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救众
黑暗的虚空乱流之中。
顾青山被法阵的力量拘着，以极快的速度朝一个方向飞去。
他心中有着几分忐忑。
此刻，在真正的主时间线上，自己来到了虚空乱流——
记忆之中的那一幕是否还会发生？
下一刻。
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像激流一样湍急，紧紧裹着顾青山朝一个方向飞去。
不知过了多久，这股力量猛然一推，将他推进了一片景象之中。
蒙昧的世界。
一根青铜巨柱贯穿天地，耸立在无边辽阔的空地上。
青铜巨柱的正中间，一具尸体被牢牢钉住。
这具尸体耷拉着脑袋，浑身披挂着黑色盔甲，约有十层楼那么高。
即便如此，和青铜巨柱比起来，尸体依然显的很渺小。
在青铜巨柱的下面，无数黑色骷髅来回走动着，想要往青铜巨柱上爬。
它们一层层垒在一起，堆积的越来越高，几乎要够到那具尸体的脚尖了。
顾青山从一片虚无中冒出来，飞过这片诡异空间，继续前行。
“你终于来了。”巨大尸体出声道。
顾青山望向它。
只见它一只手臂处的钉子早已消失，喉间的钉子也不见了。
——那两枚钉子已被摧毁。
“你怎么也来到了这个时间流？”顾青山讶异的问。
“这边的变数更大，我必须在这个时刻立即见到你。”巨大尸体道。
它深深吸了口气，往青铜柱下面一喷。
这口气带着炽烈无匹的墨绿之火，瞬间就把下方所有黑色骷髅烧了个干净。
“时间紧迫，我趁现在就把事情跟你交代一下。”它说道。
“发生什么了？”顾青山不明所以。
“有人在帮你，顾青山，那个人把整个时间线上的一切都颠覆了，让邪性之魔无法找到你。”巨大尸体道。
“谁——能做到这样的事？我怎么有点无法置信。”顾青山道。
让整个时间线上的一切都产生变化——
从来没听说过谁能做到这一点。
“不必吃惊，这件事起因是你先让时间线上产生了各种小事件，对方借着这个力量，才达成了‘让一切改变’的假象。”巨大尸体道。
“这样一来，邪魔就找不到我了——到底是谁在帮我们？”
“不清楚，总之我要说的是，邪魔们又找到了新的破局办法，它们正在让一切回归正轨，然后重新派遣人手，盯住每一个时间流的你。”
“让一切回归正轨……已经完成了吗？如果没完成的话，还有多长时间？”
“三分钟后，一切历史还原——你必须想出办法来应对邪魔的继续监视。”巨大尸体道。
顾青山想了想，说道：“三分钟……也罢，我就等三分钟。”
“你有主意了？顺便说一下，现在只剩两分钟了。”巨大尸体问。
“我一直等着它们。”顾青山冷冷的道。
说话间，他背后浮现出四柄虚幻的战旗，其中一柄战旗很快放出炽烈的光芒。
“还剩一分四十秒——接下来，你将如何面对它们的监视？依然是保持时间闭环两边的事情一致？”巨大尸体问。
“不，”顾青山飞快说道：“邪魔被历史中那些变化的事情引走时，我就立刻藏起了时间闭环的另一面，只显露出我所在的这一面，与整个时间线上所有事情保持一致。”
“——明白了，当邪魔看过来的时候，会发现你所在的时间线上，也全都是错乱的事情。”巨大尸体道。
顾青山道：“现在既然一切都要回归历史原本的轨道——”
巨大尸体道：“而你这里所有事情几乎都是错乱的，连末日的出现顺序也都错乱了，与原本的历史相悖，立刻就会被邪魔发现。”
“所以我就让它们看到正常的历史。”
顾青山伸出手按在胸口，轻声道：“取消海命。”
霎时间，一行行萤火小字浮现在他眼前：
“你已经取消了自己身上的属性：彰显。”
“彰显：当你处于时间的一面之时，你的一切将得到彰显，而时间的另一面则被隐藏。”
“现在开始，时间的闭环再次呈现出硬币的两面，而两面的历史事件已经变得不同。”
“警告，这将极其容易被邪魔发现！”
顾青山一眼看完，面无表情的念诵咒语道：
“唯知唯识，唯海如命，众生万物，一切新生！”
随着他的念诵，一行行新的提示符冒出来：
“你发动了四圣柱之水的真实之力。”
“海命：指定万物、众生和世界，将两种新的属性赋予给它。”
“鉴于你所指定的事情太过困难，两种属性缩减为一种。”
只见顾青山手上猛然放出一道深蓝色的光辉，直接没入身躯之中。
下一秒，新的提示符迅速出现：
“你正在赋予自己新的属性，其名为：掩藏。”
“掩藏：当你处于时间的某一面之时，你的一切将得到掩藏，而时间的另一面则被彰显。”
巨大尸体的声音忽然响起：“一种用来彰显存在的力量从你身上消失，而你的一切正在掩藏于时间的背面……”
顾青山道：“时间就像一枚硬币，之前我企图保持双面一致，以此来欺骗邪魔，但邪魔已经开始监控整个时间流，那么我就让所有时刻都变得与过去不同，到了这一步——”
“我已经能把硬币的另一面藏起来，只让邪魔看到我这一面。”
他继续道：“当然，我也能把自己这一面藏起来，只让它们看到时间避免的另一面——我保证那一面的历史不会有丝毫差池。”
巨大尸体略一沉默，开口道：“看来在拖延时间这件事上，你跟它们胜负已分。”
“除非它们还能弄些新的手段出来，否则胜负已经没有悬念。”顾青山淡淡的道。
巨大尸体点头道：“很好，你不便在此久留，快去吧。”
“我怎么才可以找到你？”顾青山问。
“大境界突破时，我会引你前来。”巨大尸体道。
“好。”
顾青山话音落下，整个人顿时化作一抹残影，飞快的从当前世界离去。
他走之后。
青铜巨柱下面的泥土中，一个个黑色骷颅冒出头来。
它们再次出现。
那些骷髅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很快再次遍布这片空间，它们仰着头，望着青铜柱上的尸体，开始缓慢移动。
巨大尸体望着地上的黑色骷髅，叹口气道：“连我也得重新经历一遍……”
它身上的黑色鳞甲飞出两片，变化成钉子，钉住了他的手臂和喉咙。
……
顾青山在紊乱的时空中向前飞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忽然出现一个口子。
顾青山一头扎进去，顿时感到一阵阵冷风吹拂，裹在身上的那层力量也渐渐变得稀薄，在空气中渐渐显现成一个乳白色的球。
顾青山身在那球体之中，便没有引起妖魔们的注意。
——公孙智的阵法之力！
以他在阵法上的造诣，才可以做到这样的空间隔绝之阵，让妖魔无法察觉顾青山的来临。
否则的话，整个世界的妖魔齐齐朝顾青山杀过来，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还是很难逃生的。
顾青山抬起头，放眼望去。
无边无际的妖魔占满了视野，一直到大地的尽头。
他一眼便看到了那群修行者。
以冷天星为首，众修士勉力支撑着战斗，几乎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际。
顾青山毫不犹豫的取出阵盘，喝道：“都来！”
他双手在阵盘上疾点数下，飞快摆出一道法阵。
霎时间，阵成！
但见四面高台从顾青山脚下隆隆升起，化作一方宽阔的高台。
顾青山站在高台上，抽出夜雨弓就射，
箭矢如飞。
一道道残影迅速掠过长空，开始清除沿途的妖魔。
妖魔们张皇逃窜，却没有任何怪物能发现他。
倒是那些修行者们都看见了他。
——夜幕战争集结阵。
这是恶鬼道的法阵，专门用来聚集、隐蔽同一种族的战友，其他任何种族都难以察觉。
除非对方的阵法造诣远远超过布阵者。
“阵盘！”
“阵法师！是个阵法师！”
“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众人大喜道。
“我们走，去他那里——他那似乎是一道极其厉害的隐匿法阵！”冷天星命令道。
“是！”众修士齐声应道。
骤然见了生机，大伙儿不由齐齐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一路朝顾青山杀过来。
顾青山早已在清扫沿途妖魔，这时他们过来就更从容一些。
很快——
众人齐齐抢入法阵之中。
顾青山见状，立刻在阵盘上一拍。
但见阵盘上冒出重重灵光，在众人身上一卷，化作他们的模糊光影，迅速朝着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妖魔们齐齐发出厉啸，追着那些修士的虚幻光影而去。
四周清净了许多。
冷天星上来抱拳道：“多谢救命之恩，敢问阁下是谁？”
“在下顾青山。”
顾青山将随身腰牌抛给他，自己却走到一名剑修面前，问道：“你手中可是千骑剑？”
那剑修不明所以，点头道：“正是千骑剑。”
“你的剑快断了，用的时候小心点。”顾青山叮嘱道。
“什么——你怎么知道，难道你懂炼器？”
剑修不解道。
“家传炼器之法，看兵器最准，信我。”顾青山拍拍他肩膀道。
他又走到一名武修面前，低声道：“别动，我发现有魔物在觊觎你的神魂。”
那武修忍不住道：“你怎么知道？”
“我家传镇魔之技，所以看一眼就知道。”
顾青山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捏了个诀。
“出来！”
他喝了一声。
下一瞬，异变陡生——
那武修身上猛然冒出来一层黑光。
一朵朵黑色花朵凭空出现，无数绝色妖姬显露其中，纷纷摆弄出诱惑身姿，用勾魂夺魄的目光盯着顾青山把。
所有妖姬之影重重叠叠，凝聚成一名真正的天魔妖姬，轻笑道：“嘻嘻，小小修士，竟敢——”
“放肆！”顾青山手上捏诀，怒吼道。
一道肃穆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去，席卷整个高台。
人族修行传承，佛法，灵光镇魔音！
天魔妖姬静了静，脸上顿时显出杀机，冷声道：“你这个佛宗——”
还不待她说下去，顾青山已经打断她道：“我与你们家主人多有生意来往，你却在这里偷我的人吃，真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下场？”
天魔妖姬一呆，大怒道：“我家主人——”
“是离暗？还是她的哪个姐妹？”顾青山道。
天魔妖姬又是一呆。
顾青山看着她，以一种打量货物的神情道：“该不会是原始魔母吧——不，应该不是，你太弱了，根本没有资格侍奉魔母。”
天魔失神道：“你连魔母都知道……”
“废话，”顾青山上前两步，盯着她，杀机毕露道：“你若还想活，就留下来将功赎罪，否则——你们天魔的规矩，你也是知道的。”
天魔扫他两眼，忍不住道：“我不信，你这样的修为，凭什么知道我们的事！”
顾青山露出邪笑，耳朵贴在她脸庞，低声道：“你觉得我进入这具身躯，就是这个人了？”
天魔浑身一震，连忙行礼道：“阁下——”
“嗯？”顾青山垂目道。
“今次还请恕罪！”天魔女道。
“随我迎敌。”
“是。”
天魔女站起来，侍立在他身侧。
顾青山望向冷天星和一干修士们——
只见众人怔怔的望着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没事，大家不必介怀，我颇有些降服天魔的法子。”顾青山传音道。
他脸色一正，将那颗圆铁球拿出来道：“奉公孙将军之令，我特来救尔等回归。”
众人望向他手中的圆铁球。
“是公孙将军的东西！”
有人高声叫道。
冷天星也点头道：“不会错，这正是挪移法阵的关键部件。”
更有人喜悦的高声叫道：““有了这个，可以补全超远距离传送阵，我们就能从这里回去了！”
有了生的希望，更有可靠的信物，众修士们终于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冷天星这才笑吟吟的走上来，拍着他的肩膀传音道：
“老弟，你真厉害，连天魔都能降服，怎么做到的？”
“一些家传的秘法而已，不值一提。”
顾青山笑着抱拳道。
第二十章 末日战争
迷雾翻腾。
顾青山端起定界神剑，指向迷雾深处的那庞然阴影。
“怎么说？”定界神剑问。
“先看看到底是什么。”顾青山道。
长剑上冒出一股无形的力量，径直化作遮天蔽日的锋利剑芒，一下子便深入迷雾之中。
“散！”顾青山轻喝一声，
巨型剑芒猛烈的震动不停，朝四面八方释放出汹涌如潮的狂风。
迷雾散开。
那巨大阴影逐渐显现出些许轮廓——
却是一簇簇巍峨高耸的山峰。
这些山峰被黑暗笼罩，一眼望不到尽头，更不知群山究竟有多么庞大。
一股阴森古老之意从群山上散发出来。
“神念被阻挡了……也罢，我亲自去探个究竟！”
顾青山身形一纵，朝那黑暗群山飞去。
没飞多久，只听一道响声在虚空之中暴起——
嘭！
顾青山整个人贴在虚空中，被一道若隐若现的黑暗光膜挡住。
定界神剑掉下去，在半空抖了抖，自己飞上来，落在顾青山旁边，出声道：“疼吗？”
顾青山略略后退，捂着鼻子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他眼前的虚空之中，忽然闪现出一行行萤火小字：
“情况说明：”
“迷雾之中，任何存在的移动与接触，必须以永灭之墟作为媒介。”
“假如作为个体的你没有被某个永灭之墟所接纳，那么唯一的办法，便是以你的永灭之墟与之接驳。”
“——这是永灭规则，不可违背。”
顾青山一眼看完，问道：“我的永灭之墟……难道是那座岛？”
一行萤火小字回应道：“以你为主，以诸界末日在线·羽及其子民所建立的岛屿，正是属于你们的永灭之墟。”
顾青山抱着双臂道：“这规则太奇怪了……”
混沌战神界面回应道：“永灭之中沉睡着一切，这样的方式是必要的，也是混沌之中自然产生的规则。”
“好吧。”
顾青山无奈的摇头，目光投向那片黑暗的群山。
——时光之母便沉睡在这群山上。
自己必须先唤醒她，让时光纪元重新觉醒过来，成为洪荒纪元的助力。
顾青山后退几步，身形一闪便从黑暗群山前消失。
时间缓缓流逝。
一个时辰后。
迷雾之中，一座岛屿徐徐飞行。
羽的声音响起：
“大人，那就是时光之母的沉眠地？”
顾青山回应道:“是的，我们大概要靠上去，和这片群山接驳在一起，才可以进入其中。”
“会有危险吗？”
“不知道，眼下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做好战斗准备吧。”
“我这就去动员所有人。”
“嗯。”
羽返身朝岛屿中心走去，开始动员所有氏族成员。
紧张而有序的战前准备开始了。
迷雾之中，岛屿无声飞行。
半个时辰过去。
顾青山和羽站在岛屿的边缘，一起朝前望去。
群山只能看见依稀的轮廓，看不清上面有什么。
羽深吸口气，喝道：
“准备！”
站在她身后的猿人们——
不，现在看上去，他们已经脱离了蒙昧的状态，化作魁梧健壮的古代野蛮人种。
所有野蛮人纷纷举起兵器，做好了战争的准备。
下一秒。
岛屿终于越过了那道若有若无的屏障，渐渐接近了黑暗群山。
一股莫名的吸引力从黑暗群山上传来——
“大人快看！”
“嗯。”
顾青山和众人一起，眼睛眨也不眨的望向群山。
越过屏障，群山与小岛产生了某种莫名的共鸣，紧接着，笼罩在群山上的那股黑暗彻底消失。
一时仿佛整个世界明亮起来。
这时再去看那群山，却发现那根本不是群山——
而是凸起的鱼鳞。
密密麻麻的群山，都是鱼鳞的锋利边缘而已。
鱼鳞上充满了天然而古朴的符文，一看就是完全不着人工痕迹，纯粹由自然产生的奥秘符文。
“天哪，大人，这是一条鱼……”
“羽，有鱼鳞的不一定是鱼。”
“但我们看不到它的头——它实在太大了，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位于它身体的哪个部位。”
顾青山放眼望去，除了此起彼伏的鱼鳞之外，完全看不到任何其他东西。
整个岛屿在这条鱼面前，甚至还不如一片鱼鳞，简直如同尘埃一般渺小。
“大人，怎么办？”羽紧张的道。
“来都来了——靠上去看看吧。”顾青山道。
“是。”
岛屿悄然停泊在一片鱼鳞的顶端，轻轻与之挨在一起。
众人朝鱼鳞上望去，却见这片鱼鳞如巍峨高山一样险峻，当岛屿与之接触，整片鱼鳞顿时冒出一团沉沉的毁灭气息。
一行行萤火小字迅速浮现在顾青山眼前：
“警告！”
“某种古纪元末日正在侵袭你们的岛屿。”
“——这是末日与末日的争锋。”
“失败者将被彻底汲取所有的混沌之力，从此沉沦永灭。”
“战胜它，又或被它战胜。”
“开始！”
顾青山一眼扫完，喝道：“羽——”
“鱼鳞消失了，大人！”羽应声道。
两人心有所感，猛然抬头朝天空望去，只见天空上出现了滚滚迷雾。
迷雾之中，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顾青山……这里就是你归于虚无的地方。”
迷雾散开。
一道人影飘然而下，落在小岛上。
——这是一张非常陌生的面孔，顾青山想了片刻，才依稀有了点印象。
“你是……当初跟着永灭之王一起攻击六道轮回的人，你应该是一位高维世界的强者，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顾青山问道。
那人站着不动，身上的毁灭气息变得愈发疯狂。
顾青山想了想，叹口气道：“你已经邪化了，不是吗？”
那人的脑袋一阵模糊，迅速转化成一颗虫类的头颅，睁着一双复眼死死盯住顾青山。
虫魔，九面。
“果然如此……”
顾青山神情变得有几分凝重。
九面虫魔道：“顾青山，你应该已经看出来，连末日都已经被我们邪化，我们对永灭的侵蚀也越来越深入，很快就要彻底得到它的力量——现在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接受我们的条件，从而保全你自己和六道的众生。”
“你能在这里打赢我再说。”顾青山道。
九面虫魔一静，低声道：“你以为我们杀不了你？”
顾青山道：“能杀就不会这么多废话。”
他忽然从原地消失不见。
羽和众野蛮人只看到一道夺目的剑芒奔袭而去，在大地上乍闪即逝。
九面虫魔直接被轰上云天，一身血水洒落在岛屿上。
它的身躯继续朝天空深处飞去，被重重迷雾裹住，消失不见。
——作为万灵蒙昧之术的主人，九面虫魔竟然一击都没撑住就被打飞了！
换做以往，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
顾青山在原地再次显现身形，脸上带着吃惊之意，大声道：
“喂，你怎么不还手？”
迷雾之中，一时没有任何回应。
顾青山摊手道：“这就死了？拿出你们对付洪荒时代的劲头来！”
天空中，迷雾不断翻涌，最终再次散开。
只见一排末日的持有者出现了。
他们足足有八人，站在天空之中，一起俯视着顾青山。
九面虫魔站在八人面前，低声道：
“真实末日之力……我就知道，混沌的真正奥秘拥簇着你……”
顾青山淡淡的道：“这就是你要跟我讲和的真正原因吧，一旦我放弃与你们战斗，你们才可以获得真正的永灭之力，而不是如同那些高维者，仅仅是通过契约调用末日的力量。”
九面虫魔沉默不语。
顾青山看着那些高维者，继续道：“永灭之王身边的追随者都来了几位——原来如此，你们正在集中精力对付永灭之王——现在你们又打算怎么跟我打呢？这里可是混沌，而我身怀真实末日之力。”
九面虫魔冷哼一声，道：“没错，在永灭之墟中，我们目前只能利用一些末日的契约者……但现在我这边人更多。”
它念了一道充满奇异音调的虫魔咒语。
却见那八人全部朝它飞去，一身血肉迅速粘合在它身上，疯狂蠕动不休。
八人这时似乎清醒了，齐齐发出嘶吼与惨叫声，听上去仿佛在承受着难以言喻的酷刑。
“别着急，马上就好。”九面虫魔低声道。
下一瞬——
所有惨叫声戛然而止。
九面虫魔的身躯迅速暴涨，最终化作一名巨人。
它长着九颗头颅——
每一颗头颅，俱是那些来自高维世界，与混沌签订契约的末日掌控者。
只听九颗头颅一面喘息，一面齐声道：
“呼……呼……我就知道，要杀你需要费点功夫，但也不会太难，毕竟我们集中了九种末日，想要在混沌的见证下战胜你，其实是轻而易举的事。”
九头怪物朝着小岛上一指。
在它背后的迷雾之中，九种完全不同的怪物显出身形，密密麻麻的朝小岛扑去。
“迎敌！”羽喝道。
她背后的那些野蛮人开始冲锋。
顾青山不着痕迹的释放出“魔装”、“妖魔神通”、“化身妖魔”、“毁灭加庇”的力量，将野蛮人们武装起来。
——但对面的怪物实在太多了，而且它们所具备的力量足有九种不同的序列，在这场正面的冲锋战之中，野蛮人战士们想摸清对手的底细将会变成一件不太可能的事。
羽眉头一紧，开口道：“大人，我也上了。”
“去。”顾青山道。
他手持定界神剑，盯着天空中的那个九头怪物。
对方与他互成牵制之势，谁若插手那些末日序列者们的战斗，另一方就会立刻出手。
“我虽然无法在永灭之墟中发挥全部实力，但此刻我有九条命——”
九头巨人大笑起来：
“而你，顾青山，你还太弱小，才刚刚开始获取永灭的真正力量——你在永灭之墟中是孤立无援的——换句话说，现在正是杀你的好时机！”
“可惜，我的那些帮手们已经来了。”顾青山摆手道。
“帮手？”九头巨人露出戒备之色，问道。
顾青山正色道：“你听——”
九头巨人侧耳聆听。
一息。
两息。
三息。
——什么也没有发生。
“坦白说，和你猜的一样，除了我自己之外，我其实没有其他帮手，所以我只是在拖延时间。”顾青山耸耸肩。
在他眼前，一行行萤火小字早已跳出来，密布虚空之中：
“另一个你熵解了吃人鬼融合体。”
“本界面已确定吃人鬼融合体的真实序列为：异端。”
“凭借末日之剑，诸界末日在线·异端序列的力量正在降临在你身上。”
“你是混沌的使徒。”
“你已成为异端序列的主人。”
这是很早之前的提示符，而新的提示符刚刚开始疯狂刷新：
“注意！”
“另一个你正在大规模熵解妖魔。”
“你熵解了七百六十一种妖魔，而且数量还在不断增加。”
“你的妖魔序列之力开始进一步进化。”
“所有妖魔序列之力完成进阶！”
“下一次进阶将在你杀死一千五百头妖魔之后。”
不待九头巨人作出任何反应——
只见顾青山伸出手，朝着冲锋的野蛮人战士们一指。
“上吧，永灭庇护着你们。”
霎时间，一道道毁灭的气息瞬间裹住了野蛮人们。
他们的兵器变得更加锋利，战甲更添威势，身边多了许多跟随作战的妖魔与怪物，更有各种神秘的力量降临下来，没入他们体内。
第二十一章 真正的时光之母
天空中，无数怪物齐齐释放出术法。
羽站在阵地之中，将一张卡牌高高举起。
“给我收！”她大喝道。
霎时间，泼天盖地的密集术法顿时纷纷涌进卡牌之中。
趁着这个机会——
一名异常强壮的野蛮人高高跃起，将手中的两柄短斧狠狠投掷出去。
但见短斧化作两道旋风，在怪群里来回出没。
惨叫声接连响起。
一阵腥风血雨瓢泼而下。
绕了一大圈之后，短斧飞回来，被野蛮人握住。
“恩？”
羽的脸上露出讶异之色。
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停在原地，望向眼前虚空。
“怎么了，羽？”顾青山传音道。
“大人，我们氏族击杀那些怪物之后，我好像获得了让岛屿变得更强的办法。”
“原来如此。”顾青山恍然道。
羽是得到混沌亲自认可的末日序列使者。
她在与其他末日战斗的时候，只要不断获胜，自然就能从中获得永灭的力量。
——这跟自己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力量将用来强化岛屿。
只见羽脸上露出几分忐忑之色，将手轻轻按在地面上。
小岛顿时开始轻微颤抖。
轰隆隆！
一座高耸的箭塔拔地而起，耸立在野蛮人战阵之中。
“远程攻击的，上塔！”羽大声招呼道。
只见一名野蛮人轻轻一跃，顿时跃上塔顶，从腰间抽出一根根燃烧的竹筒，用力朝天空深处扔去。
又有持弓的、握杖的、手拿短斧的野蛮人们，纷纷爬上箭塔，朝着天空发出攻击。
连绵不绝的轰击声响起。
血雨瓢泼而下。
羽的脸上露出喜悦之色。
她把另一只手也按在大地上，高声道：“大人，请你看一下我该怎么选？”
顾青山立刻道：“连接她！”
虚空中，一行行萤火小字飞快冒出来：
“你已经连接了诸界末日在线·羽。”
“你可以看见她的相关信息：”
“获取的末日之力已足够为你们的永灭之墟构建新的战争单位，请从以下几种里选择：”
“召唤物：初级巨型战争怪物。”
“宝物：序列书页，编号0064673。”
“建筑：御魔之墙（城池之墙）。”
“末日术法：序列治愈（治愈你的末日子民）。”
顾青山一眼扫完，毫不犹豫道：“羽，你选序列治愈！”
眼下怪物的数量太多，纵然有了自己的末日之力加持，又有羽的战争建筑物，但野蛮人总是会有伤亡的。
治愈术是让战争变持久的最好办法。
而一旦战争变得持久……
羽和自己的力量将会越来越强！
“好！”羽应了一声。
这时刚好有一名野蛮人被术法轰飞，从箭塔上掉落下来。
羽毫不犹豫的一挥手，朝那野蛮人喝道：“治愈！”
嘭！
野蛮人重重的撞击在大地上，却马上站起身，再次冲上箭塔开始攻击。
——他的伤都消失了。
羽手上不停，连续隔空挥动。
野蛮人战士们身上不断冒出一团团光芒。
一旦有任何伤害，在光芒的照耀下，身体便立刻痊愈了
整个野蛮人氏族顿时士气大振。
羽再次将手按在地上，喝道：“多重防御塔楼！”
轰隆隆隆——
大地震动。
一座座坚固的塔楼拔地而起。
顾青山怔怔的看着这一幕，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叶飞离。
他抬头望向天空深处。
——九头巨人一直紧张的注视着战局发展，这时便渐渐流露出失望之色。
“要不我们也玩玩？”顾青山笑道。
“哼，在混沌之中跟你打果然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但是没关系，你只有这一座小小的岛，而我们拥有无数人手，跟我们相比，你又能做多少事呢？”
九头巨人摇摇头，身形一闪便朝迷雾中飞去。
它的气息很快被迷雾遮蔽，渐渐再也感应不到。
——这个邪魔走了。
它一走，那满空的末日怪物顿时纷纷后撤，钻入迷雾之中，消失不见。
战争以一种相当突兀的方式停了下来。
“大人，我们赢了——可是它们怎么这么快就逃了？”羽半是欣喜，半是不解的道。
顾青山看了虚空一眼，说道：“它们当然要走，不然再打下去，你连初级复活术都可以学了。”
“哼，它们要是敢再来，就只会帮助我们变得更强。”羽神气的道。
顾青山笑笑，断开了和她的连接。
在他眼中，一行行属于他的提示符不断飞闪而出：
“末日争锋已经结束。”
“作为胜利者，你将汲取失败者的所有混沌之力。”
“注意，对方已经脱离了混沌，转化为非末日序列类的存在。”
“你将无法从对方身上得到任何混沌之力。”
顾青山不爽的哼了一声。
果然，邪魔绝不会留给自己任何好处。
不仅如此——
九面虫魔来了这一趟，难道只为承认它们的失败？
不。
邪魔可是极其危险的敌人。
为了战胜洪荒纪元，它们连十亿年的漫长时光都甘愿等待。
有耐心，知进退，擅长各种阴谋。
还有——
疯狂！
这样的敌人，又怎么会甘心打一场败仗？
看上去，九面虫魔只是为了确认什么，所以才来了一趟。
一旦它获得情报，立刻便毫不犹豫的走了。
——问题是，它获得了什么情报？
顾青山来回思索，忽而想起了对方的那句话。
“……你只有这一座小小的岛，而我们拥有无数人手，跟我们相比，你又能做多少事呢？”
难道是要仗着自己人多，抢先去做些别的什么？
可是邪魔们能在混沌之中做什么呢？
顾青山心头猛然一紧。
自己能唤醒沉眠的诸纪元。
邪魔们托身为末日契约者，自然也可以借助混沌的力量，去寻找那些诸纪元。
——它们会将那些纪元彻底邪化！
没错。
自己只有一个人，羽她们跟随着自己，也不过是多了一座岛。
而邪魔的数量多如牛毛，更有转化为邪物的圣人们，以及诸界的高维契约者。
比速度的话，自己根本比不过它们！
顾青山来来回回想了许久，叹气道：“现在只希望这位时光之母，能起到一些改变战局的作用。”
他抬起左手。
只见一根黑色丝线从他手腕上生出来，飞快投向满是迷雾的虚空。
没多久。
一道纤细的身影从迷雾之中现出身形。
——绯影。
“请大家来。”顾青山道。
绯影点点头，再次飞回迷雾之中。
须臾。
无形的水流化作一条璀璨长河，环绕在小岛四周。
时光一族的成员们从长河中一跃而出，纷纷落在小岛上。
时光鱼人首领，流鳞一出现，便开口道：
“你在呼唤我们？”
顾青山道：“我已经抵达了时光之母的所在地，需要再一次呼唤她。”
流鳞朝四周望去，只见密密麻麻的鱼鳞像群山一样巍峨耸立，一眼望不到边际。
“确实……是这里，不会错。”流鳞露出激动之色。
他从身上摘下一片鱼鳞，递给顾青山。
顾青山把鱼鳞上的秘密咒文看了一遍，说道：“我的混沌召唤之力已经变得更强了，这一次能直接唤醒她吗？”
“我也不清楚，不过我们会全力协助你。”流鳞道。
流鳞朝身后的族人们望去。
众人纷纷会意，开始默念时空咒语。
少顷。
只见一道道无形的时空之力从他们身上腾起，纷纷落在顾青山身上。
顾青山眼前顿时冒出一行行萤火小字：
“注意！”
“由于另一个你的努力，你所具备的混沌召唤之力已经更强。”
“凭借真实序列之力，以及时光一族赋予你的时光之力，你将可以召唤时光侧的那些神秘存在。”
顾青山托着手中的鱼鳞，高声念诵道：
“诞生于长河源头的时光之母，我今日得混沌之眷顾，只为战胜那些亵渎时空的邪魔，在永灭之墟中重新呼唤你——”
他的声音远远传开，朝无尽的虚空播撒出去。
四周一阵寂静。
渐渐的，岛屿外出现了一层层流光溢彩的光。
这些光凝聚起来，构成了一个散发着七彩光辉的阴影轮廓，无生的漂浮在岛屿旁。
——时光之母。
她俯视着岛屿上的众人，开口道：“你们找到了我的沉睡之地……那么，用混沌的力量唤醒我吧。”
顾青山问道：“该怎么做？”
时光之母道：“混沌的意志具现体，你只用把所有序列的力量集中在‘混沌召唤’这一项上，然后默念一句咒语。”
“遵从混沌的意志，呼唤你从最深的沉眠之中苏醒，时光永驻的女士。”时光之母道。
“就这么简单？”顾青山问。
时光之母指着那看不到边际的鱼鳞，微笑道：“这座沉眠之躯便是我活着时的神器，而我的真身藏在神器之中沉睡，唯有混沌的意志亲至，才可以唤醒真我，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能让我醒来，也没有任何人能在混沌之中毁坏我的神器。”
顾青山又问：“那邪魔呢？”
“它们更不行。”时光之母道。
“原来如此。”顾青山略放心了些。
他望向手臂上。
只见手臂上并无任何丝线出现。
时光之母说的是真话。
那么，如果邪魔们无法打开过去诸纪元的沉眠之地——
它们的那些谋划注定落空。
顾青山神情一肃，汇聚起全身的永灭之力，念诵道：
“遵从混沌的意志，呼唤你从最深的沉眠之中苏醒，时光永驻的女士。”
这一句话刚出口，仿佛立刻触发了什么。
群山般的鱼鳞纷纷发出了剧烈的嗡鸣声，就像得到了什么指令一般。
嗡——
所有鱼鳞如同活物，以极其迅猛的速度重新拼合起来，化作一座完全由鱼鳞组成的巨大宫殿。
宫殿一层层裂开，朝两边退去，显露恢弘而肃穆的皇宫正殿。
在那遥远的高台上，有什么耸立不动。
那东西被一张宛如流水般的幕布所盖住，无法看清里面的东西。
流鳞激动道：“时光之母的棺椁——是的，在传说中，她沉睡于万鳞之殿！”
顾青山心念闪动，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刚才时光之母说过，只有自己才可以唤醒她的真我——
顾青山猛地望向时光之母。
只见这位身形巨大的女士脸上露出微笑，正要朝万鳞之殿的深处飞去。
就在这一瞬间——
顾青山忽然想通了。
“各位，等一下！”他厉喝道。
众人纷纷望向他。
连时光之母也望向他。
顾青山脸上流露出无比凝重之色，开口道：“刚才我得到了混沌之中最深切的力量，混沌的序列正在告诉我，唯有我才可以进入神殿，将时光之母的棺椁取出。”
“我们不能进入？”流鳞问道。
顾青山肃然道：“你们都无法代表混沌的意志，一旦你们任何人进入神殿，整座神殿立刻便会再次关闭，而进入者也会立刻被混沌的力量剥夺生机，替代时光之母，陷入永恒的沉眠。”
“那只有你去了。”绯影道。
顾青山望向时光之母，深深的行礼道：“阁下，我是否有这个荣幸，亲自将您的真身带出来？”
时光之母默了一息，说道：“去吧，交给你了。”
顾青山点点头，身形一纵，飞进了万鳞之殿。
——好险！
这件事完全不对。
既然整个混沌之中，唯有自己能唤醒时光之母这样的存在，那么，邪魔又怎么会去打其他纪元的主意？
刚才九面虫魔跟自己打一场，只是为了确认自己能汲取过去的力量，是真正的混沌意志代言人！
“……你只有这一座小小的岛，而我们拥有无数人手，跟我们相比，你又能做多少事呢？”
这句话只是个烟雾弹，故意用来迷惑自己。
其实邪魔们的真实目的，应当是跟随着自己，当自己打开时光之母的沉眠地，它们便要一拥而上——
至于那个召唤出来的时光之母，它是如此诡异，让顾青山一下子就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在众人的注视下，顾青山落在正殿上，大步走到那座被银色幕布所遮蔽的棺椁前。
他深深吸了口气。
接下来该怎么办？
如果自己推断的都是错误的，那还好说。
万一是对的呢？
他忍不住将手轻轻按在那银色幕布上。
似乎是得到了感应，整座万鳞之殿顿时爆发出轰隆隆的声响。
霎时间，一行行萤火小字冒了出来：
“注意。”
“你已经触动了时光之母的墓棺。”
“墓棺上恒定的术法已激活。”
“另外，请特别注意——”
“墓棺是空的。”
空的。
顾青山怔在原地。
……
另一边。
原初世界。
自由联邦，首都。
一名少女坐在露台前，端着水晶杯，默默的看着夜色下的城市。
她喝了一口酒，轻声呓语道：“已经抵达了那里吗？”
“可是……”
“实在太难了……你究竟能不能做到……”
忽然，一名经纪人走到露台前，朝少女道：“谢霜颜小姐，九府的酒会就要正式开始了。”
少女放下酒杯，轻声道：“好，我就来。”
第二十二章 两端的战斗
一行行萤火小字飞快显现出来：
“墓棺是空的。”
“棺木上的恒定术法：时空激流，现在已经激活。”
那银色幕布落下来，化作一股冰冷的、无形的水流，瞬间浸透了顾青山全身。
“注意，你停在了当前时刻。”
顾青山处于水流之中，回头朝宫殿外望去。
迷雾不再涌动。
所有人陷入停滞状态。
一切都停住了。
所有一切，全都处于当下时刻之中。
忽然一道声音响起：
“我等你很久了。”
顾青山回过头，只见一名少女坐在墓棺上。
“……是你。”
他怔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少女俯瞰着他，身子前倾，问道：“你都想到了什么？为何非要亲自前来开棺？”
顾青山道：“身为时光之母，从头到尾似乎什么也不知道，更不曾与我一同作战，我还是自己找到墓地的；邪魔们的战斗与逃跑也表现的太过刻意，就像演戏一样——但是我的命运技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完全说不通，然后我就想起了一个术。”
“什么术？”少女问。
“平行世界之术。”顾青山道。
少女嘴角露出几分笑意，说道：“你猜的不错，一人万生、平行世界、万灵蒙昧是邪性之魔的三大基本术法，是它们的根基。”
她轻轻念了一声咒语。
顾青山顿觉自己在水流的拥簇下，轻轻飘了起来。
少女道：“现在送你和你的岛屿离开这里，去到永灭之墟的深处，凭借迷雾的遮蔽，这会让你们暂时避开邪魔，但你们也会面对更多未知的存在——有些东西连我都不知道是什么。”
“多谢。”顾青山道。
“尽快强大起来吧，顾青山，身为末日的你，应该成为永灭之墟中最强的混沌力量拥有者，唯有如此，我们才有机会谈接下来的事。”少女道。
“你的打算究竟是什么？”顾青山问。
“世界就像这个永灭之墟，处处皆是迷雾，当你足够强大，那些真相自然会显现在你面前。”少女道。
她整个身躯散作奔流的潮水，很快没入虚空不见。
下一瞬。
顾青山直接从原地消失。
与他一同消失的，还有属于他的岛屿、羽和野蛮人氏族，乃至时光一族的众人。
轰——
数不清的鱼鳞群群簇簇而动，纷纷消失在迷雾之中。
宫殿不见了。
原地只剩下那位身形巨大的时光之母。
时间恢复正常。
时光之母轻轻一怔，这才发现四周一切都全部消失了。
她悬浮在迷雾之中，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
“九面，你可以出来了。”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九头巨人。
它环顾四周，以尖锐的虫鸣之声说道：“看来被发现了。”
“但我们不知道，究竟是顾青山带着宫殿逃了，还是时光之母带着他跑掉了。”时光之母道。
“哼！”
九头巨人全身血肉疯狂蠕动，体型飞快缩小，最终化作九面虫魔的原本模样。
时光之母见状，便也将身上光芒一震，彻底震散。
她化作一座通体漆黑的雕像。
“无论是永灭，还是时空，都是极其麻烦的力量，能与我们抗衡——必须尽快找到他们！”雕像道。
“从现在开始，不要再想着借顾青山的能力开启过去纪元之墓——我们要直接杀了他！”九面虫魔道。
“同意。”
同一时刻。
迷雾深处。
某个不可知的方位。
一座岛屿无声的漂浮着。
顾青山盘膝坐在地上，把之前的情况全部讲了一遍。
“是平行世界的另一个时光之母？难怪我的命运丝线没有反应。”绯影沉静的道。
流鳞脸色很难看，说道：“平行世界的时光之母，与真实的时光之母有区别吗？”
“当然，”顾青山道，“邪魔能将那个时光之母彻底邪化，自然是挑了一个最弱的她。”
“大人，接下来我们怎么办？”羽问道。
顾青山沉思数息，忽然自嘲的笑了起来。
“原本……另一个我负责拖延时间，而我负责唤醒诸纪元，但现在看来，我们相互之间都要为了对方，多拖延一点时间。”他说道。
“为什么？”绯影问道。
“因为我见到了真正的时光之母。”
顾青山说着，望向眼前的虚空。
只见一行行萤火小字正停留在那里：
“注意！”
“另一个你正在大杀特杀，全力绞杀妖魔。”
“得益于此，你的真实末日之力：妖魔序列正在不断壮大。”
“请继续保持这样的状态——”
“你将很快可以与永灭之中的那些存在一较高下了。”
顾青山一眼看完，想了数息，站起来。
“羽，开始操纵岛屿，我们一直朝迷雾至深的地方落下去，中途不要停。”
“是！大人！”
……
另一边。
神武世界。
“各位，我将带你们一直抵达挪移法阵，但漫山遍野都是妖魔，让你们出去冲杀又太危险，所以我想到一个法子。”顾青山道。
“什么法子？”冷天星问。
“你们把身上灵石都拿出来，我有办法凭借灵石撑开一个法阵，帮助我们消灭沿途的妖魔。”顾青山道。
“原来如此，这有什么问题。”冷天星痛快的道。
众人也纷纷点头应是。
四周都是妖魔。
在这种危险局面之下，只花灵石就能让阵法师歼灭妖魔，打开一条通道。
这当然比自己出去拼杀更划算。
冷天星带头，众人纷纷取出灵石，交到顾青山手上。
“好……各位稍等片刻。”
顾青山收了灵石，立刻开始布阵。
但见他把公孙智的阵盘交给冷天星，叮嘱他守好夜幕集结之阵，自己则摸出另一个简陋无比的阵盘，双手疾点，重新布置着阵盘上的阵法。
“你这是什么法阵？”冷天星问。
“增强兵力效用的法阵——明王兵斗之阵。”顾青山道。
“你要那么多灵石，只为了这个法阵？”冷天星不解道。
“对——你且看着吧。”
顾青山将阵盘挂在胸口，又摸出一颗颗灵石，卡在阵盘上的镶嵌槽里。
所有镶嵌槽卡满。
阵盘嗡嗡一震，顿时散发出缭绕的灵光。
顾青山从背后抽出夜雨弓。
那灵光顿时从阵盘上飞出，依附在长弓四周的虚空中，化作朵朵灵焰。
——夜雨弓的力量被增强了。
顾青山握着长弓，一步步朝夜幕集结之阵外走去。
“等等，你打算一个人去跟妖魔战斗？”冷天星喝道。
顾青山顿了顿，开口道：“战斗？不，我只是去收割——”
他走到法阵边缘，一步跨出去。
下一瞬。
只见他手中长弓一阵模糊，彻底消隐不见。
这还不算完。
很快，顾青山的气息也随之迅速消失，紧接着是他的身躯。
——他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冷天星怔了数息，忽然反应过来，低声喃喃道：“原来如此，那张弓是可以隐匿行踪的刺客之弓，他用法阵把它强化了……”
唰！
一道残影呼啸而去。
数百米开外，一头火焰妖魔被射穿了脑袋，轰然倒地。
众妖魔爆发出滔天的惊怒吼叫声，但怎么找也找不到攻击的来源。
这时候，顾青山早已改变了自己的位置。
唰唰唰唰唰——
箭矢如雨，倾泻而下，将妖魔一一射杀当场。
在通往挪移传送法阵的沿途路上，所有妖魔都逃不过死亡的命运，直到某一刻——
箭矢不再出现。
战场上，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他的箭矢用完了！”一名修行者忍不住叫道。
“应该是这样……可惜我们都不是斥候，没有备用的箭矢。”冷天星道。
只见妖魔们在大地上烦躁的来回奔走，想要找出那个攻击者。
它们不管三七二十一，将自己的怒火化作一道道攻击，胡乱轰击出去。
震动四起，到处都是横飞的术法，甚至有些妖魔被同类的术法击伤、杀死。
但妖魔们毫不在乎。
冷天星等人看得心惊肉跳。
幸而至始至终，顾青山都没有被击中，也没有显出身形。
又过了一会儿。
一道森寒剑光闪过，迅速没入虚空，隐藏不见。
妖魔的头颅冲天而起。
轰！
一头巨型妖魔的尸体倒在地上，就此死去。
妖魔们彻底毛了，疯狂的发出各种攻击，以层出不穷的术法攻击着每一处空隙，每一个无人的所在之地。
但是一无所获。
——攻击渐渐停了。
妖魔们的力量也不是无限的。
须臾。
又一道寒光闪过。
惊天的怒吼声中，一头全身充满尖刺的妖魔被斩成了数截，当场一命呜呼。
妖魔们再次暴怒，爆发出第二轮猛烈的扫荡式攻击。
足足过了十多息。
——没有任何人族现出身形。
妖魔们疲惫的停下了攻击。
寒光再闪！
又一头妖魔轰然倒地。
这一次，众多妖魔陷入迟疑。
它们一边发出攻击，一边不着痕迹的朝四面八方散开。
山坳中，那头巨大的怪物也开始移动。
这样的局面——
连食腐妖也感受到了害怕。
这只噬腐妖爬地前行，犹如缓慢移动的腐肉之山。
强烈的恶臭朝四周散去。
这怪物什么都吃，尤其喜好腐烂的尸体，日积月累之下，浑身散发出一股奇臭。
通常情况下，连其他妖魔都会避开这怪物，因为实在是太臭了。
它朝着更多妖魔聚集的地方赶去。
第二十三章 来！
荒野中，一只妖魔蹒跚而行。
它逐渐脱离了妖魔群，一路走向偏僻的小路。
突然——
一线寒光抹过它的脖颈，头颅冲天而起。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妖魔的尸体重重倒在地上。
隐约的黑暗雾气从它的尸体上漂浮出来，飞回虚空，隐匿不见。
“干的不错，再去把那个妖魔引过来。”顾青山道。
黑雾笼罩在他身边，化作一名天魔女。
“是那头吗——那头身形五米、全身冒着熔浆的家伙？”天魔女指了指，问道。
“对，去吧。”顾青山道。
说话间，他身上灵光忽然一闪而过。
炼气六层境界成了。
天魔女不以为意，点了点头，化作黑烟消逝在虚空之中。
少顷。
一头全身冒着熔浆的怪物朝这条偏僻小路走来。
它仿佛失了魂一样，面容呆滞，跌跌撞撞的走过来。
寒芒一闪！
长剑从怪物的大嘴中刺进去，从脑后冒出来。
扑——
怪物挣扎了几下，跪在地上。
顾青山以剑抵住它，令其一切挣扎化作徒劳。
终于。
怪物沉沉倒地。
它就这样毫无反抗之力的死了。
黑雾飞回来，在顾青山耳边悄声道：“大人，妖魔们开始逃了。”
顾青山收了剑，朝前方望去。
只见大批大批的妖魔集结在一起，朝着原野的深处狂奔而去。
很快，附近的妖魔全都行动起来，如狂风一般落荒而逃。
“啧——怎么全都跑了。”
顾青山有些遗憾的道。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因为你杀的太多，而它们怎么找都找不到对手。”
冷天星。
他带着众修士，笑吟吟的走来，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顾青山算了算时间，也觉得差不多了，便说道：“现在就走。”
“你跟我们回联军总部？”冷天星道。
“不，我要去百花宗——路上可能会有些波折，所以你们都不能乱走，更不能回总部，要跟我一起去百花宗。”顾青山道。
“为何？”冷天星道。
“事关重大，我不可透露了，此外你身上的那蜘蛛，要请百花圣人出手才可以拿下。”顾青山悄然传音道。
冷天星脸色一变。
顾青山拍怕他肩膀，说道：“我家传了些望闻问切之法，一看就看出来了，你不必担心什么。”
联军的奸细在高层。
如果让探测神武世界的修士们回归军营，恐怕会遭遇不测，还不如直接跟自己去百花宗。
“……好，你救了大家，我本就愿意帮些忙，那我们一起去百花宗。”冷天星道。
“走！”顾青山道。
他朝身边的黑雾摆摆手道：“你回去吧。”
黑雾之中，那天魔女显现出容貌，颇有几分迟疑之色。
顾青山正色道：“你刚才做的不错，所以完全可以放心——今日发生的事，我保证不跟你的主人说。”
天魔女一怔，转念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
主人要是知道了这件事，还不定会怎么想，万一主人心情不好……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去吧。”顾青山摆摆手道。
“你真的不说？”天魔女追问道。
“我发誓不说。”顾青山道。
“那好。”天魔女终于放心了。
不管对方是哪位大人，只要在修行者的身躯内，誓言就还是会应验的。
天魔女冲着顾青山行了一礼，飞上天空，很快消失不见了。
“驱使天魔……这样的术法我真是想都没想过。”冷天星赞叹道。
顾青山耸耸肩，没说什么。
他带着众人抵达那处挪移法阵，把圆铁球放好，激发了传送法阵。
霎时间，一众修行者从这个世界消失。
边城。
城区正中央的传送法阵忽然亮了起来。
数道身影出现在传送法阵上。
有说话声从传送法阵响起：“直接去？”
“对，直接去。”
传送法阵再次亮起。
那些身影顿时消失不见。
一名守在传送法阵旁的中年修士问道：“刚才是谁？”
另外两名盯梢的修士摇摇头，“太快了，没看清。”
“应该不是目标吧，不然绝对会留在边城。”一人小声道。
中年修士道：“去传送阵值守修士那里查一查，这次传送的目的地是什么地方。”
一人应声去了，很快又回来。
“目的地是百花仙国。”他说道。
中年修士脸上一松，判断道：“不是目标。”
“是呀，闲得没事的人，才去那地方碰运气。”一名手下道。
中年修士道：“继续盯着点，上面的大人交代了，不要放过一个传送过来的人。”
“是。”
几人悄声应道。
……
百花仙国。
一处偏僻的传送法阵。
空间的波动散开。
众修士们显出身形。
顾青山默默的松了口气。
自己实力还很弱，一路上万一有什么意外，自己其实也没有太多办法应对。
这时候能把大家带进百花仙国，才算是有了些安全。
毕竟，在这个年代，谁敢惹谢道灵？
“行了，百花宗的规矩大家也都知道，现在可以自由活动了，休整一下，等我和冷天星见过圣人，再来带大家回军营。”顾青山道。
众人纷纷应是，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神情。
百花宗确实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走，去摘榜。”顾青山喊冷天星。
冷天星叹了口气，道：“我们就这样去？”
顾青山看看对方，再看看自己。
两人衣服也破破烂烂的，一看就是刚从战场上下来。
冷天星建议道：“要不换身衣服，休息一天，等我们收拾好了，再去见圣人，这样一来圣人对我们的印象也会好一些。”
顾青山道：“来不及，赶紧走。”
冷天星好奇道：“究竟是什么事？”
“走吧，回头我再跟你说。”
两人脚下如飞，很快离开传送法阵，往近郊掠去。
顾青山和冷天星一路行来，沿途渐渐有了人烟。
这里一片片土地都种着庄稼，生活着许多普通人。
“遇到任何事，你不要出头，我来。”
顾青山像上次一样叮嘱道。
“好。”冷天星道。
两人正前行着，忽然路边奔出来一头猪，四蹄飞快的迎头撞来。
这一撞，完全是意外，但恰恰抓住了两人的破绽。
要说这头猪出现的也真是时候，两人一路飞掠，正要落地换气，处于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时。
冷天星忍不住就要抽出玉扇——
身为修行者，居然被一头猪撞翻，说出去是奇耻大辱，还不如直接杀了。
他的手刚一动，就被顾青山拍了回去。
只见顾青山轻轻一跃，张开双臂迎面抱上那头猪。
“喝！”
他开声吐气，将猪揽在怀里，凌空转了一圈落在地上。
猪被放在庄稼地里。
人猪皆安然无恙。
“走。”
顾青山看都不看那头猪，脚下不停，继续往前飞掠。
冷天星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象，呆了一下，赶紧跟了上去。
两人迅速远去。
那头猪愣愣的呆在原地，过了一会儿，它皱了皱耳朵。
刚才那一抱——
真是比想象的还要有技巧，几乎没怎么挨到自己身子，就完成了整个过程。
这少年挺有意思的。
猪哼唧了两声，忽然从庄稼地里消失不见。
再说两人一路向前，急行了半刻时间，来到一处岔路口。
岔路口安置着一块巨大的青石，青石上站着一头白鹅。
白鹅伸出翅膀，不耐烦的指挥着人群：“进城的走右边，摘榜的过来对诗，都别挤，挤也飞不过去。”
“什么，今天是对诗？”不少人叫出声。
“对诗？我倒是有些心得，就是不知道题目难不难。”冷天星有些踌躇，喃喃说道。
“跟我来。”顾青山拽着冷天星，一路挤到白鹅面前。
他取出数十枚灵石摆在青石台上，冲白鹅一抱拳，道：“鹅兄，还请行个方便。”
“你不打算对诗？摆这些俗物做甚？”白鹅不屑的叫道。
顾青山诚恳道：“实在是有急事去求仙尊，还请帮帮忙。”
白鹅瞪着眼睛看了看顾青山，眼神中忽然流露出一丝凝重。
它伸出翅膀在青石上一扫，灵石顿时不见。
“快去快去，别在我面前傻站。”白鹅不耐烦道。
“多谢！”
顾青山朝冷天星使个眼色，正要朝左边道路走去，却听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道吼声：
“等一下！”
顾青山循声望去，却见几名修行者已经挤了过来。
这几人身着道袍，身上宝物灵光闪烁，一看就是来历不凡之辈。
“大家都对诗，凭什么你可以花灵石就通过？”
其中一名男修叫嚷道。
“兄台，行个方便，我乃前线士兵，有要事禀报圣人。”顾青山抱拳道。
这话一说，围观众人心中的不忿顿时熄灭了。
——原来白鹅不拦着两人，是因为这个。
那男修却道：“少骗人，前线的事，自有专门的传讯符直禀圣人，你又算什么？凭什么需要你来报军情？我看你就是挖空心思想摘百花榜，做圣人弟子！”
这番话说出来，众人又觉得相当有道理，不禁纷纷起哄
“你要如何？”顾青山笑着问道。
现在发生的一切跟原本不同。
可能上次自己走的急，对方没来得及发难，这一次点子背就刚好被堵住了。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那男修从背后取出一柄宽背长刀，喝道：“抽出你的兵器，让我看看你够不够资格来争圣人弟子的位置。”
“这倒是最快的办法。”
顾青山说着，随手抽出寻风剑。
剑刚一出，众人顿时爆发出轰然大笑。
只见寻风剑早已熔断，只剩下光秃秃的剑柄。
顾青山略一寻思，便明白过来。
——大概是那个熔岩怪物在临死之际做出了反抗，却被自己以剑死死抵住，强迫它到死都没有反抗分毫。
而寻风剑只是凡铁所铸的制式装备，禁不起熔岩怪物身上的高温。
战斗虽然短暂，它还是被融掉了。
顾青山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这位道友，你连兵器都没有，怎么跟我打？或者说，你本就是故意来卖惨的？”那男修笑道。
顾青山将剑柄轻轻插回剑鞘，珍而重之的以粗布包好，挎在背后。
做完这一切，他才说道：“来。”
众人听了，皆是不明其意。
男修脸上露出杀意，道：“你准备赤手空拳跟我打？”
顾青山微微摇头。
他抬起头望向天空，轻声道：“来——”
众人皆是不解其意。
这一次，连那男修都迷糊了。
“难道是个神经病？”他嘀咕道。
如果是个神经病，自己还真不好跟他计较，会被圣人看轻的。
忽然。
青石上的白鹅猛然伸长了脖子，朝一个方向望去。
下一瞬。
一道充满肃杀之意的剑鸣声从百花宗深处传来，响彻天上地下。
第二十四章 杀
一道金光从百花宫中冲霄而起。
它穿过皑皑白云，不住朝着一个方向飞掠，最终落下去，悬停在少年身边。
金光消潜，众人定睛望去，只见这是一柄剑。
此剑比一般的剑略长，形厚重，造型古朴简洁，剑身绝无任何一丝多余装饰，且没有剑鞘。
长剑上冒出一道低沉的声音：
“刚才是你在呼唤我？”
顾青山指了指自己对面的男修，说道：“我其实是让他尽管上前跟我打——不知怎么，阁下就来了。”
两人一句话说完，众修士尽皆哗然。
“此剑能与人交流！”
“是剑灵！”
“此剑有灵啊，不得了！”
“神器，这是百花宗的神器呀！”
“我的老天，难道是圣人的那一柄——”
白鹅突然暴喝道：“都住口！”
它的声音带着一股猛烈的灵压，将众修士的声音全部压了下去。
只见白鹅飞到长剑旁，拱翅道：“你不是师尊佩剑么？为何飞来此处？”
众目睽睽之下，长剑并未出声。
顾青山心中却响起地剑的声音：“快告诉我，我该怎么说。”
“你就说我是你选定的人。”顾青山道。
“可是总要有个理由吧。”地剑道。
“那就说我身上的特质吸引了你，这个理由不容易被找茬。”顾青山道。
“特质……你有什么特质？”地剑迟疑道。
“我怎么知道，这种事不能由我自己说，你随便想想，能唬住他们就行。”顾青山道。
“我想想。”
过了数息。
场中终于响起了长剑剑灵的声音：
“白映天，我刚才忽然有所感应，一名符合我心意的剑主出现了，因此而来。”
“你是指他？”白鹅眯眼打量顾青山。
长剑道：“没错。”
“他有什么本事，竟然惹得你生出感应，想要认他为主？”白鹅道。
众修士之中，有那眼红的、嫉妒的、见不得别人好的几位，跟着小声道：“对啊，不过一前线斥候，为何能得此剑青睐？”
“就是，明明不过炼气期，你看他腰间还有一张弓——又不是个真正的剑修，凭什么？”
“哼，此事还得圣人定夺才是。”
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
顾青山眉头微皱。
长剑道：“他的特质吸引了我。”
“什么特质？”白鹅问。
长剑发出一道厚重如山的声音：“冥冥之中，自有天数，我身为剑灵，早就预感到下一位主人，乃是三世修行、洁身自爱的童子，此子冰清玉洁，忠贞如初，特质昭明如日，正是我心仪的剑主。”
众人一静。
死寂。
大青石附近，修士们多如过江之鲫，然而此刻尽皆鸦雀无声。
三世……的童子？
这——
谁能做到啊！
众人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心中的忿忿之意也平了。
连白鹅都说不出话来。
半晌，白鹅才飞回大青石上，开口道：“此事须师尊同意，而他必须摘得百花榜方可面见圣人——你且带他去吧，看他有没有那个缘法。”
“好。”长剑道。
它轻轻落在顾青山手上。
顾青山持剑要走，忽然想起来什么，顿住身子，望向自己对面的男修。
“刚才你说，要跟我打一场？”他问。
那男修收了兵器，以一种莫名的神情看着他道：“算了，你去吧。”
“为何？”顾青山问。
“人生……有些事真的不必去争……”男修道。
他周围的修士们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仿佛深有同感。
顾青山懒得再说什么，扭头便走。
冷天星看了看情形，赶紧在后面跟上。
两人在道路上疾行了半刻时间，前方便出现了一条河。
岸边泊着一艘陈旧的船，年迈的船夫坐在船头，抽着旱烟。
两人顿住脚步。
“喂，你真是三世童子？”冷天星有些佩服的问道。
“我哪儿知道——你能知道自己的前世吗？”顾青山忍不住道。
“这倒也是，谁会知道前世的事儿呢。”冷天星点点头。
那船夫吆喝道：“两位，可是去摘百花榜的？”
“正是。”
“上船吧。”
两人一上船，船就缓缓离了岸，朝着河中行去。
“咳，那么，想到皇城摘榜，必须过我这一关。”
船夫一边撑船，一边说道。
“请指教。”顾青山抱拳道。
船夫道：“这条河里有一条蛟龙，你们给我杀了它。”
顾青山一静。
冷天星不可思议的道：“龙？我们要杀一条龙？”
“对啊，你们能得到圣人佩剑的青睐，想必处理一条龙还是能做到的——放心，那是一条幼生期的龙，并不算十分强大的妖兽，更不可能是传说中的那种真龙。”船夫笑眯眯的道。
“就算是幼年的龙，它要杀我们，也只需一击就够了，我们又如何能杀掉它？”冷天星摊手道。
“那是你们的事，如果放弃的话，现在可以立刻回到岸上，然后离开百花仙国。”船夫道。
“这是刁难，我从未听过这么难的考验！”冷天星愤然道。
他望向顾青山。
顾青山笑笑，没说什么。
——毕竟这船夫就是谢道灵，自己又能说什么？
顾青山望向河水，但见平静的水面下，湍急的暗流一去千里。
事件改变了。
在闭环的另一个时间线上，自己跟冷天星只是抓了一条妖鱼。
而这一次要抓一条蛟龙。
看来地剑回到自己手上，促使百花仙子提前认真起来，想要好好考量自己。
自己只是炼气期，又怎么可能抓起一头蛟龙？
“杀了它，不会被圣人责怪吗？”顾青山问道。
船夫道：“不会。”
“好。”
顾青山朝冷天星望去，说道：“我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我们是不可能杀掉一条龙的。”
“但我有法子。”
“那你说吧。”
“需要你下水引它来。”
冷天星略一思索，二话不说，便把铠甲卸了下来，正在脱靴子。
“你不问我打算怎么做？”顾青山问道。
“命都是你救的——让我去引它，我便去引，我猜你肯定有什么家传的厉害阵法对付它了。”冷天星信心满满道。
顾青山微怔。
是了。
自己在冷天星的心中，可是一个阵法造诣高强的修行者，能凭借阵法之威，独自杀退无边妖魔。
既然如此……
顾青山摸出那个简陋的阵盘。
——那些能杀龙的法阵，又岂是一个如此初等的阵盘所能布置的？
自己的实力也达不到布置那种阵法的要求。
顾青山思忖数息，重新装填了灵石，然后双手疾点。
他开始布置另一个法阵。
少顷。
顾青山伸手一拍阵盘，顿时有无形的灵光从阵盘上散开。
船夫眯眼看了看，笑道：“我倒没见过这样的法阵——原来在法阵上有着独特的造诣。”
“冷兄，你下去吧，我在船上策应你。”顾青山道。
“好！”冷天星道。
他高高跃起，一个猛子扎入河水之中，很快游的不见踪影。
船夫又出声道：“少年人，你刚才那阵法是哪里来的？”
“家传的。”顾青山拱手道。
“能杀龙么？”
“不太能，它是用来防御的，如果对方是龙的话，大约能顶住一次攻击。”
“只能防御一次？作为这样的阵盘，也算是发挥到极致了，我说句实话，凭你们的力量，确实不可能杀死一条龙。”
“那您还让我们杀？”
“对啊。”
两人对望一眼。
顾青山叹口气，说道：“前辈，以我和我同伴的实力，确实杀不了那条龙——”
话未说完，忽然，整条小船连通四周的河水全都被冰霜冻住。
冷天星破冰而出，大声道：“那条龙太强，我只能提前释放冰霜术法，才得以逃上来，它来了！”
顾青山朝冰河深处望去，只见一道蜿蜒修长的黑影疯狂破冰而游，已经靠近水面。
顾青山手持阵盘，低喝道：“阵起！”
但见道道灵光在阵盘上凝聚，瞬间没入顾青山体内。
轰——
冰面破开。
一条通体雪白的蛟龙飞了出来。
电光火石之间，顾青山跃出小船，迎向蛟龙——
蛟龙毫不犹豫的张开巨口，朝顾青山咬去。
“小心！”冷天星失声道。
船夫手上捏了个诀，冷冷的注视着这一幕。
顾青山神情不变，抽出长剑迎向蛟龙那满嘴的狰狞獠牙。
下一瞬——
蛟龙目光中露出戏谑之色，猛然提速，身形灵巧无比的转圜成圈，瞬间便到了顾青山背后。
以顾青山如今的修为，根本无法捕捉它的动作！
但见蛟龙张开大口，一口将顾青山狠狠咬住。
刹那间，顾青山将手按在阵盘上！
却有无数灵光从顾青山胸口的阵盘上爆发而出，将龙口暂时撑开。
电光火石之间，顾青山双手持剑，朝后平刺。
秘剑，断水流。
但见一道恢弘剑气勃发而出，在蛟龙口中凝成巨剑之影。
天地一静。
咚！咚！咚！咚！咚！
耀目的剑芒从蛟龙口中爆裂开来，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击声。
整条龙连惨叫都来不及发一声，忽而化作冲天的深红之雾，被猛烈的疾风席卷而去。
胜败逆转！
仅仅一眨眼的功夫，整条龙被一剑彻底斩灭，连渣子都不剩下一丁点。
顾青山落在浮冰上，将地剑上的龙血震飞，然后系在腰间。
他一步步走回小船上，朝船夫拱手道：
“前辈，我们杀不了龙，但这柄剑在我手中——”
“我就可以。”
第二十五章 再逢
船夫看着他手中那柄剑，说道：
“没错，这柄剑是圣人的随身佩剑，斩一条幼龙当然不成问题，至于你……”
“你敢亲身置于龙口之中出那一剑，也算是不错。”
顾青山拱手道：“我们过关了吗？”
船夫道：“只要杀了龙就算过关，你俩都想摘什么榜，现在可以说了。”
冷天星沉思片刻，道：“在下想尝试摘古代器物类的榜。”
船夫一拍掌，道：“妙，果然是缘法，你可以下船了。”
“下船？”
冷天星左右望去，除了小船，四周只见浩荡行水。
船夫蹲下去，从水中拎起一根漂浮打转的柳枝，递到冷天星手中。
“此处正是上古时期遗留的水下遗迹。”
“十万年前的洪荒时代，有山神与水神在此决战，最后都死在这里。”
“这柳枝能保你平安，你下去寻几件洪荒真品上来。”
听船夫这样说，冷天星便接过柳枝，灵力往其中猛力一催。
柳枝舒展开来，引动水中伸出一只巨手，轻轻托住冷天星，缓缓缩回去。
“到你了，”船夫望向顾青山，“你又是来摘什么榜的？”
顾青山抱拳一礼，道：“在下摘剑榜。”
“剑榜……能刺出刚才那一剑，我就不必再考验了，可以直接送你过去。”
船夫一手按住顾青山的肩膀，另一只手飞快的捏了个诀。
两人直接从小船上消失。
……
百花宫。
船夫和顾青山现出身形。
顾青山看着四周熟悉的景象，微微有些感叹。
在这一条时间线上，自己从未抵达过百花宗的地界。
——前世自己比别人晚了很久才加入“诸界末日在线·魔王序列”，抵达修行世界。
.asxs.太低，连最基础的剑诀都难以弄到，修行等级低下，根本没有机会来百花宗摘榜。
他忽然一静。
——魔王序列！
在这一条时间线上，魔王序列什么时候会降临？
正想着，只见前方那座巨大的绿玉屏风后面，转出来一名宫妆打扮的女子。
宫女抱着长长画卷走来，朝船夫行了一礼。
“这是今天要摘剑榜的人？”宫女问道。
“是的。”船夫道。
“今天只有一个？”宫女继续问道。
“那些人剑意不正，放进宫来什么也干不了，只会污了这里的灵气。”船夫道。
“行了，人我应带来了，你们看着办吧。”船夫说完，直接消失不见。
那名宫女似乎见惯了这一幕，转向顾青山道：“你可是来摘剑榜的？”
“正是。”顾青山回过神，行礼道。
宫女点上一柱香，将手中画卷递给顾青山：“你且进去，若是能在一柱香的时间内过关，就有资格摘剑榜。”
顾青山默默接过画卷，灵力灌注其中。
啪。
画卷掉落在地上，而顾青山已不见踪迹。
宫女拾起画卷，将其放在一张红木桌上，口中轻声喃喃道：“我倒要看看，地剑亲自选的剑主究竟有什么不一般。”
画卷之中。
顾青山对面站着一名书生。
书生斯斯文文的，极有礼貌的冲顾青山作了个揖，道：“我这套剑法乃是家族传下来的，一般修士连招架都招架不住，但我感觉还是有些缺点，你且看看，帮忙找一下问题。”
顾青山心头微松，随手取出地剑。
“怎么样？这一路走来，跟你以前发生的那些事可还相同？”地剑悄然问道。
“前面很多地方都改变了，反倒在这里，依然遇见了这个书生。”顾青山回应道。
“这样啊，你要不要隐藏实力？毕竟你在剑道上的造诣太高了，万一做得太过，让事情改变太多，会不会又出新的问题啊。”地剑问。
“你在担心什么？”顾青山反问。
“担心你无法拜入百花宗——你可记得，想去找天剑，唯有灵儿才有荒云天宫的传送阵。”地剑道。
“……也是，必须入百花宫。”顾青山同意道。
他思忖了一息。
——要隐藏实力，让一切按原本的样子重来一遍吗？
不……
现在情况已经不同。
自己手握地剑，还被冠上一个“三世童子”的说法，已经跟另一条时间线彻底不同。
任何时候，谢道灵的眼光都是世间第一高的。
如果还默守陈规，导致没被师尊看入眼，以至于无法拜入百花宗——
那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顾青山心中做了决定，抱拳回礼道：“请。”
“放心，我会把灵力压缩在炼气七层，方便你出手。”书生道。
“多谢。”顾青山道。
书生笑了笑，取出一柄剑。
他将长剑拔出来，整个人气质顿时变了。
疯狂的嘶吼从书生口中传出。
“杀杀杀杀杀！天地万物，无不可杀！”
长剑骤然而动，书生的身影淹没在倾泻的剑气之中，扑向顾青山。
顾青山握着地剑，朝前轻轻一递。
当！
书生倒退几步，惊奇的看看自己手上。
——他的剑被击飞了。
顾青山道：“太乱。”
“什么太乱？”书生问。
“你的剑招太乱，最好重新练基本剑诀，不要想七想八。”顾青山道。
书生怔住。
顾青山神情淡淡的道：“剑术，最重要的是能破掉对方的防御，一击杀敌，而不是什么‘天地万物，无不可杀’——那都是扯淡。”
书生拾起长剑，不服气的道：“我倒想再试试。”
“来。”顾青山道。
书生身形一展，人与剑瞬间化作缭乱模糊的剑影，根本无法看清分毫。
顾青山摇摇头，挺剑一戳。
当！
一柄剑飞出去。
书生站在原地，颇有些迷惘之色。
“你的剑就像你的念头，太多太杂，其实只要一个念头就够了。”顾青山道。
“什么？”
“杀敌。”
“……就这么简单？”
顾青山不说话，示意他低头。
书生慢慢低头，却见自己心口位置多了一抹剑痕。
“原来如此，我总是追求繁复和快，看来是走错了路。”
他身形渐渐变淡，消失不见。
画卷外，那宫女忍不住微微点头。
“心性唯纯，剑意至简，我现在倒是有些相信，他是三世的童子了……”
她看了看那柱香，才燃去了一丁点。
画卷中，书生点点头，身影渐渐淡去。
顾青山等了数息。
又一名修士出现在顾青山眼前。
这是一名和尚。
他手持一柄长剑，目露迷茫。
“我的问题，是问剑心。”和尚呆呆的望着手中长剑，说道。
“问。”顾青山道。
“以剑斩杀众生，众生虽入轮回，却无法消除妄念和执念，反倒是未来因果之因。”
“若是如此，何必不杀众生，何必不用剑？”
“请问施主，用剑之人究竟如何自处？”和尚问道。
又是这个问题！
顾青山露出笑意。
这个问题，若是被绕进去，是会摧毁道心的。
两人和和气气的站着论道，其实比在妖魔群中杀个七进七出更为凶险。
若是被问的动摇了，道心也会随之破碎。
修道之人，连道心都被破了，修行上就会迟滞下来，再也难以寸进。
和尚顿了顿，面带得色道：“数十年来，我收集了天下剑意，最后得出两个答案。”
“请讲。”顾青山简单说道。
和尚一摆手道：“这都是近万年来，剑修所推崇的说法，第一种说法是，任他如何，我自一剑斩之，直到斩出一方天地，重新教化万物生灵，皆听我意。”
“第二种说法是，修行如逆水行舟，剑术也是如此，谁若阻我剑道，便是我生死仇敌，就算是老天，也斩给你看。”
和尚一礼，道：“如此两道，乃剑修真意，施主如何说？还请施主说法。”
顾青山笑笑，说道：“首先，近万年来大家所推崇的说法，也只是说法而已；其次，所谓剑修真意——”
他施施然朝和尚走去。
“我手上这柄剑乃圣人佩剑，触之则死，和尚小心了。”
长剑出，剑气成丝，瞬间朝和尚身上缠去。
和尚脸色一变，喝道：“我跟你论道，你为何出手？”
他刚挡了几下，却见所有剑气骤然凝成一轮月色。
——这是秘剑！
和尚手脚大乱，不得不全力抵挡。
霎时间，月光如轻烟似薄雾，任凭和尚剑出如风也无法抵挡分毫。
和尚突然僵住。
不知何时，那柄剑已架在他脖子上。
顾青山看着他，问道：“和尚，现在我的剑只需轻轻一动，便可切下你的头颅，至于你的说法，在我的剑面前又有什么用？”
和尚脸色复杂，开口道：“但道理不对。”
“道理随便你们去讲，我只负责杀你们——你们死都死了，想必以后不会再来找我讲理。”顾青山道。
“理不辨不清，施主你就算杀了我，终究还是说不清何为剑心。”和尚道。
“我早已告诉你了。”顾青山道。
“什么？”
“剑就是道理。”
和尚怔住，又道：“那天下苍生——”
“你杀苍生是你的事，不要怪你的剑。”
“那教化万物众生——”
“你就一个使剑的，能教人生孩子还是能教人娶媳妇？我从来都没这种迷一样的自信。”
“那阻我剑道之人——”
“你想杀谁就杀，别找些什么剑心来当借口，虚伪。”
和尚一时说不出话来。
画卷外，宫女忽然抿起嘴角。
“这个地剑选中的少女倒有几分不一般的气度，看来确实是剑修种子。”
她伸手取出一张雾气蒙蒙的传讯符。
“这句‘虚伪’骂的极好，老秃驴你拿话堵我，我现在堵回去，看你怎么接。”
宫女说着，手上灵力一催，传讯符顿时化作火光，往天际飞去。
宫女眼波流转，自言自语道：“这小子好像是在妖魔丛中杀出来的，但具体怎么回事，还得等他成功摘了榜再看。”
她随手捏了个法诀，顾青山顿时从画卷中跳了出来。
“这就通过了？”顾青山问道。
宫女道：“通过了。”
“也罢，那和尚还想拿剑说事，我怕再说下去一剑收了他，那就不太好看了。”顾青山自然而然的说道。
宫女顿时心情大好，笑道：“对，修行路上哪有那么多说教，一剑斩了其实更妙——本来我还准备了几关考验，但现在我决定，立刻就放你去试一试剑榜。”
顾青山喜道：“多谢！”
地剑忽而在他心间哼了一声，说：“我刚才还担心你没法再入百花宫——啧，我可真是瞎操心。”
“怎么了？”顾青山奇道。
“你们这对师徒一个比一个脾气大，简直是臭味相投，怎么可能不凑在一起。”地剑道。
第二十六章 剑阵的秘密
“所谓剑榜……便是此物。”
宫女笑着走到绿玉屏风前，用手贴在上面，继续说道：“这道屏风里，藏着一座洪荒剑阵。”
“洪荒剑阵。”顾青山重复了一遍，神情不变。
宫女继续说道：“让仙尊疑惑的是，这座剑阵虽然被她收服了，但一直找不到真正的剑灵。”
“你的任务就是进入剑阵，寻找到剑灵。”
顾青山望向绿玉屏风。
——整件屏风都是一个骗局。
玄元天尊靠着这件东西，从百花仙子手中换取了不少上好的百花玉酿。
被发现之后，他又赶紧道歉，许下一些真正的好东西来平息谢道灵的怒火。
——这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
赶紧戳穿屏风里的骗局，然后随谢道灵一起去前线救公孙智和宁月婵，才是正事。
一念及此，顾青山抱拳道：“还请让我一试。”
“好。”
宫女微微点头，手上起了个法诀，对着绿玉屏风一指。
绿玉屏风顿时一震。
一道道异象接连显现，散发出古老而沧桑的气息。
宫女手上法诀再一动，屏风上顿时冒出一道七彩灵光，将顾青山罩住。
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
“小辈，燃香之后，方可入门。”
顾青山点了香，行了礼，一步踏入屏风。
他刚消失，宫女顿时一改之前的轻松写意，面色肃穆的凝视着绿玉屏风。
“十年了，还是摸不出窍门，希望这少年能给我点灵感。”宫女轻声喃喃道。
却说顾青山眼前一花，发现自己从半空滚落在一座大殿之中。
他站起身，打量四周。
没错。
还是记忆中的那座上古建筑。
大殿两侧，陈列着两排人物雕塑，分别是神态姿势各异的上古修士。
十名上古修士各个不同，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有着一柄长剑。
“上古剑修。”顾青山喃喃道。
——这是一群骗人的家伙。
他朝前望去，只见大殿的正前方，供奉着一位神灵。
这是一位金甲神人，左手托着一座山峰，右手握着一柄奇怪的长剑，神色庄严肃穆。
神人的背后则是一面五人高的墙壁，上面用浓墨重彩刻画出一幅幅壁画，全是古代修士们与怪物搏杀的场景。
顾青山注视着这一切，神情有些恍惚。
好像……
有什么地方跟记忆中对不上……
究竟是哪里？
他心中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觉，信步走到第一座雕像前。
顾青山行一礼，恭敬问道：“敢问前辈是如何牺牲的？”
雕像轻轻转动，朝他望来。
这是一名国字脸的中年修士，穿着一身白霜色的长袍，手中长剑亦是寒气逼人。
他看着顾青山，平静道：“当年……在那之后……有些事突然改变了。”
说完便恢复了原本的姿势，不再动弹分毫。
顾青山再次拱手道：“当年，有什么事改变了？”
雕像再次轻轻转动，朝他望来。
只见那中年男子开口说道：“当年……在那之后……有些事突然改变了。”
说完深深的看了顾青山一眼，又恢复了原本姿势。
顾青山怔住。
“前辈——可否细说一二？”他追问道。
雕像又活了。
雕像盯着顾青山，语气急促的道：“当年！当年！……那之后……有些事突然改变了！！！”
话音落下，雕像再次恢复了原本姿势。
顾青山陷入沉默。
这雕像，与时间闭环另一面的那座雕像一模一样。
雕像应该没有问题。
那是什么改变了？
自己。
在主时间线上，真正改变的，是自己。
难道……
当初这些剑修雕像是故意扮演一群骗子，其实是在掩盖着什么。
而这一次他们见到自己，便放弃了这种掩饰？
——他们想说什么？
顾青山迈开步子朝前走出一段距离，停在第二座雕像前。
这座雕像雕的是一名俊秀青年，顾青山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已经活了过来，迫不及待的道：
“不周山断之后，主世界开始面临一场巨大的浩劫。”
说完，他便再次陷入沉寂。
“敢问道友，究竟是何浩劫？”顾青山连忙问道。
俊秀青年再次活过来，冲着他说道：“不周山断之后，主世界开始面临一场巨大的浩劫。”
他仿佛想说出些什么惊人的秘密，但无论如何也无法多说一个字。
痛苦的神情从他脸上一闪而过，紧接着，他整个人再次陷入沉寂。
顾青山呆立数息。
主世界……开始面临……浩劫。
——主世界。
谁会用这样的称谓？
顾青山猛然回头望了一圈，只见大殿两侧陈列着两排人物雕塑，分别是神态姿势各异的上古修士。
十名上古修士各个不同，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有着一柄长剑。
剑修。
剑修们。
他们原本化为英灵，守护着那个主世界——
洪荒纪元！
但自己一举碎裂不周山后，洪荒六分，化作无数世界碎片散落虚空。
剑灵们呢？
他们又在做什么？
顾青山走到第三座雕像前。
雕像顿时活了——
这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单手持剑，状若疯癫的叫道：“就像种庄稼一样！”
顾青山冲他拱拱手，走到下一座剑修雕像前。
那剑修顿时活了，连忙说道：“它们学会了那个人的法子！”
顾青山再次抱拳，走向下一座雕像。
他一路走过每一座雕像，终于听完整了剑修们想说的话。
“取代……甚至可以说是改变……”
“它们篡夺了混沌的力量，并在某个时刻切入——”
“众法则敌视它们，但并不敌视混沌，”
“降临……序列……降临了。”
“一切变成了两条线。”
“它们想用那个人的法子来对付那个人！”
顾青山重新在大殿中央站定。
众剑修雕像彻底陷入沉寂，但冥冥之中，顾青山却能感受到他们在看自己。
“各位，我大致明白了。”顾青山道。
一阵寂静。
——哗啦啦！
十座剑修雕像顿时碎裂一地。
虚幻的光影凝聚成人形，纷纷冲他点头致意，然后隐没于虚空之中，迅速消失不见。
忽然，一道女声响起：
“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道身影轻轻落下。
却是那宫女。
谢道灵。
“您怎么也进来了？”顾青山问道。
“我每次问他们，他们也是说这番话，但从来没碎过——但刚才我注意到它们的灵都已回归相位世界去了，这是为何？”宫女紧紧盯着他道。
顾青山道：“因为他们觉得我已经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不必再呆在这里，便走了。”
“你明白了？”宫女疑惑道。
“——他们觉得我明白了，这才放心离开的，所以我应该确实是明白了。”顾青山道。
“这些剑修之灵究竟想说什么？”宫女问。
“有什么东西正在改变历史——从不周山断的那一刻开始，但这种改变是绝对不被允许的，所以它们借用了名为‘混沌’的力量，避开所有惩罚，然后像种庄稼一样，在历史中埋下了种子。”顾青山道。
宫女想了一会儿，又问：“一切变成了两条线——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青山陷入沉默。
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我也不太懂，毕竟我才活了十几年，如今勉强抵达炼气六七层的境界，在修行界，很多事情我听都没听过，也没见过，所以不敢乱说。”
“但说无妨。”宫女道。
“那我说一下我的猜测。”
“说吧。”
“我根本无法理解，有人竟然能改变过去，这难道不会让世界乱套吗？”顾青山摊手道。
宫女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么，假如不去动原本的历史，而是在某个时刻放一条平行的线，将其覆盖住，又会怎样呢？”顾青山道。
宫女呆了呆。
顾青山摇头道：“我年纪小，见识浅薄，这种事只要多想想头都要炸了，所以只能想出这么多。”
“……这个秘密……实在太大了，但我们依然无法知道它的全貌。”宫女轻声喃喃道。
顾青山想起什么，忽然望向前方。
大殿的正前方供奉着一位神灵。
这是一位金甲神人，左手托着一座山峰，右手握着一柄奇怪的长剑，神色庄严肃穆。
神人的背后则是一面五人高的墙壁，上面用浓墨重彩刻画出一幅幅壁画，全是古代修士们与怪物搏杀的场景。
顾青山望向神人手中的山峰。
“不周……”
他心中念叨着。
宫女察觉到他神情的异样，问道：“你在看什么？”
顾青山回过神，答道：“我在想——这座洪荒剑阵之中，其实真正重要的应该是那位被供奉的神灵。”
“它应该能告诉我们一些什么。”
宫女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那被供奉的神人。
第二十七章 相见
大殿内。
十座剑修雕像已经消失。
唯有那座金甲神人雕像高立于供奉台上，一言不发的注视着两人。
“此阵……颇有些诡异，从现在开始，我将在一旁护持，以免你受到不可预料的伤害。”宫女道。
“多谢。”顾青山道。
他一步步走到金甲神像的供奉台前，拱手道：“阁下是何神灵？为何供奉于此？”
金甲神像缓缓低头，望向下方的顾青山，开口道：“你可知道此剑为何物？”
他举起手中那柄剑。
顾青山细细看了一回，摇头道：“我从未见过此剑。”
“会不会是你忘了？”金甲神像问。
“任何剑器，只要我见过，就必定记得。”顾青山道。
“你可敢持此剑？”金甲神像又问。
“有何不敢？但此地乃圣人所有之物，我又如何能越厨代庖，取走你手中长剑？”顾青山道。
宫女徐徐上前，伸手道：“请赐剑。”
金甲神像道：“你不是剑修。”
“只赠剑修？”宫女问。
“对。”金甲神像望向顾青山。
宫女奇道：“他才炼气期，修行的道路尚未确定，你如何笃定他是剑修？”
“他就是剑修。”金甲神像道。
宫女一阵无语，又记起地剑认主之事，心中这才有几分释然。
“还是你来吧，圣人不会怪罪，放心。”她冲着顾青山道。
顾青山便朝神像拱手道：“请赐剑。”
金甲神像身形微动，将手松开，喝道：“接剑！”
长剑划过虚空，轻轻落在顾青山手中。
下一瞬。
金甲神像低吟道：“我等众修，在此等待无数岁月，只为揭示此事，尔等万万要小心，慎之慎之，踏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绝无回头路可走！”
轰——
他整个人散做阵阵光华，瞬间消失不见。
宫女眯眼望着这一幕，轻声道：
“又是灵……不过比之前几位灵都要强大，已经去了相位世界……”
顾青山忍不住道：“敢问阁下，相位世界又是怎么回事？”
宫女看他一眼，摇头道：“待你到了金丹境，差不多才够接触这方面的术法，现在你只用知道它是一种特殊的世界。”
顾青山心中一震。
金丹境！
这完全不对，在这个时刻上，修行世界根本没接触过什么相位世界。
这个世界最高的修行等级便是封圣。
在封圣之上，尚有神照、千劫、太虚、玄灵、乱星、归元、明神、见空、九十游寻、八百空轮、三千世界、四柱圣境、夜摩天、自在天王、须弥山主，然后是莫测境。
自己还是到了莫测境，才懂得世界之说。
为什么谢道灵说金丹便可接触相位世界？
这个时候，她又怎么可能直接说出相位世界之事？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顾青山按捺住心中的惊涛骇浪，不动声色的低下头，注视手中长剑。
两行萤火小字飞快跳出来：
“你获得了特殊灵技：万剑镇魔索。”
“此灵技已与你的灵魂产生联系，除你之外，任何人都无法再使用它。”
“激发它只需你心念转动即可。”
“说明：这是灵界众剑修全力释放的灵技，在久远劫前，他们来到你身边，愿与你并肩战斗。”
“如今，他们以这种方式做到了这件事。”
顾青山心潮起伏，轻轻摩挲着长剑。
这柄剑，就是一项灵技。
灵技之强，几乎可以跨越境界，是整个世界体系的力量具现。
比如控制类灵技，歌舞表演者。
比如召唤类灵技，万界俯视者。
——还有攻击类的界灵之降。
而这一道万剑镇魔索，乃是封印类的灵技。
这些灵技，威力无穷。
顾青山握住长剑，喝道：“开！”
长剑上顿时散落出无数符文，凭空连接成一道道铁索，径直飞向供奉台后的壁画。
锵锵锵锵锵！
铁索扎入墙壁之中，仿佛卡住了什么东西。
宫女和顾青山都是神色一动。
壁画的后面有东西！
顾青山握紧长剑，用力朝回一拉——
轰隆隆！
整面墙壁破开。
一座完全由剑器组成的囚笼出现在两人面前。
只见囚笼中，蜷缩着一具干瘪的尸体。
一根根长剑穿过尸体，将它死死钉在囚笼中，一动也不能动弹。
——看上去，这尸体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修行者。
“这是什么？”顾青山呢喃道。
尸体听见人声，忽然动了动，抬起头望向顾青山和宫女。
“是……修行者！”
尸体的眼睛亮了起来，高声喝道：“快！快救我出去，只要你们救我，我就一定教会你们天下无双的术法，让你们成为举世最强的存在！”
“你是谁？”顾青山问。
“我乃洪荒圣人，在无数年前的一场天地大劫之中身受重伤，一时不察，被宵小所趁，才落得如此境地——快救我！我必有重报！”尸体吼道。
顾青山没动。
宫女盯着那尸体，神情渐渐变得严肃。
“洪荒圣人……原来如此，那些剑修的灵们，是想让我们看一看你这样的邪物。”宫女喃喃道。
“大胆！吾乃堂堂洪荒至圣，天下最强的数人之一，你竟敢称我做邪物！”尸体喝道。
宫女神情冰冷，哂道：“你身上全是邪门的味道，哪有一丝修行者的气息？况且——终于看到一个活的了。”
“你什么意思？”尸体沉声道。
“你只是一具尸体，根本不是这具身躯原本的主人，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宫女摇摇头，朝顾青山道：“放开它。”
顾青山迟疑道：“它好像很凶猛。”
“没事。”
“……好。”
顾青山想着就算解开了封印，自己也可以随时再动用万剑镇魔索，便硬着头皮解开了封印。
只见密密麻麻的长剑全部消失，那尸体踉跄着倒在地上。
尸体爬起来，狂笑道：“哈哈哈，我终于——”
话音未落，宫女撑开袖子一卷。
尸体顿时从原地消失。
宫女这才转头望向顾青山，温和道：“你很不错，彻底解开了此地的秘密，想必圣人知道后，也会觉得欣喜。”
顾青山迟疑道：“刚才那家伙挺厉害的，不会出问题吧。”
“不会，它只是尸体，不是当年的洪荒圣人。”宫女道。
她想了想，又解释道：“尸体没什么厉害的，但在我们手上，可以逆向推出尸体生前的许多信息，这都是极其有价值的情报，千金不换。”
顾青山终于放下心来。
谢道灵做事一向很稳，绝不会狂妄自大。
既然她说没问题，那就一定没问题。
——可是，她只有封圣境修为，要如何对付这个洪荒圣人的尸体呢？
宫女望着他，轻叹道：“从未想过，一名炼气期的少年，能得到上古剑修们的青睐——对了，你来求见圣人，究竟何事？”
顾青山按下心头疑惑，拱手道：“前线之事，公孙智与宁月婵尚在妖魔包围之中，我受两人之托，一路潜行而来，有要事禀报圣人，还请让在下去见圣人一面。”
“你已是摘了剑榜的人，自然应该去见她了。”宫女道。
她随手捏了个诀。
四周所有景象瞬间消失。
一阵天旋地转，顾青山双脚落在实地上。
只见自己与宫女依然站在那一面巨大的绿玉屏风前。
“来，随我去见仙尊。”
“好的。”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长长回廊，越过层层宫殿，到了百花宫的正殿。
“通报一声，今天剑榜被人摘了，看仙尊怎么说。”宫女道。
“是。”
两名宫女听了，分出一人快步进入大殿，不一会儿，快步走了出来。
“仙尊现在正好有时间，宣摘榜人觐见。”
宫女望向顾青山，伸手虚引道：“去见仙尊吧。”
“那我这就去了。”顾青山抱抱拳，说道。
宫女微微一笑，道：“我要提醒你，仙尊面前可不能有一句假话，有什么说什么，不然后果自负。”
“多谢指教。”顾青山道。
宫女微微点头，侧过身，让他通行。
顾青山一步步走上台阶，徐徐而行，很快进入大殿。
百花殿一如既往，还是那般阴凉空旷。
微风带着暗香而来。
——就像当年。
顾青山环顾四周。
任何人来到这座宫殿，无不是小心翼翼，生怕失礼。
可他们又怎么知道——
这里不过是百花宗弟子们吃早饭的地方。
顾青山暂时抛开回忆，循着清淡的香气望向大殿深处。
只见一座高台上，用仙玉雕琢着千百朵姿态各异的花草。
在这些花草的中央，一朵巨大的花朵怒放盛开，显露出花蕊中的宝座。
万花宝座。
宝座之上，端坐着一名女子，身穿翠绿色霓裳羽衣，脸上罩着一层薄纱。
“是你摘了剑榜？”
女子开口问道，声如百鸟脆鸣。
第二十八章 面谈
宝座之上，端坐着一名女子，身穿翠绿色霓裳羽衣，脸上罩着一层薄纱。
“是你摘了剑榜？”百花仙子问。
“是在下。”顾青山抱拳行礼。
“听说你来此摘榜，是为前线之事？”百花仙子又问。
“正是，前线事急，还请圣人出手相救。”顾青山急声道。
“……你可有腰牌在身？”
“有！”
“你的腰牌可在？”百花仙子问。
“取出来。”百花仙子道。
“是。”
顾青山将挂在腰上的青铜腰牌解下，摊在手上。
百花仙子手一招，那青铜腰牌飞过大殿，轻轻漂浮在她面前，冒出丝丝缕缕的灵光。
一行字凌空出现。
“前锋营，顾青山。”
腰牌没错，且跟面前的少年产生了天然的联系。
百花仙子神色稍稍认真了一些，问道：“前线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且说来。”
顾青山便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百花仙子默默听完，伸手捏了个诀，放出术法打在青铜腰牌上。
——神技，虚空寻灵！
吽！
虚空传来宏大的动静。
一道灵光砸在虚空，撞出一个两人高的黑洞。
一幅幅人物的虚影从黑洞中显现。
那是过去的时间中，青铜腰牌上沾染的所有生灵气息。
死人坑里……军营中……神武世界……最近发生的所有事一一闪现在谢道灵面前。
她点点头，沉吟道：“不错，你没说假话。”
“还请圣人搭救公孙将军和宁圣女。”顾青山抱拳道。
百花仙子没说话，只是伸出白玉雕琢般的青葱手指，飞快的掐算。
须臾，她神色缓下来，说：“我刚算了一卦，一刻钟之内，他们不会陨落。”
“万一有变数呢？”顾青山道。
“你在担心什么？”百花仙子看着他，反问道。
“——刚才在那洪荒剑阵之中，剑修们说有什么东西要侵袭我们的世界，我担心会有意外发生。”顾青山道。
百花仙子一挥手，道：“不急，他们不会死，就是死了，我也从轮回拉他们回来。”
又是这句话！
不过这一次，顾青山倒是彻底相信她了。
——可是，若深究下去，为何在这条时间线上，当末日席卷了一切之后，百花仙子为何会独自前往黄泉，从此不再理会人间事？
顾青山陷入沉思。
只听百花仙子继续说道：“既然是摘榜，一切要按本圣的规矩来。”
她拍拍手掌，便有两名宫女悄无声息出现。
“圣人，这是？”顾青山问。
只听百花仙子道：“虽然你摘的是剑榜，但在绿玉屏风之中，你从头到尾都没有用剑，这一点不合我的规矩。”
“不用剑而摘剑榜，若是所有人都如此行事，我的百花榜岂不是被你们弄的鸡飞狗跳？”
“因此，我不能算你是彻底完成了剑榜。”
“这是我的两名剑侍，我让她们将修为压制到炼气七层，你们交一次手。”
“一刻钟之内，你若胜不了她们，本圣便认定你摘榜失败。”
顾青山心中叹了口气。
——果然又是这样，自己要跟她的两个分身交手，以便于她进一步了解自己。
正想着，却见百花仙子微一犹豫，又说道：“你刚才问了相位世界之事，也罢，等下便让你见识如何才是相位世界，如果你依然能取胜……本圣就许你一件事。”
顾青山一怔。
这句话所蕴含的信息太过丰富，他才刚反应过来，便听百花仙子拍拍手道：“开始！”
话音落下。
两名宫女默默走上来，行了一礼，缓缓拔出长剑。
虚空之中，突然跳出来一行萤火小字：
“注意！”
“一个相位世界即将与主世界重合。”
顾青山心神剧震。
什么？
在如此低境界的战斗之中，竟然就能召唤相位世界了？
下一瞬。
整个百花殿呼啸而去，世界化为空白。
一整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出现。
顾青山往向四周，只见自己站在沉沉的黑铁牢笼上。
脚下是一根根粗壮如臂的黑铁栏栅，上面刻印着细细密密的符文，而在牢笼之内，困着数不清的妖魔鬼怪，不时发出凄厉尖锐的嘶鸣。
在自己对面不远处，两名宫女持剑而立。
相位世界。
真的是相位世界！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这个时候，修行世界就存在相位世界这样的术法？
一名宫女道：“圣人佩剑太厉害，上阵杀敌可用，然则此处只为考验你的剑术，所以你的剑器由我们提供。”
另一名宫女招招手。
四柄长剑落下来，整整齐齐的悬浮于顾青山面前。
第一柄剑充满了无尽锋利的杀意。
第二柄剑通体火红，就像是在燃烧一样。
第三柄剑漆黑无光，轻盈无声。
第四柄剑舞动间发出勾魂夺魄之音，乱人心神。
——正是另一个时间线上，顾青山曾要挑选的那些剑。
只不过地剑已经认主，所以不再其列。
顾青山径直走到最左边，将那柄长剑抽出来。
锵的一声，剑气冲霄。
这柄剑单单是握在手中，就能感应到剑身上汹涌的杀意。
顾青山叹口气，将长剑收入剑鞘，拿在手中。
“为什么不挑，直接选了这一把？”一名宫女饶有兴致的问。
“借来一用，此剑已足矣。”顾青山道。
两名宫女微微有些意外。
“此剑杀意沸涌，极易乱人心神……难道你没看出这一点？”另一名宫女问。
“诚然，此剑极凶，”顾青山说着，“我尚未起心，它已有杀意，到底是我用它，还是它用我？指不定哪天会被它奴役，成为杀人机器，因此不应用它。”
两名宫女点头，等着他后面的话。
顾青山将长剑缓缓抽出来，轻声道：“但如今在我手中，它纵有千般杀意，万般恶念，也只能为我所用。”
“你不怕它引你入魔？”一名宫女问。
“万流归海，魔也只是途中一支流，如何引得动我？”顾青山道。
“善。”宫女道。
两女不再说话，抽出长剑。
只见两道寒光骤然暴起，一长一短，一快一慢，互相弥补了对方的破绽，招招相连，顷刻间，攻到了顾青山面前。
这样的配合，这样的剑术，没有任何花哨，更不讲道义和风度，所有的一切只为取敌性命，朴素到了极致。
看她们的默契程度，说是一个人使出来的两套剑诀，也不为过。
剑光扑面而来。
顾青山手持长剑，心中默想。
要不要表现的更出色一些？
不……
这样已经足够了，过犹不及。
他出剑。
当——当！
重叠的两道兵器交击声响起。
两名剑侍倒退几步，脸上露出惊奇之色。
“风斩？”
“不，开山。”
她们犹疑着，不能确定。
顾青山追了上来，手中长剑似慢实快，连斩五记。
两名剑侍连连招架，又退出去七八步。
“这是疾风连斩！”
“不对，是开山剑锤！”
两人一同开口道。
她们默运剑诀，勉力出手，然而默契已经没有了。
剑光扑面而来，两人正欲举剑，忽觉手中一震，长剑击飞出去，远远落在黑色囚笼的另一端。
“剑意交替，变化自如。”
一名宫女笑道：“我们输的不冤，这是糅合了风斩真意和开山真意的剑招，只有彻底玩透这两套剑诀的人，才有能力做到。”
下一瞬。
整个世界连同宫女一起消失不见。
顾青山又回到了百花殿。
百花仙子看着他，沉吟道：“你能被地剑选为主人，其实跟我便算得上是天大的缘分，又能为救同袍，远赴千里，完成种种挑战，最终来到我的面前……”
她犹豫了数息，说道：“现在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我想要问你。”百花仙子道。
顾青山道：“请仙尊垂问。”
百花仙子上下打量着顾青山，不动声色问道：“你家中还有何人？为何从军？”
百花仙子口中说着，私底下，手在长袖中捏了个诀。
任何谎言，都瞒不过她。
顾青山一怔，立刻反应过来，这一次见面已经到了最后的决定时刻。
他想了想，抱拳道：“禀圣人，在下年幼时父母意外离去，孤身挣扎生存长大，如今妖魔乱世，我想让自己尽快变得强大，然后想办法让所有人都好好活下去。”
“如此说来，你还是个孤儿，”百花仙子故意问道，“本圣有些好奇，一个人挣扎求生，是什么感觉？”
顾青山道：“我曾经感受过孤独，它有好有坏……”
他忽然住了口。
诚然，按照上一次的说法，也许还是一样能打动谢道灵。
因为从上古时代开始，她也是孤身一人。
她是孤儿。
但是——
真的要说出过去的话么？
一切……都已经不同了，难道自己还要说那种话？
顾青山微微摇头，开口道：“在长久的孤独之后，我曾遇到了很多人，他们是我的志同道合之辈，是我的眷属，是愿意守护众生的人，是心中有热望的强者。”
“从那以后，就算我一个人在战场上搏命求生，我也时刻知道，我并非独自一人。”
“并非一人？”百花仙子重复道。
顾青山平静说道：“是的，我所守护的那些人，不管他们身在何处，又或正经历着什么，我都能清晰的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他们的心与我同在，与我同归。”
“而我的剑是为守护他们而存在——当我心中有剑，我便再也不曾感到孤独。”
大殿内，他的声音不断回荡，直到归于寂静。
百花仙子眼眸微闭，似乎在思考什么。
数十息后。
她忽然睁开眼，微笑说道：“顾青山，你可愿入我百花宗？”
第二十九章 新的名号！
“在下当然愿意加入百花宗。”
顾青山肃然道。
再次回到主时间线上，如果说有什么事是让他忐忑不定的，其中必然有加入百花宗这件事。
此刻，谢道灵亲自出声询问，就代表一切尘埃落定。
顾青山心中的石头终于可以落地。
“很好。”
百花仙子面上笼着轻纱，但言语间的欣然，连顾青山都能感觉到。
“宁月婵给了你一张弓？”她突然问道。
顾青山只好答道：“是的。”
百花仙子发出莫名的轻笑，眼含深意道：
“也好，作为本圣的徒弟，配她自然是配得上。”
“……”顾青山无言以对。
上一次，是因为自己用弓射黑鱼，被她看出端倪。
而这一次她用腰牌还原了过去的事，自然看到了宁月婵赠弓的一幕。
“对了，你可是剑修，她没揍你？”
“……我救了她的命，她好像还不知道我是剑修。”
“哈哈哈，原来如此，妙！”
百花仙子轻笑着，整个人展现出完全不同的一面。
“你是我的第四个徒弟，我得想想，给你起个什么名号。”
顾青山小声道：“圣——不，师父，公孙智和宁月婵还等着你搭救。”
百花仙子却自顾自说道：“为师一时忘了这件事，也是该救他们了——但四人之中，你是最小的男修，到底叫什么好听呢？”
少顷。
谢道灵开口道：“你的名号很重要，既然你是剑修种子，更是我第四个徒弟，我看你的名号不如就叫——”
她停了一下，说道：“三世童子？”
顾青山有些无语。
师尊还是这么……
恩，有一种独特的恶趣味。
顾青山拱拱手，恭敬道：“师尊，这个名号似乎跟剑修种子和您的第四个徒弟没有任何关联。”
“也对，”谢道灵神情微微认真了几分，继续思索道：“那么我决定了，你的初始名号就叫侍剑童子。”
侍剑童子？
这名号……
以前可没有这一出啊。
顾青山心中正感到奇怪，却听谢道灵解释道：“你才十几岁的年纪，却在大青石前被神剑当众认主，此事已经瞒不住，很快就会传开，必定让无数修行者眼红。”
“为师赐你名号‘侍剑童子’，是让天下人知晓你手中神剑的主人依然是为师，而你是奉我之命，为我保管此剑。”
“这样一来，众修行者便不会再眼红你，也不敢对你动任何歪心思。”
话音落下。
只见一行行萤火小字飞快浮现在顾青山眼前：
“你得到了世界认可的名号：侍剑童子。”
“这是天下三圣之一，百花仙子谢道灵亲口所封的名号，即将在修行界之中广为流传。”
“装备名号：侍剑童子，你将获得以下名号技。”
“狐假虎威（被动）。”
“说明：当你装备此名号的时候，自动获得‘高等亲和’，任何修行者都要给你几分面子。”
“这是看在圣人的份上。”
顾青山：“……”
很——好——
自己归来之后，这么快就获得了名号。
还可以狐假虎威。
“师尊……为什么我是童子，我都十几岁了。”顾青山认真道。
“你本来就是童子身么。”谢道灵满不在意的道。
顾青山一顿，坚持道：“可是我很快就会变得更强，童子的称谓实在是——”
谢道灵打断他道：“如果你能很快提升修为，达到我的要求，到时候我自然给你一个新的称号。”
“是什么？”顾青山问。
“抱剑童子。”
“……这还不如侍剑童子呢，师尊。”
“好像也是，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对了，师尊，快救救宁月婵和公孙智！”
“算算时间，也该救他们了——”
谢道灵伸手一抹，四周光影涌动，化作一面巨大的镜子。
只见镜子里的景象不住移动，很快便来到了顾青山原本所呆的那一处军营。
只见军营中，法阵的灵光缭绕不断。
公孙智正取出几块新的灵石，飞快的镶嵌在营地中央的那座法阵上。
——太上感应临斗诛邪大阵。
宁月婵则在军营外与妖魔拼杀，数息之后方才飞回营地之中。
“好了吗？”她喘着气道。
“好了！”公孙智拍拍手道。
但见法阵上涌起一道道灵光，汇聚成密密麻麻的符文。
军营外，众妖魔一见这些符文，顿时发疯了一般的朝后退去。
唯有无面巨人隆隆而来，挡在众妖魔前面，准备抵挡法阵所激发出来的强大攻击。
“这法阵不错啊，一看就是洪荒时代传下来的真品——是你布置的？”谢道灵看了看，问道。
“是的。”顾青山道。
“你从哪里学来这样的法阵？”谢道灵又问。
“家传的。”顾青山道。
谢道灵叹了口气道：“原来如此，幸好如此。”
这下顾青山反倒好奇了，问道：“师尊不觉得奇怪吗？”
谢道灵徐徐说道：“你年纪不大，可能有些事情并不清楚，眼下他们两人情况尚好，我且与你分说一二。”
“请师尊指教。”顾青山道。
“久远劫前，洪荒大乱，万魔出世，生灵涂炭，幸而洪荒时代的那些知识传承了下来——你家估计就得了洪荒的些许法阵传承，然而不仅是六艺与修行法诀的传承，更有无数威力强大的洪荒法宝、乃至相位世界，全都紧紧围绕在众生周围，以此保证了众生不被万魔所灭，直到如今。”谢道灵慢慢说完。
顾青山呆了呆。
洪荒时代……流传下来的知识、法宝、相位世界？
自己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
究竟什么人能做到这样的事？
忽然，不久前的那一幕在顾青山脑海中闪过。
“有人在帮你，顾青山，那个人把整个时间线上的一切都颠覆了，让邪性之魔无法找到你。”巨大尸体道。
“谁——能做到这样的事？我怎么有点无法置信。”自己说道。
让整个时间线上的一切都产生变化——
从来没听说过谁能做到这一点。
“……这件事起因是你先让时间线上产生了各种小事件，对方借着这个力量，才达成了‘让一切改变’的假象。”
顾青山回过神来。
如果说之前那种帮忙，是因为自己在时间线上产生了各种小事件，那么，这一次深入洪荒破碎的时代，放入无数法宝、知识和相位世界，一样是不可思议的事。
究竟是谁，在跟自己一起对抗邪魔？
顾青山心念转了几转，忽然又想起一事。
在黄泉，第一次见到父母。
父亲曾说——
“你的作为，让那些过去的诸纪元都看在眼里，大家都准备行动了。”
“过去的四圣之纪元已化为圣柱，降临于洪荒。”
……
顾青山静了数息，终于明白过来。
——是其他纪元。
其他纪元都已经出现了，它们来到了这条主时间线上，要和自己站在一起，与邪魔们做最后的决战！
如此，则一切都说得通了。
顾青山心中顿时豁然开朗。
只听谢道灵的声音再次传来：“徒儿，既然是你来搬救兵，不如你还去救他们一救，如何？”
顾青山抱拳道：“师尊，我实力低微，如何去救他们？”
谢道灵伸手在虚空轻轻一握，手上便多了一颗散发着森森寒气的白色珠子。
“此乃我手中的一件洪荒法宝，现在传你口诀，你且持此珠去救他二人。”
话音落下，那颗寒珠飞落到顾青山手里。
紧接着，一道口诀在顾青山耳边响起。
顾青山低头望向手中寒珠，却见一行行萤火小字飞快浮现：
“你获得了洪荒法宝：广寒珠。”
“以你所得口诀，可激发此珠上的洪荒神技。”
顾青山看得呆住。
这——
已经完全对不上了啊！
如果诸纪元已经来到主时间线上，那么邪魔呢？
它们不是已经降临了么？
顾青山收了寒珠，抱拳道：“是，师尊，我这就动身。”
万花宝座上，谢道灵的声音继续传来：
“你只管去救人，如果有邪魔来犯，为师会出手灭魔。”
第三十章 骤遇故人！
“那……我就再次返回前线？”顾青山问。
谢道灵点头道：“既然人族高层有内奸，我倒是不必急着现身，由你去改变战局，说不定更容易引出些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情。”
“是，师尊。”顾青山道。
谢道灵笑笑，继续道：“你的夜雨弓给我看看。”
顾青山依言拿出长弓。
谢道灵手一招，长弓便飞落在她面前。
她伸手在长弓上轻轻一抹，整柄长弓上顿时散发出密密麻麻的符文。
这些符文渐渐隐没于弓中。
谢道灵这才说道：“箭术具有迷惑性，可以让人以为你是远程射手，我给此弓加了一道上古引灵符文阵，今后你只需引动弓弦，自有和你能力匹配的灵矢出现，不必再受箭矢射空的限制。”
夜雨弓再次回到顾青山手中。
他尝试着轻轻拉动弓弦，果然有一根若隐若现的虚幻灵矢落在弓弦上，散发出锋锐之气。
“多谢师尊。”顾青山喜道。
谢道灵取出一方阵盘，又道：“那处军营我已知之，现在直接把你传送过去，许你便宜行事。”
“师尊，什么是便宜行事？”顾青山自然要作出十几岁少年的疑惑姿态。
“意思就是——你想怎么打都可以，多多体会广寒珠的妙用——毕竟你才炼气期，如果能多参与这样的战斗，对你今后有些好处。”
“是！”
一抹流光从阵盘上飞来，将顾青山一笼，带着他从百花殿中消失。
谢道灵坐在万华宝座上，陷入沉思。
数息后。
三位百花仙子从她背后转出来。
“我去照应一下这个徒儿。”
其中一名百花仙子说着，长袖一挥，整个人消失在虚空之中。
另一名百花仙子道：“人族高层有内奸，我去知会悲仰。”
剩下那名百花仙子点头道：“神武世界的事，想必玄元那家伙愿意当先锋，我去找他。”
两人手上法诀一动，齐齐消失在大殿中。
……
军营。
一道光芒从天而落。
顾青山现出身形。
“是你！”
“你怎么回来了？”
两道声音响起。
顾青山望向宁月婵和公孙智，笑道：“奉圣人之令前来。”
两人一静。
“可有凭证？”公孙智镇定的问。
顾青山取出广寒珠。
两人定睛一看，宁月婵先是松了口气：“没错，这是洪荒法宝，广寒珠。”
公孙智却打量着顾青山，惊疑不定道：“广寒珠可不是什么身份证明，乃是百花宗至宝，圣人从不赐予外人，你——”
顾青山心知谢道灵必在暗中观察，只好硬着头皮说：“我已拜入百花宗，是圣人座下侍剑童子。”
两人俱是一震。
宁月婵笑道：“你这种在前线奋战的少年修士，能拜入百花圣人门下，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公孙智也大笑出声：“哈哈哈，好！这下我们总算死里逃生，任务也算完成了！”
宁月婵想了想，上前拍拍顾青山肩膀道：“假如你跟着圣人修行各类术法，自然是一条极好的路子，不过若是修行冷兵器一类的话……随时可以跟我切磋。”
这话有深意。
顾青山欣然道：“我自然是想修习冷兵器。”
“哦？你修那一种兵器？”宁月婵感兴趣的问。
“我修——”
顾青山猛然记起一事，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只是呐呐无言。
“恩？你修哪一门兵器？”宁月婵问。
突然——
咚！咚！咚！
大地震动。
军营外，传来一道道地动山摇的声音。
三人扭头望去，只见无面巨人肩扛一座小山，正一步步朝着军营的方向走来。
顾青山大喜过望，张口道：“闲话休提，我来对付这妖怪，你们且略作歇息。”
两人毫无异议。
公孙智直接取了蒲团出来，盘膝坐上去，开始入定休息。
宁月婵则收了长刀，倚靠在土墙上，静静望向顾青山。
顾青山将广寒珠挂在腰间，大步向前，在军营门口站定，举起手中长弓——
唰！
但见一抹寒冰从弓弦上飞出去，瞬间跨越漫长距离，直接射中无面巨人。
一抹森寒的白芒瞬间蔓延开来，将无面巨人连同它肩膀上的小山染成白色。
无面巨人再次朝前迈出一步。
咚——
它的身形渐渐凝固住，无法再移动分毫。
天地寂寂。
凄风冷雨之中，这个身形庞然的怪物彻底化作一座散发着无穷白雾的巨型冰雕。
顾青山心中一默。
——这便是广寒珠的威力。
想不到自己一个炼气期的修行者，凭借此珠，竟然能直接灭杀无面巨人这种高等级的妖魔。
虚空中，一行行萤火小字飞快浮现在他眼前：
“你完成了一次熵解。”
“你杀死了妖魔：无面巨人。”
“此次熵解跨越了极高的实力层级，所获得的熵解之力相当强大。”
“本次熵解所获得的力量将转化为真实末日之力，穿越时空的限制，返还至混沌之中的你身上。”
顾青山一眼看完，不禁想起被分界石所分的另一个自己。
——由于隔着漫长的时空，也无法知道另一个自己现在处于什么情形。
但愿……
自己熵解怪物所转化的力量，能给另一个自己更多帮助吧。
他朝军营外望去。
满山遍野的妖魔，实在是再好不过的靶子。
顾青山不再多想，再次拉满手上长弓。
一道灵光聚为箭矢，出现在弓弦上。
手一松。
箭矢顿时化作一道森寒之芒，在原野上飞快穿梭，最终射中了一头全身冒着火焰的怪物。
那怪物还想抵挡，却在一瞬间化作了冰雕。
唰唰唰唰——
顾青山手上不停，飞快引弓而射。
但见一片片妖魔化作冰雕，瞬间失去了生息。
很快，妖魔们开始骚动起来。
——这根本没法打！
顾青山才不管妖魔们怎么想，站在法阵之中，飞快的射出一根根箭矢。
两行萤火小字浮现在他眼前：
“你不断的完成了熵解。”
“另一个你正在大量汲取诸界末日在线·妖魔序列的真实力量。”
忽然——
远空之中，那厚厚的铅云中传来一道咆哮：
“你是何人，竟敢在此捣乱！”
世界一静。
一股前所未见的威势猛然暴涨，如飓风般吹拂大地。
顾青山心中一沉。
来了！
按照另一条时间线上发生的事来看，即将出场的乃是一位妖圣。
然后众妖圣齐出，想要对付谢道灵。
但这一次谢道灵只在暗中，而自己手持洪荒法宝——
来的会是什么样的敌人？
顾青山暗暗想着，抬头望向那远空之中的铅云。
下一秒。
却见铅云散开，显露出三人。
两名白衣女子，皆是人间绝色，然而双手双脚却被沉重铁链锁住，身上庞然的灵力被彻底压制住，无法发散分毫。
那铁索上，不时散发出蒙蒙光亮，将她们笼罩其中。
一女手捧红葫芦，另一女手捧琉璃瓶。
她们恭敬的站立于两端。
一名身着紫衫的年轻男子，负手立于两女之中。
这男子冷冷盯着顾青山，开口道：“你腰上那宝贝是何物？”
顾青山呆了呆。
无数念头在他心中浮动。
神武世界……神武世界……
没错，广阳门其实也在探索神武世界……
可是！
他们为什么可以先一步从神武世界而来，抵达修行世界？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军营中，公孙智猛然睁开眼，低声道：“好强的灵压，究竟是什么人？”
宁月婵不知何时早已来到顾青山身边。
她看了那紫衫男子一眼，又望望顾青山，面上露出奇怪之色。
“……猛的一看，这人与你倒是有几分相像。”
宁月婵小声说道。
下一瞬。
那紫衫男子双眼一眯，轻哼道：“先杀人，再夺宝。”
“是。”他身侧两女应声道。
两女将红葫芦和琉璃瓶对准军营，脸上露出不忍之色。
顾青山脸色一变。
不好！
他立刻将广寒珠解下握在手中，疾速念动口诀：
“三清聚灵宫，玉刺謁广寒！”
几乎是与此同时，一行萤火小字飞快显现在虚空之中：
“你激活了广寒珠上的洪荒神技。”
只见那广寒珠缓缓亮了起来。
第三十一章 邪魔的序列
口诀一动。
广寒珠猛然腾上高空，放出无边月芒，照耀天空大地，令一切化作茫茫霜雪。
两女手中的葫芦与琉璃瓶刚刚举起，被那月芒一照，顿时连人带物笼上一层层霜雪，化作冰雕僵在原地。
紫衫男子神情一变，失声道：“原来是洪荒法宝——”
话音未落，月芒早已映照而至，刹那遍布他全身。
紫衫男子挣了挣，却几乎无法动弹。
他摇头道：“想不到一个小小炼气修士，手上却有洪荒法宝，这次是我大意了。”
话说完，他整个人也化作一座冰雕，悬于天空不动。
广寒珠这才徐徐落下，被顾青山接在手中。
顾青山终于松了口气。
宁月婵在他身旁，也不禁道：
“幸好有此宝物，否则以那三人实力，我们根本无法抵挡。”
公孙智走上前来，与两人并肩而立，开口道：“他们的修为实在太过高深，甚至远远高于封圣境。”
宁月婵与她对望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骇之色。
顾青山则是紧紧盯着半空中三人。
他虽然实力尽失，但直觉依然在，比起公孙智和宁月婵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两位小心，我总觉得事情还没完……还请公孙先生多布置几道防御法阵，能挡一下是一下。”
顾青山道。
公孙智看他一眼，半信半疑。
顾青山心中不妙的感觉越来越浓，索性一咬牙，把新名号锁定。
顿时，一行小字飞快浮现在虚空中：
“你已装备名号‘侍剑童子’，是否要发动名号技？”
“发动！”顾青山立刻道。
“请注意，‘狐假虎威’已经开始生效。”
界面上闪过这样一行字，便归于寂静。
下一瞬。
公孙智恍然道：“也罢，你既然能被圣人看中收为弟子，必然有些过人之处，我得信你这一遭。”
他立刻取出阵盘，飞快的布置着各种防御法阵。
很快，层层灵光冒起，飞快笼罩在军营之外的虚空中。
咔嚓！
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道轻响。
三人抬头望去，只见那紫衫男子身上的冰霜突然裂开一道长长的缝隙。
一只利爪从裂缝中猛然伸出来，照着身上的冰壳用力一敲——
哗啦啦！
所有冰霜被震碎，显露出里面的事物。
——依然是那紫衫男子，但他的脸颊上却多了一对复眼，背后伸出六只利爪。
“逼我召唤序列的力量……”
他俯瞰着下方军营，背后六只利爪猛然朝下一划。
天地间出现了一道妖异的苍焰，如流星般坠向军营。
军营外的虚空之中，数十层法阵顿时有所感应，放出光芒，预备迎敌。
一连串噼啪作响的声音之中，苍焰势如破竹，飞快穿透层层法阵。
公孙智急道：“不行，完全挡不住！”
顾青山一咬牙，抽出阵盘疾速飞点，将那道太上感应临斗诛魔大阵打开。
轰！！！
大阵释放出无数符文，化作磅礴仙影飞上天空，与那道苍焰撞在一起。
霎时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
等到一切落定，三人再次朝天空望去。
只见那紫衫男子盯着顾青山，意外道：“不禁有洪荒法宝，还有洪荒法阵，很好，看来我来对了！”
顾青山心头发紧，正要再次催动广寒珠，却见虚空之中伸来一只手，把广寒珠轻轻接了过去。
不知何时，一名女子出现在他身边。
——谢道灵。
“徒儿，你暂且后退。”她说道。
顾青山退至她身后，问道：“师尊，这就是邪魔吗？”
谢道灵托着广寒珠，望向那紫衫男子道：
“这是一名修行者，但他已然邪化，不是你能对付的。”
话音落下，谢道灵身形一纵，飞上天空，将手中广寒珠抛了出去。
紫衫男子喝道：“你是何人？”
话音未落，却见广寒珠猛然放出万道光彩。
天空逐渐显现出迷迷蒙蒙的景象，细看却是重重玉宇琼楼，天上宫阙。
——相位，广寒境！
“不管你是谁，邪化之后，只有一条路可走。”谢道灵说。
紫衫男子笑道：“这话我听的太多，可惜跟我说这话的人，都已经死掉了。”
“这次会有不同。”谢道灵淡淡的道。
广寒珠上光华一闪，谢道灵与紫衫男子一同没入那方世界之中。
刹那间，所有异象一收，天地顿时恢复正常。
顾青山沉默数息，转头望向宁月婵，问道：“什么是邪化？”
宁月婵道：“在上古传说中，据说是一种极其恐怖的转化，但由于实力的原因，我们几乎没有亲眼见过现实的例子——唯有各派掌门和长老们负责对付这种存在——但据说这种存在也不多，极少出现。”
公孙智叹口气，忧心忡忡的道：“这次探索出来一个全新的世界，想不到却惹来邪魔——我看以后修行界要乱了。”
顾青山想了数息，还是有些想不通，索性打开混沌战神界面。
“帮我呼叫一下混沌之灵，鸡爷。”
“正在呼叫。”
没多久，界面上很快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鸡爷紧张的声音响起：“你找我找得很及时，再过一会儿我马上就要逃了！”
“你那边发生了什么？”顾青山不禁问道。
“别管我，听着——邪魔们为了找到你，已经采取了新的方法——它们耗尽全力，制造了一个闭环。”
“不可能，它们明明被所有法则排斥。”顾青山沉声道。
“但序列可以制造时间闭环——这一手，它们是跟你学的。”鸡爷道。
顾青山一静。
原来如此，这跟剑修英灵们的提醒一模一样。
“既然如此，它们岂不是可以在历史中随意寻找我了？”顾青山问。
“并非如此——邪魔们凝聚了序列，将之投入洪荒之后的时代，但这就造成了一个结果。”鸡爷道。
“什么？”顾青山问。
“必须通过那个序列，邪魔才有降临的可能。”鸡爷道。
“所以它们并没能彻底毁掉历史？”
“它们的目标是你，如果可以的话，它们也愿意改变历史的走向——可惜，有其他纪元的力量在暗中帮你，所以它们依然还没做到这一点。”
顾青山想起一事，问道：“你是说……四圣纪元？”
鸡爷的声音变得更加急促，飞快说道：“四圣纪元是四个沉睡的纪元，它们确实参战了，你早晚会碰见它们的使徒——就像你，你乃是混沌的使徒。”
“那些使徒为什么不主动站出来与我一起战斗？”
“为了安全——它们的时代早已结束，所以它们积蓄的力量极其有限，只能在暗中帮你一把，除此之外，它们就只能隐藏在历史中，做一个普通人，又或是过客，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处于混沌之中的你，能唤醒过去沉睡的纪元，帮助它们觉醒更多的力量，那样的话，它们才敢逐渐出现。”
鸡爷声音突然转高：“我必须逃了，最近不要找我。”
嗡——
它那边传来一道剧烈的震响。
紧接着，通讯断了。
顾青山沉默数息。
想不到……
邪魔还会制造出一个属于它们的序列。
它们为了找到自己，杀掉自己，真是耗尽了手段。
不过，胜负未定。
顾青山一言不发的朝军营外走去。
“你去哪儿？”公孙智在身后喊道。
“杀些妖魔，磨炼技艺。”顾青山头也不回的道。
他开始飞奔，很快靠近邪魔阵地。
——却见他收了夜雨弓，抽出一柄长剑。
“地剑，火力全开，现在我要依仗你的力量，多杀些妖魔才行。”顾青山默默传音道。
“好。”地剑上传来一道声音。
忽然，顾青山左眼闪烁出一阵彩色光晕。
密密麻麻的数据瀑布流从他眼前飞速闪过，仿佛在提醒着什么。
顾青山顿住脚步，轻唤道：“顾苏安？”
“是我。”
下一秒，一道抑扬顿挫的女声随之响起：
“顾青山阁下。”
“对于本世界的所有情况已经完成计算，按照六道人族的传承进行了针对性策略选择，在人间之墓中进行了挑拣，即将为你匹配适合当前战斗的战甲。”
一套散发着光芒的轻便皮甲从虚空显现，散成数十片，飞快套在顾青山身上。
顾青山活动了下身体，再次握紧地剑，朝如潮的妖魔走去。
“你要在修行世界与我一同战斗吗？”他问。
“阁下，你是人间之圣，而我是您的最终兵器，我们当然要并肩作战。”
“好——”
顾青山身形一纵，突入妖魔群中。
但见一道道剑气纵横四方，那些妖魔虽然实力更强，却无法沾染剑气分毫，几乎是一触便死。
妖魔们纷纷出手。
可惜顾青山身法巧妙，滑不留手，它们的术法极少有能打中顾青山的，就算有一些命中，也被战甲挡下了。
潮水般的妖魔中，顾青山开始向前突进。
第三十二章 一战而至
层出不穷的术法之中，一道残影来回穿梭。
无论任何术法，竟然无一能打中那道残影，仿佛早在术法出现的那一刻，残影就已知晓该如何躲避。
残影几乎根本不顾自己的安全，死命朝怪群里挤，然后——
挥、砍、刺、斩、切、劈……
一蓬蓬血雾在魔潮中接连飘舞而起，在无边的妖魔海中，化作星星点点的微光。
这些微光刚一出现，便立刻朝残影飞去，然后彻底消失。
残影忽然一顿，显出身形。
顾青山。
——他站在怪群之中，任凭那些光点没入自己背后。
“苏安，这是你收集的力量？”
说话间，顾青山朝左侧掠出数十丈距离。
在他原本站立的位置上，暴雨般的熔浆从天而降。
顾青山身形轻轻一让，将长剑朝背后一刺——
一头全身盔甲的怪物被刺了个对穿，身形崩溃成灰。
金光与微芒一同显现。
“对，阁下，这些生物能量已经被提炼，可以推动人族从基因层面产生进化，我已经做好了整个程式，能让您按照修行侧的天梯不断进化——我将之称为修行的科学破解版。”
“……这很科学。”
轰！
顾青山身上涌起层层气浪。
炼气七层！
他的反应、速度、灵气、体格都变得更强了数分。
又一头饮血魔朝他直扑而来。
顾青山手上长剑轻轻挥动，越过对方的利爪，刺在头颅上。
“嘭”的一声闷响。
饮血魔顿时被地剑斩灭成灰烬。
一抹金光从灰烬之中飞起，渐渐消弭于虚空，又有星星点点微光飞过来，没入顾青山体内。
金光是熵解，微光是生物能。
“一本万利。”
顾青山赞了一声，持剑望向其他怪物。
目光所及之处，怪物无不是惊恐万分的朝后退去。
顾青山又望向虚空。
只见一行行萤火小字浮现：
“你正在大杀特杀。”
“时空的另一端，末日属性的你正在飞快掌握妖魔序列的真实力量。”
顾青山颇有些意动。
“阁下，该退回去了，你的战甲已经快要彻底破碎。”顾苏安提醒道。
顾青山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身上的那件皮甲伤痕累累，处处都是裂纹。
——这套甲衣，正适合炼气期使用，可惜，纵然它只是一直承受着各种术法的余波，也已经承受的太多，快支撑不住这种烈度的战斗了。
“下次再多杀点，我们需要更多能量来突破筑基境，还要觉醒神通。”顾苏安提醒道。
“也罢，先这样了……”
顾青山毫不犹豫的朝回退去。
沿途妖魔察觉他要退走，顿时爆发出高亢的嘶鸣，鼓起勇气再次扑上来。
顾青山一边后退，一边随意挥动长剑，将那涌上来的妖魔一一杀死。
纵然在万千妖魔之中，然而他神情轻松写意，手中长剑如龙似蛇，来回飞舞，偶尔稍作躲避，胜似闲庭散步一般。
数不清的金光与微芒次第显现，或归于虚空，或飞至他身上。
——以他在近身战斗上的造诣，深入敌阵之中斩杀妖魔，其实并非是什么难事。
但他如今只有炼气期，身体还太过脆弱，必须靠着甲衣保护，才可以在无数高阶术法之中保证安全。
如今甲衣将碎，他便徐徐退回军营之中。
宁月婵也冲杀了一阵，这时见他回营，便跟着退了回来。
公孙智在门户撑开一道道防御术法，接应两人。
“炼气期就敢入妖魔海中一战——我现在知道你为何能被圣人收为弟子了。”
他笑着说道。
顾青山抱拳道：“前辈谬赞。”
——在时间闭环的另一个端，他也和冷天星在怪群中杀了个三进三出。
这种事，其实在末日来临的时代，只不过是活下来的最低标准。
宁月婵盯着他，出声问道：“你准备修炼剑术？”
顾青山这次直面着她，正色道：“圣人赐我此剑。”
地剑被展示出来。
宁月婵盯着这柄剑，面色复杂道：“天下皆知，这的确是圣人的那柄佩剑……”
“我明明弓箭也用的不错，你刚才见过的。”顾青山道。
“对。”宁月婵同意道。
“我也想不通为什么要练剑，不过刚才出去杀那一阵还挺痛快的。”顾青山又道。
宁月婵和公孙智回想起刚才的战斗，顿时被说服了。
“你呀，就适合练剑！”公孙智拍着他肩膀道。
“剑修——唉，既然圣人这样做，自然有她的道理，只是苦了你了。”宁月婵无奈道。
顾青山笑了笑，说道：“放心，我会当一名好剑修的。”
这时天穹之上，层峦叠嶂的宫殿楼阁再次显现。
三人抬头望去。
一轮圆月高挂天穹之上，不停放出霜白色的光寒巨柱，轰击着一团熊熊的苍焰。
紫衫男子的声音从苍焰之中响起：“好！很好！我今日打不过你，但我已知此世界的位置，你们——”
嗡！
一道剧烈的轰鸣声镇压了所有声音。
但见那森寒圆月忽然消失，又直接出现在紫衫男子面前，直直朝他压了下去。
紫衫男子措手不及，只得挥动六只虫臂，全力挡住圆月。
“唔唔唔唔——你想留下我？可笑！”
他大叫道。
顾青山心中一动，忽对宁月婵道：“你能送我上去吗？”
“你要做什么？”宁月婵问。
“助圣人一臂之力。”
“你？”
“我得圣人传授了洪荒神通。”
“……好，我带你上去！”
宁月婵将他一抱，身形顿时拔地而起，朝着紫衫男子的方向飞去。
天空中，那一轮圆月释放出更加璀璨的光芒。
紫衫男子渐渐快抵挡不住。
忽然，他喝了一声：“疾！”
却见一道红光从他身上飞出去，迅速击破虚空，即将飞遁而去。
传讯符！
紫衫男子狂笑道：“哈哈哈哈，敢对我动手，等我们大军杀到，我要你们都——”
这时顾青山到了。
他手上忽然多了一柄剑。
这是一柄造型奇特的长剑，看上去它四周仿佛有着重重幻影，显现出模糊不清的无数剑影。
顾青山手持长剑，朝着那火符一指！
“给我封！”他喝道。
霎时间，无数符文从长剑上冒出去，化作一道穿透长空的符文之索，只轻轻一绕便锁住了那飞符四周的虚空。
洪荒灵技，万剑镇魔索！
这是洪荒剑修们集合毕生心血所创的灵技，岂是一张小小飞符所能抵抗？
繁复的符文在虚空中化作一道巨型剑影，径直将那飞符镇压下来，落在顾青山手中。
紫衫男子脸色大变，扭头望向顾青山，狰狞道：“我要你死！”
两片玉碟从他身上飞出来，齐齐碎裂成粉。
咔嚓！咔嚓！
只见那被冰霜困住的两女顿时脱困而出。
紫衫男子大喝道：“婉儿，晴柔，我已解开你们身上束缚，速速来助我抵挡此法宝！”
两女一怔。
顾青山不待她们反应，立刻高声道：“他就要死了，让他去死！”
两女一望紫衫男子的模样，齐齐意动。
“公子，我们马上就来。”晴柔道。
她望向顾青山，飞速传音道：“陌生人，我们如果不按照他命令行事，必定会禁制击杀，你可有办法？”
顾青山不假思索道：“假若你们被困在我的封印之中，自然无力去帮他，这样一来，禁制便无法算你们消极怠工，它不该伤你们。”
晴柔看了婉儿一眼，有些犹豫。
顾青山又道：“无论落在任何人手中，都比在他手下为奴要好，难道不是吗？”
“但我们被你所制住，等于性命握于你手，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婉儿怯怯的传音道。
“我发誓绝无伤害你们之意，今后也不会伤害你们，天地作证！”顾青山道。
天地间顿时显现出一道无形的波动，聚集在顾青山身周。
这是天地感应的誓言，做不得假！
“好！”
晴柔和婉儿齐齐点头。
说起来长，然而实际上，三人传话不过一息时间，已经达成了彼此之间的协议。
两女后来每常回想，都觉得这一刻简直是不可思议。
天空中，两女身形一振，便朝齐焰飞去。
“公子，我们来了！”婉儿大声道。
顾青山手中长剑朝两女一指。
但见数道符文飞射而出，在虚空连接成线，又具现成道道铁索，瞬间朝两女身上绞去。
两女也不反抗，任由那铁索将自己捆了一道又一道。
“走！”顾青山道。
宁月婵抱着他，顿时朝下方军营落去。
公孙智眼看四人落地，双手疾出如电，在军营上一连加了数十道防御法阵。
紫衫男子看得心都凉了，怒喝道：“两个贱婢，竟敢主动投敌！好，很好，我一定要杀了你们！”
忽而一道女声响起：
“这里除了你之外，任何人都不会死。”
谢道灵！
只见她从紫衫男子背后显现，全力挥出一拳。
神技，天崩！
紫衫男子避无可避，被这一拳击中，整个人彻底融进那一轮圆月之中。
他的惨叫声顿时响彻天地：
“啊啊啊啊啊啊！不！我明明是——”
谢道灵冷声道：“灭。”
下一瞬，紫衫男子就像被卡住喉咙一样，声音戛然而止。
天空中，所有异象渐渐消失一空。
谢道灵从天而落，手中握着广寒珠，神情严峻。
“见过圣人。”
宁月婵和公孙智抱拳道。
谢道灵收了广寒珠，开口道：
“神武世界——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不太清楚，我们只是追踪妖魔，偶然发现了那个世界的存在，相关情报还有待进一步查探。”公孙智道。
谢道灵叹了口气，说道：“此人修为实在太高，幸而我手上有几件洪荒法宝，又有三十三重相位世界，否则还真拿不下他。”
众人听她这样说，才惊觉刚才那一战的凶险。
“神武世界恐怕超出了我们的想象。”顾青山记挂着小蝶与白狐的事，不禁开口说道。
“是的，我有预感，修行界恐怕要迎来一场真正的劫难了。”
谢道灵面色沉沉的道。
第三十三章 没有序列的众生
百花殿。
百花仙子谢道灵高居宝座之上，朝下望去。
“公孙智，你身上的伤我已处置的差不多，回去之后，你要休养一段时日，便可彻底痊愈。”她说道。
“谢圣人。”公孙智抱拳道。
百花仙子忽然顿了一下，隔空说道：“让他进来吧。”
冷天星蹒跚着走进了百花殿。
他颇有些灰头丧气的感觉。
百花仙子沉吟道：“你虽摘榜不成，但一路与我徒儿同行杀敌，抵达此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算你通过。”
徒儿？
冷天星望向顾青山。
——他成为百花仙子的徒弟了？
冷天星心中翻江倒海，震撼莫名。
顾青山拍了拍冷天星，道：“还不快说说你的事？”
冷天星连忙将自己的请求说了一遍。
百花仙子令他解开上衣，亲自看了一眼那魔蛛。
“品种倒是少见，”百花仙子朝魔蛛招招手，“出来。”
魔蛛毫不犹豫的从冷天星胸口爬出来，飞快跑到万花宝座下，蜷成一团。
“你断了和他的联系，下去到万毒殿领个牌子，日后在此修行。”百花仙子想了想，道。
那魔蛛连连以头点地，爬出了百花殿。
魔蛛一去，冷天星突然浑身颤抖不休，下一刻，充沛的灵力充斥全身，他的灵压不断上升，最终稳定在金丹中期。
他的修为终于不再受到压制，完全回来了。
“多谢圣人！”冷天星大喜道。
“恩，你们需要立刻返回修行者联军，向玄元天尊等人禀报此次事情的前因后果。”百花仙子道。
“是！”
公孙智、宁月婵、冷天星齐齐抱拳道。
“青山，你送送他们，然后回来这里找我。”百花仙子道。
“谨遵师命。”
顾青山领着三人走出百花殿，一路来到外面的露台前。
冷天星将一张传讯符递给顾青山。
公孙智也取出一个全新的阵盘，硬塞到他手里，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个阵盘不错，正好可以替换掉你那个快要损坏的简易阵盘。”
顾青山只得收了。
转过头来，却见宁月婵盯着他。
“怎么？”顾青山奇道。
“我等着看你能成为什么样的剑修——以后有机会，我会来跟你切磋一二。”宁月婵将手按在长刀上，把话说完。
“好。”顾青山笑着应了。
须臾。
一艘飞舟冲天而起，没入天云之中，很快消失不见。
顾青山又站了一息，转身回了百花殿。
这时大殿之中，只剩下谢道灵一人。
“青山，你封住的那两女，现在可以放出来了。”她说道。
顾青山伸手一抓，从虚空抓出一柄长剑，朝空地上一指。
但见密密麻麻的长剑构筑成牢，凭空显现。
剑牢之中，困着两位女子。
顾青山也不多说什么，将长剑朝回一收。
霎时间，整个剑牢化作无数符文，轰然散于虚空之中。
“在下顾青山，那是我师尊谢道灵。”
顾青山冲着两人道。
两女自始至终都很淡定，这时便一起抱拳道：“多谢相救。”
“我是晴柔。”
“我是婉儿。”
顾青山开口道：“不知两位是何来历？与之前那紫衫男子是何关系？”
“此时说来话长，容我慢慢说给两位听。”晴柔道。
她把广阳门的情况说了一遍，讲了讲大致的修行境界划分，又将齐焰的身份点出来，当说到悬空世界的危机之时，连谢道灵也为之动容。
“你们的世界被一个怪物吃空了？”谢道灵追问道。
“正是。”晴柔道。
婉儿插话道：“齐焰误打误撞发现了神武世界，正在暗自炼化那个世界，却又发现你们的世界。”
晴柔道：“于是他亲自跟过来，对修行世界做了许多方面的了解，又引动了一些你们的人投靠于他，这时却被你们的人察觉，一举追查到神武世界去。”
“为了保守神武世界的秘密，这一次他便亲自过来督促此事，想要将你们的人灭口。”
谢道灵陷入沉思。
顾青山却是浑身一震。
他心中飞快推算，简直如同拨云见日一般，立刻弄清楚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追杀公孙智和宁月婵的，乃是妖魔大军！
这些妖魔分明就是诸界末日在线·魔王的序列物，而齐焰却能指挥它们追杀公孙智和宁月婵——
换句话说，齐焰正处于魔王序列之中！
按照原本的历史，这个序列乃是秩序等待者们的仿造之物，被混乱等待者者动过手脚。
但这一次重来，在正常的时间线上，却发生了新的变化。
——齐焰邪化了。
也就是说，魔王序列具备了邪魔的力量，已是邪魔的序列！
顾青山忽然心中一阵空白。
如果魔王序列成为了邪魔们的序列……
那么，众生呢？
——众生将不会再加载任何序列了。
一切注定被终结。
谢道灵的声音忽然从高台上响起：“看来这一次，要换我们去杀人灭口了，绝不能让齐焰的人把消息传递回他的宗门。”
“问题是，那些修行者无论是实力还是战斗经验，都比你们世界的修行者要强上不止一筹，你们准备如何灭杀他们呢？”婉儿问道。
“我发现他们没有洪荒法宝。”谢道灵说。
晴柔道：“正是如此，我们也听闻过洪荒法宝的威力，但这些只是传说，直到我们跟随齐焰来到你们的世界。”
四周忽然一静。
所有一切陷入停滞状态。
虚空中跳出来一行行萤火小字：
“本次停留时间已经结束，即将返回原初世界。”
“所有装备存入储物袋，需要时可再次取出。”
“开始回归。”
一道光幕闪过。
顾青山从百花殿中消失。
……
自由联邦。
首都。
一处打烊的酒吧里。
光幕闪过，顾青山现出身形。
冯霍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我们等了你整整一个小时，还战斗了几场。”
顾青山扭头望去，只见他和安娜正站在吧台前。
在两人脚下，叶飞离已经醒来，被几根特质绳索牢牢捆住，一动也不能动。
“他已经不是人类了。”冯霍德紧张的说。
“对，但没事儿。”顾青山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去，看着叶飞道：
“放心，你的母亲和女友都已经救出来了。”
叶飞离惊得连挣扎都忘了，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
顾青山站起身，打量四周。
酒吧的房顶已经没有了。
四面墙也已倒塌了一面，显露出酒吧外面的景象。
一根根火红的细线围绕酒吧不停旋转，将那些企图扑进来的杀人鬼、吃人鬼们切成燃烧的碎裂尸体。
——这是安娜的力量。
到处是刺耳的警笛声，数不清的飞梭来来往往，更有机动战甲作战的声音响彻夜空。
偶尔能看到一道道水流冲天而起，将鲜活的生命携裹着飞上高空，融入那片深暗的海洋之中。
末日·湮没。
末日·异端。
这两种末日正在原初世界之中到处肆虐。
但是这一次，没有序列前来了。
——众生已经失去了序列。
顾青山挽起袖子，走到吧台前，开始动手调酒。
安娜静静的注视着他。
冯霍德朝酒吧外望了望，悄声道：“殿下，这里越来越危险了。”
安娜恍若未闻。
须臾，一杯鲜红如血钻般瑰丽的酒调好了。
“给你。”
“这是什么酒？”
“嗜血者。”
“这么说，你喜欢暴力？”
“当暴力是唯一解决办法的时候，我就喜欢它。”
轰——
外面传来剧烈的震动声响，夜空被无数火光照亮，夹杂着无数人的惊恐喊叫声。
冷风带着刺鼻的血腥气息吹过酒吧。
安娜端起酒杯，一口喝干，赞叹道：“我从未想过世界上有人能调制这样的酒。”
这时候，酒吧外面渐渐有一些黑衣人出现，他们迅速占据了酒吧外的所有有利位置，开始狙击那些吃人鬼。
一名黑衣男子走进酒吧，在顾青山面前坐下。
“公正女神说你在这里，找我有事？”男子问道。
“对，一会儿我们就要开张了，稍等片刻。”顾青山道。
“杀人？”男子笑问道。
“比人更厉害。”
“怪物？”
“比怪物更厉害。”
“……杀得掉吗？”
“我正在招募人手。”
“难道我的杀手公会还不够？”
“当然不够。”
顾青山将酒调好，递给安娜。
安娜托起酒杯看了看，只见里面是一片死寂的黑。
“地狱烈焰，最后几年才调制的。”
顾青山道。
安娜将酒喝尽，砸砸嘴道：“够烈，这杯酒喝的是心情——你这几年心情好像不怎么好。”
轰——
一个身形大如野牛的尸物从酒吧外飞奔而过，带起一股腥臭的血肉味道。
黑衣人们根本没来得及狙击。
冯霍德再也按捺不住，猛然站起身道：“顾青山，多谢你的款待，但现在世界已经遭遇大变，我们得立刻启程回圣国了。”
“稍等片刻，我有件事要跟安娜公主说。”顾青山道。
安娜望着他。
顾青山和她目光对上，开口道：“我有些事情要做，如果你愿意来帮我一把——”
“我愿意。”安娜直接说道。
顾青山怔了怔。
安娜毫不在意的道：“没事，我回去之前帮你做点事也不算什么，你就当我是……顺手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