出现在他房中,然后将这几日玩上瘾的游戏又重复了一遍——
悄无声息地往他的大弟子背上一扑,然后等着看他的反应。
丹尘子的反应没有让他失望,应该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恶作剧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叫一股大力甩到了床榻上,被钳制了双手沉重地压制着。
丹尘子刚洗过澡,身上的里衣只是松松地系了带子,动作一大,便露出结实的胸膛。他是脱了衣服比穿着衣服健壮的人,平日里长青子看着这俊美的青年,只觉得他身材比例不错,猿臂蜂腰,却不知他内里还有这么强悍的力量。
他被压在丹尘子的床榻上,身上压着床榻的主人,呼吸间都是青年身上的气息。他的大弟子脸上褪去了温文尔雅的笑容,眼中像是什么都没有,又像有着极度压抑的、就要沸腾起来的炙热情感。那种不好的预感又来了,长青子再次反省了一遍,自己为什么会选中这种时候来对自己的大弟子恶作剧,是因为丹尘子最近对他实在是太纵容的缘故吗?
隔了几秒,长青子才挣了挣被青年钳制的手,感觉手腕上的压力减少了些,身上的人却没有完全放开的意思。长青子心中不好的预感更甚,连忙露出他惯常的笑容来,开口道:“小丹尘——”
话还没说出口,就叫压在上方的青年打断:“师尊。”
那声音分明是温润的,长青子却在其中听出一丝危险和压迫,他下意识地把开玩笑的话咽了回去,开始跟大弟子道歉:“对不起,丹尘,为师就是有点无聊。因为太无聊,你又好像不介意,所以——”
然后就听丹尘子叹了一口气,从他身上起来,松开了对他的钳制。
青年意外的反应让长青子彻底失去了玩心,打定主意下次也不来闹他的大弟子了,正想起身离开,就听丹尘子温润的声音低低地响起来,是在极度地自我克制的音色:“弟子很介意,师尊,下次请不要再这样了……”
长青子就算神经再粗,也发觉事情有点不对劲,又听丹尘子道,“不然弟子还是在近旁寻个洞府搬出去吧,这样平时也还是可以过来替师尊照看几位小师弟——”
“不准搬。”长青子想都不想就否决了,没了大弟子在,他不是又得过回原来的生活?就算每天从五万多平米的洞府中醒来,坐拥无数仙器,没有丹尘子在,他也不会觉得快乐。
看到他想也不想就拒绝,丹尘子注视他的眼睛里浮现出压抑的情感,渐渐地溢满,已经快要无法掩饰,笑容到了唇边,变成了苦笑,轻声道:“你啊,什么都不知道,真是残忍呢。”
什么残忍?长青子本来想问,但目光触及到大弟子脸上的表情时,突然就失语了。
一个人脸上怎么能够同时呈现出这么多的情感?压抑,克制,狂热,痛苦,犹豫,期待,还有很多更深层次的东西,他没看懂。
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多连他都不知道的心事?
“丹尘。”
长青子叹了一口气,伸手想去摸他的脸,青年眼中划过一丝挣扎,像是想要躲开,但最终还是没有躲,任由那带着薄茧的手指落到了自己的脸上。
长青子见状,又是一声叹息,“你如果不喜欢,你可以躲的,为什么不躲?”
说着要将手收回来,却叫青年比他快一步地握住,掌心贴在了他刚刚触碰过的侧脸上。青年压抑着感情的声音低低地响起来:“不是不喜欢,是太喜欢,师尊。”
若是不躲,便要暴露,若是躲了,又怕失去——他已经快要叫这苦苦压抑的感情给逼疯了。
青年终于不堪这压抑了他数千年的感情的折磨,将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说了出来。
“我不想做任何人的师兄,弟子只想独占师尊。每一天,每一秒,每一时,每一刻,都想让师尊只看到弟子一人。”
“弟子不敢接近师尊,因为弟子怕师尊会发现弟子心中所想,然后将弟子彻底推开。”
“我原以为,到了仙界,师尊身边就会只剩我一个人。这样我就可以陪伴在师尊身边,哪怕永远不让你知道我的感情也好,只要能够留在你身边就好了。然而我费尽心思,终于以剑仙之身飞升仙界,却被宗门长辈告知师尊你已有了新的弟子,甚至还可能很快会有道侣,我便想,我若是再不说,恐怕就再也没机会了。”
长青子听自己最得意的大弟子轻声诉说对自己的情意,那声音温润却压抑,仿佛已经被逼到了尽头,再不说就要被这禁忌的情感彻底焚烧殆尽。他的手心贴着青年的脸,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性,为什么他的丹尘子在长大以后会渐渐疏远了自己这个师尊,却没想到他最喜欢的弟子会对自己产生这般禁忌的情感。
丹尘子已经将心底最深处的秘密都说了出来,他看着长青子的目光仍旧是极度克制的,唯有最深处那点炙热的光泄露了他的内心。他不想放开师尊的手,因为放开之后,也许再也没有机会牵到,但他已经习惯了压抑和克制情感,所以他仍旧放开了那只手,轻声道:“所以师尊回去吧,明日一早我便去另寻洞府,若是师尊不愿再看到我,我便离得远一些,只求师尊——”
求他什么呢?求他可怜自己,接受自己,还是求他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仍旧当他是他最得意的大弟子?丹尘子抿了抿唇,没有说下去,他的掌心仍然残留着师尊长青子的温度,叫他忍不住虚握了一下右手,仿佛这样可以将那温度停留得久一些。
就听他师尊道:“这事情来得实在是太突然,你让我好好想想……”
轰然一声,青年只觉得好像有千万朵烟火在眼前炸开,他原本已经为自己定下罪名,只等待一个刑期判决,却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
长青子活了几千年没被人告白过,一时之间倒没想到什么师徒伦常啊同性禁断这种事,他只是在思考自己对大弟子丹尘子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丹尘子没把话挑明的时候,他没往这方面想过,等他一把自己的感情给说出来了,长青子就觉得事情好像哪里不对。
丹尘子躲他,是因为怕自己的感情被发现,他逮着大弟子不放,难道就不是出于什么奇怪的心态?在青云峰上的时候,老五跟老八也这么躲他,怎么没见自己逮着他们不放,天天往人背上扑?
长青子越想越觉得自己有问题,他对这个大弟子的愧疚之情太深,变得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下意识地往自己身上找原因。他现在就觉得丹尘子会对自己产生喜欢的情感,会不会就是因为受了自己的影响……
如果是这样,作为一个倔强有原则的男人,他一定得负起责任来。
他打定主意,这才去看在自己说完那句话之后,就一直沉默的大弟子,结果一抬头看到俊美的青年红了眼眶,骇得长青子当下就改了口:“不用想了,为师会对你负责的。”
这世上没有比丹尘子更知道他思考回路的人,一看便知他肯定又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了,但他背负这沉重的感情那么久,如今好不容易看到曙光,却不想另一人如此儿戏地回应了自己,日后徒生烦恼,只能压抑了情感,对长青子温柔地道:“师尊不必在意我,师尊没有拒绝我,更没有赶我走,这对我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喜讯。若是师尊愿意回应我,我只希望师尊能够好好想清楚,你对我是否真的有同样的情,而不只是因为愧疚。我终究是追着你上来了,我们的时间还很长,很长。”
叫这温润的声音所蛊惑,长青子点了点头,换来他的大弟子一个温柔的笑容。
06
小弟子们发现,自己的大师兄跟师尊越来越神秘了,两个人经常同时消失,半天不见人影,等到吃饭的时候才出现。
因为两人每次消失再出现之后,看上去都跟平时没什么两样,所以小弟子们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许大师兄跟师尊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呢,他们只要乖乖的修行就好了,天塌下来还有大师兄跟师尊顶着。
炼丹室。
丹鼎之下燃着金色的火焰,丹鼎表面却源源不断地冒出丝丝寒气。
两个身影纠缠在丹室内唯一的一张石床上,室中诸多灵草药液蒸腾的清香中混入了情热的气息,似乎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灼热起来。
长青子将温文尔雅的大弟子压在身下,与他交换着炙热的亲吻,在确认对丹尘子的感情之后,他就秉承了一贯的行事准则,将两人的关系迅速推往全新的高度。丹尘子的性格使然,让他即使感情堆积到濒临爆发的地步,也依旧保持着克制守礼的心,若是要等他主动,两个人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更进一步。
两人的衣衫凌乱,身上的热度随着忘情的亲吻逐步攀升,长青子在亲吻的间隙里发出了浅浅的呻`吟,这让丹尘子更加无法抑制自己的情动,含着长青子的舌尖吸吮,反客为主地探入他的口腔内,仍旧有些生涩却煽情地舔着他柔软敏感的上颚,舌头与他纠缠在一起,舌叶剧烈地摩擦,尽情地掠夺长青子的气息和津液。
长青子微微睁开眼睛,看着他的弟子近在咫尺的俊颜和沉醉其中的表情,在激烈的亲吻中发出一声含糊的轻笑。这是他的弟子,他所学会的所有东西都是他教会的,如今用回自己身上,让好为人师者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拥抱,接吻,耳鬓厮磨,到最后的鱼水之欢,每一步都是由他手把手地教会。
两个男人在一起虽然有些背德,但既然确定了对彼此的感情,那就应该好好地做到最后一步。他的丹尘子恐怕永远也不会主动去学习双修之术,那当师尊的就只好自己出马,一点一点地将他引到其中来,一如当年教导他剑术。
从最开始连被轻轻碰到嘴角都会脸红不自在,到现在能够反客为主地将教导者吻得喘不过气来,长青子眯着眼睛感受在颈侧蔓延,渐渐来到胸膛的炙热亲吻,觉得自己的大弟子在此道上的资质应该能够同他在丹道上划个等号。
丹尘子的手已经探进了他师尊凌乱的衣衫下,在那光洁的肌肤上游移着,揉过这段时间以来他在这具身体上找到的敏感带。他将自己的感情压抑了数千年,因此在情`事上也依旧会下意识地克制,在些微的失控之后很快便会清醒过来,又变回原来的样子。因为这样,即使有长青子主动,他们所进行到的不过也就是用手为对方发`泄出来而已。
长青子的衣襟被扯开,胸口还有着昨日两人亲近时留下的吻痕,如今又添新迹。丹尘子温暖湿润的气息在他乳`尖上拂过,叫长青子轻颤了一下,两人的下`身早在亲吻和摩擦中挺立起来,隔着衣物相互摩擦。长青子撑着床榻坐起来,嘴唇叫身下的人吻得嫣红,眼中带着幽深的光芒。
他的发簪早已被丹尘子抽走,一头乌发披散着,他调整了姿势,跨坐在他的弟子身上,抬手解了腰带,脱了外衣和中衣,只剩洁白的里衣在身上,衣襟大敞,掩不住胸膛上暧昧的痕迹。丹尘子看着他,觉得喉咙一紧,没有人能够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在自己面前做出这般举动还无动于衷。
长青子在脱掉外面的衣服之后,微眯着眼睛看自己的大弟子,然后用指尖抵上了右边的一点樱红,指腹按着乳`尖轻轻打转。随着他的动作,丹尘子觉得心脏鼓动得像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不由自主地撑着床榻坐起来,然后叫他的师尊伸手揽过。长青子稍稍跪直了身体,移开了手指,将青年压向自己,乳`尖正好碰到他的唇,声音里浸透了情`欲,变得暗哑:“丹尘,这里被碰到,也会有感觉……”
剩下的不用再多说,贴着他的青年已经按捺不住地吻上了他的胸膛,灵活的舌尖舔过那已经叫他的师尊自己揉捻得硬起的乳`尖,无法克制地又吸又舔,将那颗红粒吸得发硬,长青子顿时叫出声来:“啊啊……”腰肢一软,显得极为动情,若不是叫丹尘子的手臂揽住,就要跌坐回他身上。
胸前这一点叫自己的弟子玩弄竟会生出如此大的快感,其中还夹杂着一些羞耻感,简直让长青子始料未及。丹尘子听到他带着快意的□,身下又硬了几分,转到另一侧又去吸他的另一个乳`头,还用牙齿咬着轻轻拉扯,耳边顿时听到高了几分的呻`吟。他开始控制不住自己,将怀中人身上的布料彻底扯下,抱着这具他恋慕的身体,带着薄茧的手在他身上大力揉捏爱抚,渐渐就深入了禁地。
“好胀……不要再吸了……”胸口又爽又痛,长青子被自己弟子温热的口腔折磨得有些受不了,“啊啊……”
丹尘子听到师尊的声音,却没有停下,发狠一般将两边的乳`头都吸到红肿,才放开了怀中人。长青子的目光有些迷离,眼角还泛着水光,俊美的青年凑到他耳边,手指仍旧揉捻着他红肿的乳`尖,轻声叫他:“师尊……”
长青子看了他一眼,胸前仍在不断地传来叫他腿软的快感。他略一低头,与仰望着自己的青年交换了一个亲吻,然后拉住他按在自己胸前的手,开口道:“我们今天做点别的。”
说完沉下`身,隔着亵裤用臀肉去摩擦面前青年已经完全立起的火热,一面听得丹尘子渐紧的呼吸,一面用他最喜欢的、身为人师的语气问他,“你是想要为师上你,还是想上为师?”
就如当年在知道卦象出串后问少年时的他,你是想做剑修,还是想做丹修。
丹尘子的脸上泛出尴尬的红晕,他渴望着面前的人,但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种话来。他的师尊停下了让他整个快要爆炸的动作,轻笑一声,将他原本放在他身前的手往更身后隐秘之地带去,隔着一层布料探入臀缝中。
长青子抬手摸了摸他的耳后,眯着眼睛道:“让你来,知道该怎么做吗?”
他连呼吸都是炙热的,说出的话语带着一种诱惑的气息,青年在他的注视中甚至连手指都无法动一下,最后却出乎他师尊意料地点了头,低声道:“弟子知道。”
看这沉稳可靠,温文尔雅的青年在自己面前局促脸红的样子,长青子心中莫名的感到快慰,丹尘子脱了自己的外裳,中衣,里衣,只留下亵裤,又强自镇定地伸手来解他已经松开的里衣。长青子倾身在他嘴角亲了一下,然后配合他抬手,甚至在丹尘子解开自己身上仅剩的布料时,为他抬了抬腰。
只要一想到他的弟子所有的局促和隐忍都是为了自己,长青子身上的恶劣因子就忍不住要发作,他身上的衣物已经尽皆除下,光`裸着与面前的青年紧贴。丹尘子呼吸微滞,心跳已经快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频率,必须用十分大的毅力才能克制住自己,缓和地进行下面的步骤。
他深吸一口气,下巴却叫身上的人抬起来,两唇相贴,交换了一个激烈到让人窒息的亲吻。他一面与从喉咙里发出轻笑的师尊长青子接吻,一面将手指探到了怀中人身后,探到自己即将进入的地方,按压着羞涩的穴`口。
这么私密的部位叫他人的手指触及,长青子的背脊略略僵了一下,然后才离开了青年的唇,看着他越发局促的脸,笑着道:“原来小丹尘没有骗为师,嗯……真的知道该怎么做。”
说话间那修长的手指已经探入一个指节,因为觉得干涩又退了出去。
长青子微微蹙眉,伸手环住他的肩膀,开口道,“男子不比女子,没有润滑怕是进不去,也容易受伤。丹尘可以先将手指……啊,你放了什么东西进去?”
他的弟子将什么东西推进了他身后,那圆润的一颗很快就被体温融化,在他体内晕开。长青子便是稍微收紧肌肉,也可以轻易感觉到内部多出了一些黏腻湿润的液体。
丹尘子俊颜绯红,眼眸却极其明亮,望着他师尊的目光中除了无限的恋慕还有深沉的欲`望。他凑上前亲了亲长青子的脸,手指也没停,很快便借着那液体没入小`穴中,轻轻地抽`插着,在脸色渐渐绯红的长青子耳边低声道:“是一种……不常用的丹药,只要推入体内,便会融化。”说话间,第二根手指也加入了扩张,在温暖紧致的肠壁内摸索着,同时两指还微微撑开。
长青子叫身后怪异的感觉弄得有些不舒服,便挪了一下`身子,被吸得红肿的乳`尖蹭过青年身上的里衣,立刻从胸口传来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快感。他腰肢一软,丹尘子正好在此时加入了第三根手指,温润的声音浸透了情`欲,听起来叫人心底发痒。
“师尊里面好热,好紧……”青年说着空出了另一只手,将硬挺的火热从衣物中解放出来,与长青子抵在一处,淫`靡地磨蹭在一起。长青子难耐地喘息着,心跳频率已经跟他变成了一致,两个人都已经彻底被点燃,他伸手握住两个人抵在一处的硬挺,开始握在掌心摩擦撸动。
丹尘子身形一僵,深吸了一口气,在他身后进出的手指也渐渐加快,那紧致温暖的肠道内分泌出的液体被手指带出来,顺着指根流到掌心里。水声淫`靡,跟两人的喘息一起在室中回响。
隔了片刻,长青子喘息着推开他,让**的穴`口与他的手指分开,全身呈现出情动的粉色。他背对着自己的弟子,在石床上伏下`身来,脸颊抵着两人脱下的衣物,臀部却高高翘起,两手绕到身后,用力地分开了翘挺的臀瓣,露出其中情动的、不断开合的小`穴,对青年喘息着命令道:“插……插`进来。”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丹尘子的意志力,终于成功让青年失控,在看到自己喜欢的人摆出这样直接诱惑的邀请之后,丹尘子只感到脑子里有根弦砰然断裂。他的全身血液都在叫嚣着要这个人,他按住长青子的腰身,将他牢牢定在身下,然后将亢奋到极点的硬挺一寸一寸地刺入他的身体里。
他的尺寸比三根手指要壮观太多,饶是经过了扩张,长青子承受起来也还是十分吃力。他抓着身下的衣物,蹙着双眉,将声音闷在了喉咙里,感到粗长的硬物不断顶开自己的身体内部,将他分成两半。就在他再也忍不下去的时候,后方的进入终于抵达了尽头,那可怕的巨兽在他体内沉寂了一瞬,猛然间活了过来。
一插到底的阳`具先是毫不留情地整根抽出,只余龟`头卡在穴`口,再狠狠捅到小`穴最深处,囊袋拍击在臀肉上,无论是力道还是速度都迫得长青子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只能抓紧了身下的衣物喘息着,感觉巨大的快感在体内升起,夹杂着羞耻的痛楚,让他难耐地叫出声来:“啊啊……丹尘……好深……太深了……”
丹尘子被身下的人的反应激得更加失控,他清明的双眼叫情`欲熏得发红,双手掰开长青子挺翘浑圆的臀瓣,将阳`物捅入得更深,每一下都是全`根没入,每一下都顶到让他的师尊浑身发颤的一点。他已经无法思考自己在做什么,身下这个仿佛也不是他小心翼翼地克制着情感,耐心地守了几千年的那个人,他只想将心里最真实的欲`望释放出来,狠狠地进`入这个人的身体,从他口中逼出更多的声音。
“不要了……嗯嗯……啊……太快了……丹尘……丹尘……”
长青子被插得眼前发黑,两条腿连跪也跪不住,然而却叫青年强悍地搂住了腰肢,一手绕到前方抚慰他高高翘起的欲`望。龟`头抵着身下的衣物摩擦,前后的双重快感的夹击强烈到无法承受,只知道不停地向给他带来极致快`感的那个人求饶。
“师尊……师尊……”丹尘子弯下腰,喘息着贴近陷入迷乱的男人,将温柔的吻印在他失神的侧脸上。
与温柔的吻相反的,是他下`身狂猛的撞击,饱胀的精`囊随着性`器猛烈的抽`插将臀拍击得啪啪作响,他的师尊初经人事的小`穴被火热的阳`物一番狠干,湿得不成样子。
淫`靡粘腻的水渍声越来越响,连穴`口都被青年下`身的耻毛磨得发红,长青子的脚趾难耐地蜷起,呻`吟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撩人。
青年不可自抑地抱住他,亲吻他的嘴唇所能触及的每一寸肌肤,将性`器深埋进最深的地方,让他深爱的人在他的怀中叫着射了出来,白浊的精`液沾湿他的手指,溅在垫在身下的衣服上。而他也随即在肠壁的绞紧和痉挛中到达高`潮,将滚烫的精`液射在了在小`穴的深处。
眼前的血色褪去,狼归位,丹尘子喘息着想起自己方才的失控,不由地生出局促与懊恼。他小心地将□从长青子体内退出,看着浓郁的白液夹杂着血丝从一时闭合不上的穴`口涌出,顺着臀缝缓缓往下淌,穴`口有些红肿,随着主人的呼吸微微开合,让俊美的青年呼吸一滞。
“我不行了……”长青子彻底瘫软在床上,汗湿的长发贴着脸颊和背脊,有气无力地说道,“为师小看你了,小丹尘,你除了在剑道上没天分,在别的事情上都很懂行啊。”
“师尊,你……”定下心神,伸手去拿里衣擦拭两人身体的丹尘子一滞,耳根又有点发红。
长青子调息了一阵,恢复了一些,就在石床上翻过身来,仰面躺着,并不在意自己身上满是情`事的痕迹,脸上带着慵懒而满足的笑容:“难道不是吗?”
虽然已经做过最亲密的事,青年在他的注视下还是局促地红了俊颜,半天才俯身下去,低头在他额前亲了亲,轻声道:“师尊,我抱你去清理,你休息一会。”
仍旧显得十分不好意思,好像刚差点把人做趴下的那个人不是他。
换了平时,长青子肯定要取笑他几句,主动的一方居然比承受的一方还害羞。不过做这事确实耗费体力,他现在只想闭上眼睛睡一觉,于是点了点头,就任由变回平常那个谦谦君子的大弟子将自己包好了,抱到浴池去。
之后?之后的事情他自然是不知道的。
只有小弟子们发现大师兄换了一身跟早上不一样的衣服,而且吃午饭的时候,师尊也不见人影,好像还在房间里睡懒觉。
66第65章
上古大能开辟一方世界,定名浮黎,陆地五分,中间汪洋。
九州居中,余下东、南、西、北四洲环绕,天地元气由最中央向四面流动,再回归天地,化作雨雪,重新在九州落下,形成循环。
不知从何时起,天地元气却开始流失,自九州流出之后,就再无法循环,回到元气中心去。日久天长,九州大陆上的元气便越来越稀薄,修士也越来越难沟通天地元气,修炼至高深境界。东莱仙洲多山多灵脉,自上古起便是一座天然的屏障,流动的天地元气经过其上,便有一部分分流,被锁在其中,滋养天地灵物。
久而久之,东莱仙洲之上积聚的元气渐渐浓郁,在九州中心无法再生出新的元气的时候,东莱仙洲便取代它成了新的修行圣地。无数修士涌向东方,在原本荒无人烟的山脉中开辟洞府,潜心修行,渐渐形成了新的宗派,迁移来凡人筑起了新的城市,新的村落。
但在玄天剑门与云天宗面前,他们始终是外来者,这两个超级宗派在东莱仙洲存在起,便扎根于群山之中。那是两个宗派还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玄天宗,一脉剑修,一脉丹修,整座东莱仙洲都在他们的宗门覆盖之下,这块土地上的任何地方,都是他们的道场。
在外来的修行者蜂拥而入之后,这个古老而庞大的宗派也显示出了自己的大度,将两脉一分为二,将各自的山门往山脉深处迁去,让出了更多的土地让外来的修士与凡人立足。在此之后,东莱仙洲上的新兴门派渐渐发展,纷纷依附了玄天剑门与云天宗,也在浮黎世界形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这些小宗门自己所拥有的资源不多,所有如果宗门内有出色的弟子,往往会在三年一度的超级宗派开启山门,收纳新鲜血液的时候,将这些出色的苗子送去选拔。浮黎世界中有四大超级宗派,玄天宗一分为二,成了如今的玄天剑门与云天宗,于是东莱独占两个名额,剩下两个超级宗派则是分布在西屠仙洲与北冥仙洲之上,元气流失得最厉害的九州大陆与南蟾仙洲是一个超级宗派都没有。
玄天剑门重剑修,云天宗重丹修,西屠仙洲之上的万象门则包罗万象,门中什么样的修士都有,唯有北冥仙洲的逍遥宫,是一个基本上全是由妖修组成的宗派,人类的修士在其中几乎绝迹。万物均可向道,否则当初那位大能离去的时候,也不会在兽类身上留下道种,逍遥宫的弟子行事正气,与人类修士无异,所以在修真界中也不会受到差别待遇。
西屠仙洲上的地理气候与其余四洲相去甚远,不仅诡异,而且未开化的妖兽多,处处都是危险。所以一般人家即便有心让自家子弟拜入超级宗派,也不会将人往西屠送,玄天剑门与云天宗难入是难入了些,但终归是有机会,在东莱仙洲修炼,自家也安心一些。
所以每三年一次山门开启,都有无数少年或是由族中长辈陪伴一同上路,或是独自赶来,穿得或光鲜或落拓,修为境界或低或高,站在人群中,屏息等待着那座古老却宏伟的山门在云涡现出轮廓,心中生起的都是一个念头——他们一定要进到其中去!
身着兽皮、满面尘土的少年阿七与周围的人有些不同,旁的虽也有从别的地方赶过来的人,他们哪怕赶路再匆忙,站在玄天剑门开启的山门前时也是将自己打理得干净整齐。唯有这赤`裸着还有些单薄的胸膛,背上背着一把像是由两片软木与一块铁片做成的剑的少年,身上不仅满是尘土,背上甚至还有像是被野兽爪子狠狠抓过留下的伤口,只简单地用草药做了止血,连包扎都不曾。
他身上的兽皮衣也像在打斗中被野兽撕破了,他自己用针线笨拙地缝了起来,又穿回身上,整个人灰头土脸,连精气神都有些萎靡,只有一双眼睛还像鲜活的小兽一样,散发着倔强的光芒。每一个看到这乡野少年的人都在想,他这样还想来参加玄天剑门的考验,如何能够通过?兴许走到一半就会倒下去了罢。
只有阿七自己知道,他能够走到这里有多不容易。同旁人不一样,他是一个人从西屠仙洲深处走出来,又辗转来到了东莱,中间不知经历了多少波折,有好几次都差点死在妖兽跟不怀好意的修士手中。他喜欢练剑,所以当他知道玄天剑门这个存在的时候,他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到里面去,学习更多的剑法,挑战更多的剑修,找到他自己的道。
当那笼罩在山门外的云雾散去,显出数百个淡青色的人影来,影影绰绰,却是瞬息就到了他们面前。阿七站直了身体,黑色的眼睛在看到这些来接引接受考核的少年的人手中的剑之后,一下子放出了更加炙热的光芒。那是剑,那是真正的剑,同他背上那把用铁片与木片拼凑成的剑不一样——尤其,这还是玄天剑门给门下弟子的统一佩剑。
他想要这把剑,他一定要得到。
那数百个接引人像是极其习惯做这些事,很快便将等待参加考核的少年分成了数百列,每列都有二三十人,每人带了一列便往山门中走去。阿七同样站到了一列队伍中,接引他们这个队伍的是一个五官清俊的青年,穿着淡青色的衣袍,身上的气质显得越发温润。他对着这群少男少女,脾气极好地笑了笑,告诉他们今天将由他接引他们进入宗门,他们可以叫他文师兄。
确实,这群少年既然能够到这里来,就说明天资定然不差,便是在玄天剑门的考核中落了选,想要加入别的宗门那是绰绰有余。既同是修行中人,依照先来后到,叫他一声师兄,也不算唐突了。只是这位文师兄待他们这般温和,面容生得清俊又带着笑容,并无一般大派弟子的跋扈高傲,倒叫一群少年心生亲近,尤其在他们之中有几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更是对着这位温润的青年暗暗动心。
前来接引这群少年的玄天剑门弟子有数百人,文煦似是排在中间,与他所引领的一群少年在侧旁站了几刻,前方已经有数十组人的身影消失在山门之后的阶梯上,他才回头示意身后的少年都跟上自己,朝着前方的山门走去。
阿七打起精神,跟随着队伍穿过那座古朴的山门,走上了阶梯,抬头一看,这由青石板铺成的石梯竟像是无穷无尽,绵延至白云深处。那些先他们一步进来的人如今却是一个都不见,在这漫长无尽的阶梯上,仿佛只有他们一行。
少年皱起了眉,这么长的路,若是叫寻常人来走,只怕是走到一半就要支撑不住。这般想着,他便去调动体内的元力,试图运转功法,将身体的疲惫消除一些。然而这一动就叫他愣住了,他的身体竟像是回到了晋级先天之前,经脉里头空荡荡的,一点元力都寻不到。
他下意识地向前方看去,前方有个身穿白衣的少年,看上去比他要大一两岁,阿七当时一眼就看出了,这人是他们三十人中修为最高的一个。在进入山门之前,他似乎已经成竹在胸,目光淡然却自信,然而一通过那扇古朴恢宏的门,他的面色就微微地变了一下。阿七立刻想到,此人也跟自己想到了一样的问题,想要调动体内元力,却发现经脉中变得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阿七见他皱了皱眉,却依然一言不发地跟在文煦身后拾级而上,仿佛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一样。阿七单纯,见这人不说话,也就同他一样保持沉默。那些因为进入了玄天剑门范围而兴奋的少男少女围在身着淡青色长衣的青年身边,大着胆子问这个接引者问题,在得到他的回答之后就愈发兴奋。
阿七默默地计算着时间,调整着自己全身的肌肉和行走速度,力求不浪费身体里的一分力气。他的身上本就还带着伤,若是同那些少年一样,只怕走不了多长时间就要倒下。在这群人中,最先察觉到无法调用体内元力的便是他和那从一开始就显得极为熟悉玄天剑门的少年,然而剩下的人终究不笨,在走了一段路之后,脸上的表情明显变得凝重,也同阿七一样开始有意识地调节自己的呼吸频率和行走节奏,以保存体力。
他们在这长得看不到尽头的石梯上走的时间越长,便越多人发现异常,而从头到尾那位笑容温和的文师兄都没有提醒过一句,只是一边在前方行走,一边耐心地回答那几个凑到了他身边的女孩子提出的问题。阿七已经感到身体上的负担,更加小心地调整呼吸频率,不出意外的话,最先支撑不住的就是那几个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异状的少女。
果然,当一行人又行走了一段时间,队伍中只剩下那几个娇俏的声音,忽然就听她们之间传来一声惊叫:“啊,师兄,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为何我感应不到体内的元力了?”
剩下两人听到她这样说,都从谈笑中回过神来,试图调动体内元力,果然什么都感应不到。
面容清俊笑容温和的青年略略停住脚步,仍旧用温润的声音对诧异的四人道:“从进入山门的第一刻起,你们体内的元力就已经被封住了,这台阶只能靠你们以身体的力量和意志坚持走完。这便是入我玄天剑门的第一关,若是连这关都过不了,后面的考验恐怕你们也用不着参加了。”
那第一个叫起来的少女感受到身体里流失的气力和疲惫,一双美目看着面前温文尔雅的青年,不由地开口道:“那、那师兄为何没有早些提醒我们……”
队伍中的不少人顿时在心中发出一声冷笑,听前方领路的青年声音和缓地道:“几位师妹方才一直与我镇定自若地谈笑,未曾对眼前的‘出云阶’露出惧色,我还以为几位师妹都已经发觉了呢。”
话说到这份上,谁都知道这也是考验的一部分。这三个花季少女羞红了脸,若是平时她们定然能够察觉到其中的异常,只是今日遇上文师兄这样出众的男子,让她们芳心大动,争着与他说话,还要与另外两人较劲,哪里还注意得到这些。
身着淡青色长衣的青年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表面却没有显示出什么来,只对她们笑了笑,转身继续一步一步地拾级而上。但现在所有人都不会觉得自己遇上的这个接引人好相与,就连那几个少女也是咬着牙,开始用最原始的吐纳法,来调整自己的身体状态。
他们之中大多是直接由炼气进入先天之境,并不像九州的修士那样炼体,身体素质自然要差上许多,很快便露出了疲态。少年阿七走在队伍的中部,觉得体力在不断地流失,身体好像被打开了一个口子,无论他再怎么调整控制,也留不住它们。心跳的声音开始变响,血液冲击着鼓膜,背上的伤口似乎疼痛也加剧了。
但他仍旧一步一步地走着,没有人会愿意在第一关就被刷下来。他走了那么远的路,几次险些丧命都挺过来了,如何能够在这里停下?
只是这没有尽头的阶梯实在叫人绝望,所有人到最后都是在机械地走着,手脚沉重得仿佛根本不属于他们自己。止不住的汗从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流出来,渗进衣服里,无论是先天还是已经早早筑基的他们此刻都好像变回了一个普通人,无法沟通天地元气,无法轻易地去除身体的疲惫。
好累,好沉重……仿佛背脊都要被压弯了。
这么长的路,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叮铃——
叮铃——叮铃——
当一阵清脆的铃声在离他们极近的地方响起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麻木了,只剩下`身体还在向前行走,大脑甚至不知自己正在做什么动作。那阵清脆的铃声离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一众少年就看到一个红色的身影闯入他们的视野,在看清那人的模样的时候,已经麻木的大脑竟然还第一时间产生了眼前一亮的感觉。
那是一个骑着毛驴的少年。
那是一个骑着毛驴,身穿红衣的少年。
那是一个骑着毛驴,身穿红衣,脸上还挂着一抹坏笑的少年。
他突兀地出现在这山道上,一身款式奇特,在他穿来却十分好看的红衣简直就像一团烈火一样,灼烧了因为出云阶的无尽头而生出绝望和麻木情绪的少男少女们的眼睛。一般男性不会像他这样,穿着这样耀眼夺目的红衣,然而这衣服的颜色都叫他的容颜压过,再炙热也不过是这少年的陪衬。
这世上面容姣好的美人何其多,便在这一群少年之中,也有不少姿容出众者,可便是他们,也从未见过同这红衣少年一样的美貌。乌黑的长发扎成马尾,发间斜插着一枚小扇子,那张脸上的每一分每一寸都生得像画里人,只是叫他脸上的坏笑一冲,整个人都鲜活起来,变成了一幅活着的画。
他就这样倒骑着小毛驴,翘着腿堵在他们前方的路上,手里还转着不知从哪揪来的狗尾巴草,一派悠哉。一众少年在惊艳之后纷纷醒过神来,不由地开始猜测这红衫少年的身份,看他的年纪与修为不过同他们一般大,实在寻常得很,若他也是来玄天剑门参加考核的,如何能够骑着毛驴走上去?这分明是作弊!
但对于这个少年的出现,阿七没有想太多,在最初被他的容貌惊艳了之后,他发现一直不急不缓地走在前方的青年竟然停了下来。他于是开始抓紧时间,迅速调整自己的呼吸和身体状态,以求撑过后面的一段路。他相信,这石梯肯定是有尽头的,玄天剑门不过是要考核弟子的心性和意志力,没理由要他们走死在这里。
他能够抓紧时间调整自己的状态,然而那三名从开始就没有保存体力,最后只是靠着一股意志力强撑的少女却撑不住了,双腿一软跌坐在地,脸色发白直冒冷汗,完全丧失了行动能力,显然已经到了极限。在她们前方停住脚步的青年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伸手一挥,宽袖拂过,这三名少女就在山道上不见了踪影。
剩下来的少年皆是静默,听那温文尔雅的青年开口道:“三人失去资格,剩下的路若是有人支撑不住了,我也会将他送走。”他说完这句话,才重新转向了突然出现在山道上的红衣少年,语带无奈地道,“小师叔,你怎么来了?”
小师叔……
剩下的二十来个少年震惊地看着面前这与他们差不多大的,修为境界也是稀疏平常的少年,看他拍了拍身下的小毛驴,小毛驴慢悠悠地倒退着走下来,脖子上拴着的铃铛叮铃作响。看着这美貌惊人的少年渐渐接近,眉心的一点琥珀也叫他们看得再清楚不过,所有人想到的都是一个问题——
为什么他能够当上玄天剑门那些太上长老的弟子?
那些太上长老不是个个都不问世事已久,怎么会将这么一个资质稀疏平常的少年收在门下?
然后他们就听到面前这红衣少年坏笑着开了口,声音同他的人一样,也是听着就叫人沉醉:“没事,我就是闲着无聊,想过来关怀关怀后辈。毕竟当初你师叔我顶着太阳军训的时候,也受到过坐在树荫下吃冰镇西瓜给我们看的前辈的关照呢。”
一众少年:“……”虽然不是听得很懂,但总感觉恶意满满的样子。
文煦像是拿这个少年没办法,只能无奈地道:“我这里也是没有什么好看的,小师叔若是觉得无聊,便去流云峰找我师尊。师尊最近又抱了一只灵兽幼崽回来,样子跟小师叔的灵宠年幼时长得有几分相似,小师叔不妨去看看?”
红衣少年眼睛亮了亮,嘴角的笑意慢慢扩大,从小毛驴背上跳下来,那只小毛驴瞬间就不见了踪影。他站起来的时候,高挑的身形才彻底显出来,带着少年特有的柔韧,还有些单薄。他用拿着狗尾巴草的手在高他小半个头的青年手臂一侧拍了拍:“年轻人,你很聪明嘛,知道怎么转移我的注意力……”
这样跳脱的性子,这样的说话方式,温文尔雅的青年像是早就习惯了,只是望着他微笑,然后伸手拈走了少年发间的一片草叶。这算得上是他们一起看着长大的孩子,虽说辈分上要叫师叔,但他的许多师姐妹都把这个小师叔当弟弟。
小乾峰上终年冰封,连只普通灵兽的影子都没有,崇云师叔祖又只有这么一个弟子,他每次一闭关或者外出执行宗门任务,小乾峰上就只剩三四岁大的小师叔一个。他之前一直是自己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洞府中也没有服侍的童子,更没有记名弟子,所以他带着小师叔回来以后,就抱着当时还只有一丁点大的小师叔在几十个峰头之间走了一遍。
以冷漠无情、杀伐果断著称的崇云竟然会抱着一个软软的、除了可爱之外没有任何攻击力的小正太在一众师兄弟与几个亲近的长辈之间串门,这真是万年难得一见的奇景。文煦记得,当年自己的师公看着师弟怀里抱着个可爱的孩子,长袍下摆上还挂着一个呜呜叫的毛团出现在流云峰的时候,当下就把一口茶喷在了他心爱的灵龟身上。
原来那毛团一般的小狼崽原来是那孩子的兽宠,那漂亮得像个小女娃一样的孩子就是他师弟的弟子。师公后来心有余悸地摸着他的灵龟,这样对自己的徒子徒孙感慨道。随后嘱咐他们只要这小家伙来了,他们就要把他当成小祖宗一样供着。他师弟的宝贝弟子,看这小家伙对着他那师弟都敢伸手要抱抱,高兴了直接上脸蹭的样子,要是摔了疼了指不定他师弟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因为崇云为了他的弟子,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他的师兄弟提出了“在我不在的时候,替我代为照顾我的弟子”这样的请求,让长青子一脉的剑修将这件事摆在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上。他们的态度间接影响了其他人,很快整个玄天剑门上中下九千峰都隐隐约约获悉,小乾峰上有位小祖宗,最好别惹。
当所有人都保持了一致的态度,再加上小秀爷确实惹人喜爱,也不闹腾,所以理所当然地被他的长辈、同辈、乃至文煦这样的后辈宠得没边了。当他那张脸跟灵魂彻底协调好了以后,面瘫小美人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个笑得蔫坏蔫坏的少年。他不能修炼,所以总要给自己找点事做,只要他一笑,就准有人遭殃。
遭殃就遭殃吧,文煦心道。他师尊的灵宠遭殃,也好过这群少年的试炼叫小师叔给搅黄。
他放下了右手,正待说什么,就见身前的楚逍歪了歪头,看向他身后那群少年,嘴里咦了一声。文煦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视线落在一个身穿简陋兽皮,露出了大半胸膛的少年身上,听他的小师叔用了密音入耳的术法道:“师侄,那孩子受伤了,让我给他治治呗。”
他回过头来,就见楚逍将食指竖在唇上,对他笑了笑,然后往后一站,手里多出两把剑来。楚秀爷这些年身量高了,手里的双兵也渐渐用上了正常尺寸,只是等级始终死卡在四十以下。他调出游戏界面,选中了那个受了伤的少年,借着青年身体的遮挡轻巧地转起了圈。
红色光圈生起,名动四方发动。
翔鸾舞柳,上元点寰,等buff持续的那几秒过去,又再给套了一遍这两个持续加血技能。
再看,很好,血条满了,打完收工。
红衣少年立刻停止了转圈,手里的两把剑也收了起来,要不是回血飘摇的动作略大,还持久,用那个就更快了。
“好了,那师叔我就走了啊。”楚逍再次召唤出他的小毛驴,骑了上去。入了修真界以后他才知道,那些稀奇古怪的法术多了去,七秀的治疗技能在现阶段只让人觉得有点惊奇,只要不直接在活人面前用妙舞神扬复活死人,都没问题。
文煦站在原地朝他点了点头,无奈地笑道:“恭送小师叔。”
清脆的铃声渐渐远去,那红衣少年的身影也很快消失在渐渐聚拢过来的云涡。一众少年看着那聚拢又散开的云雾,确定这条出云阶上果然有阵法,不可能像他们看到的这般无穷无尽。青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向他们,开口道:“若诸位通过了考验,入得玄天剑门,那一位也是你们的小师叔了。”
阿七原本因自己身上突然涌起的暖意和背上伤口的消失而震惊,忽然又想起那少年的笑脸,正忍不住要开口问个明白,就听一个努力淡然,却还是透出了惊异的少年声音在道:“那一位……莫非是来自小乾峰?”
阿七抬头,发现大多数人脸上都是一片茫然,而开口问文煦的,正是先头同他一起最先发现体内异常的少年人。文煦显然也没想到这个少年会一语道破楚逍的来历,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仿佛想起了什么,温和地道:“刘俊师伯是师弟什么人?”
少年略略垂下了眼睛,开口道:“是家父。”
“怪不得。”文煦微微一笑,算是承认了少年的话,“看来小师叔的名字都传到东陵峰去了,刘师弟说得不错,楚师叔就是小乾峰那位的弟子。”
刘姓少年点了点头,又想起方才骑着毛驴出现在山道上红色身影,终究心有不甘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虽然自己如今的境界已经稳固在筑基中期,但架不住刚刚那个家伙,入门两年便突破筑基前期,那时他才几岁?
若不是根骨受损,一筑基就叫他师尊给打落回去,经过这些年,恐怕早已经不是自己能够企及的高度了。这种结果,真是叫人输得服,又输得不是那么服。
作者有话要说:刘少年:崇云太上长老我是你老缠粉!让我做你弟子好不好!
67第66章
今日是山门开启的日子,平时在四处活动的弟子也少了许多。
楚逍在树下坐着无聊了一会儿,才等到一个流云峰的弟子,上前就扯了扯人家的衣袖。
那弟子正待御剑起行,回过头来看见小师叔,还未说话,就听小师叔笑眯眯地问道:“师侄这是要回流云峰吧?”
那弟子反应过来,这是想搭顺风车呢,于是对楚逍笑了笑,说道:“师叔上来吧,弟子正好要回流云峰一趟。”事实上他才刚从流云峰上下来,不过被这小祖宗奴役惯了,一下没满足他的要求觉得好像就哪里不对。
楚逍于是很高兴地搭了一趟顺风车,站在别人的飞剑上飞上了流云峰,然后跟这个被他抓壮丁的师侄挥别,去找那个据说跟楮墨小时候有几分相似的小家伙去了。
到了流云峰峰主的洞府,楚逍就跟到了自己的地盘上一样,朝那两个迎客的小童子笑了笑,就悄悄地溜进去。胡子已经花白的流云峰峰主正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逗着一只毛茸茸的幼崽,眼角余光瞥见一袭红衣的少年探头进来,顿时高兴地朝他招手:“来,小师弟,师兄昨日刚得到一只雪狼幼崽,灵性十足,正想叫你过来看看的。”
楚逍于是也很高兴地露出笑脸,朝着这边走来,与流云峰峰主蹲在一处,两人一起去给乖顺的小狼崽顺毛。小狼崽被摸舒服了,乌溜溜的眼睛眯成了两条缝,还主动翻出肚皮给这两人摸,一点凶性都不见,果然十分有灵性。楚逍对着它认真地看了看,确实跟他家小天使小时候像得很,至于楮墨……早长歪了,让他一边去吧。
这一任的流云峰峰主同上一任峰主一样,热衷于圈养灵兽,在楮墨还小的时候,曾经对这只遍体通白的青焰小狼眼馋得很。但楮墨除了粘楚逍,旁的人无论怎么讨好都得不到它的半分回应,在吃下众多天材地宝顺利地突破金丹化形之后,更是天天粘着他最喜欢的小人,眼里心里仿佛就只剩下他一个。
照理来说,兽宠对主人的情感深厚,无疑是一件好事,这意味着他们会更加无畏地保护主人,而作为主人,楚逍也更不会遭到背叛。楮墨还没化形的时候,楚逍也觉得这家伙虽然粘人了些,但全心全意对你的宠物没有哪个寂寞的主人会不喜欢。
他的师尊是修炼狂,他的父亲也是修炼狂,一闭关就没完没了,到了今天,楚逍已经有三年没有见过崇云的面,楚琛更夸张,进了天魔窟之后整整七年都没有出来。要不是楚逍现在每天打开好友列表,上面楚琛的头像都还显示是在线状态,他早急得嘴上燎泡了。
他就是小白菜啊,少年秀爷摸着手底下小狼柔软的绒毛,爹不疼师尊不爱啊,娘亲还在云天宗根本见都见不着哇。凄凄惨惨地跟宠物相依为命,结果宠物修炼得比主人还快,没小半年就从小天使长成了威风凛凛的巨狼,还学会了化形。
小雪狼见这红衣少年停下了给自己顺毛的动作,于是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楚逍这才重新动起了手,一边抚摸着可爱的小雪狼,一边眯着眼睛在心里犯嘀咕:都说物似主人型,养的宠物越喜欢你,就会越来越像你。按楮墨对自己的钟情程度,化形之后怎么也该长得像他这个主人七八分吧,可为什么那家伙化形变成人却是——
楚逍在心里发出一声扭曲的呻`吟,用他师尊少年版的脸整天做出那么蠢萌的表情,真的没问题吗?!原来楮墨你爱的根本就不是我,而是我师尊吗?最后知道真相的秀爷还真是眼泪差点掉下来啊!
原版见不到,只有个内部配置出了问题的高仿版在身边撒欢,楚少年觉得自己整个都不好了。再这样下去,不用等到崇云出关,他的形象就会在楚逍眼里彻底崩塌了,所以他把楮墨一个人扔在小乾峰上,让顶着跟崇云有七分相似的脸,却一副无辜表情的少年好好修炼,然后自己骑着小毛驴到处去散心。
等崇云出关之后见到楮墨的人形,心里会是什么感受,楚逍已经拒绝去想了。幸好这些年楮墨跟他一起出来的时候都维持着原型,没几个人见过他的人形,不然又是一场灾难。他在流云峰逗留了一整天,跟峰主一起把所有灵兽都调戏了一遍,然后起身告辞,准备打道回府。
流云峰峰主起身挽留他:“天色也晚了,小师弟就在流云峰住下吧,你的房间师兄也让小童打扫过了。难得来一次,用过晚膳正好与师兄说说楮墨的事,楮墨最近在修行上又有精进吧?”
楚逍闻言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流云峰峰主立刻反应过来,尴尬地笑了两声,“对不住,师兄又忘了不该在你面前说这个……”
“算了,知道师兄你惦念我的狼。”楚逍自己也觉得无趣,周围的人都在不断进步,连楮墨都快突破到金丹中期,就只有他还吊在三十九级不能前进,“他最近都在小乾峰上修炼,用心得很,看样子不久就能突破到金丹中期,不枉我把你们送的天材地宝都给他吃了。”
师尊崇云带着他回到宗门的时候,惊动了不少人,后来又被带着在各个峰头之间这么一转,背包里顿时多了许多宝物。每个峰主都是有着不少私藏的人,对着楚逍也不吝啬,很快就让他积攒了一个小金库。其中有些吃下去能够平添多少年修为的好物,楚逍只是能看不能吃,很快就让他郁闷地喂楮墨了,他能修炼得比楚逍还快,这些宝贝功不可没。
流云峰峰主闻言眼睛一亮,还想游说小师弟在峰上留宿,明日再让他家楮墨来一趟,就听小师弟苦恼地道:“说到这个,我感觉我又快突破了,真是不要太虐……”
“又要突破?”胡子花白的峰主脸上的笑容顿时垮下来,看向这个小师弟的目光也充满了同情,“那师兄就不留你了,你还是回小乾峰去吧,崇云师叔这几日感应到师弟的气机变化,想来也会提早出关了。”
楚逍筑基的消息在临近的这数百座峰之中还真不是什么新鲜事,入门短短十四年,他已经筑基了四次,一次比一次声势浩大。第一次是在他入门第二年,自崇云的法术“樊笼”中领悟剑意之后,一举突破——
然后被他师尊出手打落。
那属于孩童的哭声之凄厉将前来围观的一众剑修都吓了一跳,光是听着就觉得好痛好痛好痛啊!对着那么软那么可爱的一个小东西,崇云师弟/师叔居然也下得去手!
事情有了第一次,自然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再加上眼前即将到来的这一劫,楚逍在短短的十四年里竟接连着突破了五次,要知道境界被打落之后想要再次突破可就难了。所有见过那一次比一次浩大的天地异象的人,都为这个少年的资质感到心惊,只有楚秀爷自己一个人在痛恨基三的人物升级不是手动这个设定。
流云峰峰主既不再留他,楚逍也就没再停留,放出一把小巧的星梭,踩上去就化作一道流光从洞府中飞了出去,飞向小乾峰。他手上其实有很多种交通工具,星梭啦,飞剑啦,云盏啦,今天骑的那头小毛驴也是他的代步工具之一。
夜风吹在脸上,头顶星辰闪现,在微暗的天光中绵延起伏的山峦呈现出一种磅礴大气的美。星梭飞得极快,也极其平稳,楚逍感受着在体内渐渐活跃的元力和那层松动的屏障,默默地为自己点了根蜡烛。即使小心翼翼地避免一切要使用元力的活动,出入都要抓壮丁,搭顺风车去别的峰头,也仅仅将这第五次突破延迟了十来天。
小乾峰近在咫尺,楚逍按下星梭,一靠近这座颇有些遗世独立地矗立在群峰之外的孤峰,就叫那终年不断的风雪冻得打了个寒颤。他身上穿的这身是仿了七秀南皇套做出来的套装,从生活技能解锁之后,他的缝纫技能简直就像变异了,高级套装穿不了是不是?没问题,只要有模板,准备好材料,照样能做出当前等级就能穿的高仿品,而且套装属性还不差。
在小乾峰上,什么事都得自己干,年纪还小的时候楚逍就经常带着小狼楮墨在别的峰头上当托管儿童,这个月待这里,下个月又待那里,几乎每一个师伯跟师兄的洞府中都有他的专属客房。等渐渐长大了,他就很少去别的峰头上住了,师尊一旦外出或者闭关,他就进帮会家园里解决三餐,然后再把食物打包出来给楮墨。
小乾峰上有一处温泉,四面是天然挡风的岩壁,他每天晚上就头顶着星空和雪花,在温泉里泡澡,小日子惬意得很。唯一的问题就是衣服换下来要自己洗,而且还是拿回帮会家园里的唱晚池去洗,着实大费周章。
所以当高仿版南皇套做出来的以后,楚逍就放弃了做白衣飘飘的少侠的心愿,改为穿上一身款式奇异却好看的红色衣衫。要去温泉里泡澡的时候一键穿脱,衣服放回背包里,等泡够了再从水里出来,再一键穿上,衣服就又回到最初的干净整洁,方便得很。
玄天剑门只限制三代以下的弟子要统一服饰,楚逍虽然入门晚,但架不住他师尊辈分高,所以他爱穿成什么样都没人会有意见。他回到洞府之中,到楮墨静修的石室看了一眼,发现门上的禁制还在微微发亮,显然楮墨的修行还没结束。
楚逍想了想,就进了帮会家园一趟,打包了肘子、鸡肉跟蒸鱼出来,搁在静室外,让里面的人一开门就能看到。帮会食堂的饭菜从六点开始,一直提供到八点,不同的菜色吃下去还会得到不同的增益buff。他估摸了一下时间,决定先去温泉里泡个澡,再进帮会家园里吃饭。这几天入了秋,不止小乾峰上冷,别的地方也冷,在外头跑了一整天,回来泡个温泉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一走近温泉,周围的温度就明显地上升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硫磺的味道,但并不让人讨厌。温泉周围的岩石也是湿润的,雪花落在上面很快就融化成水,石缝中生长着一丛丛像芦苇一样的植物,在弥漫的水涡掩映了温泉里的景色。楚逍把毛巾搭在颈间,哼着天南小调来到温泉边,在准备一键穿脱之前习惯性地扫了池中一眼,然后就看到了崇云熟悉的身影——
哎哎哎?!楚逍毫无心理准备,不由地捏住了自己脖子上挂的毛巾,瞪大了眼睛,他师尊什么时候出关的?!
作者有话要说:时间轴是距离返回宗门之后十四年,所以楚逍今年十七岁,尚直。
楮墨金丹前期,已化形【狼子野心啊小楮墨!
距离崇云飞升还有一段时间,距离楚老祖大限降临还有8年。
下章我又要来喜闻乐见了,相信作者还是有节操的【吧……
68第67章
崇云浸在温泉中,背对着楚逍,肩膀以上的身体都露在空气中。因为长发仍旧一丝不乱地束在玉冠中,所以从宽阔有力的肩背到修长的颈项都无遮无挡地展露在楚逍面前,还有水珠顺着他线条完美的背脊滑落,在池面上蒸腾的水涡连成一道,落回水中。
光是小露个背影都能让人看呆……
楚逍隔了小半天才回过神来,脑补了一下他的师尊整个出水的画面,然后揉了揉鼻子,觉得那样的话自己大概要丢脸地对着同性的身体流鼻血,这个尺度略有些超过。楚小痴汉默默地关闭了脑子里妄想画面,同时为师尊爆棚的魅力值点了个赞。
从入了玄天剑门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自己的师尊在后辈心目中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用时髦一点的话来说,男神无疑。
在他没出现之前,不知有多少弟子哭着喊着要上小乾峰,供他师尊驱使。只要能近距离接触偶像,哪怕只做个剑仆,他们也愿意。老缠粉的心啊,那可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啊,因为这里头牵扯到了太多峰的后人,不少峰主都亲自来求崇云,让他做个决定,要么收了他们的后人做记名弟子,要么断了他们的心。
就崇云那个性格,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会怎么选,所以到现在小乾峰上才连一个仆人都没有。
楚逍站在温泉边上,望着袅袅水涡他师尊的背影想,这要是他的老缠粉知道在小乾峰上待着还有这么大的福利,他们肯定会嫉妒得用目光戳死自己吧?
他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思考回路已经不知不觉地偏离了直男思维,寻常弟子连跟崇云对视都撑不了一息,哪里还会像这个小流氓一样,在男神泡温泉的时候还在后面脑补一堆有的没有的。
楚逍这厢正在脑洞大开,一早察觉到徒弟到来的崇云在水中候了半天,身后也没再传来动静。他于是在水中转过身来,目光清冷地看向弟子。这一眼,却叫他难得有一瞬间的怔忪,只见一名红衣少年立在池边,这漫天星光寒雪都不及他一人耀眼。
三年不见,他的弟子已经完全长成了少年模样,孩童的稚气在他身上完全褪去,年幼时只显得精致的五官如今已经显出了惊人的美丽,如同经过时光打磨的原石,到了今日,终于彻底显出灼目的光华来。
他看着楚逍,平静的心湖中生出一丝极其微妙的波动,难以捕捉,却又让他莫名在意,一时间就没有出声。楚逍到底还没到被他师尊看着还能继续大开脑洞的地步,三年不见崇云,对着他也是一阵紧张。一紧张就又变回了初始设置的面瘫脸,扯下脖子上挂着的毛巾,规规矩矩地朝崇云行了一礼,开口道:“见过师尊。”
暌违三年,他们师徒重见的地点也着实奇葩了些,只是见浸在温泉中的崇云神色如常,看起来就不像会在意这些,所以楚逍也就没觉得自己跪下来有什么不对。他的膝盖刚碰到坚硬湿润的地面,就听崇云清冷的声音在前方响起:“起来吧。”
他于是站起来,重新对上他师尊的视线。崇云的目光在他手中的毛巾上停留了一瞬,又移到他脸上,立在温泉中开口道,“逍儿也来泡温泉。”
楚逍脑子里本来还在转着师尊是什么时候出关的问题,一听崇云的话便想起了自己的来意,便拿起手中的毛巾晃了晃,点头道:“对啊,我本来是想来泡澡的,不过没想到师尊也在这里……”
他是不介意跟三年没见的师尊一起泡澡,顺便联络一下感情,可他师尊不一定乐意。所以楚逍很识趣的没有说师尊我们一起泡吧这种话,而是打算先回洞府,等崇云什么时候泡完再说吧。
楚逍打定主意,就要开口跟崇云告别,却见崇云从池中水深处一步一步地走到水浅处,肌理分明的上身便从水中慢慢地显出来,无数水珠顺着他线条紧实却不夸张的上身滚落。楚逍看着面前高天孤月一般的美人,对着他平日隐藏在衣袍下的躯体表示各种羡慕嫉妒恨,作为一个两辈子都没练出肌肉的宅男,这种认知实在是伤自尊。
池中水深处,水面不过及到崇云的胸膛上方,浅处则刚好及到腰间,从楚逍这个角度看去,水下风光简直是一览无余。不过一眼,宅男的自尊又被伤到了,楚秀爷移开目光,在心中默默流下两行热泪——为什么这人跟人的区别,比人跟猪的区别都大?
池边有石阶,可以让泡温泉的人坐下来,崇云便背对着楚逍在池边坐下,让上韶新浸回了水中:“那便下来,与为师一起泡吧。”
楚逍于是扫去心中沮丧,拍了拍脸颊振奋精神,对崇云道:“那师尊我们就一起泡,我给你擦背。”他在心中不停地自我安慰,楚逍你还小,还在生长发育,好好努力还是有机会赶上的……吧。
这样一面安慰着自己,一面就一键穿脱,一条裤衩都没留就下来了。
他入水的时候动静略有些大,让崇云下意识地看过来,印入眼帘是一具还带着几分青涩的少年身体,仿佛由一整块上好的暖玉雕成,每一寸肌肤都在泛着莹白的微光。少年特有的柔韧和美丽在这具躯体上呈现得淋漓尽致,而它的主人却仿佛一点都不知道,毫不羞涩地将这一切呈现在了另一人面前。
跟崇云说了几句话之后,楚逍已经找回了和师尊相处的感觉。他还小的时候,因为目不能视口不能言,那段时间几乎是天天黏在崇云身上,不知不觉就养成了到哪里都要崇云抱着的习惯。崇云对他可以说是宠到了没边,在崇云面前,楚逍对自己随着面部表情的丰富而渐渐显露的本性简直丝毫掩饰。等一找回这种感觉,他就没有顾忌了,开始泡在温泉里搓搓搓,嘴里又哼起了天南小调。
崇云看着自己唯一的弟子,依稀记得楚逍年幼时还对自己的身体十分在意,不愿让人看,如今长大了,却变得满不在乎。他的目光在楚逍身上停留的时间长了些,叫楚逍注意到了,他愣了一下,然后领悟错了他师尊的意思——哦漏,擦背。
“啊啊,弟子这就来给师尊擦背。”他说完把手里毛巾往肩上一搭,又从背包空间里取了一条新的出来,拿在手里对着他的师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脸,“师尊转过去呗?”
崇云其实没有想过要弟子给自己擦背,但对着楚逍讨好的表情,他还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只是一言不发地转过身,让背脊对着他。楚逍见状自然是抓紧机会表现,坐在他师尊身后认真地给他擦起了背,动作有力,手法熟练,一面擦还一面问崇云:“师尊怎么样,我的手艺不错吧?”
除了自己的弟子以外,崇云其实没有多少跟他人共浴的经验,也无从比较,只是听少年如此自矜,背上的感觉又确实舒适,才略略颔首:“尚可。”
楚逍这时已经开始垫着毛巾给面前的人按摩肩膀,楚秀爷一得到表现机会简直是使劲浑身解数,手上动作,嘴上也没停:“师尊说尚可,那就是很不错了,师尊你不知道,我可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只有我老爹才享受过我的服务。我爹一有空就抓壮丁,叫我去蒸桑拿,也不叫按摩师,就想压榨他儿子——”
楚秀爷天花乱坠地夸了自己一堆,然后才想起事情不对,这世界哪里有什么桑拿,于是补救式地说道,“嗯,都是前世的事了,弟子最近又想起了一些事情来。然后师尊,我又快要筑基了。”
少年的声音里带着一点无奈和认命,一早在他来到温泉边的时候,崇云就察觉到了他身上的气机变化,确实是要再次突破的征兆。楚逍的动作停了一瞬,又恢复了原本的节奏,叹了一口气,嘀咕道,“这样升上来,打下去,升上来,打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想起伤心事,话痨变蚌壳,星空下的温泉里瞬间变得安静下来。
崇云微微闭上眼,眼底神光蕴然,在心中算了算时间,方睁开清冷如初的眼眸,开口道:“快了,不出三月,便是你筑基成功的时候。”
他所说的筑基成功,却不是之前那样升上去还要再被打落回来的筑基。
楚逍眼睛一亮,接着意识到他师尊方才是又耗费修为给他算了一卦,于是纠结地开口道:“师尊,我就替你擦了一次背,犯不着为了这个就给我算一卦。”
这个世界啊,讲求的是因果循环,等价交换,进了玄天剑门以后,楚逍才认识到神算之道有多坑爹。每算一次就是耗费多少修为,算得越清楚,耗费的修为越多,不然你以外那个以推演之术立宗的九阳宗是怎么成为历史的?就是因为全门派都热衷推演命数天道,把修为都耗费光了,所以才没一个活下来。
如果是楚逍自己,那还好办,修为没了啃九花玉露丸就是,这玩意他也多得很。只是他把所有纳元丹都给了楚老祖,身上剩下的九花玉露丸是绑定道具,医术又还没到能制造前者的等级,真是不要太虐。
他正忧愁着,就感到周围的水面晃动起来,抬头一看原来是他师尊转过了身,正用平静的目光看着他。然后面前这清冷美人的目光便稍稍柔和下来,甚至难得同他开了一句玩笑:“那便替为师多擦几次背,算作抵数。”
楚逍望着他师尊的眼睛,点了点头,然后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把崇云束发的玉冠给摘了下来。崇云没有阻止他的动作,或者说根本没想到面前的少年会这么做,长发如瀑,失去了束缚,顿时像墨色的锦缎一样滑落下来,披散在身前,让他身上的清冷气息瞬间被冲淡,连看人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温柔的错觉。
楚小痴汉拿着手里的玉冠,连眼神都有几分恍惚——
真是发型决定气质,一秒钟就由纯阳变万花啊……
黑长直好赞……
师尊我也快成你老缠粉了怎么破……
变成自己师尊的脑残粉没关系,但对着师尊的颜流鼻血问题就大了。
楚逍在鼻腔一热的时候,就有种不好的预感,等到两股热流憋也憋不住地从鼻腔里流出来的时候,他就彻底不好了。拿着手里的毛巾往鼻子上一捂,就跟烫着了似的从水里跳出来,然后一键穿上衣服跑了,连束发的玉冠都没还给他师尊。
崇云看着少年慌张落跑的身影,那种诡异的情绪又袭上心头,让他微微皱起了眉。
楚逍一路仰着头,拿毛巾按着鼻子狂奔回了洞府中,跑回自己的房里,往床上一摊,觉得自己今天真是丢脸到姥姥家了。他等了一会儿,鼻血渐渐止住了,才想起自己手上还拿着他师尊的玉冠,不由地想抽自己一巴掌。
他此时还没有更高的觉悟,只觉得对着他高冷的师尊耍了流氓,还在他面前上火流鼻血,这一时半会儿哪有脸把东西给人家还回去?看了看手里的玉冠,又看了看被他的血染红了一片的毛巾,楚逍最终还是把玉冠收了起来,进帮会领地去吃饭洗毛巾去了。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楚逍把洗干净的毛巾晾在一旁,穿着里衣躺在床上想自己怎么就把他师尊的玉冠给摘了的事情。一只雪白的巨狼顶开门走进来,脚步轻盈地来到床边,蹲坐在床下看少年的侧脸。它等了一会儿,见少年不理它,就上前用爪子推了推他。
楚逍还是在想事情,没把注意力分给他,雪白的巨狼于是变成了人形扑到他身上,低下头亲昵地用鼻尖蹭了蹭他,用属于少年的声音欢喜地叫他的名字:“楚逍。”
两个少年蹭在一处,姿态暧昧,楚逍一抬眼看着楮墨那张脸,原本已经止住了的鼻血又开始往外冒。
楮墨又惊讶又紧张地撑起身子:“楚逍,你流血了——”
楚逍一巴掌推开他,悲愤地道:“离我远点……”这张脸看着真是太上火了。
楮墨有点委屈,又变回了白色巨狼,想了想将身体缩成了小时候的样子,蹭楚逍身边。楚逍用冷毛巾给自己止住了血,又收拾了手上的血迹,看了它一眼,终于没再把它推开。楮墨于是高兴起来,舔了舔楚逍的脸,趴在他床上和他一起睡了。
楚逍搂着这个温暖的小毛团,临睡之前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但又想不起来,就干脆不管了。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可惜没有肥皂可以捡……喜闻乐见是重温跟师尊洗白白的日子啦_(:3」∠)_
我节操依然在23333333333
无可言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0-0221:40:47
demeter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0-0221:26:12
紫綾飄雪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0-0215:10:43
demeter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0-0212:56:58
十二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0-0210:58:31
紫綾飄雪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0-0122:10:02
墨染灬绯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0-0117:00:21
weiteng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0-0112:58:44
蟮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3023:53:42
demeter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3023:46:45
云♂醉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3011:50:44
晚镜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2900:24:25
洒洒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2822:30:58
cookie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2820:16:00
demeter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2810:25:20
紫綾飄雪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2807:54:09
寂夜姬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2709:22:25
demeter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2709:10:36
耳朵的耳朵扔了一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3-09-2709:08:49
letitia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2707:22:35
蟮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2705:55:30
白林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2705:39:41
爱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2703:26:16
漂在海里的云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2617:13:13
玄素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2615:50:39
故里旧亭相依色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09-2601:00:41
谢谢投雷的小伙伴,先么为敬╭(╯3╰)╮
69第68章
楮墨就像一个小暖炉,抱在怀里仿佛连心脏都叫这小身体上传来的温度给熨烫了。有楮墨在的时候,楚逍向来都睡得很好,他年幼的时候并不畏寒,只是后来死了几次,属性狂掉,体质也变差了。在终年飘雪的小乾峰上,一入夜简直就像进入地狱模式,盖两床被子也不能让他的手脚变得暖和起来。
楮墨喜欢跟他挤在一个被窝里睡觉,变成人形挨在他身边摸摸蹭蹭,有时还会咬他几口,在他脸上留下一枚带着口水的牙印。楚逍有时候不理他,他也不恼,就变成雪白的巨狼趴在楚逍腿上,让楚逍给它顺毛。
只是不管他入睡的时候是什么形态,第二天楚逍醒来定然会发现自己跟一个和崇云长得有七分相像的少年睡在一起,胳膊缠着胳膊,腿缠着腿,不是脸贴着胸膛就是脸贴着脸。一大清早就玩这么刺激的play,正值青春年少的秀爷表示自己有点承受不来。
他移开楮墨横在自己腰上的手臂,从床上坐起,低头看正霸占了他半个枕头,睡得正香的少年。同一张脸,长在不同的人身上看起来完全是两种风格,楮墨即使在睡着的时候,脸上都还是带着一点天真的影子,嘴唇微微张开,睫毛长而浓密,整个人显得无比乖巧。
楚逍不由地脑补了一下这张脸的原版睡着的时候,觉得跟眼前的景色大概完全搭不上边。他默默地盯着熟睡的美少年看了半天,然后伸手去推他,低声叫他:“楮墨,起床了。”
楮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侧过头来看见穿着里衣的楚逍,就下意识地对他露出一个迷迷糊糊的笑容,接着脑袋又挨回枕头上,阖上眼睛继续睡。他现在比起刚学会化形的时候已经长大了不少,外表的年纪看上去同楚逍一般大,睡得迷迷糊糊就对人笑的样子虽然不像小时候那样萌杀四方,但杀伤力还是不容小觑。
楚逍手下的动作一顿,想到就算现在把人叫醒,估计还是要让他一个人留在小乾峰上修炼,不如就让他再睡一会儿。这样想着,就把手从熟睡的美少年身上收了回来,然后放轻了动作下床,离开时还顺手给他掖了掖被角。
屋里时常备着干净的雪水,楚逍手指一碰到盆中冷得刺骨的水,不由地打了个寒颤。他整个人都清醒过来,开始飞快地梳洗,梳洗完之后,就调出游戏界面,把身上的装备切到了第二套上。于是洁白的里衣瞬间被红色的衣衫所取代,少年披散的乌发也被立即束好,发间一把小扇子,扇叶上装饰的珍珠随着他转身的动作微微地晃动了一下。
离开房间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床上躺着的楮墨,正好看到少年把被子抱在怀里,嘴里嘟嘟囔囔地说道:“楚逍……要吃鱼……楚逍做的鱼……好吃……”还没醒过来,就已经开始惦记今天要吃什么。
这段时间楚逍出门都不带他,作为补偿,每天晚上给他准备好吃的。不过帮会食堂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个菜色,楚逍有时吃腻了,干脆就去唱晚池钓鱼。钓鱼的地方有个火堆,只要花一金跟钓鱼商买个火折子,就可以烤鱼,至于能烤出什么鱼……那完全是看脸。同一条鱼拿到火上烤,系统可以给你随机出不同的口味,清蒸红烧微微烧糊,得到的增益buff也不一样。
楮墨吃一次就惦念上了唱晚池的鱼,这让楚逍有些意外,他养的是犬科动物不是猫科动物啊。不过他从屋子里离开的时候,还是决定晚上去钓鱼,将来有机会的话,还可以带楮墨进帮会家园,让他自己钓鱼,然后在池边烤着吃。
想到这里,楚逍突然有点不确定,基三的帮会……楮墨应该可以入吧?
他一边走出洞府一边思考这个问题,脑海中浮现出雪白巨狼的影子,突然就想到了昨晚临睡前他忘记的事情。
……他忘了问楮墨,他师尊出关的时候,有没有跟他打过照面。
虽然楮墨在小乾峰上的日常活动就是修行,偶尔下山觅食也是变回原型行动,但难保这两人不会刚好撞上。弟子的兽宠化形之后,居然跟师尊长了几乎一样的脸,这卑微无望的爱——哦漏,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师尊见了楮墨有什么反应。
他开始后悔刚刚没把楮墨摇醒,问他昨天到底有没有见过自己的师尊,更后悔没在楮墨化形的时候就问清楚。他长得像谁不好,怎么偏偏选了他师尊的脸,这感觉真是不要太微妙。楚少年站在洞府门前犯了愁,那他现在是回去把人摇醒问清楚好呢,还是直接去问他师尊?都到这个点了,他师尊肯定早就醒了,说不定已经练完剑回来了——
洞府的禁制被从外解开,少了那一层屏障,风雪瞬间从洞府外席卷进来,让毫无准备的秀爷哆嗦了一下。今天的风雪感觉比昨天更大了,简直是由初冬变隆冬的节奏,这身单薄的高仿南皇套穿在身上根本没有保暖作用,风一吹那轻薄的衣料就贴在身上,让人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鼻子一痒,楚逍低头就打了个喷嚏,眼角因为鼻子发酸而渗出了泪水。
这一阵风雪很快叫重新阖上的禁制给挡下,楚逍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来,看见自己刚刚还想着的人就站在他面前,修长挺拔的身影逆着光,遮挡了洞府外风雪肆虐的景象。他放下揉眼睛的右手,想要开口跟他师尊问好,结果被眼泪模糊的视野里看到崇云今天的装扮,声音就被堵在了喉咙里。
崇云今日穿的不是他惯常穿的那身白衣,而是一套样式繁复,领口与袖口都绣有暗金色纹样的玄色长袍。同往日的宽袍广袖、吴带当风的装扮相比,这一身更显得庄重沉稳,同时也充满了禁欲感——用楚小痴汉的话来说就是,一层又一层,让人看了就想扒。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见自己的师尊穿这身代表太上长老权力和地位的玄色衣袍,但他还是看呆了,并且觉得面前的师尊好像还是有哪里不一样。
总觉得好像比平常更帅了。楚逍在心里暗搓搓地想道,带着一点嫉妒和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心痒,前两次见他穿这身,也没像今天这么帅啊。难道闭关还有变帅的作用?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崇云穿上这身衣服的次数屈指可数,楚逍总共也就见过那么一两次。他飞快地开动脑筋,把往常的师尊跟面前这个做了几番对比,终于发现了问题——发型!他师尊今天没像以前一样把头发全束起来,只用了一根玉簪随意地挽起,乌黑的长发锦缎一般披散在背后,让他周身散发的气场都变得柔和许多。
在意识到这一点以后,楚逍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下老缠粉的数量肯定又要暴涨。
他师尊在玄天剑门的人气那不是开玩笑,至于那些对他不感冒的人,有很大部分都是因为觉得他太过冰冷,行事也太过无情。要是让他们发觉,其实他师尊也是可以走温和路线的,那想要为他献出心脏的人岂不是要挤爆整座小乾峰?
楚逍:“……”师尊是小爷一个人的,谁也别想抢走。
他完全没想过这是因为昨晚怕在崇云面前出丑,连趁他师尊没防备取下来的玉冠都还在他背包里,就有些怨念地问道,“师尊怎么想起要穿这身衣服了?”居然还换了发型,不换都已经够帅了,也给普通帅哥留点活路好吗?
崇云见弟子微红着鼻头,一只眼睛也被他自己揉得有点发红,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目光清冷地看向他身上单薄的衣衫。楚逍在等他师尊回答的间隙里,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然后低头去揉另一只眼睛。他的体质有些差,也就不像其他先天修士一样百病不侵,每年都要发个一两次烧,每次都烧得说胡话。
崇云还记得将他小小的身体抱在怀里,却像在抱着一块木炭的感觉,因为所修习的功法的缘故,他自己身上的温度从来要比寻常人低许多,更不用说烧成像楚逍这样。他将自己身上的温度提起来,然后伸手将面前衣衫单薄的少年揽入怀中,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探向他的额头:“为何穿得这般少。”
他从三年前回到小乾峰上,就一直在闭关,也不知楚逍是什么时候开始回峰上常住。他只有这么一个弟子,对他并无约束,他平日里喜欢穿成什么样都无所谓。只是小乾峰上不比别处,楚逍的体质也不比他人,需要穿更厚实的衣物来御寒。
少年的身量长得极快,三年前才到自己的胸口,如今抱着,却已经及到了下巴。崇云只需微微低头,就能望进他的眼睛里,长得这样快,那些衣物怕是早就不能穿了。
楚逍被崇云的气息包围着,从手脚到心脏都暖和起来,抬头对上师尊的目光,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今年弟子长得有点着急,所以去年做好的衣服都穿不下了,只好先将就着。”他没储备那么厚的衣料,也没模板可以照着仿造,只能等天气再冷一些,到周边的市集上去买几身。没学会原创设计,只能做高仿,真愁人。
待他身上的温度回起来,崇云就放开了他,淡淡地道:“今日与为师去一趟主峰,然后再去市集买几身衣物。”
“师尊要跟我去逛市集?”楚逍一听,就忍不住露出了高兴的脸,从回了宗门之后,他跟崇云就没多少师徒共处的时间。能够重温旧梦,跟师尊去逛街确实值得高兴,但秀爷觉得自己高兴得好像有点过了头,笑得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傻。
楚秀爷是半年照一次镜子,每次照两秒的典范,所以完全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杀伤力有多大。崇云看着自己的弟子,被他身上传来的快乐所感染,向来淡漠的脸上有了一丝变化,眼底的冰雪仿佛也随着他唇边浮现出的浅笑而消融。
这一笑狠狠地冲击在楚逍那颗自以为无懈可击的直男心上,让他一瞬间什么都不能想,只听到他师尊清冷的嗓音变成整个世界里唯一的声音:“嗯,为师跟你去。”
70第69章
楚逍在短暂的恍惚之后,很快把这种心跳加速感归结到了【师尊的魅力还真是了不得,在不知不觉中连自己这样的同性都受到影响了呢,不愧是拥有数以万计的老缠粉的男人啊】上,然后把自己的直男心给捡起来缝补了一下,就高高兴兴地跟着师尊到主峰去了,完全把楮墨的事情忘在脑后。
玄天剑门中有上万座峰,每一座都有自己的名字,这座主峰自然也不例外。它位于整个玄天剑门的最中央,山体仿佛从中部被人一剑削平,移去了山头,只留下一个平整的截面。饶是如此,这座被截去了大半的山峰依然是整个玄天剑门中最高的一座,从任何角度看,它都巍然矗立在视野中,在山体的截面上建起的庞大建筑群也显得像是一件玩具。
这座峰名为昭明峰,掌门所居住的昭明殿正是因此峰而得名。在昭明峰上,除了掌门居所,还有各个分殿,崇云所属的慎刑司也在其中。众殿各行其职,共同运转,将玄天剑门中的一切事务分管而治。除此之外,主峰上占地最广的就是演武场,可以容纳玄天剑门中的所有弟子三倍有多,每到宗门大比的时候,地表便会升起上万座石台,供众多弟子同时对抗。
而这里,同样是每三年通过玄天剑门考核的弟子,被分流到各个峰之前所要来的地方。他们将要在这里被某座峰选择,同时也选择他们心目中最想去的那一座峰。
当崇云的剑光在天际闪过,落到演武场上来的时候,他身上那身庄重繁复的玄色衣袍吸引了众多弟子的目光。他们之中的大多数都不知道这一身玄衣代表了什么,只是为来人的容貌所震撼,为对付的强大所折服。
他们此前见了许多穿着这样一身玄色衣袍的人,知道这身衣服大抵是代表了玄天剑门中某个尊贵阶层的存在。只是过往的人当中却没有一个能够像崇云这样年轻,也不如他这般耀眼。人都是视觉动物,第一眼看到的东西,最是让他们在意,所以这些少年很快就议论起崇云的身份。其中自然有人知晓这些信息,于是这些少年很快便知道,来人是玄天剑门之中最年轻的太上长老。
修道中人,大抵在天劫过后便飞升,或者失败身死,或舍弃肉身修成散仙。散仙渡劫失败,自然得不到像真正的仙人一般近乎无穷的寿元,他们会在无尽的三灾九劫中衰老,最后与凡人殊途同归,重入轮回。所以玄天剑门中的太上长老一般由渡劫失败的散仙担任,总人数保持在整百之数。每新入一人,便有一人可卸下担子,散去修为,由剩余同门护法送入轮回,成为可保有记忆的转世仙人。
崇云算得上是个中特例,除去战力强悍的因素之外,还有就是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入门晚,与他同辈的人不是已化作尘土,就是已经飞升去了仙界。如今入主昭明殿的辛垣掌门见了他,也要恭谨地叫一声崇云师叔,他一人独居小乾峰,不愿收记名弟子,自然也无法参与上中下三峰之争,竟是连一点宗门资源都分不到了。
辛垣佼所以能在二代弟子中脱颖而出,成为浮黎第一大宗门的掌门,自然看得比别人长远。尤其他还是出自长青子一脉,自然不能对这个小师叔有所怠慢,破例让崇云进了慎刑司,成为了镇守宗门的百名太上长老之一。一位太上长老所能享受到的供奉,就不是一个普通的上峰核心弟子能够比及的了。
年轻,强大,地位高,身怀天道之种,就算撇开这些光环,光是没有其他徒弟跟前途无可限量这两点就足以让这些野心勃勃的少年为之疯狂。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有一个强大的后台,比什么都重要,何况成为崇云的弟子,他们还能够独占资源,不用在其他峰跟别人抢地头破血流,这叫人如何不兴奋?
有人立刻两眼放光地道:“我一定要成为小乾峰的弟子,拜在崇云前辈门下。”他们如今刚刚入门,还未确定辈分,对玄天剑门中的其他人还是大多笼统地称作前辈。
这句话显然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引来一片附和。
“对,若是能够入小乾峰,便是让我做个记名弟子都成。”
其中一个少女娇俏地哼了一声,叉腰道:“要我说,做就做真传弟子,做个记名弟子有什么意思。”她年纪不过十三四岁,修为已经在筑基后期,模样也生得极好,就是说话的神态跟语气,一看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天才。
在她近旁,一个显然跟她不对盘的紫衫少女则冷笑一声,说道:“依我看,这真传弟子你也不用做了,直接去做小乾峰之主的道侣。目标明确,也省得你多绕弯路。”
“你——”那率先开口的少女又羞又怒,羞的是对方确实说中了她的心思,怒的是自己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弄得下不了台。
不知崇云上千年来拒绝过多少峰主厚着老脸、放□段上门的请求,只收了一人为弟子的人,自然还有心思做这白日梦,看热闹。只有真正生长在玄天剑门之中,耳濡目染了崇云所有事迹的那一小撮人才冷眼旁观这场闹剧,嘲笑这些外来者的天真。
道侣,连云天宗宗主次女的联姻请求都被拒绝,一个骄纵无理、不知羞耻的黄毛丫头,是何德何能,想要攀上这样一轮高天孤月。
只听一个少年的声音冷然地道:“不知所谓。他若是会收下你们,那过去的千年之中小乾峰的门槛早就被踏破了,如何还轮得到你们。”
众人朝着说话的人看去,却是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模样生得极俊,只是表情太过冷漠。他身后还跟着另一个少年,眼睛又黑又亮,皮肤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整个人像一只充满力量的小兽。
那两个争吵的少女也安静下来,看向这个一脸冷漠地出言讽刺的少年,看他以更加嘲讽的目光看过来,将那两个字放在嘴里咀嚼了一遍:“道侣?你们是觉得自己比云天宗宗主之女天赋更出众,还是身份更尊贵?”他嗤笑一声,在那两个少女脸色涨红的时候淡漠地开口道,“别妄想了,你们配不上他,他此生只会收一人为徒。”
那骄纵的少女立刻抓住机会,怒气冲冲地反击他:“所以你就以为那会是你?”
“在那个人没有出现之前,所有知道崇云前辈的人都幻想过那会是自己,我也不例外。”白衣少年冷漠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不过在真正见到成为他弟子的人之后,我就放弃了,希望你们也会学着聪明一些。”
他说完便带着身后的少年转身离去,并不理会这些被他说得瞠目结舌又明显不服气的少男少女们。等到他的身影消失了很久以后,才有人低声问道:“这个说话的人是谁呀,这么拽,好像他什么都知道似的……”
有一直在冷眼旁观,现在打算走的人听到这话,便停下脚步,施施然地回答道:“他是东陵峰峰主之子,东陵峰在上三千峰中都是排名靠前的大峰,连他刘钧义都入不了小乾峰那位的法眼,你们最好也洗洗睡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话说到这份上,一众自觉比不上那位少峰主的少年已经自惭形秽,不打算对此再抱希望。只有那骄纵的少女还不依不饶,出声叫住说完话便打算走的黄衣少年,说道:“既然那么了不起,那本小姐问你,崇云前辈的弟子到底是哪个?”
黄衣少年回过头来,不耐烦地看了这个刁蛮的大小姐一眼,在看到她身上那件红得像火一样的衣裙时眼睛一亮,朝她露出一个八颗牙齿的笑容:“喜欢穿红衣服?小辣椒?大小姐你应该还觉得自己挺漂亮吧?”
这面带骄纵的少女低头看了自己身上的衣裳一眼,原本想说一句那还用说,就听面前的人道,“方才同崇云前辈一道来的,跟你一样穿红衣服的,比你好看一万倍的那个男孩子,那就是崇云前辈的弟子。我看你筑基大概也就是八`九岁的样子,他也没早你几年,听我爹说也就是人家四五岁吧——所以你看开点吧,哈哈哈。”
71第70章
那骄纵的少女自视甚高,凭借着天资和容貌,走到哪里不是被众人捧在手心里?叫他这么一说,竟是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又忍不住在心中暗暗生疑,那同崇云一道来的红衣少年当真比自己还要好看?只怪崇云的相貌和他身上的玄色长袍太过耀眼,才让她连半丝注意力都分不出来,连跟在他身边的少年长什么样都没细看。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跟她一样,只顾着看那位年轻得过分的太上长老,没有注意他身边那个红色的身影。他们不知楚逍的来历,那搅乱了一池春水的黄衣少年一走,寻问无人,目光自然不由自主地落到那刁蛮骄纵的少女身上。
美人脾气再差,终究还是美人,连生气的样子也比别人好看。
这让他们不免想道,要比眼前的人美上一万倍,根本就是不可能存在的吧……
不可能存在的秀爷连打了两个喷嚏,一边吸鼻子一边低头去揉眼睛,把昭明殿中好几道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楚逍不知道有人在玄天剑门的新一代弟子中给他妥妥的拉稳了仇恨,他只知道季节变换,自己大概很快就要感冒了。等他揉完眼睛抬起头来,发现殿中的四个人都停止了交谈,包括他师尊跟坐在上首的掌门在内,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红着鼻头的秀爷:“……”
他就打了两个喷嚏,这、这就干扰到他们的思路了?那他是不是该站到外面去比较合适?
但楚逍显然想岔了,在座的不管是掌门,还是另外两位太上长老,都没有要把他赶出去的意思,他们只是露出一种稀奇和感慨混杂的微妙神情在看他。这让楚逍下意识地就想躲到他师尊背后去,不过还是忍住了。
只见辛垣掌门面带微笑地回过头去,与那两位头发花白的太上长老交换了一个眼神,开口道:“像楚逍师弟这样的情况,两位师叔应该有很多年没有遇到过了吧。”
坐得离上首近一些的玄衣老者摸了摸胡子,笑着点头道:“确实是许多年没见过了,老夫的徒子徒孙中最小的都已经筑基,身体健壮的很,老夫从未见过他生过病。”
说完同另一名玄衣老者一道,用看熊猫似的目光继续含笑着看楚逍。
楚逍郁闷地发现,自己看懂了他们的表情,会生病的剑修……可不就像在大街上乱跑的熊猫一样稀罕。
玄天剑门的弟子最低的也是先天修为,虽然称不上是百病不侵之体,但感冒发烧这种事人家还真不常有。所以就连常备的丹药里都没有专门治头痛发烧的,像楚小秀爷这样生了病,就只能找点对症的草药吃了,随便对付过去。
他们对着楚逍虚弱的体质感慨了一番,然后又忆苦思甜,交流了一些自己还是凡人躯体的时候,偶尔头疼脑热的感受。两名太上长老很是亲切的慰问了楚逍一声,又对崇云传授了一番教养弟子的经验,这才让话题回到了原来的方向上。
楚逍也松了一口气,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被当成熊猫一样被围观啊,要是可以的话,他也不想生病。他站在一直没有出声的师尊身后,见坐在上首的掌门收回目光,微笑着开口道:“下个月就是云天宗宗主的万载大寿,这次便由崇云师叔带领门中弟子,代表玄天剑门前去贺寿。”
话题转到自己身上,崇云也不再无所表态,楚逍看到自己的师尊端坐在座位上,在掌门的话落下后略略颔首。他身后锦缎一般的黑色长发随着这个点头的动作滑动了一下,呈现出一种幽蓝的色泽,将楚逍的目光吸引过去。他终于知道,崇云今日为什么要穿得这么正式到主峰来,相信在入峰仪式结束后,掌门就要在众人面前宣布这件事。
掌门见他点头,便放心地转过头去,对坐在左侧的两位太上长老道,“在各峰之中挑选弟子,组成贺寿队伍的事我便交给两位长老,玄天剑门与云天宗系出同源,素有往来,趁这个机会,自然要再好好亲近一番。”
两位太上长老均是赞同的点头。
辛垣掌门笑了笑,又像是颇为感慨地摇了摇头,看向崇云,道:“其实有崇云师叔出面,已经充分地展现了我们玄天剑门的诚意。”
谁都知道当年云天宗宗主之女倾心崇云,主动提出与他结为道侣的邀请,结果为崇云所拒。自此之后,崇云便再也不曾踏足云天宗,谁都知道他不欲与那边多有牵扯。
说到这个,中间其实还牵扯到一桩旧事。
玄天剑门与云天宗从分宗之后,就一直以联姻的方式保持联系。崇云的态度这般决绝,云天宗方面其实十分恼火,跟玄天剑门的关系一度僵硬。但是因为十七年前云天宗宗主的幼女反悔了与玄天剑门现任掌门的联姻,宗主对辛垣夙感到十分抱歉,两厢抵过,不再追究崇云当初的断然拒绝,没让两个宗派的关系生出不可弥补的裂痕。
坐在上首的辛垣夙想起旧事,在心中哂笑一声,他生得与崇云完全不同的另一种俊美,因为身居高位,所以每一个神情动作都自然带出掌权者的不凡气度来。他望着这个与他一般大,境界与实力却高出不知多少的小师叔,笑着道:“其实我这次试着提出这个要求,崇云师叔竟然会答应,还真是让我无比意外呢。”
楚逍对这些密辛只是隐隐约约知道一些,所以听他这么一说,也十分好奇自己的师尊怎么会答应。他望着崇云的背影,只听他清冷的声音在下方响起,语气平静:“两位师兄决定好人选之后,只需将名单交给我。小乾峰此次去云天宗的除了我,还有我的弟子楚逍,师兄可先将我弟子的名字记上去。”
他这样不加掩饰地说出自己的要求,之所以接受这次任务,完全是为了弟子楚逍,这让在场剩余的四个人,包括楚逍在内,都露出意外的目光来。秀爷还在师尊背后傻愣着呢,就听辛垣夙率先反应过来,轻轻地笑了一声,说道:“小师弟,你师尊还真是对你宠到没边了,连这么违背他原则的事情都做了。此番过去,想必也是希望能够借丹道圣门的手段,让小师弟的体质有所改善吧。”
楚逍的脑袋更加眩晕了,被一种巨大的幸福感击中,在混沌的脑袋里就只冒出一句台词——
我的一生无悔啊……
他这样想着,下意识地低头去看他师尊,但他所在的角度却只能看到崇云平静的侧脸,连他的眼睛都看不到。
……负分,差评,什么破角度!
那两位太上长老也摸着胡子,坐在下侧的老者笑着出声打趣道:“我们刚才还想教崇云师弟怎么照顾弟子,现在看来是用不着了,你对你这个小弟子可是真心疼爱。”
崇云眸光清冷地望着他们,开口道:“师兄谬赞,我只有这么一个弟子。”其中隐含的意义自然不言而喻,若是不对他好,还能对谁好呢?
楚逍:……师尊不要随口放大招,也给别人一条活路吧。
果然,他这样顿时激起了掌门的反叛心理。
坐在上首的辛垣夙一双凤眼望着崇云,开口道:“今日正好是新弟子入门的时候,崇云师叔若是愿意的话,不妨去看一看这批弟子中有没有你看中的苗子,将他们收入小乾峰中。”
说着目光在楚逍身上意味深长地停留了一瞬,露出一个叫人难以拒绝的笑容,“收小师弟一个也是收,收几个也是收,这样小乾峰上也热闹一些不是?小师弟有了伴,也就没那么孤单,小师叔可要再考虑一下。”
原来他到今日都还没有死心,还想说服崇云收徒。
崇云神色不变,淡然道:“不必,我此生不会再收其他弟子。”于是楚逍一颗心还没来得及提起来,就又稳稳地落回了原位。
辛垣夙见说不动他,便不动声色地调转目光去看楚逍,和颜悦色地开口道:“以楚逍师弟的辈分,也可以开始收弟子了,既然师叔不愿再收徒,不如这次你就收几个徒弟回去如何?”
楚逍简直要对他坚持不懈往小乾峰塞人的手段和胆量给跪下,连忙拒绝道:“掌门师兄,我修为低微,自己都还顾不上自己,如何能够收徒。若是收了,那岂不是误人子弟?”
坐在上首的人却朝他笑了笑,教导道:“这个你不必担心,你教不了的弟子,不是还有你的师尊么?”他兴头上来,执意要看看小乾峰一脉为难的表情,就死活装作看不到两位太上长老在给自己使眼色。今日这番为难却是师出有名,这次入门的弟子比前几次都要多,如何分配是一个大问题。小乾峰作为玄天剑门的一峰,没理由置之度外。
楚逍被他半真半假的话堵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听他师尊淡漠地出声为他解了围:“掌门若是执意要把人送上小乾峰,我答应你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紫綾飄雪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0-0613:22:27
demeter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0-0600:28:21
孤寂陌雨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0-0519:31:23
叶西CP可逆不可拆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0-0509:10:27
瑾汐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0-0414:10:30
陌小魂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0-0411:30:54
通微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0-0410:38:51
demeter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0-0409:32:07
431126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0-0408:27:27
letitia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3-10-0406:39:05
你高兴就好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3-10-0321:26:26
小伙伴们破费惹_(:3」∠)_
那个悔婚遭封印,追求真爱的妹子是谁,你们肯定懂的。
下章直击——
楚逍:师尊你要给我找女朋友?
崇云:你若想要,可以。
【楚逍:我要男朋友!】
楚逍:楮墨你为什么要变成这个样子……
楮墨:为了让楚逍更喜欢我——楚逍你怎么了!你又要筑基了吗!
72第71章
辛垣夙这下是真的意外了,他倒没有想过崇云会松口,略一挑眉,同他确认道:“那崇云师叔可是答应了?若是如此,我这就去对今年新入门的弟子宣布,他们一定会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
崇云坐在下首,淡漠地开口道:“掌门既然让小乾峰分担入门弟子名额,我作为一峰之主,定然会负起责任。只是你将那些弟子送过来,我便会送他们到青云峰上去,你师祖留下的洞府这么大,再来几个也住得。这一任的青云峰峰主好为人师,想必也会乐意替我分担一些责任,好好教导他们。”
绕了这么大一个弯,还是不愿意把人收到门墙下,只是让在场的人都紧张得大喘气而已。
辛垣夙在他清冷的目光中叹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不自觉地握住了椅背的楚逍,方做出惋惜的表情,说道:“看来小师叔是铁了心要跟小师弟二人世界——”
楚逍叫这个暧昧的说法搞得老脸一红,什么二人世界,楮墨怒刷存在感好吗?
然而始作俑者却对着他恼怒的眼神报以一笑,轻巧地把事情揭了过去,“谁也不得插足,那就作罢吧。等哪天小师叔飞升在即,回心转意,想要为小师弟多寻几个作伴的人,再来找我也不迟。”
楚逍一愣,叫辛垣夙这么一说,他才想起自己的师尊迟早有一天是要渡劫飞升的。
即便现在小乾峰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别人都没法插`进来,可到了最后,也只是剩下他自己一个。这样一想,能够独占他师尊的喜悦就被冲没了,整个人都莫名地失落起来。
掌门不再抽风,剩下的事情自然好办,四人又再将贺寿的细节敲定了一番,便结束了这次商讨。辛垣夙起身离座,先将两名太上长老送出了昭明殿,自己则准备到演武场去主持新弟子入门仪式。
楚逍跟在他师尊身后,一齐踏出昭明殿,见送走了两位太上长老的掌门回过头来,含笑问两人:“师叔和师弟当真不随我去看一看?”
崇云清冷地看了他一眼,回道:“不必了,多看无益。”
楚逍默默地跟在他身后,还沉浸在失落中,没有说话。
辛垣夙见状,便笑着走上前来,问道:“小师弟这就担心起师尊飞升之后,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事情来了?”
楚逍抬头看了他一眼,结果被这个掌门师兄一手压在头顶,温和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听他对自己说道,“这次你随师叔去云天宗,正好可以在跟你差不多大的女孩子中寻几个你喜欢的,当成未来道侣交往一下。”
楚逍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辛垣夙见状不由地笑了起来,将右手放下,对他温和地道,“师叔难道没告诉你吗?贺寿之行,其实就是两派的联姻做准备。修行之途漫长孤寂,多一个人陪伴在身边,总比一个人独自走要好得多。你看师兄我,师尊离开得早,自己又没有道侣,就只能孤零零地坐在掌门的位子上——这感觉可一点也不好受。”
楚逍本来还因为崇云带他去云天宗,说不定可以有机会见到自己的娘而有点小激动,听面前的人这么一说,心中顿时生出了另一种想法——原来他师尊带他过去,是为了趁机会给他找个道侣吗?!
这、这真是……楚少年都有点不知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了,这真是太贴心了好吗!
他一边想着,一边偷眼去看师尊崇云,见他神色与往常无异,心中更是惊奇——师尊你居然是认真的吗?!
给弟子包办女朋友什么的,这真是……感动修真界,绝世好师尊!
如此贴心,如此贴心……可为什么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有个这么开明的师尊,楚逍觉得自己应该很高兴才是,可为什么心里却跟压着块石头似的,又堵又难受。
他蔫蔫地告别了掌门,跟着师尊离开,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病了,最好去抓点药吃吃。
他们既然不去演武场看新弟子入门分峰,崇云便御了剑,带楚逍去了玄天剑门周边的市集。像这样的市集在玄天剑门中有好几处,混杂着玄天剑门的外门弟子与普通人,在其中贩卖各种物品。修道中人的日常生活所需虽然比其他人要少,但仍然还是需要定期出来采购。
崇云身上仍旧穿着那身繁复的玄色衣袍,只是收敛了身上返虚期剑仙的气息,削弱了周身的压迫感。饶是如此,当他按落剑光,带着情绪低落的楚逍出现在市集中时,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这热闹的市集中摆着许多货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不比凡俗的市集清冷。整条街上能行走的地方只剩下一小片,走动的时候难免挨着其他人,崇云在玄天剑门中待了上千年,也不曾来过这里。他上一次踏足类似的地方,还是在九州刚收楚逍为徒的时候,那时楚逍只有三岁大,抱在怀里,十分乖巧。
崇云回想起小弟子那时软软的可爱的脸,跟他现在的模样做了对比,心下微微一动,便回头去看他。却只见身后的少年塌着肩膀,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落在他身后几步的地方慢慢地走着,连身上的红衣都变得黯淡了。
崇云停下脚步,楚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不看路,没头没脑地就撞了上来。等他如梦初醒地抬头时,才发现走在前面的师尊已经停下脚步,正在低头看着自己,问道:“怎么了。”
刚才还是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好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整个蔫了。
楚逍看了他一眼,动了动嘴唇,没说出话来,隔了半天才问道:“师尊你带我去云天宗,是真的想给我找个小姑娘做道侣?”
崇云没想到自己的弟子是在纠结这个事情。
这不是他带楚逍去贺寿的本意,只是少年心性,爱慕好女,他会有这种想法也很正常。然而不知为什么,听到这话从面前的少年口中问出来,却让他隐隐地生出了一丝不快。
他皱了皱眉,将这丝细微的情绪压下,静静地看了弟子片刻,才回答道:“若你在云天宗遇见了自己喜欢的人,想要与对方结为道侣,自然可以。”
楚逍:“……”他绝对是病了,听他师尊这么说,他竟然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纳闷了半天,才再次开口道,“我没想过这个,我以为师尊带我去……是为了让我有机会可以见我娘。”
崇云这次确实是因为想带楚逍去找他娘,他知道楚逍的母亲是云天宗的人,亦知道这个小弟子每到生辰的时候,就会特别挂念他娘亲。
楚逍刚来小乾峰的时候,因为小乾峰上终年飘雪,同他出生的季节很像,所以抱着楮墨念叨了好几遍程箐的事情。偶然撞见一次之后,崇云便想过带他去一趟云天宗。只是他拒绝与程竼结为道侣,身份就有些敏感,不方便私下过去,直到终于遇上云天宗宗主万载寿辰。
他望着面前闷闷不乐的少年,缓声道:“为师这次带你去,确实是想让你能够见你娘一面。只是此次贺寿之行,也的确是一次变相的联姻,逍儿若是能够遇上喜欢的人,想要和对方结为道侣,也不是不可以。”
每一个人所追求的东西都不同,崇云自己追求大道极致,只求斩断一身尘缘,却不能要求弟子楚逍也同他一样,去无情无欲地生活。
他说道,“你想怎么样就去做,为师不会阻止。”
楚逍自己也觉得自己别扭,当下便叹了一口气,对他师尊道:“我就想见见我娘,我不想找小姑娘当道侣。”萝莉根本不是他的菜,怎么着也得是御姐才行吧?
在修真界,年龄差从来就不是个问题,要找道侣的话,当然要找个比他年长的。
唔,性子要好,为人处事比他成熟,知道的东西比他多,能引导他人生前进的方向。至于长相,楚小痴汉暗搓搓地擦了擦口水,长得好看当然是最好的,DPS要是也暴力的话,那就更赞了。
等等,这个标准订得感觉略有点眼熟啊。
他还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个标准眼熟,就听他师尊的声音在耳边清冷地响起:“不想要便不要,没人可以逼你。”
楚逍一想也是,他师尊连人家宗主的女儿都给拒了,应该没有人会再来他们小乾峰触霉头吧?
但事实证明他低估了云天宗弟子的战斗力,不过这都是后话了,他现在只是一扫心中的失落之情,高高兴兴地跟着他师尊逛起了市集。
楚逍最后买了几身适合自己身量的成衣,其实这些修士所开的店铺中,但凡挂出来卖的衣服,都是有品级的法衣,布料上编入了简单的符阵,无论多轻薄穿着都十分保暖,不比他身上的高仿南皇套。所以修道中人看起来才永远是飘逸无比,无论是在冰天雪地中还是在炎炎烈日下,都穿得一样多。
他本来以为自己的师尊对买衣服这种事情不会有什么兴趣,所以都是速战速决,选了几身衣服,连试都不用试,就让店家把衣服包起来。一件衣物占一个背包格子,打成一包就是一包衣物,占的地方也更少。等他选定自己要的衣物之后,回头去找自己的师尊,却发现崇云早走进了店内,由另一位女修带路转了一圈,叫她取下了七八身衣袍。
楚逍还以为这是崇云看中了这里的成衣,所以想顺便买几身回去,但看那几身衣物的款式和颜色都不像他师尊的风格,倒比较像自己这个年纪的人穿的,于是开口问道:“师尊这些衣服是——”
“买给你的。”崇云让他们将之前楚逍买下的那几身衣物同他选的放在一起,然后掏出元石付了钱,示意楚逍将这些衣服收起。
楚逍觉得再让他师尊放几次大招,他就要加入到他师尊的老缠粉俱乐部里去了,这还给别人活路不?他一面感慨着,一面觉得师尊对自己这么好,自己也不能接受得太理所当然,总得想办法回礼才是。
他手上有好几个储物戒指,不过还是习惯用游戏里的背包,等收起那一包衣物之后,又抬头对那女修笑了笑,说道:“我还想买几匹织了符阵进去的布,你们这里有吗?”
那女修愣了一下,方对这个漂亮得过分的少年笑了笑,说道:“有的,布匹都在里面。”
来这店里买成品法衣的修士占了大多数,也有少数人会来跟他们购买布匹,然而几乎都是女修。想要用织有符阵的布匹来做衣服,若是没有专门学习过,想要做出成品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外行者很容易破坏符阵的完整性。少年心性,买了布匹回去顽几回,兴许就会放弃了。
到楚逍离开市集的时候,背包里不仅多了十几身新的衣物,还多了几匹布。
他琢磨着是要给他师尊做一套高仿版南皇还是高仿版定国,一时间难以抉择。南皇恨天高真绝色,但是定国套的袖子和手套也超级带感。头不好看?秀爷表示自己的师尊不用带头冠都帅得甩周围人几条街,啊啊,真是好难选啊。
他调出了外观界面,埋头研究衣服的细节,一路上全神贯注,还没注意两人就已经回到了小乾峰上。脚下的剑光消失,风雪席卷而来,不过瞬间又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下。楚逍两脚踩在雪地上,叫刚刚那阵凛冽的寒风一吹才醒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洞府门口,于是关闭了外观界面,准备往洞府里走。
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一直忘记问崇云的事,于是停下解开洞府禁制的动作,回过头来看他师尊,有些迟疑地开口道:“师尊,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崇云看着他,眸光淡然,等待着他后面的话。
楚逍壮了壮胆子,问道,“师尊出关以后,有没有见到过——”
“——楚逍!”
楮墨的声音由远及近,他一句话都还没说完就感到背上重重一沉,挂上了一个少年的身体,听他在自己耳边委屈地指控道,“楚逍你今天居然不叫醒我,自己一个人偷偷跑掉!”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用温热的脸蹭了蹭他,又委屈又得意地小声道,“楚逍大坏蛋,居然抛弃我,今晚给我做鱼吃我就原谅你……”
楚逍僵直着背脊站在原地,看着他师尊落在楮墨身上的目光,干笑一声:“弟子就是想对师尊说一声,楮墨化形了,但不知为什么他化形之后长得不像我……”
……而像师尊你。
楮墨从楚逍身后抬起头来,露出一张与崇云有七分相似,却显得更年幼,也更天真无害的脸。他比楚逍要高小半个头,这样从后面扑过来,几乎是将楚逍整个抱在怀里,这个画面……简直就像崇云自己将楚逍抱在怀里一样。
崇云心中生出一种陌生的、极其怪异的感觉,他听见自己用平静的声音道:“为师也很好奇,你可以问问他自己。”
是夜,吃过楚逍钓上来的鱼,楮墨开始乖乖地接受审问。
楚逍严肃地盯着他:“我之前一直没问,怕伤害到你的小心脏,不过今天必须得问了。”
楮墨吃饱了其实很好说好,朝楚逍笑了笑,把石凳往他的方向挪近了些,点头道:“你问你问,楚逍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楚逍默默地想把身下的石凳往后挪,结果没挪动——岂可修。他放弃了挪位的想法,纳闷地问道:“楮墨,你是我的狼吧?你最喜欢的人应该是我吧?我都已经准备好等你化形之后就可以带你去骗我爹了,你怎么就……怎么就变成了我师尊的样子?”
难道你当初从天仙墓跟着我们出来,其实只是拿我当烟雾弹,而真爱一直是我师尊?
楮墨却再肯定不过地回答道:“我是楚逍的狼,最喜欢的人当然是楚逍了。”
楚逍看着他,背后几乎看得出具化的怨气:“撒谎,喜欢我为什么会变成我师尊的样子。”今天他师尊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肯定心里会有疙瘩,被弟子的宠物暗恋……感觉好蠢。
楮墨一点也没有受到他怨念的影响,依旧用那张跟崇云长得有七分相像的脸冲他笑,说道:“因为太喜欢楚逍了,所以也希望楚逍能够多喜欢我一点啊。”
楚逍:“……”神逻辑,有个无法沟通的宠物可真愁人。
偏偏楮墨还在跟他撒娇:“楚逍楚逍,我们去泡温泉。”
楚逍一把推开他,从石凳上站起身来:“要去你自己去。”说不定还会遇上你暗恋对象。
他觉得只是一套南皇已经无法表达自己的歉意,多做几套才不至于让他羞愧得想自绝经脉。
楮墨被他推开,仍旧没有放弃,兴致勃勃地道:“那我们睡觉吧,我想要楚逍给我挠下巴。”
楚逍望着他明亮的眼睛跟蠢萌的脸,决定下次去市集的时候一定要给他打副面具戴上,免得毁了他师尊的形象。他拒绝道:“今天你自己睡,养成好习惯。我很快就要筑基了,筑基以后就不能和你一起睡了。”
可怜楮墨还没反应过来筑基跟不能一起睡有什么必然联系,就叫楚逍赶出了房间,最后只好委屈地眨了眨眼睛,变成雪白的巨狼回了自己屋里。
作者有话要说:没错那个就是秀爷的麻麻_(:3」∠)_
大楚表示他的人生一片无悔。
楮墨存在的意义就是让师尊看着【自己】在对弟子(* ̄)( ̄▽ ̄*)ゞ[亲亲]\( ̄︶ ̄*\))抱抱~
然后被打开开关_(:3」∠)_
73第72章
楮墨在门外转来转去,试探性地用爪子去挠门,然而门上的禁制封锁得好好的,让爪子挠门的声音都传不进去。楚逍果然说到做到,不跟它一起睡,就连门都彻底对它关上了。楮墨的耳朵耷拉下来,雪白的巨狼垂头丧气地在门外转来转去,又蹲坐在地上,眼巴巴地望着紧闭的石门,过了很久才放弃了再去挠门的打算。
雪白的巨狼最后望了一眼门上的禁制,发出一声呜咽,转头走掉了。
它实在不知道楚逍筑基跟和自己睡在一起有什么问题啦,楚逍筑基之后也还是楚逍啊。现在它喜欢的人不仅不和它一起睡,也不和它玩,没有给它做鱼,连肘子都没有给他打包,楮墨觉得自己已经彻底被坏蛋楚逍给抛弃了。
它出了洞府,身上的皮毛被寒风吹得不停地涌动。这几日楚逍不出门,都是楮墨自己下小乾峰去找东西吃,有时它还想带东西回来给楚逍,但东西放在他的房间门口,第二天来看却还是原样,根本没动过。楮墨只好自己把这些放了一夜,虽然没有坏掉却已经冷掉的东西给吃光,一边吃一边委屈。
凛冽的寒风夹着冰雪吹在身上,没有让楮墨感到不舒服,反倒有种旷远的自在感。它在风雪中仰头长啸一声,悠闲地朝着风雪中走去。它如今已经不像当初第一次见到雪景那样感到稀奇,任谁十几年如一日的在这种冰天雪地的地方生活,也会习以为常。它身上皮毛的颜色几乎与周围的雪地融为一体,悠然自得地行走在风雪中,走过的地方没有留下半个脚印。
就在此时,天地间忽然降下浩然气息,让雪色巨狼从悠闲的状态中惊醒。它抬起头来,就看到周围的风雪瞬间静止,无数天地元气向着小乾峰上涌来。天空中的云霞呈现出一种只有傍晚才会有的瑰丽色泽,浩然的天地元气隐隐呈现出一道龙形,呼啸着向洞府深处一冲而下。
楚逍筑基了。
这样的天地异象在小乾峰一点也不稀奇,楮墨不是第一次见,何况它自己也是金丹期的修为,自然知道筑基是怎么回事。只是看到这一幕,楮墨心里隐约觉得比起前几次来,楚逍这次筑基的动静好像又更大了。
它仰起头来看着小乾峰上空的元气漩涡,同时感觉到洞府深处那个熟悉的气息正在渐渐茁壮。每一次突破,修士的身体都被最纯净的天地元气涤荡冲刷,这对他们其实是非常有好处的,起码经历过几次筑基以后,楮墨就感到楚逍的身体好了挺多。
雪白的巨狼耸了耸鼻子,只是等到筑基结束之后,楚逍又要被打落回去吧。
昭明峰。
小乾峰上引发的天地异象,声势好大到连主峰这边都感受到了。演武场上的内门弟子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北边天空中翻滚的天地元气和呈现出漩涡状的瑰丽绯色云霞,脸上露出惊异的表情:“那边有人在筑基?”
“好骇人的声势,也不知是哪一峰的核心弟子在突破!”
“就是啊,太厉害了,就是我大师兄筑基的时候,也没见天地元气动荡成这样!”
慎刑司中,几名太上长老也感应到了那个方向的天地元气波动,甚至还隐隐听到从极远处穿来的风雷之声,间杂着低沉的龙吟。他们也停下了手头的事情,惊讶地笑着交换了几个眼神,看向从桌后静静地站起身,从窗户望向那个方向的崇云,开口问道:
“那是崇云师弟的小乾峰吧?”
“哈哈,可是师弟那小弟子又筑基了?”
“啧啧,看这声势,比起上一次来可是又更惊人了。这小家伙也真是天赋了得,寻常人哪能像他这样,被打落之后还能进境一次比一次快。”
崇云望着小乾峰上空开始缩小的元气漩涡,确定自己的弟子此番筑基已经接近尾声,于是放下手中的卷宗,清冷的目光落到殿内的三名太上长老身上,开口道:“三位师兄,我回小乾峰一趟。”
那三位太上长老为刚筑基的楚逍掬了一把同情泪,其中一人感慨地对崇云道:“去吧,崇云师弟,只可怜你的小弟子,刚筑基就又要被打落回来。”
另一人也附和道:“是啊,都那么多次了,亏崇云师弟你下得了手。这要是换了老夫,早心疼死了。”
崇云神色不变,只淡漠地道:“师兄怎知我不心疼。”
几名太上长老均是一愣,然后就见眼前的人连青冥剑都没有唤出,直接破开虚空便消失在慎刑司内。
当崇云玉冠白衣的身影出现在小乾峰上时,楮墨正好在雪地中站着,见了崇云,便从喉咙里嗷呜地叫了一声。崇云没有停留,直接身形一闪,便穿过禁制,进到洞府深处。
楚逍的房间里充斥着浓郁的天地元气,他整个人都浸泡在其中,畅快得很。这种脱胎换骨的感觉虽然他已经经历过四五次,但每次重温都是一样美好。如果他根骨完好,没有受过损伤的话,现在多半已经升到七十几级去了,哪里还用在经历过这极致的脱胎换骨快感之后,还要再次遭罪。
身上畅快的感觉渐渐退去,这场进阶显然已经到了尾声。楚逍睁开眼睛,呼出一口浊气,原本还在期盼着自己的师尊没那么快过来,结果一睁眼就发现崇云已经站在了面前。
楚逍:“……”那种可怕的、深入骨髓的痛楚顿时从记忆深处涌上来,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要再经历一次,秀爷简直都要哭了。
然而崇云从来不会因为他哭就放过他,楚小秀爷只看着他的师尊的身影不断靠近,强忍着往床角缩的冲动,哭丧着脸叫了他一声,“师尊……”
崇云见了自己的弟子脸上害怕又苦闷的表情,心中也有些不忍,但表面上没有显露出丝毫,只走到楚逍面前,伸手罩上了他的头顶。楚逍这下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无比惨烈,明明闭上眼睛在等待着英勇就义,还在抖着嘴唇求保证:“师尊,我一定会变成很厉害的剑修的对不对……”
崇云清冷的嗓音在上方响起,说道:“会的。”
随即掌中精纯的元力一涌而下,直直地冲进楚逍体内,将他筑基后刚形成的虚丹击碎!
这巨大的痛楚让楚逍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硬是咬紧牙关挺了下来。
从先天到筑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体内多出的那颗虚丹。剑修体内一旦形成虚丹,就会生出吸力,在炼罡凝煞时主动融合罡气和煞气,使得这两个阶段可以毫无瓶颈地度过。在这之后便是罡煞合一,融入虚丹,使虚丹开始获得实状。等到丹体彻底凝实,便能一举爆发,晋级金丹,中途没有丝毫阻碍。
这般得天独厚的修炼速度,让剑修门派中的金丹多如牛毛,只要晋入筑基,就可以稳稳突破至金丹。崇云出手将楚逍由筑基打落回先天,也是将他体内所成的虚丹打破,断绝他继续晋级的可能,以求稳固。
狂暴的力量在楚逍体内交战,崇云带着彻骨寒意的元力与他自己刚刚转化的虚丹相撞,属于返虚期剑仙的元力中夹带的压倒性剑意,自然不是楚逍所能抵抗。只是拒绝虚丹为外力所破却是身体的自然反应,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反抗崇云。
这点抵抗就像单薄的纸一样,眨眼间就被崇云的力量撕碎,而反抗失败带来的痛苦却是加倍的。楚逍觉得自己的体内已经变成了一个战场,那些狂暴的力量简直要将他撕碎。这样强硬地将境界从上层打落,本就是违反了规则,他作为承受者,所要承受的痛楚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范围。
好痛……
这不仅影响到了他的身体,更动摇到了他的神魂,若不是有师尊崇云护住,他经受这么多次的打落,早就变成了白痴。
楚逍死死地咬着嘴唇,唇下已经流出了几道血线。
他如今已经不再像当初那样,是个可以肆意哭泣的孩子,再痛也只能忍着。他不敢出声,只怕一开口呼痛,就能听出其中的泣音。
然而他忍得住声音,却忍不住因为撼动神魂的痛楚而流出的眼泪。少年紧闭的双眼中不断地渗出泪来,心中因为这无止尽的痛楚而生出绝望。
太痛了……真的是好痛苦……
紧咬的牙关中泄漏出几声哽咽的呻`吟。
他不要做什么暴力DPS了,他快撑不住了,真的好想死啊……
“呜……师尊……”他的手指已经用力到发白,因为突破而带来的轻身感完全被绝望的沉重所取代,从天上被打落下来,向着无底深渊沉去,不知还要下落多久,“呜……啊……师尊我好痛……”
楚逍的背上全是冷汗,在不断地流下来,带着泣音的呻`吟断断续续地从他牙关里泄漏出来,他快撑不住了。崇云的眸光一沉,放开了对他体内元力的控制,分散的元力像无数把锋利的刀刃一样,在瞬间狂暴地席卷了他全身经脉,将所有凝结的元力悉数绞碎。
“啊——”楚逍的忍耐终于到了极点,因为这巨大的痛楚而嘶哑地叫出声来,然后全身颤抖地缩在一起,再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微弱地哭出声来,“呜,娘……妈妈……”
他开始意识迷糊地叫妈妈,却不知道是在叫前世的那个妈妈,还是今生生养了他的程箐。他与自己有过的两个母亲都已经分别了那么多年,如今却完全不记得,只像个年幼的孩子一样,想要回到让他觉得安全的母亲身边。
楚逍的眼泪落在崇云手背上,让崇云下意识地停住了去抱他的动作,似乎连心都被他的眼泪烫到了。楚逍低低地叫着妈妈,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越看越可怜,崇云终于在床榻上坐下,伸手把人拥入怀中。在楚逍的床上还散落着几块眼熟的布料,他筑基之前,似乎正在拿着它们捣鼓什么。
“没事了。”崇云将自己的元力和缓地送入怀中的少年体内,楚逍颤抖着伏在他怀中,像是抓住浮木的溺水人,额头抵着他的肩膀,不停地发出哽咽的哭声。
他已经被这痛楚折磨得完全顾不上其他,自然也管不了丢不丢脸,只知道在这个怀抱中释放自己的委屈。他从来到小乾峰之后,就很少哭,即使想念父母亲人,不过也就是抱着楮墨发呆,失落一阵而已。崇云每次看到自己的弟子哭泣的脸,都是在他被自己打落境界之后,楚逍每一次哭得都像是彻底爆发,但又还是十分压抑,连声音都不发出来。
崇云只能看见怀中的少年颤抖的睫毛和他紧闭的眼中不断流下的眼泪,被他自己咬伤的下唇上还带着血迹,跟他的肤色对比,有种触目惊心的艳丽。崇云少有觉得无法对着一个人狠下心的时候,但对着楚逍,他知道若是再有下一次,只要面前的少年一求饶,自己多半会没有办法再下手。
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一种奇异的情绪充斥着,这种情绪生发得无由,不像是在单纯地怜惜一个跟自己有师徒之缘的少年。它们太过柔软,太过陌生,根本不像他的一部分。在他的生命中,向来只有风雪,只有剑,何时有了这些其他的部分。
这大抵都是楚逍带来的,这些东西就同他的人一样,在自己的生命里放出柔软又坚韧的光芒来。
他的小弟子已经长大了,跟小时候的他完全是两个模样,尤其是像现在这样将他抱在怀中的时候,就能更清楚地看到这一点。光是看着他隐忍哭泣的脸,就让人有亲吻他的冲动。
崇云清冷的目光落到他的唇上,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楚逍下在门上的禁制就被人从外面破开。变回了少年模样的楮墨从门外冲进来,迎上崇云的视线,顿时讪讪地停住脚步,表明来意:“那个,青云峰来人,让我告诉楚逍,楚琛从天魔窟出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楮墨你……算了我不说你了。
74第73章
楚琛所走的杀戮之道,在玄天剑门中并不特殊。
天魔窟的存在,正是为了给修习杀戮之道的剑修提供一处能够不断杀戮的秘境,在无尽杀戮中磨练自身的心志与剑术,从而证道。
天下生灵共有三种,其中人修道可成仙,兽修道可成妖,而这第三种却与前面二者都不同,乃天生就入的魔道。人与妖兽大多混杂而居,魔却独处一界,魔所生存的世界,环境往往比其他界要恶劣。除却他们自己之外,任何活物进入,都要被魔气所腐蚀。
或被同化,或因无法被同化而丧命。
天魔窟乃是玄天剑门与魔界连通的一处秘境,魔气比真正的魔界要淡薄。由魔界出来,游离在其中的魔物却不少。玄天剑门与云天宗的弟子进入之后,便在其中四处行走,寻找可以磨练厮杀的魔物。在猎杀魔物之后,还可以得到他们体内凝练出的魔晶,无论是交回宗门换取自己需要的东西,还是将其中纯净的能量直接吸收,都十分有裨益。
借由这个秘境修炼的人有很多,除去玄天剑门与云天宗的弟子外,还有许多依附于这两个门派的小宗派。即使在以杀戮证道的剑修当中,楚琛的修炼方式也算得上是极其疯狂。寻常修士进入天魔窟数月后,便要出来休养一阵,哪里像他一进便是七年不出。
这秘境中的魔气哪怕再是淡薄,待久了也要是遭到侵蚀,这就意味着楚琛在不断杀戮证道的同时,还要能够维持神志清醒。若不是他留在青云峰上的本命玉简一直没有出现异状,所有人都要以为他大概已经被同化成万千魔物中的一员。
被同化为魔物的意义跟魔修又不一样,修士沦为魔物之后想要再开灵智,也是十分困难的事情。所以这天众多剑修照例守在天魔窟外,等着秘境开启,好再次进入天魔窟厮杀修炼,却见一个高大的、浑身萦绕着煞气和魔气的身影从其中步出,俱是吓了一跳。好在终究还是有人认得,这是青云峰七年前进入了天魔窟的真传弟子,才将青云峰的人叫了来。
楚琛一从天魔窟出来,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抬头去看头顶明日。阳光照在他许久未曾见光的脸上,胡子拉茬,十分不修边幅,身上的衣袍也不复整洁,手中一把剑更是缺了许多口子,不能再用了。
天魔窟中无日夜,他也不知自己在其中呆了多久,有多久没呼吸过此方世界中清澈的空气。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起在半月前的厮杀中心中忽生感应,算的那一卦。卦象显示,如今正是出关之时,所以他才又从天魔窟深处一步一步地杀了回来。
在生死厮杀的时候,往往不觉得疲惫,只有回到此方世界时,才感觉出自己的身体和精神都早已不堪重负。他在原地盘膝坐下,五元朝心,竟是等不及师尊灵霄子赶来,就进入了无知无觉的龟息状态。这七年的杀戮磨练,终究让楚琛透支到了一个极限,他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等再醒来,便能够知道自己为何该从里面出来了。
灵霄子匆匆从青云峰赶来,将人接回去安置好,然后立刻便派人去了小乾峰,将楚琛出关的事告诉小徒孙,想让他过来看看自己的父亲,也好安心。哪里想到这两父子一个是刚出关就进入龟息状态,另一个则是因为从筑基被打落,身体虚弱发起了高烧,父子俩竟是一个都站不起来。听到小乾峰传回来的消息之后,灵霄子无奈地表示,那就看谁先醒吧。
楚逍发烧了,他本来体质就差,在换季的时候特别容易生病。前几天隐隐已经有了感冒的征兆,结果因为做了个护手吃了经验意外升级,又叫他师尊给打落,感冒发烧就一起爆发出来了。如今躺在床上,烧得整张脸灿若桃花,吃了药也不见有好。
崇云将煎好的药喂他喝下,然后让烧得迷迷糊糊的小弟子躺回床上。玉冠白衣的剑仙鲜少有照顾人的时候,几乎每一次都是为了他的小弟子而破例。楚逍烧得实在厉害,放在脑门上降温的毛巾一下子就叫他的体温给捂热了,崇云于是又再去给他换。
虽然已经是修道中人,但烧得满脸通红正在哼哼唧唧的秀爷更像是世俗中不知忧愁的世家公子,有着修道中人没有的娇气体质,尤其愁人。
他方从楚逍身边离开,守在门外的雪白巨狼便偷偷地溜了进来,悄无声息地来到床边,将两只前爪搭在床沿上,探头去看床上烧得脸颊发红的少年。这个形态没有办法好好地触碰楚逍,所以楮墨就变成了小狼崽的模样,跳上床去蹲在楚逍枕头边,从喉咙里发出细细的叫声,然后伸出舌头去舔他的脸。
楚逍觉得脸侧痒痒的,但实在是烧得厉害,连睁开眼睛都觉得眼眶里含着滚烫的泪水,看楮墨小小的模样都带重影。他没有去推开正在担忧地舔自己的小狼崽,只是声音嘶哑地开口道:“楮墨……别闹。”
小狼崽见他睁开眼睛,顿时眼睛一亮,然后嘭的一下变成了十六七岁的少年,四肢撑在楚逍身侧,欣喜地叫他:“楚逍——”
他这样一叫,自然就让崇云的目光看了过来。他早知晓雪白巨狼溜进来的举动,只是没有出声制止,楮墨从小就粘着楚逍,在他生病之后想进来看他是十分正常的事。唯一让他生出一丝违和感的,只有楮墨化形之后的脸。
楮墨十分高兴,顾不上房间里还有别人,更顾不上楚逍不喜欢自己变成这样子,在他师尊面前跟他亲近,就泪眼汪汪地开口道:“楚逍你吓死我了,你怎么烧得那么厉害啊……你是不是要熟了啊……”
崇云的颜真是超级大杀器,被楮墨做出这么泪眼汪汪的表情说出这番话,楚逍只觉得整个人都有点不好,强忍着喉咙的不适安慰道:“没事……我不会熟的。”
楮墨泪眼汪汪地指控道:“你骗人,你都那么烫了。”说着低头去用额头贴了贴他,在崇云的角度看来,就是“自己”整个人都笼罩在楚逍上方,还蹭了蹭他的弟子,“比我烫好多,楚逍,呜……”
楚逍烧得本来脑子就迷糊,在这么近距离看到跟他师尊这么像的脸,脑子里顿时嗡了一下,让他更加难受了,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难受的呻`吟。楮墨被吓了一跳,连忙退开一些,以为自己压到了他,继续泪眼汪汪:“楚逍,你没事吧!你不要死呜……”
楚逍简直要被鱼唇的宠物给死了,有气无力地保证道:“我不会死的,楮墨你先回去吧,有师尊在……”等等,他师尊在这里!
秀爷差点惊得从床上坐起来,不过背脊才刚离开床铺就又倒了回去,整个脑子嗡嗡作响——他师尊一直在这里啊!楮墨就顶着这张脸跟他挨挨蹭蹭,举动亲密,这是要崇云怎么想……
他在心里哀鸣一声,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睛,感觉喝过药脑子变得更混沌了。楮墨还在呜呜地哭,在耳朵无尽的轰鸣中,就听到他师尊清冷的声音在近旁响起:“你先出去吧,他用过药,需要休息。”
楮墨哽咽了一声,手脚并用地从楚逍床上爬下来,很小心地没有压到他,不安地跟崇云确认道:“峰主,楚逍没事吧?要不要我留在这里照顾他?”
楚逍挺尸在床,很想说不用了,你去休息吧,让我一个人在这里自生自灭就好了。
就听崇云出声道:“不必,我会照顾他。”
楮墨于是吸了吸鼻子,十分不舍地看了楚逍一眼,才道:“好的,峰主,那我先出去了。”
然后拖着脚步,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房间。
楚逍觉得自己的脑袋在呜呜地冒烟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脸红到底是因为发烧呢,还是因为不好意思。他感到毛巾被重新放回了额头上,然后崇云的手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是觉得小弟子的脸红得有些过分。
他手上的温度比楚逍要低上许多,在这种时候,特别让楚逍十分舒适。他不由地睁开眼睛,感觉视线有些模糊,但视野中崇云的影子还是十分清晰。那张脸上带着他熟悉的淡漠神情,清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仿佛这样都能让他身上的温度降下来。
楚逍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觉得喉咙烧得快要冒烟,呐呐地叫道:“师尊……”
崇云将手从他脸上移开,问道:“要喝水?”
楚逍嗯了一声,觉得眼睛睁久了都在疼,于是又闭上了。崇云的气息从床边离开,楚逍听到衣袍摩擦的声音,然后又是杯子被放在桌上,水流倾注的声音。仿佛只过了一会儿,又仿佛过了很久,那个让他感到舒适的清冷气息回到了身边。崇云在床沿坐下,将烧得满脸通红的小弟子从床上扶起,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将杯沿抵在了他唇边,开口道:“张嘴。”
楚逍闭着眼睛,药效已经开始发挥,让他整个人变得更加迷糊。他听话地张开嘴,让杯子里的水顺着他干渴的喉咙滑进胃里,一时间不知是得到了水而感到舒畅,还是因为回到他师尊的怀抱中让他感到舒服。
杯中的水见底,崇云便将杯子从他唇边移开,想要将人放下,却被烧得迷糊的楚逍抓住了袖子。他目光清冷地低头,只见怀中的少年面若桃花,美丽的脸因为在病中显出一丝脆弱和迷茫,睫毛也被泪水濡湿,方才还缺水起皮的嘴唇如今沾着几滴水,呈现出比往日更艳丽的色泽。楚逍连眼睛都睁不开,只是贪恋着这个让他感到舒适的怀抱,顺从心底的渴望,轻声道:“师尊别走……”
崇云的动作停顿了片刻,将手中的杯子放在了床榻的一侧,那里还放着楚逍剪下来的几块布料。他倚在了床头,将被子拉上来,让小弟子可以更舒适地靠在自己怀里,声音清冷地道:“为师陪着你,睡吧。”
楚逍得到保证,身体的难受也被崇云身上的气息和略低的体温所缓解,让他的眉心也渐渐舒展。他陷入安眠,眉心的一点琥珀依旧晶莹,吸引着崇云的目光,让他的指尖不由地落在上面。谁也不知道这个来自天仙墓的晶体究竟有什么作用,楚逍因为身体的缘故不能修炼,所以也没有刻意去探求其中的奥秘。它就像一个装饰,装点着他原本就有着惊人美丽的脸庞,让每一个人都情不自禁地被他吸引。
崇云的手指在楚逍安宁的眉目间划过,清冷的目光有了细微的变化,随着指尖来到他仍旧沾着水珠的嘴唇上。楚逍的呼吸炙热,意识已经有些放空,当感觉到嘴唇上有些痒的时候,便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他的手指在一瞬间感受到少年舌尖的湿润和温暖,指尖微微一颤,目光紧紧地锁在了楚逍微启的唇和他刚刚收回去的舌尖上。那种微妙的冲动再次从心中冒头,让他像是受到了蛊惑一般,慢慢地低下头,一点一点地靠近怀中人。在呼吸交融的距离里停留了一瞬,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动摇,最终还是顺应着心意凑了过去,让自己的唇与他轻轻相贴。
两唇相接,楚逍动了一下,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他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沉进睡梦中,唇上接二连三地传来的触感,让他忍不住睁开眼睛想确认,到底是谁在打扰自己的安眠。
视野中看到的是一张放大的熟悉的俊颜,楚逍脑海中顿时冒出一串问号:“??????”
他混沌的大脑艰难地运转起来,打死也想不到崇云会亲自己,茫然地联系了一下前因后果,便得出了自以为正确的结论——哦漏,是楮墨。
想到这里,他有些蛋疼地微微偏开了头,觉得自己迟早要被蠢狼玩死,这么要命的画面是让他师尊看到了怎么办?因为能够退避的空间不多,所以他仍旧几乎是贴着崇云的唇在说话,呼吸吹拂在他的肌肤上,有气无力地说道:“别闹楮墨……当心我把病气过给你……”
崇云的眸光深沉,眼底因为少年的话而酝酿起一场暴风雪,拇指微微用力地抚上楚逍的下唇,声音冷然:“你们……这样做过?”连声音都变得一样了!楮墨你的模仿功力居然又提高了!你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啦!
“楮墨?你——”楚逍十分迷惑,事情好像哪里不对,但一句话都还没有说完,在唇上摩挲的手指就移开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人略显冰冷却柔软的唇瓣。
这一次不仅仅是唇与唇之间的触碰,对方的动作一开始还有瞬间的凝滞,似乎不知该怎么做,但在舌头探进来,撬开了他原本就微微开启的牙关之后,动作就变得顺从本能,强势得不容抗拒。
“呜……等等……”熟悉的气息充斥在他的口鼻之间,让他既迷惑又有种发自心底深处的兴奋感。舌头被纠缠着反复吮吸,口腔内的粘膜也被舔到发麻,这样激烈的纠缠让他连唾液都没办法咽下,只能顺着嘴角流下来。
“呜……”他烧得太厉害了,这样的进犯只能让他更彻底地烧起来,与身上的热完全不同的另一把火正从他体内熊熊地烧起来,烧得他连脑子都无法运转,只能抓紧了亲吻自己的人的衣服,被动地承受着这个强势的亲吻。
情动和窒息感一起袭上来,完全充斥了他原本就混沌的大脑,他完全软倒在崇云的怀里,让崇云不由地收紧了手臂。少年的口腔因为发热而显得温度尤其高,让他忍不住一再深入探索,压着他反复纠缠,听到从他鼻腔中逸出的细小哀鸣,感觉他攀附在自己背上的手渐渐失力……
在手指触碰到属于少年的、柔韧的躯体的瞬间,崇云被体内陌生而汹涌的欲`望瞬间惊醒,眼底的情`欲化作震惊,放开了怀中的弟子。楚逍已经被吻到晕了过去,眼角沾着情动的泪痕,红肿的唇上还带着水光。
崇云的眸光一片冷寂,他终于知道自己对这个唯一的弟子怀有是怎样的情感和欲`望,这来自他内心深处的欲`望犹如一头饕餮,几乎在瞬间将他的狼和道心都摧毁殆尽。他留在这房间中,静静地看了楚逍一夜,眼神从震惊到复杂再到漠然,从房间离开的时候,又变回了那个清冷孤高,遥不可及的剑仙。
75第74章
楚逍烧了两天,身上的温度才彻底降下去。他一睁眼见着的就是趴在自己床边的楮墨,师尊崇云却不见踪影。因为境界被打落,他再次带上了有时效性的一个虚弱DEBUFF,整整五天都躺在床上,哪儿也不能去。
所以楚逍醒来之后精神很好,只是身上提不起劲,对晕过去之前的那个吻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他坐在床上,因为无聊,就拿出天工·索野跟从市集里买来的布料继续捣鼓。楮墨就守在他床边,一边看他超级贤惠地做缝纫活,一边跟他说这些天外头发生的事。
楚逍一边听,一边胡乱地应着,全神贯注地做着手上的事。
系统技能就是好,即使是没摸过针线的大老爷们儿,也可以熟练地做出行针走线的动作来。只不过要做出定国套特有的花纹和样式,还需要他自己来控制下针的方位,还是比较费精神的。他之前就是因为做了一个护手,忘了练缝纫也要吃经验这回事,结果突破筑基。
被崇云打落回来之后,连带着经验条也降回了刚过一格多一点,还有足够的空间让他发挥。所以秀爷很淡定,这五天虚弱期就这么做着衣服给打发了。
“……流云峰上那只新来的狼超级蠢的,一点都不机灵,哪里像我了。”楮墨抱怨完流云峰上的那只小雪狼,思路又绕回了楚琛身上,对楚逍说道,“楚逍,你爹从天魔窟出来啦,现在人就在青云峰上呢。”
楚逍闻言差点把针戳到手上,动作一乱,手里的布料就消失在空气中。系统设定的基础动作被打断,那个半成品自然就回到了背包里,还好不像游戏,不会动作一被打断就要从头来过。这时他身上的虚弱DEBUFF就剩下几小时,楚逍多少能调动一些力气,撑直了身体怨念地望向楮墨:“你怎么不早说……”
楮墨无辜地看着他,说道:“我以为峰主已经跟你说过啦。”他作为楚逍的兽宠,不能跟着他叫崇云师尊,只能叫他一声峰主。
被他这么一说,楚秀爷就更郁闷了,他醒来这么多天还没见过他师尊呢。
云天宗宗主的万载寿辰在即,崇云要负责的事务就更多了,白天不露面也正常。他之所以会这么忙,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这个弟子,这么一想,楚逍就不郁闷了,甚至还有点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小激动。
他一想通就重新拿出了那件做到一半的定国衣,继续完成剩下的部分,对楮墨道:“我这几天都没有见到师尊。”
楮墨也点头道:“峰主很忙啊。”
楚逍低着头,继续做贤妻良母状,如果能够赶在队伍出发前就把这身高仿定国套做好,就可以让他师尊穿着去云天宗了。楚小痴汉在心中默默地想象了一下穿着定国套的崇云,美男子全身都被包裹在衣袍中,连握剑的手都戴着白色的手套,没有露出一点肌肤,真是禁欲到爆棚,魅力值突破天际。
楚逍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嘿嘿地笑出声,楮墨看见面前穿着单薄里衣、拥着被子在做针线活的少年满脸傻笑,连手里的动作都停了,笑了半天才低下头去继续捣鼓他的东西。
他傻笑的脸落在从门外经过的崇云眼底,让他停下脚步,下意识地隐藏了气息站在角落里。崇云从那晚失控吻了楚逍之后,就一直避免在他面前出现,所以两人到现在都没见上过一面。少年看起来对那个失控的吻似乎没有一点印象,也没有发现站在角落的自己,崇云看着他无忧无虑地做着手上的针线活,穿针引线,眉目沉静。
这样的楚逍,让他看得越久,越是无法下定决心斩断这缕不应存在的、与他所追寻的大道相悖的情丝。
楮墨已经不止一次见楚逍做这种女孩子们做的事情了,因为他总是很高兴的样子,而且低着头认真的表情也十分好看,所以他很少打扰。只是前几次也没见他笑成这样,所以楮墨忍不住探头去看他这次到底做了什么。
唔,这次楚逍拿的居然是跟前两次不一样的素净衣料呢。楮墨伸手摸了一下,感到上面还有符阵元力波动的痕迹。虽然整件衣服还没做好,但已经可以看得出大致的模样,大部分是白色,布料上有着精致的纹路,只有边缘和外露的袖衬是黑色,结合在一起只让人觉得洒脱又凛然。
这个颜色不像是楚逍自己会喜欢的,楮墨想。先前看他做了几身红色的七秀坊套装,他已经先入为主的认为楚逍就喜欢红色。而且,这个尺寸也明显不是他的,所以这一身是做给谁的呢?
他蹬掉鞋子爬上床,爬到了楚逍背后,去看在他飞针走线下飞快成型的定国衣,开口问他:“楚逍,这身衣服是做给谁的?”
楚逍头也不抬地回答他:“做给师尊的。”
崇云站在角落里,心下微微一动,落在那衣袍上的目光也有了一丝变化。
楮墨又贴近了一点,虽然他不喜欢这种颜色,但还是诚心诚意地夸赞道:“这身衣服真好看,楚逍也给我做嘛。”
楚小秀爷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望进楮墨干净的黑眼睛里,然后开口道:“楮墨,待会儿衣服做好了你穿给我看看呗。”
这话一出,不只是楮墨,便是站在角落隐藏了气息的崇云也看向了楚逍。
“可是这个不是做给峰主的吗?”楮墨还没天真到以为自己只说了一句话就可以把这身衣服抢过来,奇怪地发问。
楚逍对他笑了一下,笑容里有说不出的意味。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伸手捏了捏楮墨的脸,看他依旧无辜又迷糊地看着自己,便咬着牙根道:“谁让你长了这张脸呢,老老实实地让我看看效果。等看过了,我再给你做身别的衣服。”
崇云微微地皱起了眉。
楮墨乖乖地让他捏着脸,因为他的许诺笑眯了眼,说道:“这是楚逍说的,我要跟你一样穿红色的衣服。”
楚逍想了一下十大门派里还有哪家的校服是红色的,很快就得出了答案。他松开楮墨的脸蛋,拍了拍他的肩膀,打包票道:“行,包在我身上。让小爷给你做身东都之狼的南皇套,穿上去绝对迷死一群小母狼。”
楮墨还没到懂得追求异性的年纪,闻言高兴地点了点头,继续跪坐在楚逍身后看他做衣服,然后想起刚才的事,就又追问了一句:“楚逍,刚刚你不是还想去看你爹吗?怎么还能那么安静地在这里做衣服啦。”
楚秀爷叹了一口气,他的虚弱DEBUFF还得持续几个小时呢,现在这样就算他想去青云峰看楚琛,也是有心无力。别人看不到他头像下方的负状态,他只能对楮墨说:“不急,等我做完这身衣服再说。我爹又不是没长腿,他自己不会到来小乾峰看我?我还病着呢。”
说完觉得有点不对,楚琛出来这么久也不来看他,别真的是又把腿弄没了吧。
楮墨眨了眨眼睛,默默地把“你爹还在龟息着没恢复过来”这句话吞回了肚子里,继续睁大眼睛看楚逍。自带技能的秀爷做起针线活来那不是开玩笑,很快就把定国衣剩下的部分也做好了,然后让楮墨把外衣脱了穿上去试试。
楮墨拿着这身衣服,身上脱得跟楚逍一样只剩里衣,扭头对正在把前几天做好的定国护手、鞋子、腰带从背包里拿出来的楚逍说:“楚逍,我觉得这身衣服有点大啊。”
楚逍把做好的几件装备都拿了出来,放在床上,看向楮墨,淡定地说道:“没事,你就穿上去。”他的初始尺寸虽然是估算着崇云的尺码做的,但这本质上是无论谁都可以装备的江湖门派套装,楮墨穿上去之后,自然会缩到适合他的尺寸。
楮墨将信将疑,但又不敢反驳楚逍,于是就把定国衣穿到了身上。说来奇怪,这件看着明明比他的身形要大一号的衣服一套上,立刻就变成了合适他的尺寸,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做一般。楮墨高兴地看了看自己手上飘逸的广袖,然后摸了摸胸口,这才去拿腰带,接着又爬到床边,把鞋子也穿上了。
这一身穿戴起来,即使他身上的气质还是稚子的纯真和稚气,配着崇云的颜,依旧让楚逍看出了效果。楮墨好奇地看着这身自己从未见过的衣服,张开双臂在原地转了一圈,笑眯眯地看向半躺在床上的楚逍,叫他:“楚逍——”
崇云看向楮墨,这身衣袍穿在他身上,就像穿在了崇云自己身上。
他的目光在这身衣袍上停留了许久,然后才转向正拥着被子坐在床上的小弟子,一时变得复杂而深沉。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一日,因为一个人而失去杀伐果敢,变得优柔寡断。楚逍不知自己正在被他心心念念的师尊注视,他正眯着眼睛看楮墨,然后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边来。
楮墨又摸了摸袖子,才走过来,被楚逍拉着坐在床沿,然后感觉身后的人挣扎着跪坐起来,抬手抽走了他的发簪。少年乌黑的长发顿时披散而下,楚逍将那天被他摘下来,忘了归还给他师尊的玉冠从背包里拿了出来,将楮墨的长发束起,照着崇云惯常束发的方式,束在了玉冠中。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放下无力的手,对楮墨道:“起来,楮墨,站到对面去。”
楮墨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对于楚逍的要求他一直很顺从,便乖乖地站起身来,走到离床四五步的地方,转过身来,看向楚逍。
崇云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弟子,听他犹疑了片刻,才用还有些哑的声音道:“不要笑,学一学我师尊的样子,用他的表情来对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找了几张伊吹的图让大家直观感受纯阳定国的魅力_(:3」∠)_
这张是放下头发的
唉,若是能够掌握这个技能,就好惹。
这么一想忽然有些不愿意回到家里去虚度时光了,广州感觉学习这些会比较有路呢_(:3」∠)_
总受十七22:35:31
在作者有话说里告诉他们,作者刷不开网页!是基友帮忙的!
看作者多爱你们
基友22:36::4
咩哈哈哈
76第75章
楚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中带出了一些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期待和恋慕,他自己没有发觉,站在一旁的崇云却看得清清楚楚,胸膛中顿时有什么炙热的东西破冰而出,汹涌得几乎将他整个吞没。
这种炙热而汹涌的情感……
崇云按上自己的胸口,因为其中剧烈翻腾的情感而皱眉,目光却无法从楚逍身上移开。他从未想过在自己身上还藏着这么强烈的情感,有一天会尽皆倾注于一人身上。
惯常握剑的修长手指微微弯曲,崇云几乎要守不住坚定了千年的道心。
他从来到这个世上起,就注定是孤身一人,斩尽尘缘,一个人去追寻这望不到尽头的大道。千年时间都是这般清冷地过来了,就同这小乾峰上的冰雪一样,只有寡淡的颜色,回忆起来连半点波澜都催生不出。只有这个弟子到来之后,才渲染了不同的色彩,变得鲜活起来。
他对这个孩子起初只是寻常的师徒之情,或许还有一些舔犊之情,怜惜之意。无可否认,崇云在这个弟子身上确实寄托了很多情感,他毕竟是他与这尘世间剩下最后的羁绊。但这份情感究竟是什么时候变了质,两个人到底是谁影响了谁,谁也不知道。
一个人的意乱情迷,尚可克制,但若是两个人的情生意动……却叫人如何还能保持清醒,不深陷其中?像这样光是看着他,都会因他不自觉的回应而生出连心脏都要被摧毁的炙热和颤栗,仿佛整个世界都因他的出现而染上鲜活的色彩,想让他的世界里只剩自己一人,眼中只看到自己,耳中只听到自己,再容不下其他人——
不能再拖下去了。
玉冠白袍的剑仙看着坐在床上拥着被子,目光有些迷离,面带兴奋的少年,身形一闪消失在这间石室中。他的心境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平稳,做不到站在自己的弟子面前也能够不露半点端倪。
一阵轻微的空间扭曲之后,崇云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石门外,一步一步地向着甬道深处走去,眼底少了冰雪,多了无法抑制的情感和挣扎。必须尽早做决定,若是想要斩断这缕情丝,最好就是不再见楚逍,叫他永远也不必发觉自己的感情。
崇云步入自己所居的石室,石室冷清,除去一张石床外,几乎没有别的东西。他反手一挥,将厚重石门闭合,在蒲团上盘膝坐下,慢慢地阖上了眼睛。
崇云来过的事,屋里的两个少年完全不知道。楚小秀爷提出的要求难度略有点高,楮墨努力了半天才找到了点感觉。他化形之后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脸看起来就比崇云要稚嫩,因为常年跟楚逍在一起,性子又格外单纯,再努力也学不来崇云那种清冷孤高。
但这不妨碍楚逍从穿着一身高仿定国套,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冷漠,眼神却略带怯意的楮墨身上看到那个真正穿上这身衣服,眸光清冷地看着自己的人。
他恍惚了一下,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又有点不对了,这才回过神来,对忐忑地摆姿势的楮墨笑嘻嘻地点了个赞:“小楮墨你太赞了,等师尊穿上这身衣服一定很好看。”
楮墨也松了一口气,脸上维持的孤高假象立刻消失得一干二净,又变回那种毫无心机的笑容。他穿着一身定国,高高兴兴地扑回楚逍身边,称赞道:“小楚逍也最赞了,你做的衣服峰主一定会喜欢的。”
……顶着跟他师尊一样的脸说这话,实在是太犯规了!
楚逍不大想承认自己被激励到了,干咳一声,看了看DEBUFF剩下的时间,宣布道:“今晚我们去泡温泉,我给你擦背——”
楮墨很惊喜:“楚逍好久没有跟我一起洗澡了,我们现在就去吧!”
真是说风就是雨。
楚逍只好拦下他,说道:“过一个时辰我们再去。你现在把衣服脱下来,我给镶上石头。”这身高仿定国套已经代表了楚逍目前最高的缝纫水平,是身蓝色套装,有石头镶嵌孔,可以加属性。
他给自己做衣服的时候没想过往上面插石头,也没精炼,轮到给崇云做衣服的时候,却很认真地把这些孔都插上六级石头再精炼满,才觉得能够送出手。
精炼装备有一定的成功率,要是在成功率97%的情况下失败,还能拿到一点也不让人高兴的成就。在失败了两三次,把背包里的一半五行石都用掉以后,楚逍总算把手上的定国四件套给插好了孔,并且精炼到满级,一本满足地去给楮墨做天策南皇套。
天策府在剑三游戏设定中是大唐的正规军,门派套装就是铠甲,穿起来非常帅气。这也意味着,想要做天策的门派套装,你得用不少金属。
楚逍在自己的背包里翻了翻,发现除了游戏里带来的金属原矿以外,就只剩下师门长辈送的庚金寒铁,还有稀有的星纹钢之类的材料,实在有点苦手。
楮墨把定国套脱下来以后,就没再把衣服穿回去,两个少年穿着里衣在床上对望,楚逍跟他打起了商量:“楮墨,等我下次去市集买了材料,再给你做衣服好不好?我现在材料不够,没法做。”
楮墨嗯了一声,说道:“没事的,楚逍什么时候可以做再做,我可以等。”
楚逍简直被他的善解人意感动了,忍不住说道:“楮墨,我真是太爱你了。”
楮墨眼睛一亮,爬过来抱住他,蹭了蹭他的脸,撒娇道:“楚逍再多喜欢我一点吧,我那么喜欢你。”
楚逍摸摸他的头,问道:“你想要我有多喜欢你?”
楮墨天真地道:“就像喜欢跟你一窝的小狼一样那么喜欢。”
他从第一眼见到楚逍,就是这么喜欢他,所以才拼了命地想跟他玩,让他高兴,讨他喜欢,甚至愿意跟着他从天仙墓出来。
楚逍嘴角一抽,说道:“我可不是狼。”
楮墨于是找了个比较合适的比喻,说道:“那就像喜欢峰主一样喜欢。”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楚逍道:“你又不是我师尊。”
楮墨退开一些,睁大了眼睛看他:“可我都已经跟峰主长得那么像了。”
楚逍:“……”秀爷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终于第一次跟宠物的思考回路同步,艰难地开口道,“因为我喜欢师尊,所以你化形的时候就选择了师尊的脸?”
楮墨点头道:“我想要楚逍也很喜欢我,所以才变得像峰主,楚逍不高兴吗?”
秀爷一点都不高兴,他只想哭。
他说:“你还能变回来吗?不用像我师尊,你只要跟我差不多就好,我会很喜欢你的。”
楮墨却认真地解释道:“不会的,我是很认真观察过的,楚逍最喜欢的人就是峰主啦。如果我变得跟楚逍一样,楚逍不会比现在更喜欢我的。”
秀爷:“……”小孩子真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总是这么天真无辜地伤害基友。
他看着楮墨的脸,心中一阵慌乱,但还是捧着自己那颗碎得不成样子的直男心在垂死挣扎,反驳道,“怎么会,我可是直男……”
楮墨好奇地问道:“什么是直男啊?”
楚逍:“……”
他挥了挥手,武断地说道,“就是笔直笔直的男人。像朕这样的胳膊上能跑马的汉子怎么会对自己的师尊起那种心思?绝对不可能,你快变回来。”
“不能变了,定型了。”
“坑爹呢这是?!你化形之前怎么也不跟我商量商量……”
他们争论来争论去,天很快就黑了。
楚逍身上的虚弱DEBUFF一消失,原本还病怏怏的人就马上生龙活虎地从床上跳了起来,拉着楮墨就往温泉跑,楮墨还有些惊讶,慌乱中只来得及拿上衣服:“楚逍,穿衣服——”
楚逍却等不及了,虽然小乾峰上冷,但他成天躺在床上没法洗澡,第一天发烧的时候可是出了不少汗,最后好像还热晕过去了,挨了几天他早就想洗澡了。
两个少年一路狂奔跑到温泉边,楚逍自带一键穿脱神器,脱得比楮墨更快,一下子就钻到了水里,整个没进去才再次冒出来,站在水中哈哈笑着朝楮墨招手:“来啊,楮墨。”
楮墨朝他露出纯然高兴的笑脸,高叫了一声:“我来啦——”
然后变成一只白色巨狼跳了下来,溅了楚逍一脸水,玩闹得够了才变回人形。
两个少年毫无拘束地在温泉里嬉闹了半天,楚逍因为刚才楮墨说的话,心里对自己的性向产生了怀疑,在给他擦背的时候就趁机蹭了他几下,结果一点感觉都没有,于是安心下来。
从温泉里上来,楚逍习惯性地切了第二套装备,一身红色衣衫上身,衬得他刚泡过温泉泛着红晕的脸更加好看。楮墨不高兴地看着他:“楚逍每次穿衣服都那么快。”
哈哈,谁让你不是穿过来的,身上又没装插件。楚逍心情好,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帮他把头发弄干然后扎起来了,说道:“我们去青云峰看我爹吧。”
楮墨道:“你爹从天魔窟出来,到现在还没醒呢。”
楚逍道:“没醒也得去看,我真怕他又给我来一出缺胳膊少腿的,赶紧看完,我再给你钓鱼做饭。这几天多亏你照顾我,辛苦了。”
楮墨摇头道:“不辛苦,而且我只有白天在陪你啦,楚逍睡着以后都是峰主在照顾你呢。我还以为你醒来的时候见了峰主,他会把你爹的事告诉你。”
楚逍纳闷地看着他:“没有啊,师尊在吗?我怎么一次也没见到他?”
这几天他睡得格外沉,睁眼就是天亮了,屋里就他一个。所以乍一听师尊崇云白天要忙其他事务,晚上还要过来看着他,楚逍心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又是窃喜又是失落的,揉了揉鼻子才道,“不管怎么样,我们先过去吧,回头再跟师尊道谢。”
说来也巧,他刚能够下床蹦跶,楚琛就恢复了意识。见他醒来,负责照看的弟子立刻去通知了灵霄子,然后灵霄子匆匆赶来,就看见自己的弟子已经将身上都打理过,剃掉了碍眼的胡子,露出分毫未变的俊脸,身上的修为已经突破到了洞虚后期,只是周身带着一层魔气,眼神还是清明的,并未受到影响。
楚琛一见他,便立即从桌后起身,在他面前跪了下去,开口道:“弟子见过师尊。”
灵霄子笑眯眯地去扶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好,好,好,琛儿的境界果然如为师所想,一日千里。你进入天魔窟,进境连连,如今便要好好巩固。”楚琛顺着他的力道站起,灵霄子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几番,欣慰地道,“琛儿,你果然没有让为师失望,过几日待为师替你索要几味丹药,助你驱除体内魔气。”
楚琛对自己这位师尊十分敬重,在起僧后,就一直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老人。灵霄子自渡劫失败修成散仙,已经度过了近千载岁月,容貌敌不过岁月侵蚀,早已老去。楚琛与他七年未见,只觉得自己的师尊仿佛又衰老了一些。
灵霄子与自己这个最小的弟子一起来到桌旁坐下,笑眯眯地道:“琛儿,看到你现在这样,为师也算了却一桩心事。等到崇云师弟渡劫之后,想来为师就可以放下一切,散去修为,重入轮回了。你是为师最小的弟子,你的师兄一个两个都已经分峰出去,这青云峰,以后就要交到你手上了。”
生离死别,在修真界中也算惯见,知晓长辈还能够再入轮回,还有机会再见,他们也不会像凡人一样太过伤感。楚琛只在师尊的注视中点头道:“是,师尊,弟子定然不负师尊所望。”灵霄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又指点了他一些修炼上的事情,楚琛方微微蹙眉,问起了一直牵挂的小儿子楚逍,“师尊,不知逍儿——”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叫一个像小炮弹一样的红色身影扑了满怀。
楚逍乍见他爹,第一反应就是扑了上去,全然忘了他两辈子加起来快四十岁的事情。等扑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跟楮墨一个德性?
楚秀爷这边郁闷着,楚琛比他更郁闷,莫名其妙就扑过来一个人,他的剑差点就放出来了。高大冷峻的男人冷着脸,看着扑到自己怀里来的人抬起了头,顿时就皱起了眉,手上用力,把这个整个扑到他怀里来的人给推开,冷冷地道:“在下已有妻室,姑娘请自重。”
灵霄子见小徒孙来,原本笑眯眯地看着,听到弟子这话顿时为老不尊地大笑出声:“噗哈哈哈哈——”
楚逍被他爹冷漠地推开,本来还莫名其妙,听到这句话表情直接就裂了,咆哮道:“姑娘?!”
灵霄子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
楚逍还在变声期,少年的声线已经有了男性的低沉,楚琛这才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穿着一身红裳,漂亮得过分的孩子其实是个少年。一开始因为震撼太大,没注意到他有喉结,更没将他如今的长相与七年前的小儿子叠在一起。
看着他怒不可遏的模样,楚琛缓缓地道:“我记得,我生的确实是儿子。”
又被亲生父亲补了一刀的秀爷:“……”
一旁的灵霄子捶着桌子,笑得更大声了。
作者有话要说: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我的节操就回不来了。
下章直击——师徒,同为男子,大道,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