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得意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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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赵管家来到旧宅,陆云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暗惊叹。
他们嘴里说的小宅院也太大了吧。虽然比不上顾府,但是估摸着也有一千多平方米。有这么大的宅子还不够,当了正三品文官,陛下又赐下新宅。难道顾老爷很受皇帝恩宠?
一千多平米旧宅,还是在南陵国都城,也算是寸土寸金。若是放在另一个世界,一平米一万块,两千多平米,那就是两千万!
卧槽!让我看护一座价值两千万的宅子,何止是片瓦存身,根本就是掉进了金窝窝啊。
转念一想,自己是不是有些神经质?
宅子又不是自己的,高兴个什么劲儿呢?而且宅子大并不见得好,越大打扫起来越受累,倒宁可住个小些的宅院,落得舒服。
赵管家名叫赵塘,许多人都管他叫塘叔,四十岁的模样,人挺精神,脸上常带着笑,他花了一炷香的功夫带着陆云四处查看宅院,边看边介绍着情况。
“陆公子,这座荒宅,虽然只有顾府的三分之一大小,可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您看啊,主殿一座,侧楼六座,亭台轩榭无数,回廊无数,甚至还有水池、假山……唯一的缺点就是荒废了多年,不过,前段时间修葺过,主屋和侧楼也都打扫过,还算整齐。只是院落还未修整。杂草长了,园圃荒了,各种装饰植物枯的枯,死的死,已经不忍看了。您接管宅子之后,也别累着,只需每天拾掇一点,一年半载的把它拾掇完毕也就是了。我也问过夫人了,我问她有什么章程,她就说没章程,这说明夫人心里向着您,若是拾掇不了,也不妨事,由着您高兴就行……”
陆云心中欢喜,看着赵管家殷勤的样子,有些疑惑。他跟自己应该是第一次打交道吧,怎么这般客气和自来熟?
陆云自然不知道赵塘的心思,他十二岁卖身进府,刚开始就是从牵马坠蹬的仆役做起,每天兢兢业业,因为人小机灵,很快获得太老爷的喜欢。没过多久,太老爷便把他派给小少爷顾刚做了书童,很快也讨得了小少爷的信任,做了长随。时间一晃而过,小少爷成了现在的家主,后来又取了门当户对的夫人。夫人管理后宅,见他忠心,荐他做了整个顾府的管家,帮助自己管理宅院事务。
又过了两年,赵塘家中来人,说老父病逝。夫人听闻此事,不仅准他告了假,还送他一百两银子回家料理后事,赵塘本就是卖身入府,能得顾家如此恩遇,发誓知恩图报。
前些日子夫人得了寒热急症,说是要熬不过去,他也不知道偷偷抹过多少眼泪,卖力的把安阳城的名医都请过来诊治了一翻。可这些庸医开的方子根本不禁用,到最后不是摇头,就说准备后事云云。他一气之下,按照老爷的吩咐,把人给打出府去,这些庸医,打死了不偿命……
最后,还是小姐想起了那名救回来流浪汉,小少爷更说他是一名东海异人。他心中一惊,东海异人?乖乖,那可不得了,东海之外的异人可都是神仙般的人物,别人或许不知,但是他祖籍泊州,泊州临东海,东海每年咆哮起浪,能把巨树掀飞,把大地淹没,多少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被夺去的人命不可计数。他更知道东海国和春周国临东海之处,海神咆哮时水龙通天,行云布雨,能把天地遮蔽如夜,水龙亦能翻山倒海,把海水卷入高空,席卷整个临海诸国,其威惶惶然不可抗拒。自他记事起,便知世间凡人对东海敬畏若天,年年祭拜。传说东海之外,仙山无数,或有异人,能在鬼神莫测的东海盘居之人又岂是凡人?
而且从古朝夏始,经历两千余年,跨越秦、汉、唐三朝,都有“神殿”居东海的传说。即便如今,代表古朝国祚大统的大周王朝祭天,也是面朝东海,祭祀上天,祈告神殿。
若那人真是东海异人,救回夫人就有望了!
他随着那人进入夫人病房,立在角落静静地看他施为,大胆的掀帘,各种查看,却不诊脉,一言一行都透着怪异,当然,这还不是最怪的地方。他听下人说,那人之前的穿着极为怪异,短袖短裤,说不出的奇特,他曾命下人把他丢弃的衣裳寻来,仔细查看,这身装束,中土诸国绝对没有,而且这料子柔软舒适,细线针脚细密得难以置信,每一针每一线都有着相同的“韵律”,分毫不差,感觉根本不可能是凡人织就。他板着脸严令下人不得多嘴外传,否则逐出府去,待下人唯唯诺诺退下,他才亲自把整套衣裳洗了,晾干收起,秘密藏着。这就是证明那人是东海异人的佐证,藏着总没错,也许某一天用得着。
果然,经过那人诊治,第二天一早夫人醒了过来。不需抓药煎药,夫人吃的应该是灵丹,他喜极而泣地想着,心中猜测越发得到印证。
过得几日,夫人痊愈,叫他领着那人去参观旧宅。他心中欢喜,按捺着激动,领着他详尽介绍了旧宅的情况。
那人也是奇怪,看到这么大的宅子,完全没有诚惶诚恐之态,也没有欣喜若狂的喜悦,更多的是透着好奇。一座普通的假山看了啧啧称奇,甚至就连殿宇角廊纹饰都能看上半天。而对于茅厕和厨房,只看了一眼就露出恶心和鄙夷之态,似乎十分的不满意。
旁敲侧击问了两句,只听他不解道:“茅厕太臭太脏,厨房又黑又乱,为什么不弄得卫生一些?”
“卫生?是干净的意思么?”管家望着他不似玩笑的表情,暗忖:“茅厕不臭那能叫茅厕?厨房是烟火熏烤之地,不黑不脏能叫厨房?”
那人也不与他纠缠,一边与自己闲聊,一边背着手又将整个宅子里里外外看了一遍,似乎要把宅子的格局印在脑子里。如此折腾了半天,才随自己返回顾府。
……
忙乎了半天,陆云简单用过午饭便开始午睡。与陆云午睡的习惯不同,这里的人从来不午睡,而且视午睡为“疲懒”,会被叱为朽木不可雕。
明童少爷最初看到陆云午睡,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诚惶诚恐害怕被人看到。说午睡是昼寝,昼寝是不思进取的表现。陆云一想,觉得之所以有这种荒唐的看法,多半跟这里没有电灯,没有熬夜苦读,没有夜生活相关。晚上乃至夜里的睡眠已经十分充足,白天的时间就显得十分珍贵,所以才会视白天睡觉为懒惰。
既然不许,那就关起门来偷偷的睡,谁还能抓他浸猪笼不成?
陆云吃饱喝足,躺在床上感觉自己确实疲懒。
不一会儿,又做起噩梦。三天两头梦魇缠身,绝对是穿越的巨大变故使心神消耗所至,十分晦气。陆云梦里暗骂了一句,便看到一束清光,光源不是很强,显得暗淡。四周虽模糊不堪可是光照耀的地方还是可以看得真切。
那是一口透着神秘的古老枯井!青石板上,井口隆起,老藤缠绕,砖石斑驳,寂静无声。这是陆云在清光之中看到的唯一景象。
怎么会梦到一口古井?
陆云疑惑起来,突然间,他似乎抓住了一闪而逝的记忆。那是他穿越到这个世界的记忆片段。
记忆片段一闪而逝!却能看清他自己正登临古迹,陡然失足踏空,坠入一口莫名出现的古井,坠落的过程就像坠入一条时光通道,失重的感觉令他浑身战栗,心脏骤停……
啊的一声惊叫,猛然惊醒!
床榻草席一片狼藉,歪歪扭扭,而且还被冷汗侵湿,竹枕则掉出床外,露出一块凹起的床板和一块奇怪的灰布。
席子底下怎么会有灰布?陆云泛起嘀咕,莫非藏了东西?
掀开一看,果然有暗格。
睡觉的床榻枕头底做有暗格藏匿东西,这是夜里防贼用的么?
打开暗格,内里有个灰色包袱,提起来沉甸甸,偶尔发出金玉之声。打开一看,顿时张大了嘴巴,入眼的是金灿灿的金锭!数了一下,有十锭,每一锭五辆。卧槽!五十两金子!
发大财了!发大财了!换成银子就是五百两,足够买一幢宅子的了。奶奶的,天上掉馅饼,一下就步入有产阶级了啊。
陆云喜不自胜,转念又一想,到底是哪个傻瓜加笨蛋把金子藏在这里?嘿嘿,不是便宜自己了么?
正得意忘形,突然间,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也砰砰响了起来。
“开门,快开门!”几个声音一起喊道。
陆云心一紧,包起金子提在手里慌张道:“是谁?要找谁?有什么事?”
敲门声不止,伴着一个尖锐的声音道:“府里丢了银钱,正在搜查!赶紧开门,否则要撞门了!”
什么?!丢了银钱?!
陆云看着手上装金锭的包袱,陡然变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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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6章 栽赃嫁祸
陆云看着手上装金锭的包袱,心中恍然一惊,随即冷笑,我就说嘛,这天上哪里会掉下馅饼?原来是一出精心安排的栽赃陷害!奶奶的,刚才还异想天开,现在惨了,一百八十度大转折,要被别人害了!
只是,是谁这么毒?要害自己?!不管了,要把金子藏起来,否则人赃俱获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可藏哪里?床底?柜子?屋顶?整间屋子一目了然,哪里能藏得住东西?而且他们明显是有备而来,否则,不会如此粗暴的砸门。
陆云慌了,冷汗淋漓,门眨眼间就被踹开,关键时刻,手上的金子竟然没处藏。
果然,“轰!”的一声响起,门被踹飞,落在地上振起一片尘埃。
陆云大急,心中怨恨无比,只有一个念头回荡在脑子里:“藏起来!藏起来!!藏起来!!!”
这时,从门外冲进来三个人,一个老仆妇,两个男仆役。气势汹汹,冲进来就是一通臭骂:“耳朵聋了?为什么不开门,是不是你把金子偷了藏起来的?!”
陆云愕然!一进来就说金子,此地无银三百两啊,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栽赃嫁祸啊!
不过,金子不在自己手上吗?他们怎么没长眼?两个男仆役竟然还到处乱搜!
为毛还乱搜?!陆云一看自己提着金子的手,顿时愣住了。
手在发抖,他刚才提着的包袱已经不见了,就在门被踹开的一刹那,包袱竟然在自己手上凭空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怪事一件接着一件?!拿在手上的包袱突然消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这不符合科学道理啊。
陆云自嘲地摇摇头,表情有些索然,暗忖:奇怪的事情还少吗?自己应该已经变得麻木了才对。先是掉进古井,穿入奇怪的时空隧道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现在又是拿在手上的东西突然莫名其妙消失无踪。
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仔细搜完了,没发现!”两名男仆役道。。
“啊!”仆妇顿时慌了。她恨恨瞥了陆云一眼,又瞪着两个跟来的仆役凶狠道:“搜!给我继续搜,掘地三尺也要把金子找出来!”
两名男仆领命,比之前更加粗暴的重新搜查,只一会儿又翻找了一遍,竟然一无所获,三人脸都绿了。
仆妇随即盯着陆云身上上下,看到陆云的肩包眼睛一亮,五十两黄金,一共十锭,不仅重,而且占地儿,藏在身上衣兜不可能,看来最大的可能就是藏在那个包包里了。
老仆妇眼里凛光一闪,突然欺身上前对着陆云斜背的包包想要动手抢夺。
这老女人疯了?敢抢自己的东西?!
妈的,陆云暴怒,右手用力猛挥,“啪!”的一声,瞬间打掉她伸过来的粗手,令她颜面尽失,有些魔怔了。
她在三夫人身边当差,是早年三夫人柳氏从娘家带过来的老人,哪里受过这等羞辱?望着陆云的眼睛能射出刀子来。
“小子!偷了金子还敢反抗?!”她顿时厉声喊了起来:“做贼心虚藏在包里还不给看么?”
卧槽,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你脑袋塞大便,傻啊?我自己的东西,凭什么给你看?”陆云狠狠瞪了她一眼,冷笑起来。
敢骂我?老仆妇怒气上涌,也直想破口大骂,转念一想,抓贼拿脏,既然金子在他身上的包里,自然不怕他跑了,还是把他押到二夫人和三夫人处对质好了,只要一翻包,必定人赃俱获,到时候,嘿嘿,让他无从抵赖。而三夫人答应自己的五两银子的赏银才能到手。
她收起怒容,阴笑着对陆云道:“三夫人丢了合股建茶园的金子五十两,正四处搜查,老身怀疑金子就在你的包里,识相的就乖乖交出来,否则老身就要带你去夫人处评理去。嘿嘿,到时候人赃俱获就没你好果子吃。报官是小,直接杖毙是大……”
杖毙?妈妈的,这是要把我往死里整?陆云瞬间冷静下来,盯着她道:“包是我的,自然不能给你,要去夫人处评理正和我意,正所谓做贼拿脏,我虽然只是府上的客人,可也容不得你一个奴才来栽赃侮辱!”
老仆妇脸色铁青!五十两金子是她亲手放在枕席下的暗格里的,如今已经不翼而飞,屋子里也四处搜查了,没找到,能藏的地方只能是在他的包里。说不得,真要请去夫人处对质了。
“那好,看你嘴硬,随我来。”老仆妇表情阴森道。
……
殿宇大厅聚集了十来个人。
二夫人李氏铁青着脸盘坐在案桌上首,她的身边是顾盼儿和明童少爷以及老管家赵塘。与之相对的,是三夫人柳氏,右首还有一位年轻小妇人,那是如妻包氏,下首还有几名仆役。柳氏吵吵嚷嚷,讲述金子被盗过程。
“前些天,听得姐姐吩咐,便清点出十锭共计五十两金子以做入股新茶园之用。原想着翌日交与姐姐。未曾想,第二天要取来之时,发现钱柜已经被打开,里边的金子不翼而飞……”
她哭丧着脸,继续道:“找来守夜的冯妈妈一问,她便道出了夜里听到的动静。冯妈妈说,夜里看到一道人影从门前闪过,之后鬼鬼祟祟往役房去了。冯妈妈瞌睡正浓,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也没甚在意,不曾想,竟是府里财物被盗走……”
说话的当口,老仆妇领着陆云和两名仆役走了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在老仆妇和陆云身上。
陆云脸色铁青,不由暗讨:“好大的阵仗,这是设计好的桥段要对付自己?只是,这栽赃陷害的手段未免太过下作,到底是谁要害自己?”
“冯妈妈来的正好,就让冯妈妈当面与姐姐分说……”柳氏道。
陆云看了一眼正说着话的柳氏,顿时恍然大悟!这老仆妇原来是柳氏从娘家带过来伺候她起居的仆妇,叫冯妈妈,难怪之前见了眼熟。看来陷害自己的就是这柳氏无疑了。只是捉贼拿脏,如今金子莫名其妙消失,自己只要死不承认,到了衙门也能占着理儿,不必怕着谁来。
罢了,先看她与冯妈妈到底有何说辞,要摆个什么嘴脸再说。
冯妈妈道:“昨儿夜里,老奴起身如厕,看到陆公子鬼鬼祟祟从房门走过,飞快的往役房跑,陆公子自从来到府里,行为怪异,老奴本也不甚在意,所以也就没有声张,只是第二天听得三夫人说钱柜遭窃,老奴这才想起昨夜儿陆公子的可疑行径来。于是赶紧报告了三夫人,三夫人贤德,怕冤枉了好人,从此生出嫌隙,也没让老奴去捉人拿脏。可老奴心想,既然自己看到那人的背景,又往役房而去,那是谁盗了柜银于就显而易见了。于是,老奴就擅作主张喊了两个仆役,搜了陆公子暂息之所……”
陆云脸色铁青,上首的顾盼儿和顾明童也面有怒色,盯着冯妈妈,十分不满她擅作主张。
“胡闹!”二夫人李氏顿时不悦地叱喝道:“冯妈妈,我问你,昨儿夜里,你可看真切了陆公子的面貌?”
冯妈妈诺诺道:“看真切了,他的身形比一般人高出一个头,老奴断不会看错的。”
顾盼儿皱眉道:“哼,冯妈妈,莫要欺心,昨个夜里黑漆漆,你又有夜盲症,怎么就敢说是先生?你怎么敢那般肯定?”
“就是,冯妈妈莫要胡说八道。”明童少爷也怒怒道。
冯妈妈偷偷看了一眼柳氏,又看向小姐和少爷,定定神道:“就算老奴看不真切,可陆公子比一般人高的欣长身板老奴可不会看错,再说府里这么多年都没有丢过东西,他来了几日就出了这样的事儿,不是他又是谁?”
李氏皱起了眉头道:“所以,你就去搜了陆公子的住处,可搜出什么来了?”
正所谓做贼拿脏,李氏这个问题问到要害上了。
“未曾搜出……”冯妈妈低头喏喏,突然又抬起头,厉声道:“翻遍了他的住处都没有搜出来,定是被他私藏起来了,就在他的包袱里,老奴敢肯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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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章 仰天大笑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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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望向陆云,还有他斜挂的包包。
因为金子不在自己包里,所以陆云心不慌。看着一群人做戏的样子,心生厌恶。但也只得把怒气压下,摇摇头解释道:“包里都是我的私人物品,再说,我没有私拿任何不该拿的东西,冯妈妈再怎么搜也定然是搜不出来的。”
冯妈妈此刻已经咬定陆云,金子是她亲手栽赃放进的暗格,又派人时刻盯着,从放进金子到现在,根本就没有人离开过,定是他取出银子装进了自己的腰包,不在包里还能在哪里?
“就在你的包袱里,搜搜便知。”她冷笑道,眼神真的可以杀人。
陆云没有再看胡搅蛮缠的老仆妇,而是在想自己为什么会被人栽赃,他想得很深,观察众人的细微表情变化,透过现象看本质,终于发现了一丝端倪。
二夫人李氏与三夫人柳氏不和!
这两个人竟然在这个时候隐隐较着劲。卧槽,原来是城门失火殃及了自己这条小池鱼。
据说府里前后有三位夫人,大夫人为正妻,已经离世多年。如今掌后府的是二夫人李氏,乃平妻,虽育有明童少爷,却一直没有扶正。三夫人柳氏亦是平妻,如今怀了身孕,这丢失的银钱是用来置产的,这两人争产竟然拿自己来开唰?
冤!比窦娥还要冤枉!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宅院里也不平静啊。
陆云真不想再做无畏的纠缠,必须尽快把自己摘除出她们的明争暗斗才行。
但是又有一丝隐忧,要澄清自己很简单,只要把包包里的东西倒出来便可,只要她们没找到金子,自己的嫌疑就摘除了。可包包里的东西并不是这个时代的物品,展示在这些人面前会不会给自己招祸?虽然这些人都是老弱妇孺,可谁也保不齐她们没有好奇心,一但传扬出去对自己终究百害而无一利……
良久之后,转念又一想,自己对她们来说算哪根葱?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
奶奶的,看来这府邸是呆不下去了。
掰扯清楚,摘除干净,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只是,十锭金子到底哪里去了?适才明明在自己手上,瞬间就消失无踪,差点吓得自己尿飚,难道是五鬼搬运了去不成?
他脑海里想着金子的去处,豁然间隐隐抓住一丝逝去的东西,就像当初怀着藏金子的强烈念头,就是那种感念牵引,他瞬间洞察到金子还在他的身上,确切的说是在他的手里!
他感应到自己的手袖处有一个奇异的空间,装着金子的灰色包袱正藏在这个狭小的奇异空间里。
陆云顿时懵了,卧槽,这是神马情况?金子果然还是自己拿了啊……
只是,自己怎么会有个手袖空间?!
这咋整?!
“做贼心虚了?发什么愣?!赶紧把包袱打开,否则立刻见官!”
冯妈妈看到陆云愣住,越发得意,忍不住催促,还用见官相威胁。见官对于平头百姓来说不是小事情,因为阶级的存在,民见官就先矮了三分。所以,世道上一说见官,任何人都自先畏惧起来,威胁也都往往能够凑效。
自己果真是贼,但是还不能承认,tmd,不能掰扯了,赶紧抽身!
"我要离开顾府!"陆云瞬间回过神来,突然说了一句无厘头的话。
众人一愣,正说着见官的事儿,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句?莫非脑袋急糊涂了。
要离开也成,总得先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柳氏惊讶之余暗忖。
“离开之前,我可不能被你们冤枉。要知道,若是我今后考科举,背个莫须有的罪名还真无法立身。所以,我同意给你们看我的包包,以明心迹。”
妈的,贼说自己不是贼,还试图理直气壮地把自己摘除干净,陆云有些戚戚然。上辈子也不知道造了哪门子孽,被老天这么耍着玩……
他有些赌气地把挎包从肩头拿下来,丢在地上。出人意表地不是打开包包,而是开始脱衣服,只留下白色内衬服,把家丁服脱掉,丢在柳氏面前:“这衣服还你们!”
还真得狠一点儿,演戏就演全套,家丁服口袋甚多,脱了不要,总能堵某些人借机又造口舌。
在众人愕然和黑脸的当口,他开始翻包裹,平板电脑、手机、军刀、钱包……剩下的也都把包包口倒转,把包一股脑儿抖个底掉。
“吧嗒吧嗒!”十来只安全套被抖了出来,掉在地上,陆云一看,脸顿时红成猪肝,真是丢脸丢大发了……咦,不对,这些土包子怎么会知道这东西是啥?别自己吓自己。
“两颗碎银是做陀螺小少爷给的赏……给你们了,算是买我身上的睡衣……”
“还有两锭白银是救回夫人的酬劳,这个是我应得的,我必须拿着。”
“还有这个……一块皮革……一块令牌……一把小刀……还有一些药片儿……”
把平板电脑说成皮革,把手机说成令牌,如此睁眼睛说瞎话糊弄人,行不行?应该没关系吧?反正不是他们要的金子……
包包空了,直接扔给错愕兼黑脸的冯妈妈:“看看……里边可有金子?掂掂……这轻飘飘的包袱比五十两黄金重否?”
冯妈妈果真往包里看了看,还掂了掂,唯唯诺诺望向三夫人柳氏,似乎在等她的暗示。
陆云把一切看在眼里,笑着对柳氏道:“天道昭彰,又岂会令我蒙受不白之冤?误会可以消除了吧?若是这样你们还要诬陷我,传扬出去丢尽脸面的可就不是我了……”
嘿嘿,既想害我,哥哥就直接反打你脸!
柳氏果然变色,顾府的颜面若是丢了,自己恐怕也会惹老爷生厌了。
她想了想,又恢复了镇定道:“下人看错了,也怪我管教不严,闹了误会……”
上首李氏叹了一口气,柔声道:“既是误会,消除了就好,先生莫要因此生出嫌隙才好。”
陆云巴不得立刻离开,摇摇头道:“误会解除就好,那我现在离开顾府也没什么负担了。”
“陆公子,何苦如此?”李氏不解道。
嘿嘿,这就有点明知故问了。
陆云也不点破,毕竟这事也怪不到李氏头上,而且她这些日子待自己确实不错。
顾盼儿有些黯然,明童少爷狠狠瞪着冯妈妈。赵管家却盯着地上的奇怪物件陷入沉思。
陆云拿过自己的包包,把东西重新装进包里,对上首李氏拱拱手道:“那么……缘尽于此……我走了。”
他毫不拖泥带水地挎包出门。
顾盼儿猛给弟弟使眼色,顾明童忙摇着娘亲的手袖道:“娘亲,先生是冤枉的,怎么能让先生就这么走了?”
“对啊,二娘,得把先生留住呀,若是让外人知晓了,指不定怎么看顾府呢,委屈了先生事小,丢了顾府脸面事大。”
卧槽,盼儿小姐怎么一急起来,就乱说话?哥哥委屈可不是小事,没看到哥哥为了不受委屈,宁可丢了脸面,还要保留节气离府么?
“陆公子,稍待……你这一去可如何营生?”李氏忍不住担忧问道。
陆云头也不回,摆摆手哈哈笑道:“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吟完这句诗,陆云觉得自己很酷很叼!大有英雄不拘一格,睥睨天下的绝世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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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章 各怀鬼胎
陆云觉得自己很无耻,很卑鄙!
做了一回真正的贼,偷了五十两金子,折合五百两银子,这是一笔多大的银钱?再加上看病得到的诊金,加起来自己就有五百二十两银钱了。卧槽,这是发财的节奏啊!
这还罢了,自己竟然还装逼扮无辜,把所有人耍得无地自容。有脸黯然,有脸铁青,有脸歉疚,自己的脸则面无表情,心里却在得意地笑……呜呜,自己的脸皮怎么能这么厚呢?
柳氏和冯妈妈偷鸡不成蚀把米,该是气疯了吧?
盼儿姑娘这么清纯的人,竟被自己骗了一公升眼泪,自己会不会遭天打雷劈?
明童少爷估计要恨死柳氏了,哎,对不住了,哥哥会继续祈祷世界和平的。
看不透的就要属老管家和李氏了。不过,谁管他们怎么想?先离开这个明争暗斗的漩涡,明哲保身要紧。
只是,可惜了顾盼儿,她可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春心荡漾的对象。哎,可惜了,还没来得及下手就离开了,不过,俺老猪会回来的。
……
顾府殿宇大厅。
人都散了,柳氏带着冯妈妈气呼呼走了!盼儿和明童少爷也被李氏挥手退了出去。整个大厅只剩下一脸阴郁的李氏和沉思不语的老管家。
“柳氏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把顾府脸面都丢尽了……”李氏叹息道。
老管家想了想道:“那五十两金子可是柳氏的全部活银,到底哪里去了?”
李氏沉吟片刻,也百思不得其解:“也许,是她身边那老仆妇自个儿贪了,谁知道呢?”
老管家点点头:“这回柳氏赔了夫人又折兵,新茶园的生意她是插不上手了……”
李氏点点头,嘴角露出一抹满意的微笑。
“那不足的银钱该怎么补齐?”老管家道。
“顾府还不缺这点银子,我之所以说银钱不够,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李氏想了想又道:“不足的银子还是从私库里出吧。”
老管家暗中腹诽,又暗中警惕,掩人耳目?竟然掩到自家老爷身上了?可别忘了,自己可是老爷的长随。你故意授我以柄,究竟是恩宠还是害我?
李氏不介意他的缄默,自顾想着事情,良久叹息一声道:“就是觉得委屈了陆公子,毕竟陆公子对我还存了大恩……”
“那夫人为何不留下他?夫人难道看不出他的不凡?”老管家顺着她的意,可惜道。
李氏摇摇头:“就凭他离去时吟的两句诗,就不是池中物。可是,我想留,却不能留。”
“是因为盼儿小姐?”老管家转念一想,小心翼翼问道。
李氏点点头:“你也知道,老爷已经把盼儿许了户部秦尚书的公子做正妻,只等着过些日子,选个黄道吉日,三媒六聘之后就可以成亲过门,这个当口,盼儿却与他走得极近,若是有哪个嚼舌根的,传出什么流言,那岂不令两家生出嫌隙,害了老爷?”
老管家默然,又觉得老爷夫人太过小题大做,就为了还未传出的口舌,冷漠的把救命恩人置于被构陷的境地。想了想言不由衷道:“这倒也是。小姐和少爷这几天都粘着陆公子,刚才两人还偏帮着他,想要把他留在府中……”
李氏道:“陆公子再如何不凡,也不过是一白身。”
“夫人和老爷都不信其东海异人的身份?”老管家掩饰着心中的不以为然,试着问道。
“老爷说那是无稽之谈,我虽然看不透,可也不能拂逆了老爷的意思。再说,户部尚书秦大人的秦小公子如今也是官身,从六品少尹判官,不比那虚无飘渺的异人强上百倍千倍?不过,今天他拿出来的东西倒是怪异至极……”
“一块皮革……一块令牌……一把小刀……还有一些药片儿……”
老管家想起陆云掏出这些东西时候的表情,明明是珍贵异常的东西,却装着毫不在意的样子。而且,还说什么皮革?有比铜镜更亮更平整的皮革吗?还有令牌,他注意到令牌偶尔会发出不易察觉的细密毫光,那光如此湛蓝,如此纯粹,这样的令牌还是令牌么?还有小刀,更是怪异,似乎可以折叠,这种设计就太过精巧了,就算是全大陆最厉害的精工巧匠也做不出来。一堆药片更不用提了,都是灵丹……
老管家暗中叹息,看向正优雅喝茶的李氏,又想起自己藏起来的哪一套微破的衣服,眼里兴奋的光芒一闪而逝,暗忖:“也不知道三儿跟上了没有,可别把人跟丢喽。夫人啊夫人,是您看走了眼,还是我鬼迷心窍,您不稀罕他,我稀罕。”
……
偏楼。
三夫人柳氏气得把手中茶碗摔在地上,指着冯妈妈说不出话来。
冯妈妈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发抖,哭着求饶道:“夫人,求求您,就饶了老奴一遭。老奴明明把五十两金子都藏进了他床底暗格,只等着进去捉人拿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金子全都不见了,老奴想,定是冲撞了哪位神明……”
柳氏一听,怒火上升。
平时手脚就不干不净,现在又丢了五十两金子竟然还推到神明身上,这是要神明诅咒我么?真是大胆的奴才,饶恕不得。
“来人啊!来人啊!”
她喝来仆役,恨恨道:“这老乞婆忒不要脸,自己贪了金子,就推到神明身上,以为我是那么好欺辱的么?快!把这个不要脸的关进柴房!明天一早拿着她的契书押着人去她家中给我搜金子,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挖出来!若是找不出来,就严刑拷打!再不招,直接把这个不要脸的卖与牙人,不管是做挖青石的苦力也好,做奴隶也罢,总之,卖出府去,任其生灭!”
哭丧着的冯妈妈一听,啊的一声叫,顿时晕死过去。
……
另一栋侧楼里,妾室包氏正幸灾乐祸的嗤笑,暗忖:“一看那陆公子,就不是一般人,要算计他自个儿算计去。幸好,自己守礼,忍了害人之欲,否则现在还不得害人害己,自个儿哭死?若真到了这个境地,谁又会为自己说话开脱?只怕到时候会触怒老爷,连老爷都容不下自己。”
……
第001章 腰斩之刑(上)
陆云走出顾府,回头望了一眼金灿灿的匾额,黑匾金字,两个繁体大字:顾府。真是熠熠生辉,两侧一对威武的石狮子仰首挺胸,一对红灯笼如同牛眼,两扇红大门裂开一条缝隙,房门在门内斜眼偷看。
陆云轻蔑一笑,抬脚便走。
官家的虚伪令他心生反感,繁琐的礼制也令他浑身不舒坦。虽然离开顾府,心有忐忑和彷徨,可谁又知道,他不是龙入大海?
转过一条巷子,清河在目,游人不绝。
陆云踏着青石板路,感受到沧桑的年轮和一股蓬勃的生机。
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形形色色的小商贩。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不知通向何处,街上人来人往,行人不绝。有挑担赶路的,有驾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有驻足观赏清河景色的。以高大的城坊高楼为中心,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米店、布店随处可见。
这就是繁华的安阳城永庆坊!
听说整座南陵都城安阳十分广阔,分为十二大城坊,就像前世的城市片区。除此永庆坊外,还有文昌坊、定安坊、兴武坊、东城坊、顺义坊、崇文坊、宣化坊……等等。
陆云一身白衫,断发,竟然让人误以为是佛门中人,吃了一碗凉茶,茶铺老板竟然陪着笑不收钱,阿弥陀佛,陆云念了一声佛号,感慨市井小民的和善与大方。
摊贩吆喝,行人匆匆,各忙各事。满眼望去,怎么没有少爷横行、欺男霸女?再一看身边,士子游兴所至竟然摇头晃脑当街吟起诗来,也不知吟些什么,只是无人喝彩,看来迂腐的书生吟诗成风,世人早已麻木免疫。还有穿戴好看的妇人、妙龄女子以及各色丫鬟出入胭脂铺、布行、金店。陆云好奇,跟着一路观看,兴致勃勃,俨然忘了自己已经流落街头,无处安身。
“出去出去!一个大男人来胭脂铺作甚?”
“嘿,自然是给女友买胭脂花粉。”
“女友?是个甚东西?”
女友都不懂?陆云刚想骂上几句。随即又想起这个时代没有女友,男女朋友关系在封建时代纯粹就是耍流.氓。陆云讪讪然落荒而逃。随后又好奇的进入一家金店,戒指、花钗、耳环、吊坠、手环、脚镯玲琅满目。还有各种玉器、宝石。譬如手镯、挂坠、摆件等等应有尽有。
奶奶的,都是货真价实的东西!一问镀金、包金的有没有?店小二摇头不跌,说道:“那不是假货嘛!告与客官知晓,咱们景福金店童叟无欺,真金可以火炼!”
看陆云似有不信,便又凑上来神秘兮兮道:“卖假货是要徒刑三载的!谁会为了几个银子犯糊涂?”
原来如此,看来这世道法度还算严明。可出了金店,转瞬间又瞧见衙门巡役巡街,巡得累了,坐下来喝两碗豆腐脑儿,吃完钱也不掏,大摇大摆离去,那摊贩敢怒不敢言。原来不管什么世道,都有仗势欺人占便宜儿的。
不分东南西北走了许久,永庆大街走到了尽头,正感叹繁华市井,有些盛世的味道!突然人群涌动,大家兴致勃勃往一个方向涌去。陆云好奇,拉住一个书生,问了怎么回事。那书生两眼放光,催促道:“走走,城外武陵广场有热闹看……”
“什么热闹?”
“听说是处决人犯!”看到陆云一怔,他笑嘻嘻补充道:“腰斩之刑哦。”
“腰斩?”
“不明白了吧?用重斧从腰部将犯人砍作两截,这就是腰斩!”书生饶有兴致的解释,随后邀请陆云一同前往看行刑。
武陵广场在城外,穿过城门回望大城,士兵严整,城墙比想象中要高出许多。守门的士兵一个个面色冷峻肃然,很有特权的样子,不仅可以随意盘问出入者的九族,还可以随意搜身检查。陆云一想,若是被搜身之时男人被摸蛋蛋,女人被摸咪咪如何是好?我次哦,好没人权。
“搜身是他们的特权,侠以武犯禁,安阳城内是禁止随意携带兵器的。他们查的是私带兵器入城的武人!”
“城外可以随意携带兵器,那治安岂不是很差?”陆云问道。
他好似看外星人一般看着他:“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城外也是有衙门的,而且会武的巡役并不少。虽然在城外,很多人都佩剑带刀,而且江湖武人比一般人要强大太多,又十分自负和好斗,连官府都管束不了。但是城外五里之内设有衙门,巡役得力,并不显得乱。所以治安还不用太担心。”
“奇怪哦,既知武人凶悍,为什么还要把法场放在城外?不害怕被人劫法场么?一般来说,法场不都在菜市口?”
他疑惑道:“菜市口?怎么会?卖菜的地方跟法场两不相干,你怎么会有那般奇怪的念头?再说了,法场都是要死人的,谁家会去法场买菜?”
陆云想想也是,不过,法场在哪里跟自己半毛钱没关系。
他看陆云疑惑,进一步解释道:“当今陛下不喜内城染血,说是晦气冲天,所以不允许建在城内。其实,法场离城门亦不远,而且重兵把守,谁能劫?”
陆云默然,两人走了一会儿,他指着城外繁华的店铺,又道:“发现有什么不同没有?”
陆云看了看,感觉城外的店铺之中多是酒楼和客栈,还有许多的铁铺。
陆云便把自己的发现说了,书生微微点头。这家伙叫陆炳坤,是个童生。见人自熟,说话调理清晰,却隐隐有些卖弄。陆云很喜欢这样的人,稍微露出一点钦佩的目光,他就会变成话痨,能把你想知道的东西一股脑儿全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陆云发现,城外甚至比城内更加繁华,脚店、酒楼、茶坊更加热闹,而且很多读书人竟然腰挂佩剑,偶尔也有些人背着大刀,不过都用布条包着,只露出刀柄。
陆云在城外感受到一丝江湖的味道。
“发现了吗?安阳城是南陵国都,当初建城的时候还是建小了。城外方圆五里之地都要比城内繁华,另一个原因也是因为往来安阳城的各地客商都喜欢在城外歇脚,白天进城。”
陆云有些明白了,客商押货往来都是带着保镖和兵器的,自然严禁他们带入城内,而且城外清河的花船与城内零零星星相比,却是多不胜数。男人们夜里唯一的乐趣就是寻花问柳。往来商客旅途寂寞,找歇脚的地方自然就得是有花船的地方。甚至每当城门关闭之前,都会有很多的寻花问柳的读书人和好弄风月的商贾士绅涌出城外,这就使得外城的酒楼和旅店业十分繁荣。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青石板铺成的一个小广场。此时已经是人头攒动,看来不管是哪个世界哪个时代,好事看热闹总是人们的通病。
广场背靠城墙,城墙上站着许多的弓弩手,一个个严阵以待。原来这是居高临下防止劫法场。城墙下,刑部监斩官一身绯红色官服,头戴官帽,肃穆而坐。
被斩的犯人有三人,头发劈头盖脸,看不清面容。他们正吃着断头饭和断头酒,四菜一汤、一坛女儿红。粗犷的两人狼吞虎咽,偶尔仰头喝上一口老酒,嘴里哈哈大笑喊着痛快。看起来十分豪爽,有几分武人的豪气。还有一人细嚼慢咽,十分享受的样子,而且他身材也瘦小,看起来更像文人。他抬头望了一眼遮天的云雾,看不到太阳,天空灰朦,心情似乎也不是太好,吃着酒还叹气。最后才望向聚集着的看热闹的人们,眼里尽是悲悯。人们看他可怜,殊不知在他眼里,世人才更加可怜可悲。
灰暗的天空和人们的愚昧素餐竟然能影响他的食欲,气呼呼把筷子扔了,只是喝酒。
这时候有差役来维持秩序,远处还有巡官到处巡视。
陆云奇怪道:“他们是什么人?都犯了什么罪?”
“时辰一到,自然有刑部官员公布身份,宣布罪状且验明正身。”陆炳坤道。
陆云白了他一眼,他才笑呵呵低声卖弄道:“你也知道,如今大周朝势大,天下六国乃是其附庸,我南陵国也在大周王朝淫威之下年年纳贡,仰人鼻息,就连陛下的大皇子都被典押在大周朝都做了质子。别看如今南陵太平昌盛,谁知道哪一天大周王朝就会兴兵南下,围猎南陵……这三个家伙脑子都有病,而且太蠢,就因为这个愤世嫉俗,所以才会触怒了朝廷,枉丢性命。”
“太蠢?”
“嗯,南陵对大周王朝誓称臣国,朝廷因此力压各种兴兵黩武、唯恐天下不乱之言论。这是国策。而这三个人,竟然明着宣扬战事,鼓吹忘战必危。听说那两个武人,还结社反周,私造了兵器。而那文士则著有《忘战必危论》,还拜官访士,四处游宣……”
“削首还不行?为什么要用惨绝人寰的刑罚?”
陆炳坤摇摇头:“陷南陵于不臣,更引大周觊觎之目光,此是大罪。”
陆炳坤摇摇头,似乎觉得这个话题太过沉重,极没意思。顿了顿低声在他耳边道:“朝廷就算要反大周,也不可能放在明面上,这就是朝廷的态度。你说这三个吃断头饭,喝断头酒的家伙如此大张旗鼓的行径,是不是笨蛋所为?”
陆云点点头,确实笨。不过似乎是忠义之人,必定怀着爱国情操,只是被施酷刑,这朝廷做派,既残暴又无奈。
他似乎看出陆云的心思,低声笑道:“不用如此重典,不如此明正典刑,如何压制天下唯恐不乱之心?如何苟延残喘于大周淫威之下?这三人,空有热血,却是白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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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章 腰斩之刑(下)
两人低声交谈,言语淹没在人声鼎沸的法场里,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不多时,监斩官诵读罪状,有官员对三人验明正身。三名人犯被吊在一根粗大的木桩上,双脚被固定。侩子手有三人,赤身露体,竟然纹有刺身,看不清图案。手中的斧头十分巨大,斧韧很宽,比人的腰还要宽上三寸。这样的斧子斩在腰上,只要没斩偏,且力量足够大,就可以把人的齐腰斩断,正所谓一刀两断,当然,前提是侩子手技艺精湛且经验丰富。
“斩!”监斩官一声令下。侩子手举起了大斧。
“嗦嗦……”三只箭突然从人群里射了出去,射中两名侩子手,插在他们身上,竟然对穿,血从侩子手身体两端流出,滴滴落在青石板上,两名侩子手倒地之前,惊愕地望向人群……
第三支箭被另一名侩子手用巨斧挡下,箭的力道极大,使得撞击声有金石之音。侩子手十分敬业,并没有因为有人劫持法场而中断行刑。监斩官的一声“斩”令就像一道诅咒,令他像行尸走肉一般挥起巨斧,配合着腰部发力狂扭,一道弧线掠影闪现,嚓的一声响,与这声响几乎同时响起的还有巨斧伐木的闷嘭声。
巨斧不但断了囚犯的腰,还重重砍在木桩之上!
囚犯腰部以下的部位豁然失去支撑,轰然坍塌下来,掉在青石板上,发出啪嗒的巨响。那是一堆烂肉掉地的声音,紧接着,一肚子内脏、肥肠相继落下,发出啪啪的声音,而血水就像是一个暖水袋破裂,豁然嘭的倾盆而下……
而囚犯竟然没有立刻死去,脸上表情扭曲,痛苦无法想象,嘴巴咿咿呀呀还艰难想要发出声响……
看到这一幕的人忍不住本能地闭起眼睛,喉咙下意识的涌动,有些胆小的甚至依靠喉管发出尖叫的声音来舒缓惊吓后的情绪。
酷刑!这就是惨无人道的酷刑!
陆云哪里见过这种人间惨事?瞬间惊得脑袋一片空白,仿佛缺氧,有些短路,眼前一切也变得模糊起来。
他妈的,这是什么鬼世界?如此野蛮,如此血.腥……
骚乱在人群中蔓延,陆云正担心会不会发生踩踏事件,突然肩膀陡然一沉一松,便觉得头顶一道黑影掠过,他抬头望去,十来个持剑的蒙脸武人竟然踏着围观之人的肩膀,仿佛蜻蜓点水一般掠向囚犯,瞬间功夫就掠到了两名未死的囚犯跟前。
卧槽,这是什么?草上飞的轻功么?
突然间,箭翎破空声传来,几个蒙面武人瞬间被城墙上举弓和弩的官军射杀!发出一阵惨叫。
弓弩很强,穿过人的肉身,发出入肉的声音,这还不算完,穿过**箭头还钉在石板上,把人钉在地面动弹不得。
法场已经大乱,陆云被冲撞着几乎跌倒,他好不容易冲出人群,回头看去,只见劫法场的武人又多了一群,他们开始杀官,杀衙役。而其中一些也付出了惨烈的代价,很多人都被弓弩射成了刺猬……
陆云无心再看,喘着粗气,飞奔着离开混乱之地,啸声震天渐渐远离,可四散的人还太多,他心中又极慌乱,只觉得要跑远一些,再远一些……
一辆牛车正巧走过,牛夫吆喝一声,似乎也是想远离骚乱。陆云急中生智,一翻身,倒在牛车上。此时他已满头汗水,白色的内衬衣前胸和后背已经湿透。力气用尽,躺下来还真是舒服无比,一口口浊气被他排出体外,心神渐渐恢复了清明。也不知过了多久,再也看不到一个人,他慌忙神不知鬼不觉跳下牛车。
路边不远处正好有一方巨大的青石,十分光滑,陆云坐在上面,寻思着自己究竟到了哪里?怎么人都见不到一个。又想到刚才的凶险,暗暗提心。不是说好几年都没出过劫法场的荒唐事了吗?怎么自己第一次看热闹就遇上了?以后这种热闹还是少搀和,差点连命都玩丢了。刚刚成为大金主,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再娶上两三房貌美胸大的媳妇,日日寻.欢作乐,快活过好每一天,要是现在就把命玩丢了可不值当。
“对了,说起大金主,我的金子呢……”
他心念一起,顿时感应到手袖空间,感应到空间里装金子的灰色包袱。心念再动,包袱瞬间出现在他手中。心念再一转,包袱又进入空间。他明白了,这是真正的袖里乾坤,摄物只在自己一念之间。
兴致一起,手抓自己的挎包,瞬间挎包消失,进入了袖里乾坤。
如此反复试了几次,竟练得十分纯熟,摄物再没有任何悬念,他心情莫名舒畅起来。
虽然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神奇的手段,就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穿越一样。对于无法理解的事他不愿去想,因为就算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索性不去管它。
这时,耳边传来马蹄声和沉重的车辕声。转头望去,一队车队从远处驶过来,瞬间就到了眼前。有披甲的单骑,也有豪华的马车,来到跟前的时候,陆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女人香味。
陆云想到刚才的混乱,不经大脑挥手道:“等等……”
领头前进的两个单骑听到他的话,立刻提缰掉头,瞬间就停在他跟前。这些单骑高头大马,似乎品种十分优良,马匹的皮质马鞍闪闪发光,边角竟然用黄铜装饰包边,马鞍上还挂着长柄马刀,另外一侧还有红色的硬弓和皮质箭囊。马上的人更是威武,不苟言笑,脸上线条勾勒得分明,硬邦邦的样子。这两个家伙还套着轻甲,腰里也配着刀,正面无表情的望着他。
陆云心一凸,这些人十分的威武,到底是什么来头?
好心想要提醒前方发生的事,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吞了一口唾沫,装着无所谓的摆摆手,示意自己矢言了。
豪华马车里似乎有人低声对车夫说了几句话,车夫点点头,跳下车辕,走到陆云身前,好奇看着他,随后行了一礼道:“小哥,请问前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陆云坐直身子,看了他一眼,这家伙块头很大,虽然行为恭敬,可表情和眼神却没有给人任何卑微的感觉。
“永庆门边的武陵法场被人劫了,死了很多人!”陆云如实道。
车夫微微吃惊,转身回头马车跟前,对车厢里的人低声说了几句,车窗掀开,一个顶戴冠帽的年轻人探出头来道:“知道了,告诉大家小心戒备,不过不必停,咱们过去瞧瞧。”
车夫应了声是,坐上车辕,挥鞭赶马。
陆云却在惊鸿一瞥之中,瞧见那富贵人的模样,只觉得漂亮得过分。这个世上,男子比自己漂亮的还真没见过,今天却遇到了一位。
此时,天已经渐暗,天空飘来一朵浑厚的乌云。陆云收摄心神,跳下青石,看着车队远去,摇头叹息着。
回去么?估计城门也关了,回去也入不了城。
他望望四周,这里是官道,但人迹已经不多。说明自己竟然到了五里地之外。远处,有一座寺庙。他似乎听到了佛寺的钟声,令他心神宁静。想了想,他毅然走向寺庙。接近黄昏的时候,他到了古庙前。没有欣喜,反而充满失落,这是一座废弃的古庙,破烂的庙门旁立着一块斑驳的石碑,上面写着三个小篆古字,勉强认出字面的意思:光阴寺。关于光阴的寺庙。
陆云有些失神,似乎这两个字触动了他某根神经。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他想起这句能够反映他真实情绪的短句,一步一探进入古庙。
走进寺庙的一刹那,他产生了一种玄妙的感知,庙内有一口古井,这口井与他有着奇妙的关联,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沟通前世的纽带。
虽然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可是他就是知道古井必定在寺庙之中,静静的坐落在枯草丛中。他就像寻找一个记忆之中的物件,走上长长的青石台阶,观察着寺庙中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穿过大殿,终于在凌乱的后院找到了这口井。这口井与他梦中的记忆十分相似,虽然看起来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可那都是岁月留下的错觉,井还是那口井。
陆云深呼吸,小心翼翼走近,凑在井口往里瞧,没有水,很干燥,因为夜幕降临,井底看不真切,可依然可以看见底部,满是腐朽的枯枝落叶。
“要不要跳下去?也许,跳下去就会穿越时空隧道回到前世……”
他坐在井沿,犹豫不决。他相信,因为触发了某种条件,他才会刹那间穿越。至于触发条件是什么,他不知道。所以,跳下去能不能回去还是个未知之数……
“若是回不去,自己就会摔死……”
冥思苦想,直至焦虑!
“也罢,大不了就让这口井成为我的埋骨地……也许,这就是命……”
刚刚出现的月光被乌云遮盖,天空竟然下起淅淅沥沥小雨,仰头,让雨点打在脸上,有些微凉,此时,他心绪寂寥无比。这个世界不是他的世界。他想回去,他要回去。
闭起眼睛,一狠心,纵身往下一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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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章 卖弄佛学
二十多米的高度,刹那间落到尽头,没有光的隧道,没有……
要不要调整身姿?如果头朝地,大脑迸裂,死相会非常难看。如果脚着地,双腿摔断,不仅痛彻心扉,还不会立刻死去,自己会在这个黑洞洞的枯井中哀嚎,这才是生不如死的煎熬与折磨。
想岔了,想岔了……还是脑袋着地的好,一死百了,谁还tmd管死后的美丑?
“咦?”
想了这么多,怎么还没死?
而且,重力感又回来了,自己停止了坠落。
陆云睁开一看,腰间不知道什么时候缠着一根藤条……藤条吊着自己,另一端来自井口。转头向上一看,一个光头和尚在井口探出头来,正通过藤条拉扯自己。
“阿弥陀佛!”
他念了一声佛号,手运力上挑,自己就被一股大力抛到井外。陆云被这一抛,有被抛到九霄云外的感觉。
光头和尚不是吃素的么?也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年纪轻轻,小檀越怎么寻死?”
他双手合十,有些慈悲,还有些眼熟。陆云仔细看他模样,顿时想起了他是在顾府做法事的和尚。
“您是空冥禅师?”陆云十分惊奇。
“阿弥陀佛,小檀越,我们又见面了。”他望着陆云,看陆云虽惊慌失措,却没有心灰意冷的轻生之态,倒有些狐疑了。
“禅师,您怎么会在这里?”陆云疑惑道。
空冥微笑道:“天色将晚,风雨又至,只好进庙避避,没想到遇到小檀越想不开……”
“想不开?”陆云一愣,随即笑起来。
跳井可不是想不开,想不开又何必到这个古怪的庙里想不开?直接投了清河多好,清清爽爽,一死百了。
而且,自己比任何时候都想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找寻真相。
自己心中的积怨甚深,多日的忐忑和惊恐,经历的荒诞怎么能白受?总得把罪魁祸首找出来,狠狠的还回去,怎能轻易就死?
老禅师不知晓自己的情况,以为自己寻死也是正常。只是,自己可以跟他袒露心声么?
陆云自顾摇摇头,如此荒诞之事,死也不能说出来,得永远烂在肚子里才是。顿了顿笑道:“其实,跳下去的一瞬间我就后悔了,如今,什么都放下了。”
“看破世间,无常事;心地清净,自放下。小檀越好悟性。”
陆云尴尬道:“我姓陆,叫陆云,禅师直呼我名字便是。”随后又摇头自嘲道:“小子愚钝,哪里有什么悟性可言?”
老禅师摇摇头道:“陆施主一念死,又一念生,这生死之念的流转便是佛家说的顿悟。依老僧看,陆施主不但有悟性,而且悟性还极高。”
陆云讪讪然,心想,悟性不就是对事物理解、分析、感悟和觉悟的能力么?怎么到了和尚嘴里,就变成玄学了?
看陆云不以为然,他又道:“那依陆施主看,什么才是悟性?”
陆云被他一问,也不知道如何作答,只觉得站久了脚都有些虚浮,而且自己几乎一整天都没吃饭,饿得不行。又兼天不作美,零星小雨变成了磅礴大雨,再成落汤鸡不死也要大病一场。
“什么悟性不悟性的先放一边,到庙堂避避雨,打只山鸡烤着吃垫垫肚子才是正经。”陆云也懒得跟和尚打机锋,迅速地避入庙堂内。
前院的庙堂很宽敞,顶很高,大约有六七米,所以显得很空旷。只是寺庙很破旧,庙檐有些漏风,而且三个佛陀泥塑都断了头,也不知道被丢在了哪里。
陆云观察着四周,觉得根本不是人能呆的地方。虽说是庙堂内,可地板青石龟裂,裂缝处长着稀疏的野草,陆云甚至怀疑,到了夜里这里会有老鼠和蛇出没。更糟糕的是,整个庙堂感觉像野外,似乎没有可以安稳睡觉的地方。幸好角落有一堆干草,而且还十分干燥。陆云拾掇一些出来,铺在干燥的地上当席面,暗忖,应该可以勉强对付一晚了。
看着天色渐暗,陆云在庙外弄了好多干柴回来,从袖里乾坤中掏出打火机,快速把火点着,很快就架起篝火。他有点怀念前世与女友野外露营,在野外叉叉叉别有一番滋味。而现在,竟然跟一个秃驴野营,简直吊胃口。
偷偷瞄了一眼空冥老和尚,他还在对着无头的破烂佛像怔怔地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个无头的佛陀看了这么久,是不是世人所说的痴?”他忍不住小声嘀咕。
没曾想,老和尚耳朵突然耸动,转过头来笑道:“痴乃不明愚痴,这是因为世间污浊,把人心污染,世上的人都在这污浊的世间挣扎,又有谁不痴?”
和尚讲究顿悟,明明自己是在顿悟,笑他痴他也认,脾气似乎不差,果然是得道高僧。而且说的话听来还很有哲理。
陆云琢磨了一下,不明所以道:“你不是学佛的么?克服不了痴心?”
以佛家看来,由于世人愚痴,不明白业力及因果,才会造种种六道轮回中不断受苦的业因,才会做出种种如杀生、偷盗、妄语等恶业。而且还认为世人执着于自我,不能断绝七情六欲,才被困于六道之中不断经历生生死死的循环。所以,在各种烦恼之中,痴是最根本的烦恼,也是贪、瞋与其它一切烦恼的根源。
因此,作为敬业的和尚,最根本的应该就是戒痴,如果做不到,那学哪门佛,当哪门子和尚?
所以,陆云不由自主说出了克服痴心的话来。
空冥禅师自嘲笑道:“无痴谈何容易?无痴与‘无明’、‘无智’一样,乃人之三不善根之一,六根本烦恼之一,十随眠之一,为一切烦恼之所依。非大智慧、大毅力、**力不能断。老僧虽受戒日久,也做不到陆施主说的克服。所以……”
陆云愣了,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好像很唯心的样子,看来和尚人人都有心障。
陆云想当然道:“所以……我说禅师心有执念,执念已成障,成魔。在局者迷,旁观者清,禅师是自己为难自己罢了。”
空冥禅师一愣,从没想过有人会对他这么说话,不敬且不说,还有劝诫的味道。
“哦……陆施主此话怎讲?”
他问得郑重,称呼也从小檀越变为陆施主。
陆云讪讪然道:“你别在意呀,我只是随便一说。”
空冥眉头一皱,盯着陆云看。陆云感觉他的目光很锐利,好像有一道气涌出来,像剑。当然,这只是陆云的错觉,但是正因为有这种感觉,他觉得浑身不自在。
和尚绝对都是没有幽默感的一群人,他不禁想着,嘴上却道:“佛不是说把心的障碍扫除,就可以得到智慧么?刚才禅师还问我什么是悟性,要我说,悟性是光,光照耀到的地方,当一片透亮,无有阴霾才是。”
看空冥不解,陆云嬉笑道:“我若是做和尚,第一要务定是修心光,什么‘无痴’、‘无明’、‘无智’,理他作甚?”
空冥禅师听了陆云的话,顿时动容,随后又自欢喜起来。对着陆云揖礼道:“阿弥陀佛,老僧受教了。”
陆云愕然,受教?自己说什么了?这和尚忒古怪。
刚要忙着摆手客气两句,一阵“咕噜……”声响了起来。
陆云摸摸饿瘪的肚子,苦笑道:“禅师,您饿不饿?”
“阿弥陀佛。”
念了佛号,那就表示饿了。好吧,该拿点东西祭祭五脏庙啊。
陆云眼咕噜一转,道:“禅师,您是不是会武?”
空冥感觉他思维跳跃极快,不知其用意。
“刚才在井口的那根藤条被你玩得有如灵蛇,拉我上来的那一下,举重若轻,我感觉自己腾云驾雾一般,若是没有武,怎么看都办不到。”
空冥微笑道:“只是一些粗浅的武技罢了,等不得大雅之堂。”
陆云忙道:“不用登大堂的,这附近有山鸡在叫唤,能不能劳烦您抓两只回来?”
“阿弥陀佛。”他很谦逊的双手合十。
陆云打趣道:“凭禅师的武功,一鞭子挥过去,山鸡应当躲不掉。我若是有您挥鞭子的手段,不要说抓两只山鸡,就是一头野猪,也能抓来……”
“老僧不愿杀生。”他摇头拒绝。
“哦……那吃肉不?”
空冥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老僧修小乘佛,自度而不度人,并不忌吃‘三净肉’,所以,化缘得了什么便吃什么,并不禁忌肉食。”
陆云笑道:“嘿嘿,能吃肉就好,难怪力气这般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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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章 杀人雨夜
陆云站起身,转出寺庙,不一会儿,就抓了一只山鸡,瑞士军刀开肠破肚,在清河洗漱干净,这才回转庙堂。
和尚培养慈悲心,显现慈悲心,所以不杀生。但是不吃肉在陆云看来,没有道理。肉食含有丰富的人体需要的蛋白质和脂肪,吃肉人就长力气,就更健康。从现代人的角度看吃肉是人体的需要,甚至接近于本性。违背本性和需求,彻底禁锢它就是好的吗?
佛家不吃肉,是因为笃信轮回转生,因果业报。
《楞严经》里的经文说:“人吃羊肉,被人吃掉的羊来世化为人,而吃羊的人来世化为羊。人和羊在轮回中互来相啖,如是乃至十生十世,死死生生,相杀相生,恶业俱生,穷未来际……”
不止如此,还有一个更加恶毒的说法,那就是一切众生生死轮回,无非父母兄弟姊妹,犹如伎儿变易无常,自肉他肉则是一肉……
可见,吃肉在佛眼里是恶业!恶到前世、今生、来世!
可谓穷凶恶极!
但是陆云并不相信轮回转生,也不愿去想前世和未来,吃个肉而已,被诅咒成吃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如此邪恶怪论,怎敢苟同?
幸好,这个和尚并不钻牛角尖儿,还能吃三净肉,所谓的三净肉即指眼不见杀、耳不闻杀、不为己杀而获得的肉食。这是他的慈悲,当然,也只是对他自己慈悲。遵了不杀生的戒律、敬了对轮回的恐惧以及守了对众生的慈悲。
陆云因为他能吃肉而喜欢上了他。把处理好的山鸡用木条穿了,架在炭火上烤。
此时,庙外风雨更大了,无边的黑暗在蔓延,偶尔闪电划过长空,瞬间照亮一隅,就像昙花一现的光明,一闪而逝,却有永恒的味道。
烤鸡很香,陆云递给和尚什么,和尚就吃什么。从头至尾,由始至终再没有开口说话。
他似乎在思考,一言一行暗合他的法号:空冥。
陆云觉得他的修为有了莫大的提升,也许身临凄风骤雨之中更容易顿悟。
吃饱了,陆云就躺在稻草上发呆。空冥在打坐,神情宁静。
在陆云看来,空冥这类人都是唯心主义者,是唯心论的大师。譬如风吹动经幡,他们会争论到底是风动,还是经幡在动,最后的结论却是心在动。很让人无语,把感知世界的心态放在了首位。这就是他们,一群修心的变.态。
陆云又看到了他双耳怪异的耸动,仿佛听觉异常发达的精灵。
“莫非有人来?”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功夫,两辆马车和六骑停在庙门外,各种嘈杂的声音传进了寺庙。
陆云听到有人惊呼,随后是马匹的嘶叫,有点像哀鸣,软弱无力,似乎命不久矣的样子。
陆云忍不住在门口看了一眼,远远看到拉马车的两匹马倒地不起,似乎是长途赶路累死的。紧接着,车马里的人从车厢上下来,朝庙堂涌来。
夜深了,雨又很大,确实不好赶路。
五六根火把被点燃,一群人进入寺庙,看到庙堂一角点篝火休息的陆云和和尚,有些微愕,随即微微点头示好。随后仆人清扫出一块干净的地方,铺上席子……
陆云看着这群人,有华服长者,也有家眷妇孺,更有带刀的护卫。
六名带刀护卫正在四处检查周围的环境。完毕之后被为首的护卫分组占据着通道的位置,十分训练有素。
陆云看着他们“忙忙碌碌”,有些好奇。瞧他们模样,有些惊恐,还十分疲累,甚至,有几个护卫头发散乱,身上的衣服带着血迹,只是血迹被雨水冲刷,已然看不出殷红之色,不过在他们进入庙堂的一刻,那种血腥味就散进了陆云的鼻子里。
这些人很狼狈!而且他们如此赶路,连马匹都累死在寺庙之外,也许是被人追杀。如云如此想着,就看到华服长者把一个三十来岁的秀丽妇人和一个七八岁上下的小男孩安顿在铺开的席子上,好言安慰。
妇孺也不避讳旁人,坐下来不言不语,只是抱着小儿准备挨到天亮。
为首的华服长者五十岁出头的模样,看向陆云和闭目不动的和尚,有些发怔。
陆云暗暗猜测他的身份。
华服、戴冠,出行还带着六名护卫,显然是家资颇丰,应当身份和地位都不低。只是这雨夜风尘仆仆的赶路,尤其还带着家眷,这是逃命么?
陆云注意到他们有一个大箱子,很沉,一个护卫直接坐在上面闭目养神。陆云看得出他并没有睡着,只是佯睡。
“爹爹,镖局的人会怎么样?都会被杀死么?”小男孩忍不住问,脸上惊恐的表情还未散尽的样子。
妇人叱喝了一声:“焕儿,噤声。”
小男孩果然不敢再说话,可是望向华服长者的眼神更热切起来。
华服长者叹息一声,轻轻道:“爹爹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样,只求上天庇佑,他们能逃过一劫……好了,别多想了,睡一会儿,等马恢复些力气,我们还要连夜赶路……”
马匹果然累得走不动道,它们被集中在一处,正喂着肥美的草料。可是,马儿并不买账,赌气一般吃得极少,似乎知道吃饱了马上就要被奴役一般。
寺庙内陷入寂静,护卫们默默吃着干粮,篝火发出啪啪的声响,使得空气中多了一些生气。
陆云看了看空冥,这家伙没有任何异动,还在扮酷装打坐,就连呼吸都开始变得若有若无。
他这个样子,就是不想管任何事的意思。陆云自然也不会多事,反正这群人与他们两不相干。不管怎么样,还是睡觉的好。
抱着这个心思,收回所有好奇,倒头继续睡觉。迷迷糊糊中,马儿嘶叫令他惊醒过来。竟然是风雨之中又有马队赶来,这群马队在庙门外被拉缰嘶叫。
所有人都如同陆云一般在这一刻惊醒过来。陆云豁然起身,就看到为首的护卫已经飞快的掠出古庙。其余护卫已经严阵以待。
“娘亲,我害怕。”小男孩惊恐地投入妇人的怀抱。妇人则心疼地紧紧抱着他。
“焕儿别怕,待爹爹去瞧瞧。”华服长者安慰道。
他给两名护卫打了一个眼色,带着俩人快步走了出去。表情肃然之中带着深深的不安与忧虑,但脚步仍十分沉稳。
寺庙外,十八名青一色劲装武者站在磅礴大雨里,哈哈大笑。他们身后十八骑不正常的嘶叫着,显得有些恐怖,这一场景令人看着心惊胆战。
华服长者神色一凛,黑着脸走到护卫首领身边,想了想道:“护好柔娘和焕儿,实在不行,就把东西交出去,换个平安。”
护卫首领没想到家主会说出这种话,有些微怔,随即点头道:“老爷请进庙内暂避,这里暂且交给属下应付。”
华服长者没有答话,只是看着十八名武者,他们手上拿的都是长刀、长剑,闪电偶尔掠过,刀影森森。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威远镖局的人怎么样了?”华服长者站在寺庙门前的台阶上,望着这些来者不善的人高声问道。他中气十足,不卑不亢。
陆云在寺庙内,好奇心早已经被勾得忍受不住,想要立刻跑到前面看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空冥似乎知道他想干什么,淡淡道:“呆着别动,别离开我一丈之外。”
陆云哪里忍得住心中的痒痒,急道:“情况有些不对,我就看一眼,知己知彼,倘若形势不妙就扯呼……”
也不等空冥答话,小跑着到了一扇漏风的窗前,伸头一看,正看到一排散发戾气的武者,手持兵器站在雨里。为首的武者慢悠悠说着话:“威远镖局的货老子抢了,可没有老子要的东西,我知道,这东西在你们身上。”
他右侧之人有些不耐烦,嚷嚷道:“大哥,别跟他们废话,直接杀了抢过来便是。”
说着直接朝着偷偷牵马的仆役飞冲过去,速度极快。他嘿嘿冷笑,偷着牵马,真是大胆至极,马儿被牵走那还了得?必须第一时间把马匹控制下来,如此就能断他们逃跑的后路。
随着武者冲来,后面又跟着两个影子掠过。
三名男仆惊慌要逃,却快不过武人,一名男仆被一刀腰斩,掉在地上挣扎两下,气绝身亡。
而另一人刚跑几步,剑光陡然一闪,喉咙就喷出一道鲜血,宛如长虹,男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被一剑割喉,眼珠子瞪得极大,想要发出声音,可声带已毁,只发出咯咯的声响,随后倒地气绝。
还有一人已经翻身上马,两腿猛然一夹马肚子,纵马就逃,一道影子凌空飞起,刀影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马上之人的头颅立刻就飞了起来,尸首分家,鲜血涌上天空,喷出三尺。随后,马匹扬天嘶叫,尸身坠地,溅起一摊雨水。
两名仆妇吓坏了,缩在一处瑟瑟发抖,伴着求饶。
那名飞身斩头的武人对着两个妇人嘿嘿一笑:“哭什么?老子不杀女人。”
为首的武人怒道:“迂腐!你把马都控制起来,一骑都不能走。其他人听着,别妇人之仁,把财物全抢了,人,一个不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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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章 杀!一个不留!
陆云简直呆住了,这些劲装人残暴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可偏偏武功高的离谱。
他们冲过来,百米冲刺几乎用不到五秒。比百米跑的世界记录快了一倍。几乎是呼吸之间,就到了眼前,一刀把人腰斩,那种力量和震撼十分冲击人的眼球和心灵。还有另外两人,闪电一闪,映入陆云眼里就是定格住的割喉和削首的画面。
陆云感觉全身血液都往脑袋上涌,身体有如电击。幸好早前刚看了法场的腰斩之刑,否则还真适应不了。
他慌里慌张跑回空冥身边,把看到的低声对空冥讲了一遍。空冥脸色铁青。
这时,华服长者已经令六名护卫全部退到空旷的庙堂一隅,一对妇孺害怕得不敢说话,望着门口风雨,满脸惊恐。
六名护卫和华服长者站在前头,一脸凝重。华服长者望了一眼犹自打坐的空冥和慌张的陆云,犹豫了片刻,还是道:“两位,有礼了。鄙人孔渊,因钱财露白,才遭此洗劫,看大师乃出家之人,不应受此无辜牵连,还是携后生避入后院,伺机逃吧……”
华服长者说这话说得恳切,令陆云大生好感,这个危难时候,还存着一丝仁心,想来也是个善人。
空冥并不理会,只暗中摇头,叹息一声。
孔渊看两人不为所动,也不再劝,望向寺庙大门,心沉入谷底。他本是安阳城最大的古玩商人,这一次带着家眷回岳家省亲,岳家所在之地出产奇石,白如羊脂,大如磨盘。出市之时,人人争相抢夺,价格开到了一万五千两白银的天价。孔渊三代精研玉石,自然看得出此玉石的稀罕与珍贵,觉得拥有一石,足可传世。于是一改往日谨慎,欲拍下而后快,翻倍出价,力压所有买者,名声大燥,事迹一时间传遍州县。
待他摩石装箱回运,已经是月余之后,不仅秘密委托了威远镖局押镖,自己一行人还随行。本以为回程之途秘而不宣,且遇店不住,风雨兼程,断不会被宵小之人盯上。没想到半路就杀出高强的劫匪,威远镖局与之厮杀之际,他们逃了出来,到了安阳城数里之外,人困马倒,终究还是被匪人追上。
最不幸的是狂风骤雨之夜,匪人丢开一切顾忌,直接杀人越货!
“实在不行,就把奇石送与匪人,换家人活命,而且这两个佛子午夜避雨,竟被自己无辜殃及,若是还害其枉丢性命,亦是罪孽……”
华服长者心思流转,眉宇间愁容密布。
这时,庙堂已黑压压进来一群劲装武者。十八人一下涌进来,本来宽敞的庙堂也显得急促起来。再加上这些人面色诡异,有些狞笑,有些黑脸,有些阴狠。所有人刀剑之上还残留着人血,滴落到庙堂青石板上,触目惊心,血腥之气弥漫在空气中。
其中一名杀过仆役的长脸大汉狞笑着,脚一跺地,整个人竟然飞身而起,影子消逝,一息之间,就越过十几米的距离,从空中突然落下,快若闪电般出剑,剑光如一点流光,直刺孔渊眉心。
陆云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这一剑如鬼魅惊鸿,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显得十分干净。一剑想眉心飚血,这是要先杀主,速战速决。
“嗡!”的一声,一道诡异的刀影一闪,刀影快如闪电般化为一道圆弧。
长脸大汉脸色陡变,汗毛直立。快要刺到眉心的剑豁然回撤,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翻飞,同时剑光改刺为挡。似乎是翻飞的身形仍旧避不开刀影,需要架剑格挡一般。
突然间,另一道刀光却从老者右侧横劈出来,他冷汗淋漓,第一刀刚勉强接下,第二刀又已威胁到他的性命。他也顾不得面皮,身子一沉,想直接狗趴在地,躲过致命的刀光。
不料,身体还未触地,一条腿不知从何处诡异地弹起,踢出劲风,迎面就是一腿,踢在他的前胸,顿时把他踢得仰飞出去,倒得老远。几名想要冲上来的武者一愣,有些踌躇起来。
刚才那一剑乃是刺杀者之剑,有个名堂叫暗里红。剑光一闪,眉心就会出现一个血点,令中剑者直接毙命。这是七品武者刺出的鬼魅一剑。然而却被两把刀悄然化解,还被一脚震伤了内府。两把刀配合精妙,仿佛是一个刀阵,而且很显然,对方并没有立刻就下杀手,已经手下留了情面。这是有话要说。
武者的领头人蒙着面,手一扬,所有人果然暂时没有异动。
孔渊看得出来这十八个人很强,实力几乎可以媲美自己的护卫。他不明白这样一群人从哪里来,是什么身份,一般劫财的强盗虽然也有这种实力,可是一下出现十八人,这多少显得有些诡异和荒诞。事实上,算上与威远镖局厮杀折损的匪人,远远不止十八人。
这么多七品以上的强者,不要说抢劫一个商队,就是跟朝廷的百户军队作战,那也能轻松取胜。
他抬抬手,两个护卫从角落抬出一个大箱子,为首的护卫一踢,踢到两队人之间。
孔渊拱手道:“这是羊脂白玉,价值三万两,请拿走,莫要再伤人命。”
蒙面匪人笑道:“你很不错,知道势比人强,懂进退之道。”他突然笑容一敛:“来人,把箱子抬过来。”
两个身材中等,比较清瘦的人走出来,刚抬起箱子,眉头一皱,好沉。于是手上运力一抬即走,放在蒙面武者面前。
“打开!”蒙面匪首道。
其中一人舔舔嘴唇,一刀劈断铁锁,脚一勾,箱盖被打开,露出一块凝脂一般白乎乎的玉石,块头跟磨盘一样大,几乎把整个箱子都塞满,在火光照耀下,白玉显得十分温润,所有匪人瞪大了眼睛,脸上尽是贪婪的神色。
陆云看到羊脂白玉,倒是没觉得怎么震惊,毕竟,在前世,缅甸产的极品玉石他也曾见过不少。他更震惊的反而是这群武者。他们竟然修炼得比常人要强大太多太多,他们的身手匪夷所思,就像武侠小说中身负武功的奇人。陆云之前一直觉得武功只是武侠小说中虚构,没想到,真的有这么一群人修炼达到这样匪夷所思,突破肉身极限的层次。
一百米跑不过五秒;还有跳跃、隐形,突然飞跃而出,随后出剑刺杀、一息之间跨越了十米距离……
这根本就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陆云震惊的同时,隐隐有一丝兴奋。但是一想到身陷囹圄又有深深的忧虑。这群人突然出现,脸都不屑于遮掩,出手又狠辣不留手,绝对会抢了东西还要杀人灭口,根本没有留活口的道理。
果然,蒙面匪首哈哈狂笑道:“羊脂白玉归我们了。”他顿了顿,又诡异一笑:“而你们所有人的命也是我们的!”
话音才落,陆云就看到最角落一矮小的人从怀中摸出一把暗器,伺机偷袭。
“小心,有人要投暗器!”陆云焦急大喊。
陆云这一喊,那名鬼祟之人大为恼怒,大喝一声:“好胆!敢坏我好事……”手一扬,竟然先朝陆云射出暗器。
陆云真是后悔莫及,手无缚鸡之力竟然还逞能。惹得那人第一个用暗器招呼他。陆云只看到一道黑光,射向自己门面。刚暗叫一声休矣。心突然一凸,觉得身边的空冥禅师豁然睁开双眼,眉毛陡张,同时口吐狮子吼!
“吽!”
一声大喝!空冥禅师浑身气劲突然翻涌,气浪排空,僧衣陡然膨胀,给人一种慈眉善目瞬间化为怒目金刚的感觉。
宽大的手袖突然一甩,一声闷响,镇得人心发慌。暗器就被他莫名其妙用衣袖反拨了回去。而空冥禅师袖子一挥之后,气势散开,僧袍落下。仿佛膨胀的气势从来没有出现过,而怒目金刚只是人们的错觉。
一声凄厉的惨叫,暗器入肉!打出暗器的武者反被自己暗器戳瞎了右眼,一枚铁菱插入眼巢。
铁菱扁平,四个角十分尖锐,其中一个角完全莫入,惨叫声中,血液瞬间喷出,染红他恶心的长脸,令他显得痛苦又狰狞。
这一变故令所有人一滞。
蒙面匪人大怒,猛喝道:“杀!一个不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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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章 和尚也疯狂
青一色劲装武者顿时大开杀戒!五名实力最强的武者跃向空冥禅师。这五个人眼光犀利,刚才空冥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很强,远远在他们之上,也许是九品上的强者。所以,他们跃向和尚的时候非常聪明的占据五个方位,想要令他首尾无法相顾。
空冥哪里给他们耍这种心机?不动则已,一动便如猛虎!左手捏手印,右手霍然一掌拍出,最靠近他的武者一剑刺向他的手掌,想要把他的手掌刺个对穿。
陆云坐在空冥身后,突然心脏加速跳动,因为他听到了空冥的右手掌发出了心脏跳动的胎音。“噗通!”胎音一起竟连他的心跳都引起共鸣,空冥的手掌掌心突然凸起一块厚茧,剑尖刺在厚茧之上,一股强大无匹的阻力挡住了剑势。
空冥一喝,掌心发力,剑顿时断为三截,拿剑的武者倒飞出去,摔在地上生死不知。
其余四人虽然心惊,却顾不得理睬,一人出剑,一人出刀。
一道剑光划向空冥左耳风池穴,这一剑如羚羊挂角,似无痕迹。空冥不屑一笑,胎心掌散开,五指虚散,陡然一甩,气劲力贯五指,精准一捉一扯,剑尖就被一股力量叼住,牵引着移了三寸,而且一扯之力令武者前倒,长剑从空冥眼皮子底下唆的穿过,“叮!”的一声金石之音响起,剑尖不偏不倚刺在一把大刀刀背上。
这把大刀本是要砍空冥的右肩,被剑力一击,竟然受力后挫三步这才止住。
空冥左手突然化为一条甩鞭,猛然一击持剑前倒的武者。
他用的是隔山打牛之力,一手鞭甩在他的胸膛上,力透胸膛,武者发出一声难受的闷哼。胸膛被击得凹陷一大块,令他整个人倒飞出去,正巧砸在紧跟而来也要出刀的武者身上,硬是把被砸之人撞喷出一大口血来。两人顿时俱受内伤。
空冥看也不看这几个被他一招挫败的武者,突然一挥宽大的右袖,一股气劲翻飞,吹得正使剑刺他眉心的武者眯了一下眼睛,而且还把和尚自己硬生生划船般后移了一尺。令得剑势剑力衰竭,空冥捉鱼状的右手五指再变,剑尖力衰,快要递到眉心的时候,一指弹出,指力贯入,长剑顿时嗡嗡作响,瞬间挣脱武者的掌控,落在地上。
一人对五人,交手电光火石。陆云看得心笙摇动,这和尚竟然扮猪吃老虎,武功高得没边儿。
一息之间不仅重创三人,还吓得两人惊骇地跳跃开来,不敢再近他一丈之内。
而另外一侧,十二名匪人已经和六名护卫刀手斗在一起。
护卫们竟然砍倒了三名匪人,他们的刀阵匪夷所思,六个人组成两个厉害的刀阵。正是三人成阵,攻守互补。只要匪人攻击,不管哪个方位,刀阵中的三把刀都同时做出反应,一刀守,两刀攻。匪人越打越是束手与心惊,每出一剑,就有三刀等着自己,稍稍近身一些,都有被瞬间放倒的可能。
蒙面匪首看到两边竟然都占不到丝毫便宜,而且才交手几个回合就损失了三分之一战力。特别是增加了和尚这名强者的变数,这一战鹿死谁手就变得不可知起来。
他迅速权衡利弊,心中震惊,感觉和尚的武功在九品之上。还有那两个刀阵也十分难缠耐打,知道再斗下去,可能连自己都要反折在这里。他暗中叹息:“真是晦气,偏偏遇到一个高手搅局。不过,人杀不了,东西总得保住。”
他亦是个审时度势之人,知道大势已去,毫不犹豫大喝一声:“撤!”
他当先运力,举起箱子,顶在右肩,几个跳跃,十分快速地落入庙外的黑暗之中。其余人也都瞬间后撤,一瞬间就走得干干净净。
孔渊松了一口气,这时,庙外传来马匹鸣叫声,同时匪首的声音传进了庙内:
“里边的人听着,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尔等不许报官,否则我‘问天教’必定寻上门去,杀个鸡犬不留。”
说罢,马蹄声碎,绝尘而去,所有匪人消失在磅礴夜雨中。
六名护卫有些变色,华服长者皱着眉头吩咐道:“这件事就这样吧,毕竟钱财都乃身外物,回去都别声张。”
六名护卫点头应了。
陆云听到那匪首的威胁,有些不屑。空冥禅师却突然一怔,随即眼里一丝杀意如寒光隐现。暗忖:“这群匪人,真是好恶毒的算计,抢了东西灭不了口,竟敢把这等恶事嫁祸到‘问天教’头上。哼,本还不想多事,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真是留你们不得了……”
陆云只觉得他突然身子一晃,就掠出了庙堂,门外一瞬间就又传来马蹄远去之声。
“他这是要去追匪人!”
陆云心灵透亮,立刻就猜到空冥匆匆离去所为何事。可是他又疑惑了,就算追上了,又能怎么样?是把玉石重新抢回来?不太现实啊,除非把那些匪人全杀了,否则能要的回?如此一想,就觉得浑身起疙瘩。
孔家人又是沮丧又是庆幸,匆匆的也出了寺庙,坐上马车,在护卫的保护下,冒雨回城。
看着所有人半柱香不到的时间里全部走光,他涌起一股荒谬感。
漆黑的夜里风雨还没有停歇,寺庙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血迹洒落在各处,十分诡异。幸好死掉的武者尸体已经被那帮杀才带走,否则陆云一刻都呆不下去。而寺庙外的血腥虽然已被雨水冲刷干净,而且被杀仆役的尸体也已被孔渊家护卫处理干净,可是陆云一想起三名仆役惨死的情形,就觉得周围鬼气森森。
他捡了孔家一名护卫落下的蓑衣,披在身上就走出了寺庙。
雨还是很大,有些冷。视野一片漆黑,陆云不知道那些马儿是不是有夜视功能,竟然可以在黑乎乎的夜里狂奔。相比之下,自己的眼睛真的是什么都看不到,雨滴密集的打在他的蓑衣上,发出啪啪的声响,完全盖住他所有的听觉。而大风吹得他眼睛生疼,几乎睁不开。当他稍稍适应环境的时候,发现自己迷了路,官道越走越窄,已经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
空冥恣意纵马,此时的他已经放开所有顾忌,一身真气澎湃洋溢,雨水打在他身上,竟然有一丝雾化的现象,令他整个人宛如烟雾缭绕的神仙中人。而且,他极力提气,只有淡淡的重量施压在马背上,令马匹奔跑越发迅捷。
匪人前脚刚离去,他后脚就策马紧随,一盏茶的功夫就彻底追上。确切的说是彻底引起了匪人的注意。这群匪人勒马回头,望着临近的一骑,露出好奇的神色。
到底是谁?竟然单骑就敢来追?
漆黑的雨夜,一道闪电划过长空,他们就瞧见疾驰的单骑上似乎没有人,有的只是一团飘忽的白影,心中震惊。
空冥看清楚了这些人,一共还有十二名匪人坐在马上。闪电的亮化照出他们惊愕的脸孔,其中一人仍旧戴着遮布,那是匪首,把杀人越货罪名栽赃‘问天教’的罪魁!
空冥离着匪人尚有百步,闪电过后,突然跃上马背,右足一点,整个人飞跃而起,巨大的前行惯性令他仿佛飞起来一般。若是此刻有人看到,定会惊叹如此飘忽而迅捷的身法,与他微胖的身体完全不相称。
只是匪人因电光突逝,视觉刹那间陷入短暂黑暗,几乎没有人瞧见空冥诡异地跃入虚空。
漆黑的夜,最厉害的武器已经不是刀和剑,而是暗器!
这些傻子竟然立在马上等着自己,如此自负为哪般?空冥禅师露出一丝笑意,笑意之中有凛冽的杀意,亦有佛陀的慈悲。
没有人知道,他竟然跃在半空亦悍然出手。
佛珠就是他的暗器,黑黝黝的紫檀老木佛珠项窜被他掐断,一把九颗抓在手里,运了暗器法门,霸道的内气冲出丹田,直冲商曲、幽门、檀中,过手臂曲池、少海、内关,直达掌心,掌心处九个漩涡高速转动。
空冥突然手臂收回蓄力,拳头豁然向外猛散,九颗紫檀老木佛珠瞬间变为九颗杀人的‘“子弹”。
无数声惨叫,十分凄厉。佛珠暗含着真力,有的透进匪人的头颅,有的穿了匪人的咽喉,有的射烂匪人的眼珠……
鲜血再次扬空,混着微酸的雨水落在泥泞的官道上,一瞬间就被雨水稀释冲刷。
而九人相继落马,砸在泥泞的水洼里,血水又染红了一大片。
十二匪人瞬息之间只剩下三人。而空冥眼里只剩下匪首。他想问问他,你为什么冒充问天教众,居心何在?
所以,他的佛珠没有射向他。对于伏大魔,空冥更喜欢用金刚杵。他的金刚杵长一尺三寸,重二十四斤,用的是天外陨铁融入黄铜打造而成。杵头乃是四面佛首,怒目金刚,耳吊铜铃,中段骨节嶙峋,而另一端是三菱枪尖,泛着寒光。
空冥落地,双脚弯曲,体内青云跃法门流转,浑厚真力灌注其间,双腿一踏一跃,竟然迅捷奔向匪首。这一跃没有跃向高空,而是十分诡异地贴着地面,速度比之前百米杀人只用了五秒的匪人要迅捷得多,蒙面匪首的坐骑因尸体落地惊悚未平,就突然被一记金刚杵上挑马胸。
“蹦!”的一声闷响,马的嘶叫嘎然断绝!
一匹马至少八百斤,而这一击的力量如此霸道刚猛。整匹马竟然被一股上挑的巨力掀翻,打起跟斗儿。
……
第007章 吃白食
马上的匪首惊骇莫名,就在马儿掀翻之际,脚踢马背,双臂张开,快速飞退,他右手长剑划空,佯装制敌。因为他收缩的瞳孔已经捕捉到来人掀马之后并没有停顿,而是身子一缩,仿佛缩成了一杆抢,枪尖竟然是那根寒光逼人的金刚杵……
金刚杵的枪尖追着飞退的匪首,蒙面匪首感觉自己被一道极强的气机锁定,就像被蛇死死盯住,而他右手的长剑在飞退中根本无后力刺出,眉头怒皱,迫不得已咬牙横剑阻挡。
右手持剑柄,左手压住剑身,就在金刚杵一触剑体之际真力瞬间爆发抵挡。
空冥诡异一笑:“老衲正面刚猛的一击当世无双,也是你横剑能够阻挡的?”
一股刚猛的巨力涌出,剑身皲裂掉地,金刚杵悍然插入匪首有胸,余力把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匪首打飞出三米,狠狠摔在地上。
空冥轻身一跃,落到他跟前,看着他五官涌出鲜血,雨水打在他脸上,显得逢头垢面,狼狈至极。
“我……我是九品……你……怎么可能……”他肺部漏风很严重,说一句话就要断气一般。
“愿你来世不要再玷污问天教,阿弥陀佛,一切罪孽归于我身……”空冥脸上平静异常,又露出慈悲之态。
匪首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原来你是……”
一句完整的话说不全,便已经咽了气,死不瞑目。
另外两名匪人脸色大变,看着淡然的光头和尚就像看恐怖的地狱明王。
和尚才转头,他们立刻吓得策马尿奔。
空冥似笑非笑,他相信,只要一名匪人活着,就会把他传成恶僧。所以,杀一人是罪孽,杀万人也是罪孽,有何不同?
他面无表情的再次上马驰骋,能追杀一次,再追一次又有何难?不过费些时间罢了!
……
迷路的陆云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嘶叫声,他感觉那是马儿在发出最后的悲鸣。
悲鸣声中充满了怨恨。
陆云快速的奔跑,朝着悲鸣处。
满眼尸体横陈,十分狼藉,血水被大雨冲入草丛,马倒在地上还没有咽气,还痛苦的悲鸣着,一副苟延残喘的模样。陆云觉得马儿喘着气真是万幸,心理上给了他无穷的力量。只有马儿活着他才不会那么害怕,才不会被死寂的满地的尸体吓着。
哀马三米处,陆云看到了一支闪着亮光的金刚杵。
它正插在一个劲装匪人身上,走进一看,竟然是蒙面的匪首!金刚杵的枪尖完全没入他的右胸,依插入长短来看,肺绝对被捅出了一个大窟窿。
探了一下鼻息,果然已经断气。
空冥啊空冥,原来你是不愿杀生,而不是不能杀生。
他叹了一口气,笑着倒坐在地上,屁股突然碰到一个硬物,回头一看,竟然是那口装了羊脂白玉的箱子。陆云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连忙打开一看,巨大的羊脂白玉温润细腻,凝水欲滴,在漆黑之夜也不失光辉。
这是君子之玉,真是好宝贝啊。
陆云抚摸着磨盘大小的白玉,啧啧赞叹。心中一个声音不停的说:“收起来,收起来……”
这个声音固执而狡猾,陆云暗暗嗤笑,原来自己真的是一个十分圆滑的人,带着现代人的狡猾与胆肥。
“唆!”的一声,羊脂白玉被收入袖里空间。同时,他想起了一个问题:空冥杀了人,现在在哪里?竟然还把自己的兵器金刚杵和羊脂白玉留在了这里……
陆云等了片刻,看到哀马终于断气。他心慌了起来。沿着来路飞快的回走,过了一会儿,就回到了寺庙。寺庙里篝火还未熄灭,点点炭火依旧燃烧着,他加了两把干柴,把蓑衣扔了,想了想又把湿透的衣服脱个精光,放在篝火边的木架上烤。把孔家留下的席子搬到篝火旁,赤身**躺在上面,沉沉入睡。
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他有些奇怪,怎么空冥没找来?难道丢了的羊脂白玉,他不想要了?他不相信,空冥就一点不会怀疑自己。
他叹息一声,看着早已熄灭的篝火,心意寂寥。起身穿好衣服,又来到后院。令他大吃一惊的是,后院的古井竟然不见了。
古井消失无踪,根本没有存在过的痕迹!原来古井的位置如今是荒芜的草丛。
卧槽!这口古井莫非是移动的时光机器不成?连通两个世界的通道,也许还被人为的控制……
陆云头都大了。
也只有这个解释才能解释得通了。只是,谁能拥有这种神一般的力量?
我只是一个被人愚弄的实验对象,两个世界丢来丢去的可怜虫,他如此想着,只觉得无奈到了极点。
消化了心中的猜测,而后又发呆坐了一会儿,这才缓步出了寺庙。
……
走了许久,看到清河。陆云洗了脸,马勒戈壁,终于把晦气一洗而光。又沿着官道走了半个时辰,人渐渐多起来,终于又看到热闹繁华的市井。一块小石碑立在官道边,其上写着“三里亭”三个小篆字。
三里亭,顾名思义,就是城外三里之意。也就是说再往前走三里,就能入安阳城。然而陆云已经走不动道儿,太饿了,简直就是前胸贴后背的饿。
看到请河边榕树下有一个小粉摊,他喜出望外。小跑着过去,喊道:“老板,来碗粉……”
“好好,大哥稍坐,马上就好。”一个女声回道。
这老板年纪也太幼小了吧?还是个女的,头上扎着一块花布,捆着一个围裙,脸庞还算清秀,看起来也十五六岁的模样。
她看到陆云奇怪的模样也是一愣,这身装束分明就是断发的佛子,看来这碗粉钱又要不回来了,随即又自我安慰起来:阿弥陀佛,佛门慈悲,不可对佛门不敬。
陆云看到她脸一红,随后低着头捣鼓起来,便觉得奇怪。
她身上的花衣服虽然并不崭新,可看起来却十分干净。动作也十分麻利。粉条是从一块热乎乎像粉栗一般的面团上用刀削下来,随后勺了一碗肉汤,淋在上面,就算一碗粉了。简单得过分。
吃一口,味道一如既往的寡淡,这个世界的吃食真是不怎么样,陆云开始怀念过去。真是恍如隔世啊。
少女看他吃一口眉头就皱了起来,疑惑道:“大哥,不合口味吗?”
陆云摇摇头,笑道:“我是饿极了,不挑的。”
看她纯情无比的脸庞,笑眯眯的样子,陆云觉得十分开心,她的笑容干净极了,就像这里的天,高远而清澈。
稀里哗啦,陆云毫无顾忌的狼吞虎咽,一下子就吃个精光,打了一个饱隔。
“老板,多少钱?”他朝少女挥挥手道。
“什么?”她走过来,觉得陆云说话的方式很怪异。
“呃……我是说……要多少银子?”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随即脸一红道:“不……不要银子……”
怎么吃东西都不要银子?上次在城里吃了碗茶也没要银子,陆云正疑惑,就看到其他的客人扔了六个铜板在桌面,打着饱嗝离开。
原来一碗粉才要六个铜板。虽然便宜,可她的生意看起来不算好,一想到这粉的味道,确实只能管填饱肚子,跟美味确实不搭边儿。
不过,这不是他该管的事,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付钱。虽然她说了不用,可作为一名骄傲的现代人,怎么能吃白食?丢不起这个人啊。
念头探入袖里乾坤,翻找了一遍,才想起自己没有铜版。
想了想,掏出十两的白银锭子放在桌面,示意她拿去。
少女惊讶,一脸不可置信看着陆云,小心翼翼道:“大哥,这么大锭银子找不开的。”
陆云一愣,也是,一碗粉才六个铜版,这十两白银换算过来,就是十贯钱,合计一万个铜板这么多。小本生意,怎么会有找补?
陆云瞬间觉得自己十分丢脸,也许在她眼里自己已经成了吃白食的。不管怎么说,这都是自己的错,是错就得认哦。
“你是佛子,我真不能要你的钱。”她微笑道。
陆云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和尚化缘,确实不用钱。
叹了一口气,把银锭收起来。他很想立刻离开,因为丢人。但是又不知道去哪里。坐在凳子上长吁短叹。
目光投入清河,清河很宽,但是到底有多长他不知晓。河面岸边停了很多花船,一直延伸到目光看不到的杨柳岸。许多风.流士子从船上下来,春风得意。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肥头大耳的士绅富户,出得船来,脚底都在打颤,也许是昨夜体力消耗过甚。
真是好时代啊,上花船**竟然还可以大摇大摆,甚至可以宣之于口,津津乐道,因为这是十分风雅的风.流韵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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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章 销金窟
“那是销金窟,十两银子在最贵的花船上也只能住个三五日……”她终于忍不住说道,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这人长得太过漂亮,笑起来能让人心跳加速,而且又多金,还是个方外之人。也许,花船上的女人最欢迎这样的冤大头,看他目不转睛盯着远处的花船看,必须打消他的念头才好,她不禁想。
陆云听她这么一说,更加好奇。再闻闻身上脏兮兮的衣裳和汗腻腻的身子,只想找个地方洗个澡,再娱乐一下,把昨夜的晦气全部散去。
花船倒是不二选择。
陆云站起来饶有兴致的对她道:“最贵的花船……是哪一艘?”
决定去嫖,就找最好的,他并不介意花钱开眼界,现在,他并不缺银子。男人有了银子胆子就大,就变坏。这是前世就印证了的真理。
女孩神情有些黯然,指了指河岸道:“就在那儿,最大那几艘都是。不过,你不是佛子吗?喝花酒可是触犯戒律的呀。”
陆云伸手摸摸头上的短发,打趣道:“我已经还俗,正愁没地方去,想必去叨扰几天佛祖亦不会怪罪……”
“啊?”她一脸惊讶,这呀那的,说不出话来。
陆云笑着往河岸走去。
河岸边杨柳依依,很多花船正从河中靠岸,架起木板让留夜的客人登岸。
见陆云真要前去,她在后边忍不住道:“大哥,我家有客房,而你有银子,可以住大半年了,何必……”
咦?这是租房拉客呀。
陆云不由回过头,看出她的善意。只听她补充道:“太阳落山之前,如果,如果你还没有地方去,可以来找我。”
陆云点点头。
……
杨柳岸此时停泊着数艘豪华的花船。夜幕降临的时候,船上客位必定座无虚席。
与众人不同,别人下船,陆云登船。
在前世,陆云对古代秦淮河的名妓有过好奇和幻想,陈圆圆倾国倾城,也曾寓居过秦淮,她色艺超群,名扬古今。还有侠肝义胆的李香君,风骨柔肠的柳如是,长斋绣佛的卞玉京,才画横溢的马香兰,风.流侠女寇白门,艳艳风尘的董小婉……
如果生在彼时,或是能够穿越时空,陆云定会一一拜访,看看这些传颂千古的风尘女到底是怎样的绝世风采,令得后人称颂,更令他生出无穷的幻想来。
也许,真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也定会生出无穷的失望吧。
人的名总是越传越大,而她们又只会越来越老,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不过如此。
如此想着,就到了几艘巨大的花船跟前。
凌珑画舫、凌姬画舫、凌华画舫三船相连,中间铺着枕木,走在上面如履平地。很多客人此时正要下船,除了他们的调笑之声,陆云还隐隐听到客舱还传来吟吟之音。偶尔有女奴看到他流连船上,都向他招手抛眼。陆云目瞪口呆,原来古往今来,妓.女揽客从来没有不同。
两名书生模样的人正整衣下船,看到陆云穿着内.衣走上来,又看到他头上的短发,不可思议的摇头道:“佛子也会押妓?”
另一人猥琐笑道:“世兄,看开些,和尚也是人,只要下边有鸟儿,不都需要喂食么?”
那人听了不仅看不开,反而一脸怨愤道:“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卧槽!原来是两个酸溜溜的腐儒伪儒。一个猥琐得没脸没皮,一个愤世嫉俗透着虚伪。真是看不惯。
“喂,酸丁,哥哥不是和尚,而且哥哥有钱,天下哪里去不得?”陆云对着脚步虚浮的书生晃起拳头,只要他们敢再呱噪半句,他不介意立马冲上去把他们丢下船喂王八。
经历过昨夜的杀戮,他觉得自己变得有些胆气,面对比自己更手无缚鸡之力的臭书生,用拳头恐吓最是直接。就像那些匪人用刀剑吓唬他一般。
“哎呀,世兄,快走快走,他要打人!”
“啊,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陆云对两人嘿嘿冷笑,看他们吓得面无人色的离去,忍不住嘀咕:“真是一对大草包!”
一个女孩突然在身后哈哈大笑。
陆云一看,是个十二三岁扎着两个圆发鬓的小女孩,唇红齿白,头上两个发鬓就像两个小牛角,十分可爱。
见陆云望着她,她也不害羞,完全没有大户人家的揖礼讲究。而且还瞪着大眼睛来回打量陆云,十分好奇的模样。
“小孩,你是哪条船上的?”陆云笑眯眯问道。
“啊。”她一下反应过来,脆生生答道:“我不叫小孩,也不是这画舫上的。”
陆云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好骗的女童探探情况,自然不放过,好奇道:“哦?那你叫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乖巧道:“我叫琥珀,是来找莺儿玩耍的。”
“琥珀?好名字呢,那莺儿又是谁?”
她一指停泊在最清幽角落的一艘大画舫道:“莺儿是我的小伙伴,喏,就在那艘画舫上。”
陆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一艘漂亮崭新的画舫停在杨柳丛中。
眼咕噜一转道:“我也正想去那艘画舫,那我们同去。”
琥珀一脸狐疑,但是既然他这么说了,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只带着他穿过其他画舫,来到杨柳从中。陆云踏上画舫,只见匾额上写着四个字:玲珑画舫。
这艘画舫比其余两艘要安静得多,少了一些胭脂粉味,多了些清瘦的味道。
甲板上,一名白衣醉汉正坐在木板上独自饮酒,他胡子腌臜,披头散发,手上是装酒的葫芦,时不时放在嘴上小酌,腰间竟然还挂着铁剑,有一股不羁的味道。
琥珀也不管那人,径直在甲板上就喊道:“莺儿,琥珀来了,你在吗?”
不多时,就从船舱里传出清脆的童音:“琥珀,别喊啦,快进来。”
琥珀心喜,带着陆云进入船舱。
一名与琥珀一般打扮的丫鬟看到陆云,先是一愣,随后忙上前道:“琥珀,他是谁?”
琥珀挠挠头道:“我也不知道。”
莺儿看出他与琥珀没任何关系,忙上前道“这位公子,昨日欢宴已散,而今日的还未开始,您是不是……”
咦,这是想赶自己下船的意思。陆云嘿嘿一笑,掏出一锭十两白银,递给她道:“我叫陆云,无欢宴不打紧,洗个澡,换身衣裳,再听个曲,行不?”
“这……陆公子稍坐,这几日妈妈都不在,待小婢先问过诸位姐姐。”
陆云看她收了银子转入后舱,暗自一笑,遂打量起这艘花船来。
之前上来的时候,只觉得这艘船不太大,只有二十来米左右,四周有雕花栏杆围着。如今来到前舱中厅,只觉得船只其实不小。船分了前舱和后舱,中间用雕花的木板隔开,上面裱糊着洒金浅红暗花纸。前舱装饰得很华丽,舱顶上悬挂着六个灯笼,窗旁挂着装有鲜花的花篮,花儿不知名,散发着阵阵清香。
前舱中央是空空荡荡,顶有花灯,四周摆着好几张椅子,角落是八仙桌,上面放着瓜果和香炉。
再进去就是一张红色屏风,屏风上的白纸写着几首诗。字很好,看着十分有味道,估计是名家所留。屏风后隐约看到一张低矮的案桌,四周是座垫。陆云好奇,就走了进去,坐在柔软的座垫之上,拿起案桌上的大青枣就啃。
琥珀跟在他身后笑道:“公子,你真是很不客气呢。”
陆云哈哈一笑:“我可是付了银子的,客气什么呢。”
这时,就看到刚才离去的丫鬟莺儿已经手捧着一壶茶走过来,陶杯一摆,给陆云斟了一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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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章 玉人忙吹箫
陆云喝了几口茶水,感觉惬意不少。
莺儿笑道:“洗澡水已经备好了,公子现在就要沐身吗?”
“当然,公子我就是来洗澡的。”陆云高兴道。
丫鬟听他这么一说,只觉得有趣,忙在前引路。澡房在后舱,一条过道的尽头处。
过道两侧是闭门的厢房。还有几间红馆。
所谓的红馆应该是给留宿的客人使用。奇怪的是,这几间红馆都敞开着门,内里却十分整齐,没有人留宿的模样。匆匆一瞥,却见一位背影绰约的女子在梳头打扮……
“来,跟上。”莺儿笑道。
陆云由丫鬟引进澡房,澡房很小,木头构造,里边摆着一个大木桶,装满了水,正冒着热气。陆云看了看,到处还算干净。也不等丫鬟招呼,自顾脱光了衣服躺了进去。
莺儿也不避讳陆云,对光溜溜的他宛如视而不见。只是道:“好叫公子知晓,十两银子可在船上住够三天三夜,若有其他需要,须另外算银子的小婢会事先知会,所以,请公子尽管随意便好。”
陆云一想,忙道:“刚才看到有位姑娘在梳头,不知道能不能请她来此一晤?”
哈哈,找个人来帮着搓澡捏背也不错。
莺儿掩嘴一笑:“成呀,有何不可?不过,公子需稍待片刻。”
陆云道了声不妨事,看着莺儿出了澡房,只觉得浑身说不出的舒坦。
想起昨夜的鲜血和杀戮,陆云只觉得既荒唐又操蛋。
此时,躺在澡盆里,热水温度适中,全身的毛孔舒张呻.吟,令他心神彻底放松下来,迷迷糊糊中竟然睡了过去。直到感觉浴盆中多了一个女人,她赤身**趴在自己身下用嘴巴撩拨着……
陆云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看到陆云从沉睡中惊醒过来,她抬起头,露出一个歉意的笑脸,随后继续埋头撩拨。
她竟然在吹箫!
陆云看清了她的样貌,二十岁上下的模样,虽然不算很漂亮,但是脸庞清秀,黛眉如月,并不惹人讨厌。
再看她头发盘起,露出雪白的脖颈,圆润的双肩以及起伏之间两团白花花的硕大肉胸,陆云只觉得她妩媚十足。
“等等……这是什么情况……”陆云终于清醒过来,打了一个激灵道。
女子再次抬起头,一脸疑惑,讪讪道:“不是公子唤我过来的么?”
哦,是唤了人过来没错,可是,哥哥也没让你干这个呀……
“难道……奴家做错了?”她脸一红,胆怯地问道。
做错?卧槽啊,这个关键时候,你怎么会做错?不做才错……只是,毕竟有失礼仪,有失体统啊。
转念又一想,不对啊,这里是花船,这个世界押妓都不算什么过错,更不要说区区口活儿了。
“好了,好了,你继续……”陆云窃窃然道。
“哦……好……”她继续低头摆弄。
陆云只觉得舒服极了,如同飘上云端。良久,他忍不住伸出双手抓向她的两团柔软,柔软之中有两粒莲子,陆云肆意玩弄,十分惬意。
这时,隔壁澡房隐隐传来两个女子的对话声。
“姐姐,我们还要在这里做多久?”
另一个好听声音叹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妹妹又不是红倌人,担心什么?”
“我只是觉得这里实在污秽,每天晚上睡觉都能听到红馆里的淫.靡之音,着实讨厌。”
另一个声音笑道:“莫非妹妹思春了?”
“姐姐,你尽管笑吧,妹妹我再思春也没用,做清倌人一辈子都赎不了身嫁不了人。不像姐姐才艺惊人,再做两年就能挣回赎身的银子,到时候就可以找个好人家嫁了。”
另一个声音叹道:“哪里有这般容易?姐姐我又算哪门子才艺惊人,纵然苦练了十年,也比天仙画舫的妙人儿差了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姐姐你怎么拿那些人比?我听说她们还会武,到了夜里,在水上行走如鬼魅,很是骇人。所以,她们根本就不是一般的歌妓,我觉得她们可能另有目的的。”
“这是真的吗?妹妹是听谁说的?”
“就是刚才过来的丫鬟说的,叫什么琥珀的。”
“哦?她还在吗?”
“在的,今夜会在这里过夜,估计明天才走呢。”
“嗯,那我现在就去找她亲近亲近。”
陆云一边享受温柔的特色服务,一边有意无意倾听隔壁女子的对话,一阵窸窸窣窣穿衣的声音过后,木门响了一下,两人渐渐走远。
陆云此时正抑制不住亢奋,双手用力揉捏着两团柔软肉袋,把一团暖液灌入女子嘴里,长长舒了一口气。
那女子抬起头,笑意盈盈。
她很温柔地吐掉嘴里的暖液,开始为陆云洗身。
“公子,舒服么?”她一边搓澡一边问。
陆云尴尬道:“我本来只是想让你为我揉揉肩的,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呵呵,没什么,你口活儿不错……”陆云道。
“谢公子夸奖。”她一副受用的样子。
“对了,什么是清倌人和红倌人?”陆云想起刚才俩女的对话,问道。
“公子不知道?”她惊讶的看着陆云,笑问:“您是第一次上花船?”
陆云点点头。
她一副了然的表情道:“我们玲珑画舫有两名清倌人,六名红倌人。清倌头上都戴着绿色翎羽花,只陪陪酒,说几句讨喜的话,唱唱曲子。客人们在酒桌上也都挺斯文的,不乱来,不动手动脚,顶多开几句玩笑。红倌就不一样了,头戴一枝红翎花,客人喝过酒可以带她回府,或者留在船上过夜。”
陆云了然,难怪有卖笑不卖身的说法,原来是指清倌人。
“能不能让我见见?”
“见什么?清倌人还是红倌人?”她掩嘴而笑。
“来一趟不易,自然两者都要见上一见。”
“只是见一见吗?”她打趣道。
见陆云点头,她爽快笑道:“那容易。”说着,起身穿衣,走出去之前悄声道:“船厅备了酒食,您待会儿可去船厅。”
陆云点头,见水已冰冷,便起身穿衣。
莺儿给他准备了一套青色长衫,很干净,唯一不满的是有点短了,陆云猜测一定是某位书生穿过,或许因为落水才留下来的,谁知道呢。不管怎么说,总比他之前的白色睡衣要好得多。
来到船厅,案桌上摆了三个小菜,一盘是卤肉,一叠青菜,一盘闷黄豆,还有一壶酒。看到陆云出来,莺儿和琥珀停止了交谈,笑吟吟站起来盈盈一礼,随后分坐而下。
“陆公子,沐身可还舒服?”莺儿笑意盈盈,她年纪虽小,可眉宇间有些情挑,张嘴便似有所指,让陆云一看就知道她指的是找人服侍他洗澡的事儿。
琥珀也是嘻哈一笑,陆云有些讪讪然,这两个小屁孩才十二三岁的模样,竟然就给自己拉皮条了,若是放在后世,定能入吉尼斯世界纪录,名目就是:世界上最最幼.齿的皮条客!
“对了,您真的是第一次来画舫?”琥珀突然道。
陆云看她一脸不可思议,终于感觉到纯洁也是罪过。第一次来画舫竟然让他蒙受小小羞耻,我的天,这是什么世道?
“琥珀,你就别逗陆公子了,好歹陆公子还是玲珑画舫的客人呢。”莺儿笑道。
琥珀点点头道:“好吧,算我失言了。不过,妈妈外出这些天,咱们随意些不可以吗?”
见莺儿打着眼色,她望向陆云,郑重问道:“咱们随意些吧,陆公子可介意?”
随意些好,陆云求之不得,点点头道:“我本就是个随性之人,当然不介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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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章 古人过剩的感情
陆云觉得很有意思,吃着两个小丫鬟准备好的酒菜,细酌慢饮。两杯下肚,可以长吁短叹说些她们听不懂的话,可以附庸风雅吟些趁景的诗,两个小丫头无论他说什么竟然都能侧耳聆听,而且都是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真是好听众啊,虽然有可能是装的,也可能是职业习惯,但是陆云不介意。在异世找两个听自己抱怨和愤青的人可不容易。
就这样,三人笑呵呵的对饮,仿佛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般。
陆云发现两个丫鬟都很好言,问什么都会笑眯眯的回答,很讨喜。
几杯下肚,陆云胆子便开始壮起来。二十一世纪勾.引小女孩的经典语录从嘴里飘出来,再配些韩剧里的甜言蜜语,把两个小女孩哄得五迷三道。
《西厢记》再度被他搬了出来,刚讲个开篇,就有四名美人从后舱房间走出围拢过来。陆云想要停下打招呼,琥珀忙竖起手指示意四女安静稍坐,还一边拉着陆云的衣袖催促道:“接着说,接着说呀。”
陆云看所有人没有要中断自己继续讲下去的意思,也就乐得行那些虚礼。
对于《西厢记》,陆云讲过一回,如今再次讲来毫不拖沓,而且只觉得思感如同泉涌,增加了一些有趣的韩剧情节,把张生和崔莺莺的爱情故事娓娓讲述,就像春风拂面,暖阳揉心。
待快要讲到结局,正不知该把结局弄成喜剧还是悲剧,不禁停了下来。
“怎么不讲了?”
“对啊,别发愣,最后到底怎么样了?”
“对啊对啊,到底怎么样了?”
一群莺莺燕燕竟然挽起他的手臂一个劲地摇,令他觉得自己正在万花丛中戏,人生得意莫过于此了吧?陆云想。
“适才讲到哪里了?”她回过神问。
一位穿着粉红色衣裳的女子忙道:“讲到了长亭送别后,张生行至草桥店,梦中与莺莺相会,醒来不胜惆怅……”
陆云认得她的声音,是澡房里两姐妹中的妹妹。瞧了她一眼,只觉得她脸蛋圆圆的,一幅十分纯情的模样。
又环顾众女一眼,只觉得四女各有姿色。
心中腹诽道:“怎么吹箫女孩没露面?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匆忙间竟忘了问。”
嘴上却继续讲述《西厢记》大结局道:“张生考得状元,写信向莺莺报喜。这时郑恒又一次来到普救寺,捏造谎言说张生已被卫尚书招为东床佳婿。于是崔夫人再次将小姐许给郑恒,并决定择吉日完婚。恰巧成亲之日,张生以河中府尹的身份归来,征西大元帅杜确也来祝贺。真相大白,郑恒羞愧难言,含恨自尽,张生与莺莺终成眷属……”
喜剧总是令人欣喜,陆云讲罢,六名清河女向往不已。
陆云仔细打量着众人,发现这个时代的精神文明还真是很匮乏,一个故事也能令她们回味良久。
趁着几人感触良久,陆云才有机会细细观赏众人。
除了两个丫鬟,粉、紫、绿、蓝,四色衣服,四个风韵女人,长得虽然不是绝色,但比起大多女孩却胜出一筹。
只论清河女的姿色,玲珑画舫也算实至名归。
陆云作为现代人,对美女的免疫力比这个时代之人强大得太多,这四名美女在他眼中虽然长得不赖,却没到被蛊惑的程度。因此,只是端详了一会儿,便神色如常。
“我叫陆云,你们都叫什么?”
四女笑盈盈站起来自我介绍。
“奴家叫从雪。”
“奴家叫水卉。”
“奴家叫春寒。”
“奴家叫梦婉。”
四位清河女依次对陆云行礼,蓝衣从雪,体态丰硕。绿衣水卉,两鬓潮红,嘴边有一小颗美人痣。粉衣春寒,脸蛋圆润,年纪最幼,笑意醉人。而梦婉是谈话姐妹中的姐姐,声音最为动听,气质也最为独特,浅笑之中泛起两朵小酒窝。
陆云看到粉衣春寒和紫衣梦婉头戴青翎羽花,知道是清倌人。而另外两人戴有红翎羽花,是红倌人,便又将人细细对比一翻。清倌人面目更为清秀,表情更为天真。而红倌人眉目更加传情,体态更加丰硕勾人,穿着也更加大胆,一块抹胸鼓起,露出沟壑和一片雪白。
“原来风尘女就是这般模样,浅笑粉黛,守礼又暧昧。”陆云暗忖。
在他的观念里,风尘女只是指红倌人从雪和水卉。丫鬟和清倌人算不得是**,就像前世,他不可能把酒吧献唱的艺人都当成**一个道理。
“对了,公子您的头发怎么……莫非您以前是佛子么?”粉衣春寒最是调皮,疑惑问道。
陆云摸摸头上的短发,讪讪笑道:“我并非佛门弟子,这头发是被歹人所剪,非我之愿也。”
“哦?此话怎讲?”
陆云道:“此事说来话长,不但令我伤心欲绝,还十分丢脸面,不提也罢。”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公子无奈断发,岂不要伤心很久?”蓝衣从雪露出哀伤的神色。
陆云一愣,暗忖:“伤心?哥哥怎么可能会因为剪头发而伤心?只是,说了你们也理解不了哦。”
随即哈哈一笑,显得十分豁达:“伤心自然是伤心的,只是人生在世,又有多少事能尽如人意?既然无力回天,自然要坦然面对。”
六女中有人不以为然却陪着笑,有人动容,有人深思,有人神色依旧,总之神态各异,十分有趣。
又喝了一轮酒,陆云有些微醉道:“我看,你们都喜欢听我讲故事,要不,我再讲一个关于你们的故事如何?”
陆云来到这个世界,一直孤单。如今莺莺燕燕相伴,虽是风尘女子,可也觉得热闹,男人的虚荣心悄然复活,感觉有时候还真需要旁人认可。特别是看到六女望向自己略带仰慕的目光时,陆云就觉得自己没那么可怜。至少,眼前之人要比自己可怜十倍百倍。既然都同是天涯沦落人,还管什么尊卑礼仪?给予快乐,自己快乐,何乐而不为?
“好啊好啊,公子出口成章,自是不凡。那我等就再洗耳恭听。”六女兴奋道。
陆云看她们欢喜,喝了口茶水润润喉,开始讲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故事:
书生李儒与京城名姬杜十娘情投意合,山盟海誓。
杜十娘摆脱**从良,由于李儒害怕世人偏见,不愿带其回老父家中,两人返回南方。途中杜十娘被盐商孙富看中,贪图其美色而挑拨离间两人的感情,意图将十娘占为己有,许诺以价值连城的百宝箱聘之,李儒禁不住挑拨,愿意接受孙富的百宝箱把十娘卖与孙富,十娘发现了真相,才知道自己错看了李儒。
她心灰意冷,百宝箱作为俩人爱情的试金石,彻底试出了李儒的虚伪。第二天,杜十娘取了百宝箱,沉入了江底,自己也跳入江中寻死。
岸上旁观的人救不活杜十娘,将怒火烧向李儒和孙富。李儒追悔莫及,抑郁成疾而终。孙福亦没有好下场,终亡。
陆云把这个故事当成一个中篇来讲述,言语之中多有无奈和伤感。讲到最后,五女竟然恸哭抹泪,完全令他始料未及。
杜十娘是名姬,她们也是,所谓同病相怜莫过于此。
陆云发现自己真的很邪恶!头脑中不知不觉就想讲这个故事。只是想不到这个故事,却能骗得许多伤心人的眼泪儿。
“杜姐姐真是太可怜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负心汉?而且还把全心全意爱她的女人卖与他人……”
“杜姐姐死得太冤枉了,奴心好痛……”
陆云愕然,久久说不出话来,这个世界是不是煽情的爱情故事太少,所以杀伤力才如此巨大?还是悲剧力量太过强大,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共鸣,令她们代入主角感同身受,同病相怜而无法自拔?
哎,都是可怜人啊!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陆云感叹道。末了又自言自语道:“凄美悲剧才是感动人心的泡妞神器啊……”
第011章 受虐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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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三人听到陆云念出,一时都痴了。
紫衣梦婉轻轻念道,又想起自己的身世,只觉得气念上涌,禁不住架起琵琶,十分伤心和悲愤的弹将起来。
一曲悲伤的“葬花吟”从她手中嗡嗡弹出。
六女越发伤感,陆云越发不安,这古人的感情过剩得吓人啊。
他听着琵琶音,悻悻然吃了最后一块卤肉,喝完最后一口闷酒。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白居易听江姬弹琵琶的经历,还写过一首琵琶行。其中弹琴部分如此写着: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忧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银瓶乍裂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酒的后劲儿很大,陆云忍不住轻念起来,念到晕乎乎的时候站起来,没想到脚步虚浮竟然站不稳。
六女看他头重脚轻的样子,心思流转不休。都觉得此人性情讨喜,又长得俊美异常,不似凡人。而且故事讲得扣人心弦,感情入木三分,处处透着怜惜女儿情。就连诗词亦是出口成章。比那些自命不凡的才子,清高不懂女儿心的名士高出不止一筹来。只是,如此才情之人,怎么没有听说过?
陆云……他叫陆云……确实还是一个籍籍无名之人,看来真是第一次来清河画舫。不过,如此才华和风采,定不会埋没,迟早要扬名天下……
陆云哪里知道众人所思所想,醉意上涌,站都站不稳,又复坐下。
众人就看到他脑袋突然耷拉一下撞在案桌上,发出“嘭”的一声响,就此沉沉睡去。
……
夜里,下起了小雨,雨打河面,发出淅沥之音。
陆云迷迷糊糊中听到另外的房间传来凄厉的惨叫声,初时以为自己听错,便再度聆听,惨叫声果然一声盖过一声。良久之后,过道上也传来嘈杂的议论声。
陆云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榻上,一骨碌爬起来开门。
过道里站着两名丫鬟和几位清河女,每个人都一脸焦急。
其中一间房内传出响亮的声音。
“香儿,你愿意抽我了么?”
“香儿,求你了,抽我吧……”
“不抽是吧?!那老子就抽你,给你脸不要脸,还让老子求你多少回?”
“啪!啪!”的声音伴着女子的哀求和惨叫。
卧槽,陆云瞬间明白了,这是用皮鞭抽打在女人身上发出的惨叫!
陆云心惊,想要推门而入。
众女虽焦虑,却纷纷劝阻:“陆公子,不可……不可啊……”
奶奶的,叔叔可忍婶婶不可忍啊,遇到这等残害女体的暴力事件,怎么能不闻不问?
“不抽了……不抽了……大伙听……”一清河女舒了口气道。
抽打的声音果然停了下来,随之传出了另外一种声音,是女子哀求声。
“图公子……不要啊……求求你了……放过奴家……”
哀求渐渐变成了哀嚎和哭喊。
陆云听了勃然大怒,再不管别人怎么劝阻,一脚踹飞了房门,冲了进去。
进屋一看,既怒不可遏又傻眼。
只见一名披头散发、赤.裸下身的女子被一条拇指般粗大的绳子反绑着双手虚掉在房梁上,双脚堪堪及第承重,一名汉子光溜溜趴在她身后,老鸟从后面深入,双手环住她的臀部猛的一耸一耸动着,每耸动一下,女子就哀嚎一声,很是可怜。
陆云还看到女子背上衣服已被撕烂一大片,血痕累累,鞭痕森森。前胸衣扣敞开,露出两团白花花的**……这是s.m还是强j?!
而听到房门被人踹开,媾交的两人不由自主转过头来。
陆云看到了后.庭插花的汉子,竟然是个胡子腌臜的年轻汉子。而女子面貌有些熟悉……啊,是她!沐身时为他吹过箫的女人……
“出去……滚出去……”那汉子没有丝毫羞愧之色,反而没好气的催促陆云滚蛋。
陆云顿时怒气胆边生,拿起掉在地上的一条皮鞭使劲往那人身上抽……
“啪!啪!”
狠狠抽了两鞭子!两条血痕立刻现在他的背上。
那家伙竟然很淫.荡的呲牙咧嘴道:“敢抽你爷爷,你再抽……再抽……”
陆云看他被抽竟然还不放开那女子,反而贴得更紧,而且还不怒反喜,并加大抽.插的动作和力度,陆云再顾不得许多,怒不可遏,立刻再度挥鞭,定要抽死这个恬不知耻的。
两名清河女闯了进来劝阻道:“不可啊,他是九门提督图海的公子,打坏了要惹祸的呀。”
什么?九门提督公子?陆云一愣道:“他老爹是很大的官?管什么的?”
“是大官,从一品,掌安阳城卫戎步军巡捕六营兵马。守卫、稽查、门禁、巡夜、禁令、缉捕人犯都归他管……”
奶奶的,原来是个官二代纨绔!难怪这么嚣张。
“来啊,你丫的再来抽我呀!等什么……”他一边耸动一边喊道。
陆云看到女孩在自己眼前被姓虐,立刻又火冒三丈,挥鞭子猛抽!
“噼噼啪啪……”鞭子声和喊叫声响成一片。
“官二代是吧?我就丫的抽你……”
“抽得你皮开肉绽……”
“抽得你淡妆浓抹……”
“抽得你跪地求饶……”
鞭抽响了十来下,他也嚎叫了半响儿,突然推开干着的女子,自己软塌塌倒在地上,竟然一脸满足。
陆云喘着粗气,目瞪口呆!
我靠!打得我手都酸了,今天真是开了大眼界了,原来这家伙是个受虐狂!
陆云一阵恶寒!忙招呼其他清河女把女子解开扶出房间。刚想上前踢他两脚,那家伙就慢慢悠悠站起来,穿上衣服,觑了陆云一眼道:“你很不错,胆够肥。”
“怎么?想报复我?”陆云脑海中闪出一道杀人灭口的念头。
他摇摇头,不屑一笑道:“放心,老子可不是一个无赖之人,适才答应给她二百两银子,喏,拿去——”
他果真掏出四张银票,随手扔给陆云。
“帮我拿给她吧,我走了。”他满足地叹了一口气,走出房间,脚步声渐渐远离。
陆云拿了银票赶紧到了莺儿的房间,就看到莺儿正在给女子清洗伤口,还一边安慰着:“幸好没伤着筋骨,忍着点儿……”
其中一个清河女担忧道:“虽然没伤到筋骨,可是也都伤了皮肉,得赶紧请郎中才是。”
莺儿道:“这三更半夜的,到哪里去请?还是忍忍吧,天亮了才能去。”
陆云推开众人道:“我有疗伤的药膏,先给她上药吧。”
陆云从手袖空间取出一支云南白药软膏,递了过去。
莺儿接过看了看,竟然不知如何使用,讪讪道:“这是什么药膏,不是贴的呀,怎么用?”
陆云解释了两句,莺儿依然道:“不太会用,没甚经验。公子,还是你帮香儿抹上吧,我们先出去。”
看众人出去带起门,陆云掏出四张银票递给香儿道:“那姓图的给的,收好。”
香儿接过银票,忍不住恸哭起来。双肩无助的抖动,眼泪哗啦啦往下直掉,鼻子抽噎着。
陆云看她既欢喜又悲伤,叹了口气道:“我来给你上药。”
说着脱去她的上衣,背部果然惊心动魄,十来条蜈蚣般的鞭痕狰狞渗血,十分恐怖。
“我要上药了,忍着点疼,我这种药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结疤快,不留痕,你不用太过担心。”
陆云把药膏挤出来,轻轻涂抹每一处伤口,涂好了仔细检查了一遍,随后又掰过她的身子,检查前边有无鞭痕。幸好,前边白花花一片,没有挨着鞭子,两只奶.子如木瓜一般娇艳动人,两颗莲子凝水欲滴。
陆云轻轻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突然想起她给自己口活时,抬头露出的歉意笑容,那笑容是如此动人,此时却已是看不到了。
“把衣服穿上吧,我先出去了。”陆云站起来,走了出去,心里很不是滋味。
船厅里,大伙都聚在一处,小声的议论着。
“那图公子的德行大伙儿都懂,他早就被禁止上船舫了,怎么突然出现在香儿房里?”
“就是,若是妈妈在,那图公子哪里能溜上船来?”
“要我说,就是因为妈妈不在,香儿才答应图公子上船的。”
“也对,妈妈不在,现在能挣到的银子都归自己,可是,发生这么大的事儿,我们所有人都慌了,也不知道香儿收到银子没有哦?”
陆云道:“那人走前丢下两百两银票,我已经给香儿了。”
“啊!”一个红倌人掩嘴惊讶道:“两百两?这么多?”
另一个红倌人羡慕道:“这回可好了,只等妈妈回来,香儿就是可以为自己赎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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