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反叛的大魔王TXT下载反叛的大魔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反叛的大魔王全文阅读

作者:赵青杉     反叛的大魔王txt下载     反叛的大魔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章 白昼流星(下)

    当成默找到了默罕默德·奥维斯时,希施还没有追上来,他就知道那个狡猾的女人至少不会站在魔神沙克斯那边。至于最后希施会不会跳反,成默觉得一切取决于自己和沙克斯魔神的局势对比。

    对这一点,成默最开始倒不是特别担心,如今听了希施说了有关沙克斯魔神的事迹,心中的紧张感和兴奋感都在急剧提升。

    他的对手不仅是位强大的天选者,还是个文物级的炽天使阶位天选者。

    “没有问到希施沙克斯魔神的载体使用时间是个遗憾,但不管怎么说最优解还是干掉沙克斯魔神这个老....东西。拖延时间的变数实在太大,引来了灯塔部队或者星门的人麻烦更大。”

    成默举目凝望半空中还在和导弹们做缠斗的白衣人,很明显“马老师”有意在保存实力,通过拉打的方式慢慢将一枚枚致命的武器腐化成黄沙,在没有其他天选者的干扰以及源源不断的高射机枪针对下,这是最安全最节省蓝量的方式。

    “不愧是炽天使阶位.....”成默又想,“希施又为什么把有关沙克斯魔神的事情告诉给我听?”

    默罕默德·奥维斯此时正躲在车底,用望远镜观看沙克斯魔神神迹似的表演,听到成默轻声叫他的名字时,也没有向平时那样稍微观察一下四周的情况,而是毫不犹豫的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从侧面滚了出来。

    站起来之后,先是下意识的顺着成默的视线抬头仰望天空,但没有望远镜的帮助,他只能看到一个小点背后尾随着密密麻麻的白色长剑。于是他扭头看向了被绑成木乃伊的成默,用一种极端自我怀疑的语气问:“你们天选者个个都像是神吗?”

    成默摇了摇头说:“也不是每个强者都能徒手拆高达。”

    “徒手拆高达?”

    “一个二次元.....动漫梗而已,我的意思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沙克斯魔神这样空手拆导弹.....”

    默罕默德·奥维斯深深吐了口气,低声问:“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成默转头看向了默罕默德·奥维斯问:“你不问我打不打过他?”

    “既然是敌人,打不打得过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打不过就投降?”默罕默德·奥维斯反问道。

    “一点也不害怕死亡?”

    “从来没怕过。”默罕默德·奥维斯淡淡的说,“更何况您不是我们叙力亚人都没有畏惧.....”

    成默笑了下说:“那是因为我确定我不会死。”

    默罕默德·奥维斯像是松了口气般说道:“那最好不过。”

    成默注视着眼前这个不到四十岁,看上去却像五、六十岁年纪的酷儿德圣战士,他的面部皮肤粗粝的吓人,似乎每一个毛孔中都埋藏着黑色的砂砾,他的眼睛也锐利的吓人,就连成默直视他狭长的双眼,都会不自觉的心生惊惧。成默知道这种令人害怕的杀气来自默罕默德·奥维斯成百上千次直面死亡的经历,于是他低声问:“是信仰让你如此不畏惧死亡吗?”

    默罕默德·奥维斯摇了摇头,如同祷告般虔诚的说:“是因为看到了希望.......”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成默的意料,他并不清楚默罕默德·奥维斯所谓的“希望”从何而来,也不知道默罕默德·奥维斯所希望的究竟是什么,他没有追问,因为他内心深处还是拒绝默罕默德·奥维斯所说的“希望”和他有关。

    “希望”这个词汇对于成默来说过于沉重。

    他恍惚了一下,觉得最后的一线机会可以交给这个男人,便说道:“既然这样我就先去把周围这些还没有死的雇佣兵全解决掉。你拿着狙击枪去房车断裂横切面的附近找个隐蔽点,瞄准里面的那扇合金门。但我不需要你现在做任何动作,你守着那里? 看有些什么人从那里出来,就告诉我。”

    默罕默德·奥维斯点头说“好”。

    “给把手枪给我。”

    默罕默德·奥维斯从腰间掏出一把方头方脑的glock 19抛向了成默? 接着又从弹夹袋里掏出几个弹夹扔给成默? 便猫着腰向处于爆炸中心位置的房车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

    成默的弹夹袋在下车的时候就卸了下来,此时便只能将弹夹装进裤袋。见默罕默德·奥维斯转眼就消失在满是火焰和黑烟的戈壁滩上? 成默闭上了眼睛,一边调整呼吸,一边通过超级听力查找那些在爆炸中幸存的漏网之鱼。

    大概是“黑死病”特制的“兴奋剂”的缘故? 成默觉得自己处在一种巅峰状态? 虽然远不能和载体相比,但已经有点那味了? 能量源源不断的通过链接着信号放大器的“七罪宗”涌进来,只是几十分钟,就让平时需要大半天才能汇集满的能量给存满。

    成默睁开眼睛,打开手枪保险开始向着距离他最近的敌人走了过去。戈壁滩上到处是散落的汽车零件? 偶尔还能看到倒地不起的尸体? 他们有些睡在车下被烧成了焦炭? 有些滚落在灌木丛中,身上盛开着血色的大丽花。

    晚风吹过,战场上弥漫着尸体的焦糊味道和橡胶塑料燃烧的臭味? 但成默却没有觉得难闻,甚至隐藏其间的血腥味道还令他的神经感觉到了一种潜在的兴奋。

    他深深的吐了口浊气,循着声音悄无声息的绕到了距离他最近的敌人的背后。四个雇佣兵正站在一辆没有损坏的悍马旁边仰头欣赏沙克斯魔神精彩绝伦的演出。不知道死神正在接近的大兵们,忘记了刚刚才与地狱擦肩而过,一边用手机拍摄画面,一边大声的议论。

    虽说雇佣兵不过是拿钱办事,只能算半个敌人,可眼下不是讲人道主义的时刻,更何况吃了雇佣兵这碗饭,又来到叙力亚这种四战之地,写好遗书是最基础的准备。

    成默靠着悍马的后备箱处默默举起了枪,七罪宗也收了回来蓄势待发,一股躁动灼热的激流冲击着他的心脏,提供给他澎湃动力的同时,也让他更加的想要用暴力来宣泄些什么。他仿佛听见有人在他的脑海里高声的宣判:“每个主动参与战争的人都有罪!让他们在死亡中永恒的忏悔!”

    也许那个人就是自己,他被自己所制造的心灵幻想所蛊惑,产生了无法抑制的强烈冲动。

    成默想要扣动扳机,却觉得手指僵住了,就像有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他的手。他的耳畔再次产生了缥缈而遥远的幻听,“成默啊!杀戮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审判的目的也不是只为了惩罚!”

    这声音让成默的灵魂得以平静,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血流的速度稍稍放缓了一些,胸膛中激荡的情绪也不再那般沸腾。不过他觉得很是奇怪,为什么总在关键的时刻,这个不该存在的声音总能跳出来干扰他的行动?

    可惜眼下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放下了枪,目标也不在锁定这群不知道已经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的雇佣兵那脆弱的脖颈。

    略作思考,他还是收回了连接在信号放大器上“七罪宗”,将几近透明的光剑祭了出来。他无声无息走出了悍马车的掩护范围。一道白光电闪而过,站在最右侧,高举着手机正在拍摄空中画面的雇佣兵的右手手腕处先是渗出一圈血线,随后握着手机的手掌一下就歪倒坠跌,紧接光秃秃的手腕处鲜血喷涌而出。

    在这群雇佣兵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七罪宗”第二次出手,瞬间站在中间举着手机正在拍摄的雇佣兵也被切掉了右手。银亮的iphone手机边框在夕阳下反照出一抹红光,接着是几束鲜红的花从血肉中强行生长出来,惨叫声如交响乐沉重的咏叹。

    “这样也许你应该赞许我的善良。”成默心想,他屏住了呼吸,让那些香甜的血腥味道不能深入他的内心。他欺身上前在中间的雇佣兵掏枪转身的刹那,“七罪宗”画了道弧线,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切下了他拿着枪的右手。

    这个时候最左侧的年轻雇佣兵已经转过身来,向下仰倒的同时将枪口对准了成默,可惜他没有来得及扣动扳机,“七罪宗”就如同无形的鞭子,直接将那把沉重的“沙漠之鹰”击飞,在粘稠灼热的空气中画了一道弧线,掉落在远处的灌木丛中。

    年轻雇佣兵在周围同僚的惨叫声睁大了眼睛,目瞪口呆的凝视着成默,像是看着魔鬼。他抓紧了右手手腕,发现手没有掉才松了口气。

    成默无声的移动,如幻影般的移动到了躺倒在地的雇佣兵身边,一脚踢开的左手,“七罪宗”如镰刀般拂过对方的手腕,男子举在胸前还没有来得及收回的手就掉落在了胸膛上。

    手腕涌出的鲜血如花生长,成默注视着那艳丽的玫瑰低声说道:“有人教导我,惩戒应源自爱,所以你们当反思你们的罪。”

    听到成默那沉郁冰冷的声音,倒在地上的年轻雇佣兵才反应过来他同样也失去了右手,顿时就惨叫了起来,他手忙脚乱的想要坐起来,捡起他的右手,却让那只汨汨留着鲜血的右手差点滚落到了砂石地。

    那只手悬在了半空中,缓缓的飘向了年轻雇佣兵的左手,他颤抖着抓住了它。

    “不要在不属于自己的战场上挖掘坟墓,赶快离开,对你们来说每一秒的时间都很珍贵。”成默的低语没有半分感情,冷漠的如同西伯利亚冬季的冰风。他踩过满是血点的砂石地,看都没有看这些满脸恐惧的雇佣兵,头也不回的向着下一个地点前进。他听到了打开车门的声音,没多久引擎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一辆悍马离开了战场。

    成默像是手持镰刀在硝烟和炮火中收割生命的死神,行走在随着冷风肆虐的黑色烟雾中,收割着凡人的手掌,所到之处皆是鲜血和呼号。

    不过须臾,整个战场的雇佣兵都被成默清扫一空,他找到了一辆基本完好的武装悍马,打开门钻了进去,随后上了机枪座推开天窗,握住了车顶那架熟悉的m2重机枪。

    成默按住上衣口袋的对讲机,低声说道:“奥维斯,接下来你一定要隐蔽好,不要被任何人发现,看住那扇门,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暴露,如果我被抓住了,你就要盯紧那里,当看到有个老头子出来,就一枪解决掉他。”

    “好的。”

    “记住任何情况下都不要暴露自己。”

    “放心,就算是豁出了性命,我也会完成任务。”

    “对了,你有没有看见那个红头发的女人。”

    “没有,赛伦先生。”

    成默抬头望向了天空,空中的导弹越来越少,可真正的战斗从这一刻才正式开始。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正要拨通留在哈立德手中的卫星电话。这时上衣口袋里的对讲机又发出了嘈杂的电波声,里面飘出了法伊尔的声音。

    “赛伦先生,现在还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吗?”

    成默愣了一下,将手机放在车顶,稍稍低头按住通话键,有些惊讶的说道:“我不是说让你们实施爆炸以后就离开吗?”

    “那怎么行!你可是谢小姐.....不对,谢女士的丈夫,如果不是谢女士,如今我们都还生活在完全没有希望的深渊中,现在,我们有义务有责任帮助你!”

    成默沉默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必须得拒绝这份善意,他低声说:“你们已经帮助的够多了。现在这场战斗你们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

    “刚刚我们又来了几十个兄弟,都是玩枪的好手,就算是灯塔鬼佬来了,都能正面刚的神枪手。相信我们,赛伦先生,我们叙力亚人都是刀山火海中闯过来男子汉,谁没有打过几场仗?谁都不是孬种!”

    成默心中感慨,也不知道是因为谢旻韫,还是因为这些耿直的叙力亚人,他想着该如何推辞,却又怕对方自己乱来白白送命,便只能说道:“那你们先在外围等着,等我的命令。”

    法伊尔兴冲冲的应道:“好,赛伦先生。”

    结束了法伊尔的对话,他立刻拿起卫星电话,拨通了哈立德的电话,“到达攻击位置了吗?”

    “马上,再给我十分钟。”

    成默注视着又少了一枚导弹的导弹群,低声说:“五分钟。五分钟不管到没有到,你都要立刻发起进攻。”

    “好吧!我更跟斯坦格大叔说一下。”

    “嗯。”

    “对了,赛伦先生......”

    “怎么了?”

    “海勒亲自带了敢死队去支援你,到时候麻烦您照应一下她。”

    成默皱起了眉头,“她为什么要自己来?”

    “她说她要赎罪,希望您原谅她.......”

    成默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觉得海勒这不是赎罪,而是添麻烦,如果是以前这种好心办坏事的傻子,他会立刻打电话去骂,但现在他只是沉默了一下,说道:“我尽量。”

    “谢谢您,赛伦先生。”

    哈立德的情绪听上去有点激动,甚至有点兴奋,就像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怎么样的敌人,这种乐观在成默听来有点匪夷所思。

    “谢我什么?”

    “谢谢.....谢谢您救了我的母亲和姐妹,谢谢您改变了我的人生.....真抱歉,我现在才意识到您给了我什么.....那不是金钱能够衡量的玩意.....我嘴有点笨,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感谢,总之,赛伦先生,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情.....”哈立德语无伦次的说,“还有....酷儿德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刚才要不是斯坦格大叔说出了您妻子的事情,他们觉得您一定不会像灯塔人那样,塔梅尔上校不见得同意倾尽全力站在您这边.....也许是因为您的妻子为我们叙力亚难民所做的事情,让酷儿德人也看到了希望......”

    又是“希望”这个词,他低声应了一句“我知道了”就飞快的挂了电话。

    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会低落下去,可能是因为他曾经深陷无尽的绝望之中,所以格外了解“希望”对于绝境中的人多么的重要。

    反过来,“希望”有多重要,对于被寄予“希望”的人来说就有多沉重。他从未在意胜负这件事,可如今当他背负着如此之多的“希望”时,心中竟莫名的心慌意乱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却觉得呼吸费力极了,像是正迎着猛烈的风。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子,那个在巴黎人最黑暗关头,高举起权杖指引方向的那个女人,他想当时,她该承受了多么大的压力。

    如今只不过一点希望就足以令他窒息。

    成默闭了下眼睛,他让自己从过载的压力和嗜血的渴望中冷静下来,他试着控制心跳,让背脊处的光蛇颤动不要那么快速。他想起了在等待体检的时刻,每次他都告诉自己自己能做的不过是,严格饮食,严格作息,控制情绪,让身体保持最佳的状态,做好自己能做的一切,剩下的交给命运.......

    (bgm——《arise》 e.s posthumus)

    “原来成为希望,也是一种如此孤独的事情!”成默心想,“你一定很孤独!谢小进!”

    成默睁开眼睛,立刻重新抬起m2瞄准了半空中的沙克斯魔神,此时还在追逐沙克斯魔神的导弹还剩下了大大小小一共二十多枚了,成默知道时间无多,不能在给他从容沙化导弹的机会。

    当打开超级视力锁定沙克斯魔神那白色的身影时,成默体验到了之前从未有过的感觉,和载体那种机械的将一切数字,比如说风速、光照强度、敌人的运动速度等等全部汇集在大脑中的犹如计算机一般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就是你有一种极其强烈的直觉,你应该朝着那个方向射击,这完全不是载体那种一切全在计算中的强大掌控力,而是一种天然的类似于肌肉记忆的程序性生理反应。

    这一刻,成默有种自己的身体不在受到地心引力的错觉,也许这是一种心灵现象,但他能明显的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能察觉到血管中血液的流动,还有脊柱两侧的光蛇扩展了小半圈,在强健有力的颤动着。甚至他还能感觉到血液中有两粒纳米级的异物存在,它们向外放射着微弱的信号,像是某种信号器。

    这不是载体巅峰状态的神祇,而是人类身体极限的超人。

    成默盯着在空中高速运动的沙克斯魔神,目光冰冷,就像在观察一个移动的猎物。可对方的身形太快太飘忽,几乎无法锁定。成默闭了下眼睛,将目标转移到了沙克斯魔神身后的导弹上面,相比沙克斯魔神,做直线运动的导弹实在太好预判移动轨迹了。

    看准了距离他最近的那枚“帕尔修斯导弹”的弹头,成默在冷风中缓缓的移动粗重的枪管,酝酿了几个呼吸之后,他依靠直接扣动扳机。

    红光迸射,“嘭”沉重的枪声在耳边炸响,成默再次大幅度的移动m2,瞬间又射出一枪,接着又是一次调整射击角度,子弹激射而出。

    接连不断的射击,一颗颗子弹像是连珠炮烟花一般一颗颗向着天空撒播,红色的光点在橘色的晚霞中组成了一道亮丽的长长光柱。

    片刻之后,天空中爆发出耀眼的火光,一枚“帕尔修斯导弹”炸成了璀璨的烟花,数不清的细小弹头如蜂群般向着沙克斯魔神扑了过去,母弹爆炸的推动力让它们的速度快极了,几乎是眨眼间就追到了沙克斯魔神的脚边。

    成默顾不得看那么多,他清楚这些数量繁多的子弹只能给沙克斯制造一些麻烦,带不来致命的伤,他必须击发更多的导弹。他加快了射击的节奏,子弹如雨,向着天空倾泻。

    白色的帕尔修斯发出震天动地绝响,在被火焰照亮的天空中,爆炸接连不断,如漫天盛放的烟火。一枚又一枚导弹绵延盛开,整个天空都被火光与烟烟覆盖。

    此时此刻,这里不像是战场,反而像是宏大的庆典现场。

    天空中回荡起巨大的鸣唱,如神祇在向凡人训话:

    “成默,如果只有这样程度的攻击,又何苦挣扎?”

    “你应该跪下来,乞求怜悯。”

    沙克斯魔神的声音洪亮到空气和大地都在震颤,成默仿佛听到了戈壁上空鼓荡起了狂风。他看到地上稍大点的石块全都滚动了起来,那些坚硬的灌木也弯下了身躯匍匐在地上,腾腾的黑烟被吹的四散,火焰被吹的猎猎作响。

    成默觉得眼睛都被风吹的有些睁不开了,他缩回了车厢,飞快的在手套箱里找到了一副防风镜,戴好之后重新站上了机枪手座朝着天空望去,只见沙克斯魔神再次用出了类似重力场的技能,也许更像是“绝对零度”。

    那些从母弹中分裂出来的“子弹”全都被固定在了空气之中,但它们并没有停止运动,依旧在旋转。此刻的景象宏大到令人惊叹,四面八方飞旋而至的金色“子弹”围绕在沙克斯魔神的周围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金属球。

    那些多如牛毛的子弹遮天蔽日,以至于成魔观察不到沙克斯魔神完整的身体。它们反射着阳光,金光灿灿,让成默想起了歌舞厅里选装着的激光灯球。

    激光灯球中间再次浮出了热气球般醒目的“沙漏”,成默知道沙克斯魔神在按照固定的套路释放需要长时间蓄力的技能。没有比这更合适的机会了,在半空中蓄力,可不是想停下就可以马上停下的事情,要是有一个强大的天选者在,沙克斯魔神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成默清楚等待的时机到来了,不容错过。他拨通了哈立德的电话大声喊道:“开火。”自己也抓起了m2朝着金属球,展开了疯狂的射击。

    就在电话拨通的同时,东北方向暗淡的地平线处亮起了数不清的红色火线,暴风骤雨般的高射子弹朝着天空中的金属球倾泻而下,紧接着喷射而出的蜂巢火箭弹......

    忽然之间,整个大地被排山倒海的红色照亮。

    夕阳、晚霞、弹链、尾焰、炮火.....连成了一片滔天血浪,整个世界都被庞然的火光所吞噬,一时间让人根本分不清太阳是在从西方坠落还是在从东方升起。

    只是一瞬,高射弹、火箭弹就和还在天空中旋转着的“子弹”碰撞在了一起,接二连三的爆炸在金属球上绽放,成默看到有生以来最宏伟壮观,也必然是最昂贵的烟火。

    一朵一朵金色的水花在金属球上飞溅,那些璀璨的水花尚未消失,就又有另一朵腾空而起,有些是金色有些又是绯红色,这些艳丽的爆炸在半空中叠加、迸放、飘散,在此起彼伏的光焰中,明明灭灭,绚丽的如梦似幻。

    震天动地的射击中,成默已经看不到被包裹其中的沙克斯魔神,整个金属球此时变成了比下沉到了天际线的夕阳,还要耀眼的光团。又或者说它已经成为暂时的太阳,近在咫尺的太阳,近到人们可以清楚的看见浮在表面的耀斑。

    成默一边射击,一边赞颂人类智慧的强大,就算是拿破仑七世在里面,都得脱层皮。

    就在这时,化作一团光芒的金属球,开始如心脏般跃动,每次膨胀都向着四面八方散发出肉眼可见的光之浪潮。

    光芒的跃动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强劲。

    “圣言:天启之日!”

    光团猛的一下爆开,戈壁被照亮的如同白昼,还未曾彻底坠落的夕阳,漫天的弹链和照亮天际线的火光,都被这无可匹敌的夺目光所遮蔽。

    整个世界白茫茫的一片,空气粘稠的如同液体,灼热的风席卷而来,好像砂石,汽车、灌木、枯草、大地全都被点燃了,所有的东西都在冒着缕缕白烟。

    视线都被虚化的气浪扭曲成了波纹。

    成默只觉得手中的m2烫的吓人,如同快要融化了一样,让人握不住枪柄。枪声骤然消失,他低头一看,竟不是错觉,手中的m2真的融化了,他眼睁睁的注视着自己手中那架m2从枪管开始,化成了金色的沙尘。

    那些金色的沙尘泛着水波,在风中流淌。

    紧接着自己所站立的悍马也在风化,像是在地下沉寂了万年没有见到过阳光的古老残骸,片刻之间,就坍塌成了一堆光之沙粒。

    这一切都像是幻觉,海市蜃楼般的既虚妄又真实的幻觉。

    他落在了空无一物的地面上,那辆抛锚的悍马似乎从未曾存在过。

    白色的光芒在逐渐退潮,枪声和炮声都停了下来,红艳艳的晚霞渐渐的重新浮现。

    沙克斯魔神从未曾褪尽的光芒中走了出来,他身上不着寸缕,很显然已经燃烧成了灰烬,周身还环绕着光点,仿佛无数只细小的萤火虫在萦绕着他飞翔。

    成默心想看上去他就是救世的天使,而手脚缠着绷带的自己大概就是大魔头?总而言之,从卖相上看,他才是电影里应该被打倒的怪物,供主角们收割经验值的关卡boss。

    按照自己眼下的实力,大概就连**oss都算不上,最多算**oss前面的餐前小点。

    沙克斯魔神的表情似笑非笑,漫长的叹息如吹过戈壁的冷风:“审判者?也不过如此......借不到神的力量,终究只是凡人。”

    成默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也不知道是因为沙克斯魔神道破了自己的隐藏身份,还是因为他堪比神将的强大实力,又或者是因为迫在眉睫的最后一击。

    成默强装淡定的摇了摇头说:“神么?这个世界上没有神。”

    “当然有。”沙克斯魔神走向了成默低声说,“只要我能永生,我就会成为神......”

    “活了一百二十六年还不够?”

    “不够,非常不够,我想向天在借五百年。”沙克斯魔神走到了成默的面前,“也许应该说是向你借......”

    成默讨厌这样贪得无厌的人,想曾经,他认为自己只要能活到四十岁,就足够满意了。于是他意味深长的说道:“抱歉,我大概活不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几十年,但总之我没有五百年借给你。”

    “别担心。”沙克斯魔神笑了笑,“只要你交出瘟疫之主,我可以保证你寿终正寝。”

    成默也笑了,他十分认真的问道:“你真能保证我寿终正寝?”

    沙克斯魔神稍稍低下了头,貌似谦卑的说道:“你应该放心,我的信誉向来很好,答应过的事情,从来不会食言。做情报工作.....讲究的就是一个细水长流。”

    成默点了点头,“那好吧!先试看看......”他猛的抬起右手,一束金色的强光直射向沙克斯魔神那光洁的胸膛,他低喝道,“.......你能不能让我寿终正寝。”

    即便成默距离沙克斯魔神足够近,“七罪宗”的速度也足够快,可也快不过“瞬移”。金色的“七罪宗”射在了沙克斯魔神的残影之中,完全射了个空。

    “没有装‘圣光盾’......”成默心想,他听到背后沙克斯魔神的说话声,他刚想要回头,就感觉到右膝一凉,紧接着“咔嚓”一声,他就听到了膝盖碎裂的声响。但他拒绝了下跪的姿势,选择扑倒在地面,顿时热乎乎的砂石涂满了他的嘴唇。

    “我就知道你有不错的神器,但我以为你会找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才在我面前亮出它.....”

    背后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遥远,可能是兴奋剂的缘故,成默连疼痛都感觉不到太多。他强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这样的动作有些徒劳,他的右腿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于是成默转身坐在了地上,他注视着天使一样圣洁的沙克斯魔神,喘息着说:“没有什么万无一失。”

    “没有万无一失.....也不该这样轻易的就浪费了最后的利器,也许到时候逃跑还能用的上呢?”沙克斯魔神满腔的遗憾的说,“.....还是太草率了呀!”

    成默不置可否的说:“是吗?”

    沙克斯魔神点了点头,“你这件神器看上去也不错,我想我要的也许不止是‘瘟疫之主’了,你得把它也交给我。”

    成默摇了摇头。

    沙克斯魔神轻轻挥手,成默就站立了起来,但他自己并没有这样的意愿,他觉得自己像个失去控制的提线木偶,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想要做什么动作全看沙克斯魔神的意愿。他看到了沙克斯魔神微微压了下手,于是他就直挺挺的跪了下去,还没有碎裂的左膝盖砸在了一颗嶙峋的石头上,剧烈的刺痛终于突破了兴奋剂的阻拦,跟随声音传递到了脑海。

    一股力量拉扯着他匍匐在沙克斯魔神的脚下,但他将肌肉绷紧到了极限,抗住了这股快要压断他脊椎的力量,挺直了腰。成默咬紧了牙关,闭口不言。

    沙克斯魔神背着手稍稍蹲了下来,他弯着腰对成默说道:“怎么样?两件装备买你自己一条命,怎么说都挺划算。”

    此时成默还在努力的想要夺回身体的控制权,他颤抖了起来,他燃烧着生命,竭尽全力的震动着脊柱两侧的光蛇,浑身汗出如浆,鲜血也从嘴角渗出。他抓着‘七罪宗’,像是用它拄着地面支撑着身体,实际上‘七罪宗’已经朝着房车急速狂飙,马上即将链接上放大器。

    他试着将感官放大,痛感立刻占据了他的心灵,他能听到一些声音,但在剧烈的彻骨之痛中,他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将能量灌注进耳膜,脑袋却像被套上了紧箍咒,痛到让他想直接昏迷过去。

    “快了,按照时间来算也应该快了。”成默心想,于是他说道:“我说过......那得看你能不能让我寿终正寝了!”

    “你是怀疑我拿了你的东西还会杀人越货?”沙克斯魔神偏了下头,“不,不,我这个人最讲规矩,也最爱交朋友,和一个审判者做朋友,不会是件坏事.....”

    成默摇了摇头,沙克斯压在他背上的力量还在加强,他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极限,但他似乎听到了一些隐隐的风声,这风声有些凛冽,带着无可匹敌的杀气。

    沙克斯魔神微笑:“相信我,你会愿意的。”

    “不是愿意不愿意。”成默扭头向着东北方向望去,低声说,“而是可以不可以......”

    沙克斯魔神也顺着成默的视线看向了东北方向,只见又是几枚“帕尔修斯导弹”拉着长长的白色尾迹,朝着他的方向狂飙突进。对此她甚至都懒得多看几眼,马上就回头看着成默讥笑道:“虽然说浪费的是我的钱?但想想你那里有那么多值钱的东西,我就觉得非常值得。但你又是何必呢?这玩意对普通天选者来说有用,但对我这样的天选者来说,也就不过能消耗点蓝罢了......”

    “我知道......”成默露出了一抹神秘的微笑:“你可能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沙克斯魔神觉察到了异样,他收敛了笑容问:“什么意思?”

    成默再次点亮了手中的“七罪宗”,一道光柱冲天而起,朝着四面八方散发出庞大的能量。那六枚帕尔修斯导弹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猛得加速,锁定了握着“七罪宗”的成默,朝着他奔袭而来。

    看到六枚帕尔修斯导弹全部锁定了自己,跪在地上的成默咧嘴大笑了起来,“它是杀不死你,但能够杀我我啊!乔伊·欧克斯先生......”

第八十一章 白昼流星(终)

    (祝盟主silent生日快乐,十二点半还有一章)

    经过了许多年,希施也没有办法忘记这一天。

    就像她第一次在电视直播中看到那张平淡无奇的面孔,他的声音清晰冰冷,他的眼神淡然平静,无论在谈论别人的死亡,还是自己的牺牲,都像是在说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

    她看到璀璨的光柱如启明星般冉冉升起,如高耸的图腾。

    她看到夕阳涂抹红了他的侧脸,将他狂笑的样子映衬的亢奋且狰狞。

    她看到他两只手臂上的绷带蝴蝶结也渲染成了血红色,它们在惨烈的坠落中迎风飞扬,血腥的很浪漫。

    真正的死亡近在眼前,那个男人却愉悦了极点,她想起了她曾经的偶像小丑西斯。同样的,在死亡临近的时候,小丑西斯只有期待,而没有一丝恐惧。

    也许,游走在刀尖上的快感,只要品尝过就再也没有办法忘怀......

    也许,这就是每一个追求极限的人真实自我。

    也许,对于他们来说,危险——不是用来害怕的,而是用来征服的。

    ————————————————————————

    (bgm:《bangbangbur!...n?》泽野弘之)

    六枚白色的帕尔修斯在夕阳的晚照中拉着长长的白烟,如同白昼流星,朝着成默的方向坠落。

    以不可阻挡之势。

    眼见快若奔雷的导弹已经掉头向下,须臾之后就要落在两个人的头上,沙克斯魔神抬起右手,一道肉眼难以觉察的波动飞向了半空中。

    成默目视一只灰色的茶隼陡然间停止了飞翔,如同皮球撞击到了墙壁,在半空中弹了起来。而在他的瞳孔里,那六枚体态修长充满数学美感的帕尔修斯,像被一张坚韧的大网给兜住了。

    发动机拼命的工作,箭尾喷出的白烟愈发浓烈,但它们被无形的网拖拽在了下坠的途中,不得寸进。

    朝下的弹头还在快速旋转,庞大的箭身也在随之摇晃,如同在狂风中摇摇欲坠的巨木。刚才因为距离太远,完全没办法感受到帕尔修斯导弹的巨大。

    这一时刻,那六枚宛若参天古树的导弹就在他头顶一千米远的空中,近距离的观察下,它们是如此的高大威猛,像是从天而降的六座灯塔。

    不愧是灯塔武器? “真理”也像是屹立不倒的灯塔。

    虽然他不清楚帕尔修斯具体的数据是多少,但能够看的很清楚,它们至少有五、六层楼高,直径差不多两米? 这就意味着一枚帕尔修斯导弹的重量至少得有几十吨重,光是砸就能砸死好多人,不要说里面还填满了炸药和子弹.......

    成默莫名的就想起了压住孙悟空的五指山? 他想如来佛祖的“如来神掌”恐怕也不过如此。

    帕尔修斯导弹的威能很可能超过成默的预计,这让他的处境很是窘迫,不知道该祈祷沙克斯魔神应该强一点? 还是弱一点好。

    眼下沙克斯魔神看起来还算轻松? 可成默心里有数? 维持如此强的重力场硬拖住六枚几十吨重的导弹,需要多么强大的实力。

    这六枚帕尔修斯仍然是悬在两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准确的来说这六把堪称天罚的巨剑都属于成默。

    只要沙克斯魔神稍有失误? 那么他瞬间就会被轰杀到一粒尘埃都不剩。

    之前沙克斯魔神能轻松的处理几十枚帕尔修斯导弹,是因为能够利用“天使系”的高机动性优势? 拉扯出空间和时间来一个个解决。

    现在导弹数量只有六枚,可他却失去了最大的优势高机动性? 并且为了保护成默? 还只能在极其有限的空间里活动? 必须得完美硬吃下六枚帕尔修斯导弹? 对于以防御力低下著称的“天使系”载体来说,难度系数无疑非常之大。

    要知道成默作为本体,实在是太脆弱了,哪怕是一片流弹,都有可能要走成默的性命,这样的举动只能用“疯狂”来形容。

    每一秒钟都是巨量的蓝量消耗,于是沙克斯魔神一秒钟也没有耽误,再次开始了响彻云霄的吟唱:“圣言:虚空之风!”

    巨大的声浪掀起了一阵狂风,金色光锥像是破开层层黑云的圣光,将沙克斯魔神笼罩其中,恍如圣人飞升。

    也不知道沙克斯魔神是故意还是无意,成默被一股巨力推开了好几米远,身体在满是石块的沙地上翻滚,痛感无法突破“兴奋剂”的刺激阈值,但肢体的麻木感让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是散了架。

    兴奋剂赐予他的力量也有极限,膝盖废掉的双腿和伤痕累累的身体,似乎一直在传递信号给他的大脑,让他不要在动弹了,让他躺下来,好好休息一会。

    可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没了这最后的六枚帕尔修斯导弹他再也难以威胁到沙克斯魔神的载体。

    他试着抬手撑着地面,想让自己先起身,结果刚一用劲,后背就传来一股巨力,将他压了下去,他越是用力,反作用力就越大,让他根本无法动弹。尝试了两次,发现事不可为,成默也不是一味蛮干的人,便将昏昏沉沉的头稍微抬了起来一点,大概是脑袋撞到了石块,他的发丝被鲜血和汗水粘在了脸上,一抹惨淡的红色蒙住了他的眼睛。

    匍匐在地面,压力轻了不少,但成默仍然感觉自己像是在高原跋涉,氧气稀薄的可怜,他一边重重的喘着气,一边看向了站在他前面的沙克斯魔神。

    那个白衣魔神背对着他沐浴在造物主赐予的信仰圣光中,如神祇般闭目鸣想蓄力。悬在头上的金色沙漏在成默眼前比一幢三层小楼还要高,他看到金色的沙粒如水,在其中飞速流淌,如雨点坠落海面般的沙沙声似乎在催人入眠。

    眼前威严耸立的沙克斯魔神变幻出了无数重影,兴奋剂屏蔽了疼痛,却无法阻止令人昏昏欲眠的倦怠感。他使劲的摇了摇头,汗水和血水溅了一地,渗入了沙地,变成了污迹,头颅重的像是挂在脖子上的铅球,在拉拽着他俯首。猩红的血液和浑浊的汗水刺得眼睛无法睁开,他的手还是动不了,即使动的了他也不能用手去擦,他的手上沾满了沙子。他只能反复的眨眼,不让自己陷入彻底的黑暗。

    “艹!艹!”成默都忍不住骂出了脏话,可惜他的声音在庞大的力场中也微弱极了。他只能在心里告诉自己越是这个时候越要稳住,他一口一口深深的呼吸,慢慢的调整心跳的节奏,他催动背脊处的光蛇高速震颤,终于将消失了的“七罪宗”重新召唤出来。

    他将下巴搁在冰冷的沙地上,控制着“七罪宗”向着房车的方向延伸,希望自己能尽快重新链接上信号放大器。

    可原本轻而易举的事情,眼下却无比的艰难。时间被撕裂成两条轴线,在沙克斯魔神的那边,快到令成默恐惧,半空中的帕尔修斯导弹已经开始长出了锈迹,那斑驳的深棕色锈迹,象征在腐朽的死亡,它像藤蔓一样在白色的合金躯干上攀爬吞噬,黑色的病变在沙漏的光芒中如同太阳的耀斑。

    而在成默自己这一端,时间却慢到令他心悸。“七罪宗”每一寸的延伸,仿佛都是他的身体在砂石地面上费力爬行的结果,尖锐的石头和利刃般的骆驼刺将他割的遍体鳞伤,可距离他碰到那辆房车似乎还遥遥无期。

    在强烈的对照之中,他头一次觉得“七罪宗”的速度也会如此慢,像是在刀刃上爬行的蜗牛。

    “果然,以本体对抗载体,是不可能的吗?”

    成默抬头仰望,距离他最近的那枚帕尔修斯导弹在金色的沙雨中,已经变得锈迹斑驳,成默看到一阵风吹过,锈蚀的铁片如雪片在重力的乱流中飘飞,像是迁徙的红色蝴蝶群。

    成默看到了毁灭最美的模样,大概就是时间洪流无休止的冲过。

    “第二枚了......”

    成默仿佛听见有人在耳畔说。

    也许天空中不停在风化的导弹就是无声的倒数,这平静的警告,让他不得不拼尽全力震动脊柱两侧的光蛇,来催动“七罪宗”在重力场中快速前进。

    然而每一寸的土地都是激烈的战场,想要推动“七罪宗”向前,他必须付出燃烧生命的代价。随着光蛇开始提速,他的身体随之发热,就像是过载的变压器。他浑身滚烫,像是浸泡在高温的热水中,每个毛孔都在喷出腾腾的水蒸汽。脑袋越来越沉,如同在发高烧,意识越来越模糊。

    一秒,一分钟又或者一小时,成默完全无法分辨,他的眼睛睁了又闭,闭了又睁,每次睁开都蓦然一惊,却又在不可抗拒的力量下,缓缓闭上。

    他已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了。

    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他想要就此睡去。

    他彻底的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应该只是一瞬,成默听到了枪响,那一枪像是打破了卧室的玻璃,冷风猛的灌了进来。成默哆嗦了一下,睁开眼睛就听见了暴风骤雨般的枪声,这嘈杂的声音惊得他完全无法入睡。

    他不得看向了声音来源的方向。

    在夕阳燃烧的地平线升起了酷儿德人的旗帜,已经有些破烂的三色旗在风中飘扬。成行的皮卡如浪潮般在戈壁上翻滚,枪火盛开成了漫山遍野的花。

    日落之风吹来了战斗的气息,如弦乐炸响的引擎和枪声提醒着他还不能够睡去。

    “也许是我失血太多了。”成默心想,他挪动眼珠,看向了沙克斯魔神,就在白衣男子的左侧的空气中,密密麻麻全是在旋转的黄铜弹头。

    “这是个机会。”他挣扎了一下,果不其然,发现身上的压力骤降,于是立刻驱动“七罪宗”向着房车狂飙。

    这一下势如破竹,瞬息之间就链接上了信号放大器。

    澎湃的能量沿着“七罪宗”汹涌而来,能量如水灌进他干涸发烫的身体,于是他的过载的身体开始降温,昏昏沉沉的大脑也逐渐清醒。

    他仰头朝着天空望去,六枚帕尔修斯导弹此时只剩下了三枚,最前面的一枚已经开始被锈斑吞噬。

    时间是套在他脖子上的绳索。

    正越来越紧。

    急促的心跳。

    窒息感。

    都在提醒他。

    “得快点。”

    “得快点。”

    “得快点!”

    “积攒的能量还没有到达极限,但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艰难的将右手举向了前方,对准沙克斯魔神的后背,他咬紧了牙关,控制“七罪宗”向着目标物激射。

    连接着卫信号放大器的“七罪宗”光芒暴涨,在成默的右手中从一根透明细线变成了拳头大的金色光柱,直射向了看似毫无防备的沙克斯魔神。

    然而就在“七罪宗”抵近沙克斯魔神两、三米处的时候,一道反照着阳光的炫彩屏障抵挡住了“七罪宗”,宛若实质的“七罪宗”像是遇到了一堵能够不断愈合的肥皂泡,每每突进一点进入屏障,就会马上被里面生出的新泡沫给排挤出来。

    “能量!能量!我需要更多的能量!”

    可惜信号放大器只能增加有限的能量带宽,能量的输入速度还得看光蛇的震颤速度,然而作为本体,光蛇的速度极限就在那里。这也就意味着信号放大器能提高“七罪宗”的持续作战能力,却没办法提高爆发力。

    百忙之中成默瞥了眼酷儿德军队的方向,哈立德他们被一个黑人女子拦住了去路,看样子已经自顾不暇,只能提供零星的火力支援。

    他又看了眼天空,第四枚帕尔修斯导弹如同正在焚烧的竹香,在时间中化为灰烬。

    如果说第五枚帕尔修斯导弹也开始在“虚空之风”中“焚毁”,他和那些试图帮助他的人就离末日不远了。

    到时候,也许他能够跪在沙克斯魔神的脚下乞求谅解。

    可下跪真能换来谅解与和平吗?

    如果卑躬屈膝真的有用,那么历史就是一团废纸。当你把希望寄望于敌人的怜悯时,你已经在走向灭亡。

    他注视着处在中心位置的沙克斯魔神,眼前的这一幕实在是波澜壮阔极了,倒挂的沙雨如逆流的金色瀑布,不停在旋转中腐朽的帕尔修斯导弹,屹立在圣光中高洁的白衣男子,还有即将落入天际线的夕阳。

    只有他是这壮观一幕中,微不足道的注脚。

    看上去他不过就是一个被扎成木乃伊,如奴隶般匍匐在主人脚下的背景人物。

    成默低声呢喃:“我....我可不是什么小人物......”他放大了音量高声喊道,“我....我可是谢旻韫的丈夫......”

    “谢旻韫”三个字仿佛给了他无穷的力量,竟然让他左手撑着地面,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他拼尽全力向前迈了一步,像是出生没有多久的婴孩。

    “七罪宗”也向前突进了一步,这一次新生的“肥皂泡”没能把“七罪宗”推回原位。

    成默加大了“七罪宗”能量输出,却仍然只能突破一点点距离,不停闪烁的“七罪宗”想要突破屏障到达沙克斯魔神的后背,还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试着再次向前迈步,陡然而来的巨大压力,如同暴风,他感觉自己无法呼吸,像是走在漫天的沙尘暴中,他低下头,鼓起全身力量推着“七罪宗”向前走,每走一小步都要耗费全身力量和大自然做对抗。

    “啊~~~~~!!!”成默高声叫喊,在狂风中他的叫声瞬间就飘得很远。他顶着千钧之力继续向前,推动“七罪宗”一寸又一寸的抵近沙克斯魔神的后背。

    “七罪宗”闪耀着灼热的花火,一次又一次的刺破水晶般的屏障,那屏障无穷无尽,循环往复。每前进一点,屏障的重生就会加速,能量的消耗越来越快,他不得不加速光蛇的震动,不停的向着信号放大器索取。

    超载的感觉再次袭来,他仿佛行走在火焰中,喉咙干渴的厉害,强烈的灼烧感在侵蚀着他的肌体。生命也在快速流逝,他感觉到自己似乎也站立于“虚空之风”中,那锐利的黄沙刮走了他的皮肤,穿过了他的肌肉,剐擦着他的骨头,剧烈的疼痛突破了兴奋剂,直抵他的骨髓。

    他正和那些帕尔修斯导弹一样,站立在金色的沙漏中,正慢慢的走向衰老和腐朽。

    屏障收缩到了只有半米的范围。

    终于,“七罪宗”距离沙克斯魔神的后背也只有咫尺之遥。

    站在风暴之眼的沙克斯魔神发出了冗长的叹息,他的声音低沉却清晰异常,“杀死了我的载体,你的本体也难逃一死......何必要如此决绝?”

    “当然要......”成默抬起了头,盯着沙克斯魔神的背影冷笑道:“我交出了‘瘟疫之主’你就会放过我?”

    “没必要对我说这些言不由衷的话,来放松的我的警惕。”背对着成默的沙克斯魔神甚至没有回头,“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手中又掌握有本体就能使用的神器,应该很清楚眼下绝不是好个机会,我知道你向来擅长忍辱负重,继续等下去,无论是等待我暴露本体的那一刻,还是等待我风烛残年的生命熄灭,都不失为更加正确的选择,可现在.......你的表现有点让我失望。”

    忽然的沙克斯魔神提高了音量,再次大声说道“很失望”,这一声怒喝,让裹着砂石的暴风愈发的猛烈,吹得成默根本无法说话。庞然的压力接踵而至,似乎想要将他压得跪倒在地。他握紧了拳头,绷直了几近废掉的双腿,他努力不让自己倒下,腥甜的血立刻就塞满了口腔,不止是嘴里,鼻子、眼睛、耳朵.....全身上下凡是有缝隙的地方,都有鲜红的血在朝外渗。

    他已经无比的接近沙克斯魔神。

    甚至能在沙克斯魔神半透明的护盾里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倒影。

    血色的倒影。

    还有一张苍老的面孔。

    “七罪宗”闪耀着光华的剑尖离沙克斯魔神的后背只剩下一拳的距离,但他仍然没有回头多看一眼。

    而成默就在马上成功的须臾,停下了脚步。

    这一瞬,他透过自己那满是皱纹的镜像,注视着沙克斯魔神那威严的背影,像是仰视着巍峨的圣山。

    一时之间,他竟然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幻觉,像是他在直通天空“巴别塔”上攀登,那漫长的台阶每一步都有圣徒跪拜的痕迹,而在塔尖伫立着造物主的巨像。

    那巨像的头顶就是广袤无垠的宇宙,让人不由自主的就要屈膝跪拜。

    庞然的黑暗感扑面而来,一种空虚、温暖又驳杂的黑暗环绕着他,像是他正坐在一所寂静空旷的电影院,眼前的幕布正快速的播放着一些画面,他看不清那些画面,周围也没有一丝声音。

    “我这是在哪里?”

    他站了起来举目四顾,远处一片漆黑,荧幕光亮所及之处,全是空着的座椅,没有一个人,只有他。

    于是他重新坐了下来,凝视着那些滚动播放着,只剩下几抹彩色流光的荧幕。

    “走马灯?难道我快要死了?”成默蜷缩在椅子里自言自语,“这样也好。”

    他忘记了一切,就这样呆呆的看着在黑暗中缥缈的光。

    “看上去有些像是极光......”成默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死了,能不能看见爸爸和你......”

    他觉得内心变成了巨大的空洞,无力和疲惫在缓慢的浸没他,死亡也变得不那么令人害怕。

    “我真的很想你们。”

    恍惚间,他又回到了那个他第一次失去乌洛波洛斯的夜晚,他从梦魇中醒来,那个女孩就在他的身边。

    这让孤独的他感觉到了无比的安慰。

    因此,他握住了那个女孩的手低声说:“我刚才做梦,梦到了银河与深海,我去到了银心,呼啸的电离风形成了流光溢彩的悬臂,它们从黑洞里长出来,变成了漫天的繁星。我被黑洞吸了进去,坠入了深海,银河和宇宙消失了,天空和海也消失了,只有一束光远远的投射下来,我在失重里沉入永恒的黑色海底,极光和你一同站在光的那头.....”

    那个女孩微笑着对他说:“不会的。我就在这里,在你身边,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我们生命的时间轴并不是直线,而是一个完美的圆......”

    “现在这个圆要重合了吗?”

    成默感觉到了一丝欣慰,可又觉得遗憾。

    “我一直做的不够好,可我已经尽力了”他想,“尽力的人不应该被责怪。”

    他仿佛在那飞驰的画面中,在那虚幻的极光里,看到了那个女孩向他伸出了手。

    他想放下手中的“七罪宗”,握住她的手。

    他注视着她寂静的脸庞。

    “啊,为什么要流泪呢?为什么马上就要见面了你却要流泪呢?谢小进!”

    “我不想看见你哭呀,让我为你擦干它........”

    ———————————————————————————

    哈立德从狙击镜里看着穿着粉色套装的黑美人,在车队中如穿花蝴蝶般潇洒的纵横跳跃,可就算是他,子弹射击的速度都跟不上她辗转腾挪的速度。

    不过片刻,刚刚抢了雇佣兵的装备,好不容易组建起来的强大车队就被弄的一片狼藉。

    眼见黑美人又是凌空一脚踹翻一辆灯塔最先进的ampv装甲车,紧接着脚上像是装了弹簧,跳到了滚了好几圈的ampv装甲车边,踢足球般抡起大长腿,飞扬的足尖闪烁起了光芒,如拉开的弓弦,弹在装甲车的侧面。

    体态威猛的ampv装甲车,便像是皮球一样在砂石地上翻滚了起来,如同乐高积木拼装而成的矩形装甲车着实坚固,竟没有散架,只是变成了不规则的球形,在撞击了好几辆装甲车之后,才慢慢停了下来。

    钢铁崩裂之声响彻整个戈壁,这鬼神莫测之力让行进中的车队为此停滞了下来,战场是密布着恐惧的阴霾,所有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焦急的询问和恐惧的汇报反复在对讲机里聒噪。

    担任指挥官的斯坦格和塔梅尔大校都已经焦头烂额。可他们根本没有应对天选者的经验,即使武器装备还算先进,一时之间仍旧束手无策。

    眼看刚刚才拿到手的战车和坦克被摧毁,英勇的酷儿德年轻人不断的在牺牲,斯坦格心急如焚。

    “怎么办?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斯坦格回头问坐在后座的塔梅尔大校。

    脸色灰败眼神黯淡的塔梅尔大校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没办法。除非我们也有天选者。”

    斯坦格怒声说:“别说这种丧气话!我们酷儿德人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一刻了!”

    “可没有办法就是没有办法!”塔梅尔大校指向了远处遮天蔽日的金色沙尘暴,“好好看看,那是我们人类可以抵抗的玩意吗?”他闭上了眼睛,垂下了头颅,“神也不过如此。”

    “你不过是为你的投降找借口!”斯坦格怒斥道。

    “你要这样认为,我也不想解释!”塔梅尔大校撇过头不与斯坦格对视。

    “不,你不需要向我解释,你得向死去的首领解释,不是我。”斯坦格的愤怒陡然间爆发,“看看可怜的海勒,她就只有一个父亲了,好不容易逃过了病魔,但却被自己人喂食了‘佐拉姆’,任由他死在冰冷的风中。”

    斯坦格的指责让塔梅尔大校的身体颤抖,他的表情像是溺水了一样难看,就像濒临崩溃的求救者,片刻之后他缓了过来,深深的吸了口气,颤声说道:“如果在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这样做。我没有办法看着我们的孩子为了莫名其妙的理由去送死!我没有办法!我知道我有错,可我又能怎么办?你告诉我,我又能怎么办?如果我不这么做,就只能看着孩子们去死,我自己不怕死,可他们好不容易才熬到了稍微和平一点的时代。他们不该这样死去!我又能怪罪谁呢?怪罪把战争随意就施加给我们的国家?怪罪那些把我们当交易物品的天选者?还是怪罪我们酷儿德人实在是太孱弱????告诉我斯坦格!我还能怎么做?”

    斯坦格无言以对,他颓废的缩回了座椅,一时之间车厢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让我上去试试。”坐在副驾驶的哈立德打断了焦灼不安的气氛,他掀开了上衣,亮出了挂在里面的炸弹,“虽说大不过,但也许能给她造成一点伤害。”

    塔梅尔大校睁开眼睛,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哈立德身上挂着的那些炸弹,冷声说道:“这点炸药,你接近不了她,根本不可能给她造成伤害。”

    “也许我能行,我的动作比较快。”

    塔梅尔大校冷笑道:“快?能比那个黑鬼快?”

    “那.....”哈立德无奈的说,“那总不能坐在这里等死吧?”

    “如果说有一车的八硝基立方烷呢?”斯坦格大声说,“不只是一车,我们有四车的八硝基立方烷呢?”

    塔梅尔大校隔着后视镜和独眼龙斯坦格对视,沉默了一会他才开口说道:“可以试看看......但是开车的人肯定会.......死......”

    “我没关系的。”哈立德说,“让我去。”

    塔梅尔大校摇了摇头,“一辆车不够,堵不住她的位置。”

    “算我一个。”斯坦格咧嘴笑了笑,“想当年不是首领给我做手术,我可不只是丢掉一只眼睛,而是早就死了。”

    “那就还差一个人。”塔梅尔大校低声说。

    “还有谁?”斯坦格挺直了身子奇怪的问。

    “我。”塔梅尔大校拿起了放在旁边镶嵌有酷儿德人徽章的迷彩卡车帽,戴在头上,“我这一生都奉献给了民族,我不欠这个民族任何东西,但我欠首领的,是时候让我用死亡来向首领忏悔了!”

    ————————————————————————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吗?”希施在心中叹息,“应该结束了,没有人能挣脱天使系最强的3s控制技能——虚空之梦。”

    希施挽了一下额头上的发,吐了口浊气,缩回了房车后面。她背靠着房车满腔后悔的自言自语:“我的天啊!我怎么会相信了那小子的鬼话!本体根本就不可能跟载体抗争,对手还是沙克斯魔神这样能藏的混蛋。”

    “现在该怎么办?”希施再次探头看了看,在漫天的沙暴中成默身影仍然凝固如雕塑,而在他的头顶,只剩下了两枚帕尔修斯导弹。

    时间不多了。

    希施又看向了东北方向的战场,黑人莉玛正在对酷儿德军队展开屠戮,万幸酷儿德人不怕死,不是那种一触即溃的军队,不要命似的纠缠着莉玛,要不然那边的战斗应该已经结束了。她想:“我现在去帮莉玛,还能挽回吗?还是马上返回本体逃走?放成默离开,老东西不可能还会对我有一丝信任,还是逃走稳妥一些......”

    “fxxk!”希施转身走回房车的阴影内,想到自己犯下的错误,她忍不住踹了房车厚重的防爆轮胎一脚。这一脚没有踢爆厚实的轮胎,却令巨大的车身摇晃了好几下,车顶的天线锅也跟着左右摆动,发出了“哐哐”的声响。

    可能是开始的地雷炸飞了房车就让天线锅受到了一定的损坏,此时希施又踢了一脚房车,天线锅的受损的支架再也承受不住,断裂开来。篮板大小的天线锅砸在车顶,然后滚落到了希施的脚边。

    怒气无从发泄的希施低头看了眼倒扣在地面的天线锅,一脚将之踩碎,皲裂的合金片崩的到处都是,她咬牙切齿的说:“忍了这么久,事情总算有了点眉目,竟然毁在了......”

    “算了,先逃走吧!”希施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准备回归本体。然而这是她二十四个小时内第三次激活,也就意味着她回归本体以后,再也不能激活载体。可为了让本体能从“守护者”里面出来,她只能这样做。

    为此她犹豫了一下,就在希施下定决心之际,忽然感觉四周瞬间变得明亮了起来,她抬头就看见一片腾起的火光照亮了整片戈壁,猛烈的爆炸声从东北方向传了过来,随后夕阳下的天空升起了一朵巨大的蘑菇云。

    希施停止了回归本体的动作,她探头朝着东北方向望去,在一望无际的戈壁尽头,穿着迷彩服的酷儿德人爬出了战车和坦克,他们不要命似的在残阳下奔跑,如行军的蚂蚁朝着爆炸中心受了伤的莉玛碾压了过去。

    ———————————————————————————

    成默抬手像要拭去谢旻韫脸颊上的泪水,就在他即将触碰到那个他朝思暮想的女孩时,漆黑的电影院亮起了强光,像是到了电影谢幕曲终人散的时刻,恍然间,所有的射灯全部打开。

    不知所以的成默很是茫然的睁开眼睛,谢旻韫那张流泪的脸庞在刺眼的光线中变得朦胧极了,像是被虚幻的遥远景物,不过那强到刺眼的光正在快速消失,谢旻韫可怜楚楚的面容又逐渐清晰了起来,如同有风在吹散隔绝在两人之间的浓雾.......

    “不!!不!!!不对.......”成默内心隐约发现了异样,他透过那虚幻的面容和水晶般的泪水,看到了背后闪烁的大荧幕,他仿佛在快速闪回的画面中,看到了谢旻韫站在一群叙力亚孩子中间那旷古宁静的微笑。

    成默从未曾如此愤怒过,以至于他有些失控,他腾的一下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冲着那虚空中那张流着眼泪的悲戚面容大喊:“沙克斯魔神?你不该用这样招数来骗我.....”

    谢旻韫的面孔消失了,流光般的屏幕也消失了,成默的眼前只剩下漫无边际的黑暗,在这黑暗深处传来了巨大的声响。

    “你怎么能从‘虚空之梦’中清醒过来?”沙克斯魔神的声音轰隆隆的像是站在云端的雷神,“实在是不可思议!”

    成默举起右手挥动“七罪宗”,试着用手中的剑劈开这无边的黑暗,可他手中的剑竟只能发出一点微不足道的光芒。他不得不加快光蛇的震颤,加速给“七罪宗”充能。令他奇怪的是这一次不管他将光蛇驱动的多快,都没有发现体温在上升的迹象。并且不管他怎么给手中的“七罪宗”灌注能量,“七罪宗”都无动于衷,像是长在手里的一株豆芽,只能发出一点微弱的光。

    显然着违背了“能量守恒定律”。

    成默意识到了什么,他抬头向着原本该是大荧幕的位置望了过去,忽然间竟能看到自己在白色幕布上的黑色影子。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够看到妻子哭泣的脸庞了,于是某种无法言喻的悲伤被放到了最大,曾经的自以为是和自私自利让他犯下了多么严重的错误。他的心被撕扯成了两瓣,一半属于药剂、强敌带来的强烈的刺激,一半属于谢旻韫为自己赎罪至今还未曾愈合的伤痛。

    他感觉到自己赤着双脚走入了满是熔岩的炼狱,火红的岩浆如雨点,那严酷如烙铁的情绪正在灼烧他的肌肤,融化他的骨髓。

    很疼,很愤怒,但又无可救药的亢奋!

    “也许......也许我生下来就习惯了这样的无间地狱,孤独和痛苦才是我赖以生存的养分。”

    “你还.......真是糟糕透顶的人。”

    在他的身体里,

    此时此刻,

    有二十三颗太阳在升起。

    他咬着牙,从喉间挤出了语调高昂的叹息:“我的妻子!绝对不会对着我哭泣!她是一个只会把微笑留给我的女人!”

    “可‘虚空之梦’是你自己愿望最真实的投射啊!成默......”

    “你中文说得这么好,一定看过《西游记》。”成默没有等沙克斯魔神回答就咬牙切齿的说,“大概我们每个华夏人小时候看《西游记》,都会真喜欢里面聪明、勇敢、实力强大又具有反抗精神的孙悟空了。我小时候也是,对于出生就被禁锢在一个残破身体里的我来说,没有什么英雄人物能比孙悟空更能打动我的了。尤其是看到《大闹天宫》那一回,齐天大圣从丹炉里面跳出来的时候,配上bgm《大圣歌》简直燃爆了,后来看到孙悟空被压在五指山下,受了五百年失去自由的折磨,我又难过极了。我将自己代入了孙悟空这个角色,我以为他不可能和天庭和解,然而在唐僧到来之后,孙悟空却轻易的从观音大士手中接受了西天取经的任务。当时我想也许只是孙悟空的权宜之计,等寻了机会,他一样可以乘着筋斗云逃走,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沙克斯魔神意味深长的说:“当然可以这样写,只是这样写,还怎么赚稿费呢?”

    成默没有理会沙克斯魔神的打岔,他继续说道:“然而故事的剧情却发展成了孙悟空真心实意的护送什么本事也没有,只会做烂好人的唐僧去西天取经,并且曾经强无敌的孙悟空很多妖怪都打不过,还要去天庭求救兵。我实在不明白这样一个孙悟空哪一点代表了对压迫的反抗以及对自由的抗争!我只看到了一个曾经本领通天的人,最后变成了他曾经想要反对的人的一份子。这明明是在说一个失败者的故事,说一个人不管多么厉害,多么强大,都得臣服于现实,都得沦为这个社会的一块砖,一块毫无差别随时随地就能被替换的砖,只是如果你这块砖的位置越高,被替换的成本就会越大。所以《西游记》真有反抗精神吗?没有,它只是描叙了一个人.......不,应该是一只猴子,从天不怕、地不怕,肆意妄为,我行我素到被彻底抹平棱角,成为平庸社会一份子的故事。”

    “华夏四大名著里,我最喜欢就是《西游记》了,它有瑰丽的想象,还有哲学与宗教的深意,当然.....也有你所说的现实意义。”沙克斯魔神低声说,就像在和成默在探讨一个学术问题那么轻松随和。

    成默手中的“七罪宗”如一株奇异的花朵,在黑暗中缓慢生长,只是它的光是如此的弱小,完全没有办法和周遭庞然巨大的黑暗匹敌,“可即使我明白这样一个道理,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办法接受《西游记》后面故事,也没有办法接受就这样随意妥协,甘愿成为斗战胜佛的孙悟空。”

    沙克斯魔神低声叹息:“我想《西游记》的故事已经足够深刻了,我们.....我们每一个人何尝没有经历过这样一个残忍过程?在我看来,西天取经的从来不是四个人,而是只有一个人,唐僧是我们人类自身最天真纯良的一面,因此小说里将唐僧比喻成‘赤子’;而孙悟空是我们人类的向往,是我们的英雄情结,因此小说中比喻为‘心君’或者‘金公’;而猪八戒是我们人类的**,是束缚我们的生理枷锁,在小说中比喻为‘木母’;而沙僧是我们人类自我妥协的惰性,小说里比喻为‘黄婆’.......这些隐喻联合起来看,‘金公’、‘木母’、‘黄婆’,又是道家炼丹术语,是指人的心、身调和成长的过程,成长的终点,是觉悟,或者说得道、成佛。所以我觉得《西游记》至始至终都是在说一个人的故事,一个人从以为自己有无限可能,到认清自己不过是芸芸众生,然后到最后......不过想求一个立地成佛得以永生.....的故事.....”

    成默手中的“光之花”在沙克斯魔神的叙述中变成了逆生长,原本它已经越过了成默的头顶,此刻却被沙克斯魔神的悠长的音调压制的萎靡下去,缩到了成默的嘴唇处,它在无力的闪烁,像是在狂风中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这是一个很宗教很哲学的解读。”成默低声说,“但我更喜欢另一个解读,它不在叫《西游记》而是叫做《大话西游》。在这一版本对《西游记》的解构中,它赋予了孙悟空这个妖怪更多世俗的人性,他不再是那个火眼金睛无所畏惧的齐天大圣,而是一个好色、狡猾、不守规矩、难以驯服的普通人,在没有戴上紧箍咒之前,他欺骗了白晶晶,同时搞上了牛魔王的妹妹,并继续保持着与铁扇公主的亲密接触,他撒谎、滥情、自私、胸无大志,直到遇见了紫霞仙子,于是他为了爱情......戴上了紧箍咒.....”

    “听上去这就是一个浪子回头的俗套爱情故事。”

    “是啊!最初我也是这么觉得,因此一开始我也认为《大话西游》不过算是个寓言,一个躲在古老神话的背壳里,用很戏谑很世俗的手法讲了个很感伤俗套的爱情故事,不过这其中精巧之处在于穿越时空的设计......时间的渺茫以及个体的彷徨,这两者所构筑的问题和它不确定的答案......它有种悲怆的宿命感。”成默低头停顿了须臾,他盯着手中的“七罪宗”,轻声说道,“时至今日,我才有了更多的感悟,其实在我结婚的当时,我都没有懂得‘紧箍咒’究竟是怎么样的东西,是什么让孙悟空得付出自由的代价。现在我才明白,从至尊宝到孙悟空是一个男孩成长为男孩的历程。小时候我们就是肆无忌惮的孙猴子,可以大闹天宫可以无所畏惧,我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当我们不得不去工作,走上社会时,才发现任你有盖世的才华,有浑身的个性,也逃不过如来佛祖的手掌心。你想反抗又或者你想逃离,这都是可行的选择,可当你有了你爱的人,有了一个家,你就不得不屈从于现实,戴上束缚生命与自由的紧箍咒,走上取经路,去做一个奇奇怪怪的佛。”

    “这和你一开始,你讲的一只猴子从天不怕、地不怕,肆意妄为,我行我素到被彻底抹平棱角,成为平庸社会一份子的故事又有什么不同?”

    成默扬起了头,他高声说道:“当然不同,前者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悲剧,而后者则是人生的真义.......它是在告诉我们,每个人在人生的不同阶段,该如何获得幸福。当我们年幼蹒跚学步的时候,索取能有所得就是幸福,我们渴望和小伙伴一起玩,渴望父爱与母爱,渴望无微不至的关怀。当我们再长大一点,当我们认识到这个满是物质的社会,我们会渴望获得金钱,享受金钱带来的物质快感。我们会渴望异性,享受爱情和身体带来的精神快感,我们仍然在索取,有些人可能会因为**无法得到满足,而被**吞噬,会沉溺于**永不清醒。而有些人则从**的沟壑中走了出来,也许因为孩子,也许因为爱人,也许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索取变成了一件无聊的事情,这个时候付出才能得到幸福和快乐。带着孩子去游乐园,和老婆逛街购物,陪父母旅行。人生真正的快乐和幸福只有两种。一种是得到,一种是付出。得到的快乐是短暂的,是瞬时的刺激,且对于拥有越多的人来说,得到的快乐其实很微小,尤其是单纯的只追求物质,那人生就只能在痛苦和无聊之间摇摆。而付出的快乐是长久的。就像是我们自身的兴趣爱好,音乐、绘画、写作,就像是我们的父母、妻子又或者孩子,无论是我们想要把兴趣爱好变成足以自傲的特长,还是让我们的所爱之人得到幸福,我们都需要持续不断的付出,金钱、时间、精力等等,这样的付出是必须持之以恒的,但它所获得的快乐也是持续不断的。每一次自身的成长、每一个所爱之人的微笑,都会收获满满的幸福感,这样的幸福感远比索取那短暂的快乐来的长久。所以我从我的父亲和我的妻子身上学会了一点——人生想要获得真正的快乐幸福,不止是要索取,还要学会付出。”

    “没想到你还能从《西游记》里体会出这样一套......这样一套伟大的人生哲理。”沙克斯魔神躲藏在黑幕背后嘲笑道,“看来爱情真的会让人变愚蠢!”

    “愚蠢吗?”成默不置可否的笑了下,“你开始问我,何必要如此决绝.......”他双手高举起了手中的“七罪宗,“我现在告诉你,为了她的微笑,我愿意做任何事情!”他如同吟唱般高声呐喊,“任何事情!”

    “七罪宗”陡然间光芒大盛,这光芒如同根须般朝着四面八方扩散,于是那庞然无际的黑暗便像镜子般碎裂,金色的光像是找到了某个突破口,丝丝点点的一涌而出。

    刚才在眼前滚动的画面,它们就是成默自己曾经度过的每一个幸福的刹那。

    他仿佛以一个拍摄者的视角,正在目睹遥远时空里一点微不足道的生活片段。母亲抱着他走过了长长的林荫道,光影在树林间漫游,天色渐晚时他坐在了父亲自行车后座,他们沿着长街去向了开福寺,一双大手推开了厚重的木门,面容慈悲的弥勒佛垂着眼帘注视着他,他闭眼祷告,睁开眼睛时已经坐在了k20上,他正牵着谢旻韫的手在狭窄的过道里狂奔,身侧是光滑如镜的贝加尔湖,车后响起了爆炸声,火光倒映在湖面如同篝火,他拉开了拦在前面的车厢门,走进了学校的大礼堂,赢得选举的付远卓站在礼堂舞台上正大声感谢所有同学,还有感谢他,他有些难为情的低下了头,再次抬头就看见了自己和沈老师并肩走在菜市场里,临近元旦,到处都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沈老师牵着他走向了鱼贩摊子,隔着玻璃柜挑那些在里面欢快游动的鱼,鱼的眼睛有种莫名其妙的美感,那扁圆的晶体像是宝石,白教官偶尔就会戴这样鲜艳的宝石耳坠,他从白教官的耳坠上将视线挪开,就看到了满城的烟火,那天是的他生日,白教官说是谢旻韫送他的生日礼物。他后来问过谢旻韫,谢旻韫说并不是她安排的.......

    数不清的记忆片段闪过,他看见了颜亦童站在电梯上亲了他一下,像只小鹿般掉头就跑,他还看见了高月美在强劲的音乐中摇摆起舞......

    成默头疼欲裂,恍若看见了时间本身,这些看似无意义的庞大流逝,被压缩成了薄薄的一瞬。它们被藏在记忆深处,像是暮色中最温暖的光。

    那光此刻就照耀在他身上。

    成默分不清真实还是虚幻,但他看清楚了自己眼前白色的幕布,是沙克斯魔神的背影,他手中的“七罪宗”摩擦着七彩的肥皂泡闪耀着绚烂的花火,虽然还没有捅破它,但距离那层幕布只剩下一厘米的距离。

    然而就在这紧要的关头,成默发现链接着信号放大器的“七罪宗”,能量密度在大幅度降低,他抬头瞥了眼,头顶只剩下了最后一枚帕尔修斯导弹。

    他咬碎了牙齿,瞬间将光蛇的震动频率调到了最高,还亡命般的试图超过自己身体的极限,他感觉自己点燃了燃烧生命的引线,而体内蕴藏着能够毁灭一切的能量......

    鲜血从绷带里渗了出来,从他的双手,从他的瞳孔里流了出来,他清楚的察觉到了生命在迅速流失,却在直面死亡中找到了一种快慰。

    他正穿越时间之砂,去向胜利的彼岸。

    “死吧!!!!!!!”

    成默连人带剑一同撞入了透明的肥皂泡,直插入沙克斯魔神得后背。

    天空中最后一枚帕尔修斯导弹瞬间挣脱了重力场的束缚,向着大地狂奔而来。

    如白昼流星。

尾声(1) 怪物的月光

    希施虽然幻想过成默能够创造奇迹,可当奇迹真正发生的那一刻,她除了浑身颤抖倍感震撼,竟无法做出任何动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失去重力场束缚的帕尔修斯导弹在半空中解体,密密麻麻的子弹如雨点般朝着大地坠落。

    那些颀长的金色弹头击穿了狂沙漫卷,顷刻间便以铺天盖地之势抵达了成默和沙克斯魔神的头顶。

    而眼见毁灭即将到来,成默却怡然无惧,站在沙克斯魔神的背后,将金色的光之剑插入光芒四射的沙克斯魔神的身体,它刺入的是那么缓慢,在蒸腾的黄色沙暴中火花四溅。

    希施仿佛看见了一个凡人在弑神。

    这样壮丽惨烈的场面已经远超过希施的想象,恍惚之间,她感受到了一股触及灵魂的力量,让她眼角为之湿润,血液为之沸腾。

    就在灵魂为之战栗的时刻,她听见了一声呐喊:“希施!!!!你还在等什么......”

    希施完全忘记了恐惧,她条件反射般的跳了起来,以义无反顾的姿态向着沙克斯魔神的头颅高速飞驰。

    “真理:暗影之镰。”

    弥漫着黄沙的晚霞中亮起了一抹幽灵般的黑色月牙,这黑色月牙散发着斑斓的光,以极快的速度向着沙克斯魔神的头颅狂飙突进。“暗物质”组成的粒子波速度高达每秒220千米,几乎是一闪之间就掠过了似乎毫无防备的沙克斯魔神的头颅。

    希施见一招得手,毫不犹豫的使出了“瞬移”,一掌推在了动弹不得的沙克斯魔神的胸前,“真理:暗心之焚。”

    暗物质剧烈反应几乎能无视任何防护,撕裂贯穿载体,这样强大的技能施展在人身上,这个不幸的目标将在这个世界上不留下任何痕迹。

    希施对自己最为强大的sss技能极为有信心,她几乎已经能够肯定被自己近身的沙克斯魔神没有一丝生还的可能,眼前这个强悍的敌人必将化作一团灿烂的dna链条。

    正如她所料,沙克斯魔神高大的头颅首先开始变成了dna螺旋,于此同时,金色的弹雨已经近在咫尺,希施轻盈的穿过了沙克斯魔神的身体,抱住成默的腰向着远处狂奔。

    数不清的弹片朝着两个人追了过来,云团状的火焰在他的眼前膨胀,成默的心情却格外放松,他在希施的臂弯中整个人都弯成了箭头,在他的视野里只能看到一袭红色的长发如旗帜般在风中飘扬,紧接着比2.5升可乐略微瘦小修长一些的子弹如倾盆大雨般落在了他刚刚站立的戈壁滩上。

    接二连三的爆炸腾空而起,巨大的烟花一簇又一簇在地面炸开,排山倒海的气浪带着黄沙和石子向着四面八方翻涌,整个戈壁仿佛都被火焰和烟尘遮蔽。

    希施转了个弯朝着房车的方向加速奔跑,成默连呼吸都觉得困难,骨头像是散了架一般,幸好转瞬希施就夹着他到达了房车的背后,这种非人能够承受的折磨不过经历了短暂的十多秒而已。

    等希施将成默放在地上,他就跪倒在地上开始干呕,一边剧烈的喘息,一边断断续续的说道:“你....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希施没好气的说:“谁能想到你会这么疯?让导弹锁定自己.......”顿了一下她又叹息道,“难怪你能杀死小丑西斯? 也就你这样的神经病能够战胜另一个神经病了。”

    “哈哈!”成默干笑了两声,“不过.....你能有.....勇气站出来,已经.....很了不起了.....”

    希施轻笑道:“谢谢你的夸奖,但别以为你夸奖了我? 该给的好处我就不要了。”

    “还.....没有.....彻底......赢呢!”成默说? “盯着.....地图,看他.....会不会......还激活.....载体? 你.....你....总不可能......连降级了.....的角斗士......都打不过吧?”

    “of......”希施的声音陡然间就从高昂转换成了低沉? “course.....”

    跪在地上还在喘息着的成默看到了一个高耸的阴影如参天的古木遮住了他眼前的光亮。他猛的抬头? 就看见穿着金色长袍的沙克斯魔神站在他的面前,那袍子流光溢彩像是阳光编织而成,上面没有一丝缝线也没有一点装饰? 却雍容华贵极了。

    沙克斯魔神的脸上浮动着蔑视众生的笑容,“还真是出人意表啊!能逼我不得不祭出‘圣袍’.......这件源自造物主的圣物,能让载体被击杀之后原地满状态秒复活.....”他如同下达了最后的判决? 沉声说,“凡人凭什么和神祇抗争呢?注定要失败的不是么?”

    成默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的心猛然荡到了谷底。这突然的变故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思维混乱了起来? 他想他还有埋藏一招杀招? 可他对“圣袍”的了解几乎为零,鬼知道“圣袍”还有什么更强大的功能。也许希施会清楚一点,他稍稍偏头,看到一旁的希施比他的脸色还难看,盯着沙克斯魔神身上的“圣袍”惊愕万分连话都说不出来。

    沙克斯魔神挥了下手,希施就飞了起来,“嘭”的一声,三道圣光将她固定在了房车外车厢上,如被绑上了十字架。

    见希施瞬间被满状态的沙克斯魔神制服,成默瞥了眼希施轮胎边的天线锅碎片,闭了下眼睛,知道一切都结束了。他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背靠着轮胎坐倒在地上,无言的注视着沙克斯的动作。

    沙克斯魔神走到了希施面前,淡淡的说道:“希施,你也太让我失望了,你应该再忍忍的,为什么这么没有耐心呢?我是不是曾经告诉过你,作为情报人员最重要的三件事情就是——谨慎、谨慎,再谨慎!现在你将会为你的错误付出高昂的代价......”

    无法动弹的希施咬牙切齿的说:“老不死的东西!!我就知道是你!我就知道是你!”

    “别这样,希施,别这样......”沙克斯魔神摇了摇头,“你的祖父克劳斯·冯·利恩多夫怎么说也曾经是我的挚友,我和你的伯祖父施陶芬伯格还在同一所监狱共患难过,你多多少少应该对我这个长辈保持尊敬。”

    “尊敬?我怎么可能对一个背叛者保持尊敬!要不是你的出卖,我的家人怎么可能被盖世太保找到?”

    成默心想希施果然和二战中“磐石之战”的事情有关,难不成“圣袍”就是沙克斯魔神在磐石之战中的战利品?那其他的圣物又到哪里去了?

    沙克斯魔神沉默了下来,像是陷入遥远的回忆,须臾之后他才低声说道:“莱昂尼达,你所说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并没有出卖施陶芬伯格,实际上当时我还是教会的人,是个无比虔诚的信徒,根本不是黑死病的人,怎么可能知道你们克劳斯家族的藏匿地点。”

    希施冷笑起来,“虔诚的信徒?虔诚的信徒会带着德意志军队和天选者突袭梵蒂冈,杀死教会的护教天使?抢走教廷圣物?”

    沙克斯魔神摇了摇头,用轻到几乎听不见声音说:“你不会明白的,你不会明白的,当你知道‘圣约柜’的秘密,任何信仰都会崩塌.....”他凝视着虚空几近自言自语般的说,“任何信仰都会崩塌......”

    希施收敛了略显放肆的表情,问道:“圣约柜?你究竟在说什么?”

    沙克斯魔神不在理会希施,步履轻盈的走向了房车的侧面,屏息凝神的成默也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拖向了房车侧面,“嗤啦、嗤啦”他的双腿在地面划过,留下了长长的两道血痕。当到达房车尽头时,他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直着身体站到了沙克斯魔神的身边。

    远处的战场暴露在他们的面前。在最后的一抹残阳中,四架武装直升机正冲着蚁群模样的人潮射击,穿着迷彩服的酷儿德人被炸弹高高抛起,如尸体的浪花。

    沙克斯魔神叹息着说:“成默,停止这一切吧!别让无辜的人们为你牺牲了,你谁都拯救不了!”他拍了拍成默的肩膀,柔声的说,“把‘瘟疫之主’交给我吧,它不该是属于你的东西,像你这样善良的人,怎么可能控制黑死病这样凶残的组织?你该如何面对那些血腥、肮脏、可耻的交易?它对你来说不仅不是助力,还是个累赘......”

    成默心道:原来“瘟疫之主”关系到了黑死病的归属,不过一切已经无关紧要了。他远眺着一个士兵被子弹打爆了脑袋,躺在坦克上面像个没有生命布偶。不管怎么思考都找不到翻盘的点,这让他绝望,也让他充满了负罪感,他知道沙克斯魔神的目的达到了。

    “你先让你的人停手。”

    “你没资格讨价还价。”

    成默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轻易的放弃底线,即便人命当前,他也首先要沙克斯魔神付诸承诺。再说,时间按道理来说应该站在他这边才对,于是他冷着脸,看战场上战斗继续。

    沙克斯魔神也不急切,就像十二个小时的载体根本不存在一般,两个人并肩而立,就像是在戈壁落日,远远的凝视着战争继续。

    就在这时黑人天选者押着一行人走到了房车边,沙克斯魔神大笑了起来,他对成默说的:“瞧瞧......谁来了?”

    成默扭头看去,竟然是法伊尔那群想要帮助他的难民,他的视线往后,发现满脸血污的海勒抱着阿法芙也走在人群之中,跟在她后面的还有哈立德两个姐姐和母亲.......

    他无力的闭上了眼睛,接踵而至的厄运让他打算放弃思考。

    但沙克斯魔神几乎不给成默喘息的机会,他轻轻的抬手,走在最前面的一个难民就在无声中化作了沙粒,沙克斯魔神轻轻挥手,那些沙粒就如同雨丝般落在成默的头上脸上,滚进他的衣服里,嵌进他的伤口中。

    惨叫和哭声响成了一片。

    “别逃避,成默,逃避无济于事。”沙克斯魔神说。

    成默被叙力亚寒冷的夜风冻得浑身发抖,他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不管怎么说都必须先保下这些可怜的叙力亚人,他克制着肌肉和神经的痉挛,重新睁开了眼睛,可他却不敢去看那些在他面前排成行的羔羊。他垂下了头,颤声说:“我的乌洛波洛斯在巴黎银行位于塞纳河畔的私人银行,保险柜号是98763。”

    “这个态度很好。”沙克斯魔神从虚空中拿出的卫星电话,他拨打了电话通知了手下前往成默所说的地点。

    “现在你可以先叫你的人停手了吧?”

    “当然不行,等我派人验证之后,杀戮才会停止.....”沙克斯魔神撇头看了成默一眼,“同样......这里屠宰也会继续......”

    “你怎么能如此无耻!等你的手下把我的乌洛波洛斯送过来,这些人都死光了!”成默满腔愤怒的说。

    沙克斯魔神轻笑道:“你可以说出正确的地点,这样我们能够少耽误点时间。”

    “我说的就是正确的地点!”

    “那我们就等着吧!乘坐私人飞机从巴黎过来也就几个小时而已,这里的人......”沙克斯魔神晃了一眼,几十个叙力亚人就直挺挺的跪在了沙地上,“十分钟杀一个,还是很足够的.....”

    成默再次闭上了眼睛,在黑暗中他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曾经的自己和想要改变的自己在大脑里剧烈的撕扯,他的脑仁都开始疼痛想要炸裂开来。

    沙克斯魔神在成默的面前来回踱步,“你要是你,就硬挺着不说了,瘟疫之主多重要啊?更何况这是他们选择错误应该付出的代价。”他停下脚步厌恶的说,“更何况,异教徒不配得到怜悯......”

    成默头一次感到自己已经支离破碎,身心疲惫。尽管他已经足够高估了沙克斯魔神的实力,却仍然陷入了无计可施的绝境。他甚至不敢睁开眼睛,去看那些曾经帮助过他的人。他听到了沙克斯魔神的脚步声,他听见了海勒的叫喊,他听见了阿法芙的哭声......

    他睁开了眼睛,看到阿法芙在沙克斯魔神的怀里挥舞着拳头,她捶打着金袍男子的胸口,哭泣着大喊:“放开我!放开我......”

    沙克斯魔神不以为意的转头看向了成默,“放心,这么可爱的姑娘我不会这么快就杀掉,不过成默,你应该有自知知名,你并不是小说的男主角,不会遇到什么险境都能够有人来救你.......”

    “你谁都拯救不了........”沙克斯魔神的话语如同子弹,狠狠的撞进了成默的心脏,他还想为谢旻韫铸造一个理想中的新世界,可他却连眼前这巍峨的山峰都无法越过,不知道刚才又死了多少人,阿扎尔医生、马瓦斯、苏珊、大库卡、小库卡、哈立德、斯坦格......

    新世界?他连那些已经死去的人都没有办法补偿。这其中还有些不过只是孩子,因为他,他们的死毫无意义。他在梦中对那个女孩许下的豪言壮语根本无法实现,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智慧也有力竭的时候。

    他失败了。

    审判者?轮到审判自己了么?

    杀人犯?

    谎言家?

    屠杀者?

    成默握紧了拳头,他的指甲抠进了自己的手掌,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他的呼吸变的急促,喉咙发出的声响像是呜咽。

    他的心脏在燃烧。

    也许很多年前它就应该停止跳动才对。

    成默摇了摇头,他微笑了起来:虽然我长的不像男主角,但我的运气向来不错,每到最后关头,总会有人来救我.....”他耸了耸肩膀,亮出七罪宗,对准了自己的心脏,“你看,你不就得救我吗?看样子我的主角buff还满强大的。”

    沙克斯魔神的动作凝固了,他脸上的表情从轻蔑变得愤怒,“又来?又来?没完没了是吧?”他轻轻挥手排在最前面的男子就化成了一堆砂砾,呼吸之间,被荒凉戈壁上的冷风吹散。

    成默将“七罪宗”刺入了自己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他的视线又一次变得模糊了起来,整个人摇摇欲坠,他冷笑着说:“那....那....就....看....是....你.....杀...的...快,还...是...我...杀...的...快...好...了.....”

    “你......你......”沙克斯魔神狞笑着掐住了阿法芙的脖子,“你要敢自杀,我就让这群人给你陪葬!”

    成默再次将“七罪宗”推进自己的染血的胸膛,他甚至能通过“七罪宗”感受到自己心跳的节奏,他想:“原来自我毁灭也是一件会有快感的事情!”他口吐鲜血,身体摇摇欲坠,却从容不迫的说道:“放....了.....他....们.....”

    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他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飘了起来,恍惚间他看到了那个他深爱的人,他大声警告,“立刻.....”随后成默昂起头,鼓起最后的力量似乎想要金色的“七罪宗”完完全全的插入心脏。

    沙克斯魔神扔下了阿法芙,瞬移到了成默面前,一脚踩下去,骨裂之声响彻寂静的荒原,旁人停在耳里都发出牙酸的咯咯声响。

    无力抵抗的成默扑倒在地,握着“七罪宗”的右手被沙克斯魔神踩进了沙地里。他已经没有力量在杀死自己了,不过很快他就会自己流血而亡,像是被钉上十字架的造物主。

    “这还真是一件极其讽刺的事情。”成默心想,“对不起,我没能做得很好。但是,只要尽力了就不该被责怪对吧?”

    沙克斯魔神将成默的手掌狠狠的碾踩了几下,咬牙切齿的说:“在我面前,想死.....也不是那么容易一件的事情。”

    “我是不是好窝囊啊!谢小进。”他双眼无神的盯着眼前即将熄灭的“七罪宗”,“也许我谁也救不了......”

    太阳已经在地平线得那边只剩下一丝微弱的光芒,不久前还光彩夺目的晚霞也暗淡了下去。

    大地即将进入黑暗的统治。

    白昼落幕了。

    就在这时,天的尽头传来了风的声音。

    月亮升了上来。

    那光照在大地上,像是黑夜愈合的伤口。

    丝毫没有预兆。

    一抹明丽的黑色遮蔽了月光。

    手持黑色长剑的雅典娜女神站在了月亮的中央。

    此刻她仿佛伫立于月光中的神像。

    凛若冰霜。

    川渟岳峙。

尾声(2) 怪物的月光

    (bgm—《4( this place)》歌手:re:plus,网易云无法播放的话,qq音乐有)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像是目睹了魔神降临,仿佛这里不是一处戈壁荒野中的战场,而是阴森且肃穆,邪恶又典雅的祭坛。

    站在祭坛中央的成默献祭自己的心脏,召唤出了一尊来自黑暗幽冥中的高贵神祇。

    就连沙克斯魔神也一脸惊愕,虚起眼睛注视着雅典娜从天而降,当雅典娜如蝴蝶般轻盈的落在地面上向着成默走过来时,踩着成默手掌的沙克斯魔神情不自禁的后退了几步。

    大概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沙克斯魔神将右手抚在胸前,稍稍躬身说道:“晚上好,尊敬的阿斯莫德君主。”

    “黑死病”七十二魔神知道雅典娜是贝雷特的不少,但几乎没有人知道她还是“至上四柱”的阿斯莫德。

    然而就算沙克斯魔神说出了如此重要的秘密,雅典娜连看都没有看金光闪闪的沙克斯魔神一眼,只是全神贯注的凝视着躺在地上满是伤痕的成默。

    表情冷漠,眼神中却有种难以觉察的温暖。

    这温暖,如同埋葬在黑色尘埃中的一点余烬。

    当注意到雅典娜看见成默胸口还在涌出鲜血时,眉头都蹙紧了。沙克斯魔神立刻从指间弹出几枚光团,金色的光团在夜风中飘飞下坠,它们落入了成默的身体,于是那些可怕的伤口竟奇迹般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愈合。

    于是成默苍白的面孔多了一丝血色,他想要抬手整理一下乱糟糟的发型,却发现满手都是粘稠的鲜血,他勉强笑了一下,张开满是血沫的嘴唇,颤抖着低声说道:“真糟糕,让你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

    雅典娜没有回应,她卸下背包,解开了她身上呢子大衣的扣子,走到成默身边,将颀长的柏修斯之剑插在了身旁,随后脱下大衣蹲了下来,把大衣盖在成默身上,然后她就这样施施然的坐在了砂石地上,扶着成默的胳膊将他抱进了怀里。

    如此温情脉脉的举动在这样的情况和环境之下,相当的超乎常理,令全部的人都目瞪口呆。沙克斯魔神的表情尤其茫然,甚至有种被羞辱的感觉,他的手在微微颤动,像是随时都准备释放技能,可最终他还是忍耐了下来,垂着眼帘任由电影般的画面继续播放。

    雅典娜看起来全然不在意周遭那些惊异的视线。

    在她的世界里,仿佛旁人全都不存在。

    她低头俯瞰着怀中的成默,细声问:“还冷么?”

    一股暖意将成默彻底淹没,叫他怀疑眼前的这一切不过都是“虚空之梦”。

    他使劲的眨了眨眼睛? 雅典娜面容虽然空幻? 但臂弯里的温度是如此真实? 她轻浅呼吸中悠远的香气弥散在微凉的空气中? 令他舒适。她那双璀璨的瞳孔? 像是倒映在深蓝湖泊中的星辰? 似乎他只要伸手触碰? 就能泛起阵阵涟漪。

    痛苦和失望被雅典娜柔软的怀抱所驱散? 在强敌环伺下,在众目睽睽中? 成默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羞涩。但强烈的自尊? 促使着他不能回避雅典娜的直视。可当他发现自己在雅典娜冰山般冷峻的面容中,完全观察不到任何的情绪波动? 他又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甚至开始怀疑雅典娜为什么而回来。

    他害怕是为了“瘟疫之主”。

    这样的想法让成默难过,他以为自己绝不会为另外一个人失望,可终究他是凡人。

    他也会。

    于是成默轻轻摇了摇靠在雅典娜臂弯里的头,装作不经意的问:“你为什么没有去大马士革?”

    问出口的那一瞬? 他破损的心脏在超速,可能是因为他不算漫长的人生中? 从未曾如此疲惫和脆弱过。成默觉得自己提前进入了中年人的岁数,身上沉重的责任无从逃避,又无法负荷,他就像躺在地上的一页信纸,随时会被大风吹得不知去向,又或者被碾碎成尘屑。

    与他相比,雅典娜显得那么静谧。

    成默为此感到不安,他担心雅典娜给出的答案不尽人意,也有些害怕雅典娜窥探自己的心中所想,他为自己的多疑感到羞愧,又迫不及待的想要听到雅典娜说出他所期待的话语。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雅典娜,怀揣着不安如等待着判决的被告。

    雅典娜仿佛完全没有感知到成默心中的忐忑,她抬手轻抚成默的唇角,为他擦拭干净血迹,反问道:“你为什么要回来?”

    “因为......”成默犹豫了那么一下,还是坦然的说,“因为我想为......我的妻子.....尝试着去改变这个世界。”他苦笑了一下,自我解嘲道,“但结果......我什么也没有能做到,反而成为了一个杀人犯、谎言家、屠戮者,成为了一个........笑话。”

    雅典娜对成默形容他自己的那些可怕词汇无动于衷,似乎也没有认为成默为了一个死掉的女人,以身犯险是很愚蠢的行为。她只是认真聆听了成默的解释,思考了须臾,随后平铺直叙的说道:“我没有去大马士革,只是想问你,在告别的时候,还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她停顿了一下,向来冷漠高傲到不近人情的脸庞,浮现出了浓浓的严肃,“我想知道.......”

    成默那高悬着的脆弱心脏落回了胸腔一半,雅典娜的回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于他而言依旧不知道结局是喜是悲。他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其实在法伊尔家里,就提前想好了在分别时对你说的话,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能说出口。虽然说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我都不想和你分别,可我欠你的实在太多......”他笑了一下,“我的脸皮一向很厚,也很自私,却还没有到恩将仇报的程度。”

    “所以.....你没能说出口的是什么?”

    成默撇开了头,避开了雅典娜那冰冷锋锐的视线,他纠结了须臾才轻声说道,“我出生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世界糟糕透了,不止是因为我的心脏病,还因为这个世界的不完美是如此之多,比如战争令无辜的人死去,**让美丽的生灵被杀害被摧残,贪婪让人与人之间的纷争不断,每时每刻这个地球上都发生着众多让人倍感悲哀与备受屈辱的事情。当然,也有伟大而无私的人物,也有美好而温暖的对抗,但那不过是杯水车薪。像我妻子那样有良知又有眼界的人,便不可能不痛苦,像她们那样的人也不可能安于一隅,觉得一切都与自己无关。我当然不是那个会为他人不幸感到痛苦的人,实际上很多时候我对大自然的怜悯比对人类的还多,我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这个世界带给我的优渥,却逃避着应该承担的义务。最初我想我们是如此契合......我们两个都是个理性的旁观者。但如今我才发现,我远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理性.....”他长叹了一口气,“我曾经对你说过:每当世界一次又一次向我展示它的美好与残酷时,我都会向**低头,我会想管它呢,世界上的悲剧那么多,一时的放纵能让我躲避多久我就躲避多久,我知道你是个悲剧,我也是个悲剧,我们都是个悲剧,那么不要吝啬你的那一点爱意,也不要迟疑我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让我们竭尽全力给彼此一点安慰.....我在‘地中海序曲’的船舱底对你这样说,还.....亲吻了你,还记得吗?”

    “记得。”雅典娜淡淡的说,“你还说不知道能给我多少安慰,但只要我给你一个吻就足够了。”

    成默如白纸般的脸上泛起了浅淡的红霞,他的声音轻了下去,像是一只孤单候鸟挥动翅膀的风声,“那时候我已经逐渐的了解你,不管促使我们了解的起因是什么,当时我们又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境地,我能肯定自己说这些话并不是为了打动你,那个时候,我真心觉得,在这样一个糟糕的世界,只有我们还能给彼此一些安慰,不,也许应该说我们就应该彼此安慰。只是我不敢承认,害怕承认而已....我叫奥梅罗船长开船,没有继续等下去,并不是不相信你,而是在逃避我自己,我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

    成默解开了雅典娜心中的一个心结,却又打上了另外一个结。这一次她没有置之不理,而是直截了当的问道:“为什么要逃避呢?”

    “就在那天夜里你将.......”成默没有把“扔掉乌洛波洛斯”说出来,他跳过了这半句,“我就知道,除了我,大概没有人能够理解你的孤独。也许有人和你一样喜欢玩数学猜想游戏;也许有人会陪你看《蜡笔小新》直到天亮;也许有人能接受你的冷漠无情;也许有人为你做各种各样的料理;也许有人会和你吵架争执;也许有人能为你费尽心思只是想做好一瓶可乐......但我想......除了我,没有人刚好是满足所有条件的集合。世界真的很糟糕,但有些人能让彼此之间的世界变得美好,我不清楚这算不算爱,我只知道有你的旅途很美好。我说不出来和你在一起有多快乐,其实我一点也不觉得浪漫,它实在普通极了,和我们周围那些平凡的生活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这样简单随意的生活遍布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可如此轻而易举的事情发生在我们身上,我却能感觉到一种单纯的幸福,一种不需要思考的幸福,它不需要太多理想,也不需要太多建设,只需要稍稍敞开心扉,让彼此看到那颗破碎的心,并试着彼此安慰。但奇妙的是,没有人知道我们的要求如此简单,除了我们彼此心照不宣......在这个荒谬的时代.....”他苦笑了一下,“这一切我都知道,我的感受是如此之深,可我是个胆小鬼啊!我就像个陀螺被不知道那里来的鞭子抽打,它们不肯让我停止旋转,我是如此的身不由己,我还有疑问要查清,还有血仇要报,我的敌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我知道自己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

    成默沉默了下去,雅典娜那双蓝色的瞳孔中间亮起了金色,比月光还要明亮。她抚摸了一下成默的脸颊,“继续啊.....我知道你还没有说完.....”

    成默抬起眼帘,专注的凝视着雅典娜的眼眸,他没有血色的嘴唇在微颤,“我没有见过比你更聪明的人,我也了解你的强大还有你的家世背景,更深知.....你的美丽......是何等的惊人。而我呢?我不过是个怪物,我的手上也沾满鲜血,永远不可能清洗干净,其实我觉得我早该死了,如果不是我的逝去的妻子给了我力量,我欠她的太多,所以我必须为她做点事情......”成默闭上了眼睛,滚动了一下喉咙才轻声说,“我想为她改变这个世界,完成她的心愿。我知道我一个人力量不足够,我也知道我不配拥有你......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雅典娜抓住了成默满是血渍的手,握紧了他。她一点也不在乎那粘稠的污秽,又像是甘愿被那污秽所弄脏,在叙力亚干冷的夜风中,他们的手都有些战抖,但他们心里都清楚并不是因为寒冷,是因为某些不可言喻的默契。他们知道他们不像别人想象中的那样坚强和不可战胜。他们和普通人一样,有自己的不愿倾诉的创伤,不愿言说的罪孽以及永存心中的悔恨。

    他们都会受伤,也都会在脆弱的时候渴望无条件的保护。

    别人把他们当做神,可他们更希望自己是凡人。

    成默深吸了一口气,他重新睁开了眼睛,与雅典娜对视,天地之间只有几许淡淡的月光,它穿过了黑暗将他们笼罩,寂静中能听见寒风在戈壁上呼啸,星星像是开满寂寞荒原的野花,纷纷扬扬的在风中飘荡。远处闪烁着微弱的火光,直升机已经不见踪迹,装甲车和坦克压在砂石地面上发出了轻响,灯光在冰冷的空气中徘徊,寻路的士兵心情又该是如何?

    “能不能把你的人生借给我?”

    说完成默就屏住了呼吸。这是成默人生中第一次要求他人给自己一个承诺,就连谢旻韫他也从未曾要求过她承诺自己什么。他是一个如此要强且多疑的人,从不相信任何人。

    但在此时此刻,他希望自己能和雅典娜超越友谊的某种亲密关系,并不是他惧怕死亡的威胁,也不全然是源自爱的冲动,而是需要,一种无孔不入的迫切需要。

    从灵魂到**。

    他曾经以为自己人生和未来都跟着谢旻韫一起失去了方向,他将成为一只无处可去的候鸟,但现在,他的心中又燃起了火焰。

    雅典娜低头俯看着他,如呆板的月亮照耀着他,她们的颜色都似水冰凉,既远且近。她呡着嘴唇,在月光中像一片火红的枫叶,成默觉得自己也许握不住这片枫叶,在寂寥的等待中,他的心跳开始加速,他有些后悔自己开了口,要求雅典娜回应自己的荒唐。他觉得自己不可能得到雅典娜的回答。

    他眼睛里的光逐渐暗淡,觉得自己像是唐·吉坷德一样可笑。

    为了自己所爱的人,想让这个填满悲伤与不幸、残酷与冷漠的世界变得更好?

    多么荒诞不经。

    雅典娜的怀抱很温暖,可却不属于他。

    成默心脏发紧呼吸急促,仅剩下的骄傲让他挣脱了雅典娜握着他的手,他挣扎着想要从雅典娜的怀里坐起来。

    雅典娜却把他抱的更紧了,她平静的注视着成默,语气认真的问:“你拿什么还给我?”

    这像是他所期待的回答,可他又没有自信能够确定,他直勾勾的看着雅典娜比幸福时光还要美好的容颜,不假思索的喃喃低语:“你记得《蜡笔小新》中有一集叫做《念书好快乐》吗?在这一集里美伢跟小新念了一个叫做《平凡太郎的平凡大冒险》的故事.......”

    “我记得。”雅典娜模仿美伢的语气说道,“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平凡的地方,住着一对非常平凡的老爷爷和老奶奶,有天这个老爷爷就说了,老太婆我们该吃饭了吧。真是的,我们刚才不是才吃过吗?老头子。在这对老爷爷和老太婆的隔壁住着一个叫做平凡太郎的人,有一天平凡太郎听说有个鬼一直在欺负住在镇上的其他居民,可平凡太郎只是个平凡的小孩子,他就这样平凡的过了一生。之后他就平平凡凡的结了婚,度过了平平凡凡的一生,真是可喜可贺呀!”

    “对你而言,我大概也是像平凡太郎那样平凡到不能更平凡的人,因此我能为你做的真的不多,我愿意和你一起研究那些深奥的数学猜想,也愿意陪你看幼稚的动画片直到天亮;我想要和你一起修建这个世界上最宏伟美丽的水族馆,也想要和你一起做各种料理,我炒菜你切菜,我做可乐你买单;有时候你犯了错我会和你吵架,但我再也不会丢下你,我会等你,我会拉住你的手.......”成默深深的呼吸,仿佛他的胸腔里有熊熊的烈火需要冰冷的空气来浇熄,他压低了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话语听起来平淡,显得他不过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我想还你一个真正美好的世界,这样你和我也能做一个在平凡生活中度过一生的人。”

    成默这层层递进的文艺表达要换一个文艺女青年,一定感到的不要不要的,说不定都已经眼泪涟涟,但雅典娜不仅无动于衷,神情之间还颇为困惑。

    雅典娜不说话,像是陷入了长考。

    成默又提心吊胆起来,紧张到有些忘记了刚才说了些什么,他脑子里一片混沌,向来敏锐的思维成了一团理不清的乱麻,他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可能言善道巧舌如簧的他,一时之间竟找不到适合说出口的语句。

    就在气氛越来越沉闷,连站在一旁的沙克斯魔神都忍不住要开口的时候,雅典娜大概是抚平了心中的不解,她语气平淡的问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你是在向我求婚吗?”

    脑子里一团浆糊的成默被惊的愣了一下,却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点过头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虚弱的身体顿时直冒汗,他想:怎么就快进到求婚了。可雅典娜要这样理解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

    他刚想解释自己还没有这么不自量力胆大妄为,就感觉到雅典娜再次握住了他的手,还从容安宁的说了一声“我答应你”,像是答应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尽管这句英文简单至极,听在成默耳里却像是由天上的星辰所组成。他能够在雅典娜轻盈的呼吸中感受到,一百年的重量。

    他几乎停止了呼吸,心脏的跳动和血液的流动都凝固了,差点脱口而出的解释被梗在了喉咙里,如同无意间吞下去的糖果。他混乱的思绪被雅典娜一剪刀绞得稀碎,大脑由此变得一片空白。但他清楚他没办法也不应该拒绝雅典娜。对于他来说雅典娜有种致命的吸引力,这有一部分源自她数学方面的造诣,成默对高智商的人总有种发自内心的崇拜。但雅典娜的魅力当然不止是高智商,还有某些相似经历提炼出来的深度共鸣。

    除此之外,他想要重铸这个世界,也不能拒绝雅典娜,这原本就是最理想的局面。想要从一个怪物成为缔造新世界的皇帝,没有比雅典娜更适合的皇后了,这能让他事半功倍。

    他想:这个世界真是奇妙,一个怪物学会了感情,想要加冕,准备为了另一个人改变这个糟糕的世界,于是向另一个怪物付出了感情。

    成默不知道自己应该对雅典娜说什么,虽然谢旻韫给他的温柔与力量远超雅典娜,但压力也无与伦比。很多时候他并不能在那个正义感爆表的女孩身上找到信赖和慰藉,但雅典娜可以。

    只是他不明白雅典娜为什么会答应,这叫成默迷惑,他抬起满是干涸血渍的左手,将雅典娜金色的长发拢在她耳后,紧紧的盯着她的瞳孔,很不自信的问道:“为什么?”

    雅典娜很自然的摇了摇头,她低声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知道这不是冲动,其实我对爱情没有幻想,我既不爱那些甜蜜的情话,也不奢求华美的戒指。我甚至不知道.....感动又或者悲伤是什么,但我知道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能感受到一种幸福的味道,就像很多年前妈妈为我做的那块柠檬慕斯蛋糕,我回忆起心头总会泛起酸涩的甜蜜.....而你,是我的特调可乐.....”

    成默微笑了一下,轻声问:“那我......是什么味道的?”

    “其实可乐的味道很奇怪,很像药水,但却会叫人成瘾的愉悦味道......”

    “不管怎么说,只要你喜欢就好。”成默捏了一下两人紧握着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心情,总之很感激......”

    雅典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随即理所当然的说道:“不用太感激,我只是习惯了依赖你,而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一个妻子。”

    “你安心做你自己就好。”成默柔声说。

    “这些事情我们可以慢慢说,你已经很累了,先好好休息一下。还有......无论你想要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的,我都会纵容你......谁敢拦住你,我就劈开他的头颅.....”

    这温情脉脉又杀气腾腾的婚礼祷告令黑夜主宰的戈壁愈发寒冷。

    成默看着雅典娜萧杀的侧颜眼前发亮,转念又想起了雅典娜没有“乌洛波洛斯”这件事,他轻声问道:“你能量够吗?”

    “不够。”雅典娜淡淡的说:“但你现在亲我一下应该就够了。”

    成默凝重的说道:“这个沙克斯魔神有点厉害得,还有圣袍.....”

    听成默这么说雅典娜才扭头打量了一下站在一旁金光闪闪的沙克斯魔神,她沉思了一下,才用唯我独尊的气势对成默说道:“那就多亲几下......”

    (后天还有一章就会把这一卷写完,接下来就是波澜壮阔的装逼故事了。)

更新延迟预告

    如题。

    明日保真。

    ——————————————

    加更

    ————————————————————

    点了份外卖,

    戴着蓝色竹蜻蜓的小哥迟到了五分钟又四十一秒,

    汤汁溅满了整个塑料袋,

    他没有说抱歉,

    转身就想要离开。

    义无反顾。

    我叫住了他,

    轻声问道:“为什么迟到?”

    他停住了脚步,

    但没有回头,

    只是用疲惫的语气反问:“现在什么时候?”

    “六点三十三分又三十三秒。”

    “只是迟到了五分钟又四十秒,我算的很清楚。”

    “你少算了一秒,可.....迟到了就是迟到了......”

    “四舍五入一秒等于零秒......”他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迟到这种事情谁也不想,可它总不能避免。你不明白我们外卖员的感受,风里来,雨里去,闯红灯,还逆行,在你眼里只是五分钟又四十一秒,可在我这里却是用生命博来的时间。”

    我沉默了一下,“我不是要批评你的意思,我能体会你的感受,我是个码字工,我非常的理解,大家都想要你写的好,写的爽,还能搞点黄色,最好还要每天万字更新,可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总不可能尽如人意。”

    他转身问:“你是码字工?”

    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看你这发量应该就是。”他叹息了一声,掏出手机,“你写的什么书?把名字告诉我,我给你打赏个白银萌吧。”

    “白银萌?”我的心跳快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灯光下身形有些佝偻的外卖小哥,我感觉到了......杀气。

    对,就是杀气。

    于是我不动声色的说道:“我写的书叫反......”

    “反?”

    “对,反....”

    “反什么?”他迈进了一步问。

    “反......叛....”

    “反叛的什么?”他又迈进了一步问。

    “没有‘的’......”我说。

    “你确定没有的?”

    “是,我确定。”

    “没有‘的’,那能叫‘反叛’?”

    “没有‘的’也能叫反叛。”

    “反叛什么?”

    “《反叛童话》。”

    “没有这本书。”

    “我还没有上传。”

    “你......”他凝视着我说,“你不会是赵青杉吧?”

    我摇头,当然不是,“赵青杉玉树临风风生水起起早贪黑......”

    “起早贪黑?”

    “起早贪黑。”

    “如果他起早贪黑,书友会给他寄刀片?”外卖小哥瞧着我手中的塑料袋冷笑。

    “刀片?”

    “刀片。”外卖小哥,“此刀乃天下名监手造刀片,人称黯然**刀,收了此刀,必当能练成葵花宝典......”

    我悚然一惊,“葵花宝典?”

    “对,葵花宝典。”

    “那也......太血腥了吧?”

    “血腥?”外卖小哥摇了摇头,“只要练成此神功,你将告别脱发烦恼,还能穿女装以飨读者,岂不快哉?”

    “可我不是赵青杉。”我把塑料袋递还给了外卖小哥,“把原本属于我的盒饭给我.....”

    外卖小哥夺过塑料袋,嘀咕道:“早说你不是。”

    “你没问。”

    他没说话,将另一个塑料袋递给我,转身离开。

    我关上门的刹那,仿佛看见了他的诡异笑容。我赶紧打开塑料袋,朝里一看,只见里面放着一盒过了期的玻璃罐头。罐头上贴着飘逸的四个大字——“耗子尾汁”。

    二零二零年十一月的倒数第二天,我点了一份辣椒炒肉的盖浇饭,因为卡里刚好只有二十一块五毛,距离加一个煎蛋还需要五毛,于是我只点了一份辣椒炒肉盖浇饭,备注了免辣。但我只收到了一盒过期的“耗子尾汁”罐头。我开始怀疑这个世界上不是真的有免辣的辣椒炒肉盖码饭。

第八十四章 怪物的月光

    成默目瞪口呆,他愣了好几秒才从雅典娜舍我其谁的气势中清醒过来,不就是接吻吗?怎么雅典娜竟说出了“加冕”般不可一世的感觉?

    身处雅典娜气场中的成默很是恍惚,瞧了眼四周震惊又期待的观众,这些见惯了生死的人仿佛忘记了自己还是人质,像是看电影似的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和雅典娜已经入了迷。

    他顿觉头大,不知所措的问:“在这里?”

    “怎么了?”视旁人为无物的雅典娜表情相当疑惑。

    见雅典娜真没意识到在众目睽睽下接吻有什么不妥,成默只能偏头点了点身侧的一众肉票,接着瞟了眼旁边的房车,用眼神示意“人多我们可以去房车里面”。

    雅典娜恍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

    成默还以为她心领神会,刚松了口气心道不用当众处刑.....不对,应该是当众撒狗粮,完美避免了一众人没被沙克斯魔神给杀死,却被自己和雅典娜给齁死的结局。然而长舒的气还没有彻底泄掉,他就看见雅典娜抬起头来,理所当然的命令道:“你们......全都转身看着后面.....不许回头......”。

    成默脑瓜子“嗡嗡”作响,这比在众人面前大大方方的亲两下还要羞耻的多吧?可此时在跟雅典娜说“我们去房车吧”似乎更容易让人产生不能够被允许的遐想,他只能闭上嘴巴,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顿时又将血污涂了一额头。

    而站在戈壁上的一众叙力亚人几乎没有犹豫,如同雅典娜真是神祇,天然的应该拥有如此权威,齐刷刷的全都转过了身,老老实实的看向了房车的方向。就连黑美人莉玛都下意识的跟着一群叙力亚人转了身。

    唯独沙克斯魔神没有动。

    见有人违抗她的命令,雅典娜再次将视线聚焦在黑夜中醒目的就像一株金色圣诞树的沙克斯魔神。

    作为专业的八卦从业者,耽误一点时间能够欣赏到这样一出能够惊动全世界的大戏,沙克斯魔神当然觉得超值。只不过他一直没有动手,绝不是为了欣赏成默与雅典娜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又或者说是雅典娜、成默和拿破仑七世的旷世三角虐恋,而是因为雅典娜毫无预兆的就这样出现,就连三维地图都没有预警,让他完全摸不清楚状况。

    沙克斯魔神之所以忍辱负重没有立即出手,除了向来谨慎,想要搞清楚雅典娜究竟处在什么状态的缘故,还在拖延时间等待灯塔部队赶来支援。

    如今灯塔大部队已经快要赶到,而且经过他的观察发现,眼前的这个雅典娜,很有可能不是载体,而是本体。

    这样的结论让他难以抑制的兴奋起来,于是当雅典娜看向他的时候,沙克斯魔神微笑着抬手鼓了三下掌。

    “啪!!啪!!啪!!”

    节奏感强烈的掌声在寂静空旷的戈壁格外响亮,像是悬疑电影中反派男一号配乐,暗示着真相即将水落石出,隐藏在阴影中的反派男一即将登场。

    沙克斯魔神半闭着眼帘,垂目俯瞰着坐在地上的雅典娜,以一种长辈教育后辈的慈祥语气说道:“雅典娜啊,成默不是你的良配,他不过是只想要毁坏葡萄园的狡猾狐狸? 千万不要被他的甜言蜜语所诱骗? 轻易的动摇爱情的坚贞,拿破仑神将才是你的小鹿,才是你的良人......”

    雅典娜面无表情的注视着沙克斯魔神? 她仿佛没有听懂沙克斯魔神讽刺般的教诲,即便端坐于地上? 也以一种居高临下不容置疑的态度向身着圣袍的主教命令道:“转身。”

    冰冷无情的警告让沙克斯魔神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狭长如鹰隼般眼睛虚成了一条缝? 紧盯着雅典娜,像是盘旋在天上的秃鹫正在判断猎物是否真的强大。他沉声说道:“傲慢是不可恕的原罪,除了蛊惑人心的美貌,我在你身上没有看到任何来自你父母的优点.......”

    等到最完美的时机出手是绝大多数人的选择,但绝不是雅典娜的选择。她从不曾对自己有任何怀疑? 即便不在载体状态她也没有丝毫犹豫? 见沙克斯魔神没有遵从她的命令,闪电般的拔出了插在身侧的“柏修斯之剑”,黑色的长刀,凌空一闪? 就重新插回了地面。

    没有人看清雅典娜的动作。

    还被雅典娜抱在怀里的成默没有。

    三步之遥的沙克斯魔神也没没有。

    他们都只看见了一道白色的十字架犹如时空裂隙般直接出现在了沙克斯魔神站立之处。

    沙克斯魔神没有想到雅典娜会突然出手,更没有想到她手中的剑竟如此之快? 完全不像是本体能够驾驭得了的速度。他眯成一条缝的眼眶里瞳孔收缩成了一个黑点,在“白色十字”爆发的刹那使用出“瞬移”,脱离了雅典娜的攻击范围,移动到了远处陨石坑边缘的一辆悍马车顶。

    雅典娜似乎早就预知到了沙克斯魔神的动作,那把跟她身量差不多长的黑色长刀在出手之时就已经插回了地面。

    她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白色十字猛的爆裂开来,夺目的光芒照亮了黑暗中的戈壁,却没有给戈壁带来光明,而是极其刺眼的白色,这白色是如此耀眼,像是成千上万个闪光弹在爆炸,以至于身处其中的人全都睁不开眼睛,像是被太阳所吞噬。

    只有雅典娜的周遭是一片温柔如水般的白光。

    这光将雅典娜衬得愈发圣洁美丽,躺在雅典娜怀里的成默几乎分不清她那无暇的肌肤是不是就是光织成的锦缎,或者她就是光本身。他凝视着雅典娜的面庞,她在光芒中闪烁着的容颜失去了现实性,美丽精致到了虚幻的程度。

    成默感觉自己像是进入了梦境般含混朦胧,如同又一次被“虚空之梦”控制了思维。

    就在这时,雅典娜俯身下来,那瑰丽的绛唇,丝毫没有预兆的,在一片大雪般的白茫茫中,如火星落在了他的唇上。

    成默瞬间被点燃,他感觉到自己在发光,像是在一场实验中被刻意相撞的钠与硫。他躺在柔软的白色里,拥抱着火焰,温暖到连骨头都在歌唱。

    他们在光中碰撞在了一起。

    好柔软。

    好温暖。

    比山泉水还要通透悠远的浅淡香气包裹着他。

    他闭上了眼睛。

    他听到了两个人的心脏所奏响的奇异曲调。在辗转又激昂的演奏里,他们拥抱的更紧,跟随着音乐进入了温暖的芬芳,美妙的接触不期而遇,粘稠而缠绵的音调是交响的间奏,那细碎湿润的乐声在空气中舞蹈。

    可能是因为雅典娜自带“看透人心”的能力,成默产生了一种奇特的感觉,此时此刻,他和雅典娜的灵魂是连同的,他们能够清楚的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他们似乎能感知到对方的过去。

    就像两个人链接在了一起,也许是融合成了同一个人。

    他们完完全全的心意相通。

    能看见了彼此的灵魂。

    他们在剧烈的燃烧中融化成了水气,孤独世界的潮湿阴暗寒冷全都消失不见了。他们像气球一样向上飘,飘到了嶙峋崎岖的山巅,在拥抱**同眺望日暮黄昏。他们在日落时分下山,手牵手走在大自然的广袤旷野,宇宙为了它们放慢了运转,这样他们步行就能追逐永恒的星河。

    一份快乐真的变成了双倍,他们的感觉美好极了,不只是灵魂,还有躯体。

    多巴胺、内啡肽、血清素、肾上腺素和苯乙胺冲进颅腔,强烈的舒适感一波接着一波,背脊处的光蛇快速震动,能量疯狂涌入身体,就连那些受伤的地方也在痊愈.......

    两个人像是忘记了一切,包括时间。他们在白色的光里相拥,像是躺在一望无际的白色雪原上,头顶是浩瀚无垠的星空,身旁是暖人心脾的篝火......

    直到白光开始消失,天空传来了直升机桨叶搅动空气的噪声,雅典娜和成默才缓缓的分开,不过雅典娜并没有立刻起身,两个人在遥远的喧嚣中默默的对视了须臾,像是在回味这突如其来的甜美,又像是在恋栈寒夜相拥的温存。

    面对雅典娜成默总有莫名其妙的羞涩,为了不让自己的激动和沉醉表现的过于明显,成默先开了口,他喘息着问:“能量够了吗?”

    雅典娜点了点头,“能达到载体百分之三十七点六二的程度,足够了。”

    “效果比想象的还要好,看来我还算是个合格的人肉电池。”成默稍稍舒了口气,想起他研究了《律法之书》两年多,练习“蛇式瑜伽”一年多,结果还没有雅典娜随便和自己来个“法式亲吻”有用,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吐槽,自我解嘲的笑了下,“我的能量存储也有所突破,能达到载体的百分之五了.....之前连百分之一都不到......”

    “没关系,以后我们勤加练习就是。”雅典娜认真的说,“我很喜欢你的味道,比可乐还要好。”

    也许是无意的情话更动人心弦,成默强行平复的血压如陡然升高,想到“勤加练习”脸颊又变得绯红。他按下“突、突、突”快要被甜言蜜语哄出胸腔的心脏,微笑了一下,以掩饰甜到骨子里的羞怯之意。看到雅典娜的唇角还沾染着他的血迹,便玩笑道:“难道你不是天龙人,而是吸血鬼,所以才会觉得我可口吧?”

    雅典娜完全没有意识到成默是在开玩笑,平静从容的说道:“你喜欢吸血鬼我就是吸血鬼,你喜欢什么我就是什么。”

    听到雅典娜这么说,成默的表情反而变得凝重,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如此深情,直愣愣的注视着雅典娜如井中之月般虚幻寒冷的面容,隔了片刻才低声说道:“我在开玩笑而已.....不过不管你是天龙人,还是吸血鬼都无关紧要,你现在只有一个身份.....”停顿了一下,成默轻声说,“我的妻子。”

    “看来我还是分不清什么是玩笑,什么不是玩笑。”雅典娜满腔遗憾,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又问,“上次我对你说‘狗是人类最好的伙伴’是不是不算玩笑?”

    成默当然记得雅典娜的这句话。给阿扎尔医生动手术之前,他和塔梅尔大校起了点争执,后来雅典娜替他出头,他谢谢了雅典娜,结果雅典娜却说“打狗也得看主人”,他问雅典娜“他们不是伙伴吗”,雅典娜回了句“狗是人类最好的伙伴”。

    当时这件事让他郁闷了很久,还有点小受伤。如今看来是他小肚鸡肠了误会雅典娜了,不过也不全是他的错,谁都不会想到雅典娜开玩笑都开的如此古板。“算.....”他苦笑了一声道,“只是......这个玩笑稍微有些过分......”

    雅典娜眼睛里浮现出一抹歉疚,“我那天只是想试看看跟你开玩笑。因为你在那之前的晚上跟我开了个玩笑,骗我喝了好大一口味道不好的可乐.....”

    成默瞧着雅典娜认真解释的样子,觉得实在是可爱极了,他忍不住抬手轻轻刮了下雅典娜挺直小巧的鼻尖,轻声说道:“不用解释,不用解释,以后随便你怎么说我都可以,我都不会再生气了。”

    “我不会说你。”雅典娜摇了摇头,庄严的说,“我要做个合格的妻子。”

    “没关系。”成默笑了笑,“相处不是数学题,没有什么正确的模式或者说是解法,也没有什么一定对的答案。我还是那句话,你安心做你自己就好。”

    (bgm——《イニシエノウタ/贖罪》岡部啓一,专辑《a inal soundtrack》)

    “其实我不太知道自己应该是怎么样的,以前我觉得我的出生是个错误,又或者说只是个随波逐流的空白容器。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甚至不知道母亲为什么生下我,我只是在用本能无趣的活着。”雅典娜抓着插在地上的“柏修斯之剑”,她稍稍起身,单膝半跪在成默身侧,像是宣誓的骑士。黑色的长剑反照着一抹寒冷的光,那一头浓密的金色长发垂了下来,在月光下比银河还要潋滟,她向成默伸出了手,“但我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出生了。”

    成默内心澎湃着比潮汐还要剧烈的暗涌,他抓住了雅典娜那只白皙纤长的手,先弯腰坐起,随后和雅典娜一起站了起来。他低声问:“为了什么?”

    “我想你应该知道德洛姆抬起者.....”

    “德洛姆抬起者?”成默满脸震惊。

    “是。我的母亲克洛伊·德洛姆是‘黑死病至上四柱’之一的德洛姆家族第八代继承人,而我是德洛姆家族第九代继承人,我不仅继承了德洛姆家主的‘瘟疫守护者’头衔,还继承了我父亲的‘魔神贝雷特’头衔,以及‘奥纳西斯家族的掌控者波塞冬风暴之主’,除此之外,我还是‘黑死病至上四柱的阿斯莫德九世’......”

    “头衔快比龙妈还要长了......”成默心道,不过眼下可不是吐槽这个的时候,想起自己在“阿斯加德遗迹之地”内的经历,成默只觉得诡异和震撼到了极点,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他张了张嘴低声问:“那我......那安娜·德洛姆是......”

    “对,安娜·德洛姆是我们德洛姆家族的第一代家主,也是黑死病的创始人之一——阿斯莫德一世......”顿了一下,雅典娜又轻声解释道,“我对‘瘟疫之主’其实没有任何兴趣,想要得到‘瘟疫之主’只是因为我的祖先阿斯莫德留下过一条祖训:德洛姆家族生生世世都是‘瘟疫之主’的仆人......”

    这惊人的消息让成默大脑在颤抖,他注视着雅典娜眼睛发直,安娜的面孔浮现在脑海中,仔细一看......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像。雅典娜突如其来的揭秘,让成默脑海里产生了大量繁杂可怕的信息,虽然他还没有能够厘清“阿斯加德遗迹之地”和现实与历史之间的关联,但他搞清楚了雅典娜对他的态度为何与众不同,他怀疑没有这条祖训他也许都死在海德拉大厦了。

    就在成默脑子里一片混乱时,雅典娜拔出了身旁的黑色长剑,抬头看向了高悬在房车顶的沙克斯魔神,金色的主教肩头还悬着一架小型的无人机,像是在拍摄着他们的视频,而在他的身后,密密麻麻的直升机如漫天鸦群般正在袭来。她淡淡的说:“我曾经不相信命运这回事.....但我现在相信了,这是我们德洛姆家族的宿命......”

    成默看到雅典娜的身上的衣物开始被黑色的乳胶所取代,紧绷的乳胶衣将**之神为她亲手精雕细琢出的流畅身线展露的淋漓尽致,人们也许无法观察到她身线的每一处起伏中都藏着醉人的韵律,但奇妙的是如此充满官能性的躯体却丝毫不能降低她的神圣感。当黑色乳胶覆盖到后背时,她的肩胛骨出长出一片一片的黑色羽毛。那如手术刀般的合金羽毛泛着清冷的月光,逐渐长成了一对巨大的黑色金属羽翼。

    和谢旻韫的圣洁的羽毛羽翼完全相反,成默从未看见过如此赛博朋克的羽翼,充满了数学和工业化的美感。他想科学是造物主的话,那么毫无疑问,雅典娜就是科学的天使。如果说谢旻韫展现出来的是神圣和自然的美,那么雅典娜所展现出来的则是糅杂了科技与自然、宗教与世俗的一种极其绮丽诡谲的美。这种美和白秀秀的载体那种完完全全的高科技感也不一样,每一处细节都透着崇高又堕落的黑暗之美。

    成默忘记了脑子里那些一团乱麻的线索,他觉得自己这是开了什么挂?凭什么这么幸运,先是娶了谢旻韫,现在又娶了雅典娜。他要是旁观者,肯定都忍不住要打死自己这种看上去什么也没有的幸运儿。

    雅典娜举起长剑遥指沙克斯魔神,“所以我出生......就是为了保护你.....”

    成默无法形容胸腔里沸腾的情绪,要不是二十多年的时间让他习惯了用冷漠来隔离情绪,此刻他早就热泪盈眶。在他支离破碎身心俱疲的一刻,终于等到了一个愿意且有能力站在他前面的人。即便这样他对未来也没有什么信心,他知道他将面对什么样的敌人和困境。可他想,直到死亡来临那天,他都会竭尽全力去改变这个世界。

    为了爱他,以及他爱的人。

    成默低声说道:“小心他的重力场,还有天使系的时间技能‘虚空之风’和控制系的‘虚空之梦’。”

    雅典娜点头,张开了黑色羽翼,如黑天鹅般展翅欲飞。

    成默松开了抓着雅典娜的手。

    细微的风在雅典娜的背后聚集,她轻盈的浮了起来,气流吹动两人脚边的杂草和灌木,扬起了成默的发。

    在风中成默眯着眼睛仰望着雅典娜。

    恰好此时雅典娜也在低头看他。

    雅典娜停住了身形,轻声说道:“对了。”

    “怎么?”

    “我很喜欢现在的新头衔。”

    成默略有些不解,“新头衔?”

    “现在其他的头衔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雅典娜挥动羽翼,如光般飞离,只剩下了一句缥缈如雾的回答在周围的耳际回荡——“成默的妻子”。

    成默呆了一下,意识到雅典娜是在告诉他,她并不是因为他是“瘟疫之主”才选择他,而是因为他是成默。成默心中泛甜,他立刻冲着雅典娜的背影大声喊道:“我最喜欢的头衔是‘可乐制造者’!”

    雅典娜没有回头,如离弦之箭直刺沙克斯魔神。

    空旷辽阔的戈壁四面还燃着几缕未熄灭的星星之火。天幕高远,月色正浓,繁星遍野。一辆断成两截的房车横亘在巨大的陨石坑边,已经燃烧殆尽的悍马车散落在四周像是野兽的骸骨。

    雅典娜如巨大的飞鸟,在地面投下一道阴影,倏然飞越过直径将近百米陨石坑。她穿过了战栗的月光和尘埃,她的飞翔带着宇宙的骄傲和静谧。

    微风拂动了悬在车顶的沙克斯魔神的金色圣袍,高声说道:“这还真是个美妙的夜晚,八十年前我曾经和你们的祖辈并肩作战,现在却不得不对你们下手,宿命......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也未必没有道理......”他举起了结印的右手,“就让我来看看到底是雏鸟的爪更尖,还是我们这些老鸟的喙更利。”

    一道又一道金色的丝线如毫无规律的蛛丝,又像是无数机枪在高空的扫射,密集的出现在了雅典娜和沙克斯魔神之间。

    眼见即将撞上那密密麻麻的金色丝线,速度快若奔雷的雅典娜,竟完全没有躲避的意思,她只是将巨大的黑色羽翼收在了黑背,如游鱼般快速在那些金色丝线的间隙穿梭,修长窈窕的身体在有限的空间里辗转腾挪,速度没有慢下来太多,偶尔有实在无法闪开的金色丝线,手中的长刀会以最短的距离和最轻的幅度将其切断。

    成默不久前才目睹了沙克斯魔神超强的机动性,马上又欣赏到了雅典娜优美简约妙到巅毫的闪避。这妙到巅毫的微操叫人身上直起鸡皮疙瘩。要知道天使系本就以机动性见长,但半机械人是机动性和灵活性最差的载体。

    如此丝滑的动作,甄至极致,已经超越了人类常识。

    成默叹为观止。心想:“这就是天榜第一的实力吗?果然够强,要是载体的话,又能到什么境界?简直无法想象.......”

    雅典娜如此快穿过金色罗网,显然很是出乎沙克斯魔神的意料,原本上扬的唇角垮了点下去,脸上还出现了一丝疑惑。

    成默猜测沙克斯魔神大概是在琢磨雅典娜究竟是本体还是载体。但雅典娜实在太快,沙克斯魔神也不能站在原地思考。于天使系载体来说,保持距离是最关键的事情,刚才成默能击杀沙克斯魔神的第一条命,就是利用了导弹攻击自己,而沙克斯魔神不得不保护他的bug。但雅典娜可没有他这样的bug。

    因此成默认为沙克斯魔神肯定要拉开距离。

    果然,谨慎的沙克斯魔神,还没等雅典娜靠近五十米的距离,他就已经直飞上天,瞬时将雅典娜远远的抛下。成默看到金色的光晕散开在周围的空间,像是突破音障时的景象,风陡然间就大了起来,吹得地面的人们头发全扬了起来。

    成默运起超级视力仰头望向了天空,雅典娜在沙克斯魔神落脚过的悍马车残骸上轻轻一点,张开了翅膀追了上去。沙克斯魔神不断的布下了金色罗网试图延缓雅典娜追击的速度,看上去根本没有和雅典娜交战的想法,以成默对沙克斯魔神的了解,这个老东西百分百打定了主意只远程消耗,绝不与雅典娜正面接战。

    看到金色罗网铺天盖地的撒了下来,几乎让雅典娜没有闪避的空隙,成默比自己上去还心慌。但他看清楚雅典娜的动作之后,又稍稍安心了一些。

    乍一看,雅典娜手中的长刀不过是舞成了一团光,快刀斩乱麻般把那些拦住去路的光线劈开。实际上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成默仔细研究才发现,雅典娜的长剑每次都提前拦在金线会要出现的路径,在抵达她身边的瞬间顺其自然的将其切开,就像是那些金线主动撞在了刀口上,而不是等金线出现了在乱刀将其斩开。

    想到雅典娜能窥破脑电波,成默顿时恍然:“但即便能够预测攻击路线,想要分毫不差的提前格挡,也困难万分,要知道这些丝线数量多如牛毛,即便雅典娜能窥探到沙克斯魔神的想法,要把数据转换过来,也是非常巨量的工程。实际上比预知能力更可怕的雅典娜强悍的计算能力。更恐怖的是要将预知和计算两者完美结合在一起,才能做到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成默兴奋惊叹之余,又皱起了眉头,“虽然说这样能极大的节约能量和时间,可光凭闪避似乎要靠近沙克斯魔神还是非常困难。”他正如此担忧,就看到沙克斯魔神的身前出现了“白色十字”,完全是打的提前量,预先埋伏在沙克斯魔神的行动轨迹之上。

    然而这一次沙克斯魔神没有上当,没有停止移动,更没有使出“瞬移”,而是强行闯过了只能屏蔽视觉没有太大实质性伤害的“白色十字”,速度丝毫没有降低。

    “能量达到百分之三十七点六二,只是说明她能用出载体能用的技能,并不代表她身体的强度也能达到载体的强度。幸好雅典娜是天龙人,本体也很强悍,要不然也没有办法在高速移动的时候做出这么多匪夷所思的规避动作。可天龙人的本体再强悍也达不到载体的强度,绝对不可能持续作战。”

    果然应了“墨菲定律”,成默凝眸,就看到一道金线擦过了雅典娜的脸颊,虽然金线距离雅典娜的肌肤还有一点点距离,因此雅典娜故意没有躲避,也没有用剑格挡,但锋利的气流还是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拉出了一道晶莹的血线。

    成默比自己受伤了还要心疼,但他强压下担忧,低下了头不在观看天空中的追击战,而是看向了不远处的黑美人,心想:“我不能干等,我必须得帮助她。”

    ————————————————————————

    “只是这样吗?阿斯莫德九世,这和你那一长串名头不符啊!更配不上十三神将的美誉,也当不了天榜第一吧?”沙克斯魔神在穿过又一道“十字闪光”不断拉远距离之后,悬停在空中略等了一会,回头施施然的嘲笑道,“当然,选美,你肯定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你实在是太啰嗦了。”雅典娜再次以毫厘之差切开当头而下的立体金色射线罗网,那些被她刻意漏过的金线,有些在乳胶衣上留下了浅痕,有些在她的脸颊上划下了血丝,还有些割断了她金色的长发。

    血滴和几缕发丝在风中飘飞,很快被急速的气流挂的无影无踪,她的伤口越来越多,原本如绸缎般整齐的长发也被弄的凌乱了起来。

    而她还没有碰到沙克斯魔神一下。

    但她的表情没有一丝异样,也没有半分急躁,冷漠的像没有感情的机器。

    看到雅典娜的惨状,沙克斯魔神叹息道:“年纪大了,是比较啰嗦,作为年轻人你得体量。尤其是你......当年如果不是我把你母亲的情报卖给你的父亲,你这个可怜的蜥蜴人都没有办法降生.....说起来你还得感激我!”说完之后沙克斯魔神再次放出了金色罗网,然后逃逸,全然一副戏耍雅典娜的模样

    听到沙克斯魔神叫她“蜥蜴人”,雅典娜冷声说道:“我一定会一剑砍下你的头,保证你没有半分痛苦的死去,当做谢礼!”

    又是连续三个“白色十字”拦在了沙克斯魔神的前面,沙克斯魔神“哈哈”大笑:“这种没用的招数还来?”

    他没有半分阻碍的穿过了第一个“白色十字”,耀眼的白光遮蔽了半片天空。然而当他穿越第二个“白色十字”的时候,遇到了强烈的爆炸。一直有所防备的沙克斯魔神秒开圣盾,在肥皂泡一样的圣盾保护下,除了在气流的影响下改变了飞行方向,一点伤也没有受。

    即便在白光之中他也忍不住大声嘲讽:“毫无意义的陷阱!如果只是这样,你凭什么被尼布甲尼撒那个老色胚称赞为‘十三神将’?”

    就在沙克斯魔神说话的时候,雅典娜在挥刀破网身形凝阻的刹那,背后的由钢铁叶片组成的“暗影之翼”旋转成了涡扇状,两道淡蓝色的流光喷薄而出,雾化的空气在天空形成了锥形的壁障。雅典娜猛的提速,在天空划出了一道弧线。

    虽说“白色十字”让她也看不见沙克斯魔神的位置,她却义无反顾如流星般拉着长长的气流,直撞向预测中沙克斯魔神的运行轨迹。因为不是朝着沙克斯魔神的方向,也不是沙克斯魔神自身想要去到的位置,而是在他遇到爆炸后受到气流影响变化后即将到达的节点,那些阻拦在半空中的网全都扑了个空。

    而沙克斯魔神在白光中根本看不到雅典娜的动作,也没想到雅典娜这都能预测对他的运行轨迹。虽然穿过三道“白色十字”也不过是花了几秒钟的时间,但两个人的速度实在是都太快了,等窜出白光的沙克斯魔神发现雅典娜已经近在咫尺,想要试着急停转向,却有些来不及。万幸刚才雅典娜和成默说话的时间够长,他的“瞬移”已经转好了,于是他毫不犹豫的使出了“瞬移”以规避雅典娜的近身。

    这一切都在雅典娜的计算之内,于是她在“沙克斯魔神”用出“瞬移”的刹那,就面无表情的开始了吟唱:“真理:群星之震!”

    深蓝色的天幕忽然间凹陷了进去,星空和月光消失的不见踪影,五彩斑斓的像素点如潮水般从天空的漏洞倾斜下来,巨大的阴影如瀑布只冲沙克斯魔神“瞬移”的落脚点。接着一沙克斯魔神为中心,卷成了浓黑的宇宙旋流。

    猝不及防的沙克斯魔神毫无防备的中了招,他被困在“群星之震”强大的磁暴中动弹不得,透明圣盾倒映着七彩的流光,数不清的电磁火花在气泡周围炸裂。被困其中的沙克斯魔神体力值狂掉,却也没有惊恐,他在磁暴中高声冷笑道:“这还像那么回事,可是......仅此而已吗?”

    雅典娜丝毫没有遗憾因为能量不够,没办法给沙克斯魔神造成更多的伤害,她没有耽误一秒钟时间思考没有意义的假设,直接挥剑直上,朝着被困在磁星星云中的沙克斯魔神狂飙突进。

    沙克斯魔神举起右手,在流光溢彩的圣盾中庄严吟唱:“圣言:虚空之风!”

    一尊巨大的金色沙漏从天而降,圣光驱散了黑暗,将两人之间的空间照的透亮,有如阳光穿透了浓厚的乌云。

    金色的沙尘之风狂暴的吹向了雅典娜,在猛烈的风中她的动作慢了下来,她在狂风中摇晃,手中顶着风的长剑开始慢慢锈蚀,还有那背后扬起的羽翼都也长出了锈斑,就连她无与伦比的容颜似乎也泛起了皱纹........

    身处“群星之震”沙克斯魔神站在紫色磁暴中,面色悲悯,他低垂着眼帘,俯瞰着在金色狂风中挣扎着向前的雅典娜,摇了摇头惋惜的说道:“我真不知道该夸奖你.....还是批评你。原来你还真能用本体链接上天选者系统......”他高高举起了手,不远处的直升机群发射出了成片的“地狱火导弹”,密密麻麻的“地狱火”拉着白色尾迹,如蜂群般朝着几乎凝滞的雅典娜扑了过来,“就连普通导弹都能炸死你,你凭什么用本体和我战斗呢?”

    雅典娜瞥了眼铺天盖地的导弹,没有说话,她开始在空中挥舞手中不断生锈的“柏修斯之剑”,像是在和看不见的敌人搏斗。

    沙克斯魔神看着在在狂风中飞舞的雅典娜叹息道:“可怜的孩子,已经疯了吗?还没能你的小狐狸春风一度,就要下地狱......真是非常抱歉......”

    ———————————————————————

    成默趁着黑美人莉玛全神贯注关注沙克斯魔神和雅典娜的战斗时,悄无声息的向房车挪动着脚步。

    也许是完全没有把他们这些普通人放在眼里,也许是沙克斯魔神和雅典娜的战斗太过吸引人,莉玛完全没有注意成默已经缓缓的挪到了原本就之距离几步的车尾。

    成默背靠着车尾,假装不经意的盯着莉玛,莉玛仰头看着雅典娜和沙克斯魔神的战斗,完全没有要瞧他的意思。他低头看了眼,满地全是尾灯的碎片,他必须得跨过去,可此时就连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变得无比困难。

    虽说前后经历两次治愈,但他终究是本体,不是载体,愈合能力差的很远。此时膝盖没移动一下都会痛入骨髓,被沙克斯魔神踩到骨裂的右手更痛,大概是兴奋剂的药效已经过去了。如果要绕过这片全是碎片的区域,就会进入莉玛的视角范围。成默小心翼翼的用右手撑住了房车的后保险杠,他一点点的抬起已经快要残废的右腿,侧着身子向右侧迈了过去。

    剧烈的疼痛从右手手掌处刺进了大脑,他觉得也许有骨刺扎进肉里,他痛的浑身打颤,却要紧了牙关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简单无比的动作,成默花了半分钟才勉强完成。当绕到房车另一侧时,他已经浑身是汗。

    可他还是不敢喘息,忍着几欲晕厥的疼痛朝还被金光牢牢固定在房车上的希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在希施疑惑的视线中,他屏息凝神走到了房车边祭出了“七罪宗”,默不作声的按住希施的右脚脚踝,开始研究那如同镣铐的金色光圈。

    锁死希施的金色的光圈出乎意料的坚固,成默先是尝试了切割光圈竟如合金般纹丝不动,又试了试切割厚实的合金墙壁,权衡了一下,他只能震动光蛇,全力输出光圈。如果不是刚刚获得了突破,体内的能量容积达到了载体的百分之五,坚持不到几秒钟,“七罪宗”就得将能量耗尽。

    右手的鲜血一滴滴的滴在地上,很快就堆积了一滩。即便刚才有非常大的突破成默也花了差不多一分多钟,才将锁住希施右脚的光圈切断,顿时光圈就化成了沙粒散落在戈壁上。

    满身是汗的成默在冷风中没有休息一下,马上按住了希施的左脚脚踝,再次开始工作。

    片刻之后,解除束缚的希施轻轻的落在了成默的怀里,还伸手搂住了成默的脖子。

    成默痛的差点背过气去,可又没办法将希施给扔下来,只能用眼神对希施示意先解决掉莉玛。

    希施注视轻笑着摇头拒绝,放下搂着成默脖子的左手点了点嘴唇,要求成默亲一下。

    成默满是汉渍血污的脸上露出一抹冷笑,他也不理会希施,双腿打着颤,抱着红发女郎径直走出了房车阴影,直接对莉玛喊道:“喂!黑鬼!”

    就在莉玛转头的瞬间,希施消失在了成默怀里。

    成默手中的“七罪宗”爆射而出,在黑暗中拉出一道光弧直击莉玛的心脏。猝不及防之下莉玛用出了“瞬移”,当她的身影出现在房车车顶的同时,希施“暗心之焚”就在她的头颅处爆炸。

    一道dna螺旋在房车车顶亮了起来。

    “干得漂亮!”成默双腿一软差点坐在了地上。

    “我们还真是不折不扣的尖夫银妇,配合默契的真是心有灵犀。”希施跳下房车搀扶住差点摔倒的成默轻笑着说。

    成默没有回应希施的调侃,他看向了天空中正在追逐沙克斯魔神的雅典娜,低声说道:“帮忙一起杀了他。”

    希施松开了成默,打开了三维地图监视着四周动向,防止莉玛重新激活载体,“吃了一次教训还不够吗?”她又看了看直升机群来的方向,“更何况灯塔部队也来了,现在不跑就没有机会跑了。”

    成默冷笑道:“跑?跑的掉?”说完他扭头朝着不远处的海勒喊道,“海勒,赶快把你们酷儿德人剩下的部队聚拢起来,展开对灯塔部队的迎击......”

    海勒应了一声,手忙脚乱的到处找对讲机。

    希施走近了成默,挽住他的胳膊,在他耳边用魅惑的声音低语:“我也没有比雅典娜差很多吧?为什么不留下一条命好好做你的黑死病掌控者.....”

    “你别说你潜伏在沙克斯魔神身边就是为了等我出现。”成默甩开希施的手,抬起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忍着浑身上下撕裂的疼痛一瘸一拐的向着房车走了过去,每走一步他苍白的脸上都有肌肉在抽动,他颤声说,“眼下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希施跟在成默身后向房车车门处走去,当成默快要走到房车断裂的车门处时,她开了口,淡然的说道:“圣袍......圣袍必须归我,那原本就是属于我们克劳斯家族的东西。”

    “圣袍除了免除一次载体死亡,还有什么功能?”成默艰难的爬上了房车,拖着麻木的右脚走进了厨房,开始翻箱倒柜。

    “还能延长载体使用时间,每天能多九个小时。除此之外还有蓝量和血量的增幅......”

    成默点了点头,拉开了紧闭的橱柜,将里面的金属器皿、餐具以及破碎的瓷器全部扫了下来。

    一时之间房车里全是“哗啦啦”的响声,乱七八糟的东西落了一地。

    “你在干什么?”希施忍不住问。

    又出了一头汗的成默低声说:“我要做一个天线锅。”

    “你还真是博学多才,连卫星天线锅也会做。”

    成默手中的动作凝滞了一下,才低声说:“跟射电望远镜差不多。”他大脑里有某个女孩写给他的详细的制作射电望远镜的步骤,当然也有制作信号放大器和接收器的步骤。

    “做天线锅干嘛?”

    “当然是干死沙克斯魔神......”成默弯腰将金属器皿聚拢在一起,“不,是干死乔伊·欧克斯主教那个老东西.......”

    希施见成默不愿意回答为什么要做天线锅,便问道:“我刚才说的条件怎么样?”

    成默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希施向她伸出了手,“合作愉快。”

    “圣袍......”希施看了眼成默举着半空中满是血污的手,“归我!”

    “我只要乔伊·欧克斯的命,还有你所知道的情报。”成默说。

    希施握着成默指尖,摇了两下,“不许骗我。”

    成默将右手举在了额头边,庄严的说:“我可以发誓。”

    希施凝视了成默严肃的面容几秒,笑了一下说道:“不需要你发誓。你要是敢骗我,我就告诉雅典娜你玩弄过我.....”

    “玩弄?”成默无语的摇了摇头,开始用“七罪宗”将手边的金属器皿溶解掉,他头也不抬的说道:“你还愣着干嘛?去帮雅典娜啊!”

    “那莉玛怎么办?”

    “我猜她不会出来了。”顿了一下成默又说,“我会叫人看着的,反正激活载体的范围在本体的方圆一百米之内......”

    希施走出了厨房,站到了断裂的房车边缘,她看向了天空中正在发射导弹的直升机群,轻声说:“别辜负我。”

    成默头也不抬的回应:“不会。”

    希施笑了笑,朝成默比了个中指,说道:“这可是你说的,记住了啊!渣男!”随后高高跃起,向着天际飞去。

    ——————————————————————————

    (bgm——《soldierfortune》 liquid ema)

    天空中雅典娜极速挥剑如同奥妙舞蹈,又像是宗教献上祭品的祭典,庄严肃穆中带着不可捉摸的的逻辑。那密密麻麻的金色沙粒竟每一颗都被她准确的刺中,消弭于无形,而在旁人的视野中,那些沙粒像是遇到了另一股气流,被吹得不见踪迹。

    在紫色的电光中沙克斯魔神神色凝重,他仿佛看见一条又一条大道至简的数学公式在轰击着高悬在空中的金色沙漏。于是莫名其妙的金色的沙雨开始倒流,它们在泼天的剑气中反吹向了如神殿般耸立在云端的金色沙漏,于是那金色的沙漏上开始出现漏光的裂隙,金色的沙尘在加速泄露,也在加速反扑。

    沙克斯魔神也拼命的催动圣光气泡膨胀,好让自己能从磁星星云中离开,看到成片的“地狱火导弹”飞近了雅典娜,他稍稍松了口气,觉得一切都要结束了,他脸色兴奋,却满腔悲悯的大喊:“别挣扎了!雅典娜,现在抛下你的小狐狸快跑,也许还来得及......”

    “法则:奥卡姆剃刀。”

    雅典娜轻声吟唱,她的黑色羽翼已经锈迹斑斑,仿佛随时都会凋谢,她的长剑也出现了缺口和裂纹,像是一碰就会碎,她的金发也在漫天如雪的沙暴中变白,原本那少女感十足的脸庞也在迅速衰老。

    拖着尾焰的导弹已经到了她的身侧不过几十米远的地方,她却无动于衷,挥动长剑化身为白龙,她周身缠绕着紫色的电气,如一道电光旋转着直冲向头顶金色圣殿。

    “圣言:虚空之梦!”

    就在这时,强烈的黑暗遮蔽了雅典娜的视野,于是她头顶那闪闪发光的金色沙漏完全消失不见,就连即将追上她的地狱火导弹也没了踪迹。

    恍惚之际,雅典娜的眼前出现了母亲的面孔,那久违的面孔让雅典娜的表情凝固了一下。

    她看见母亲流着眼泪说道:“你要向我挥剑吗?”

    雅典娜毫不犹豫的问:“球内任取四个点,连起来构成的三棱锥包括球心的概率是多少?”问完问题,她迟疑了那么一瞬,也就那么一瞬,便板着脸孔对仍然留着眼泪似乎不知所措的母亲冷冷说道,“回答的太慢了。”

    于是破碎的剑尖就刺破了母亲哭泣的面容,紧接着她的身体也跟随着剑继续向着黑暗中进发。尽管什么都看不见,尽管像是在投入黑洞,她却无比的坚信自己的判断。

    “直线。直线是正确答案。”

    忽然间脚下传来的猛烈的爆炸声,气浪吹起了她的白发,她看到了自己满是鸡皮皱纹的手,她面无表情,没有丝毫动摇,向着想象中的圣殿直刺而去。

    一道金色的光芒陡然炸裂,黑暗被破开了一个大洞,金色流光在雅典娜的眼前四散流溢,她也从黑暗中冲了出来,像是冲出了水面。刺出金色流波的黑色长剑率先恢复正常,那些锈蚀和缺口如同时光逆流般的消长。她也冲出了水面,如美人出浴,金色的波光洒满她的发间皮肤,她花白的头发重新变得金灿灿的耀眼,布满皱纹的皮肤也恢复了光泽,细嫩如初生的婴孩。背后那锈迹斑斑的钢铁羽翼也焕然如新。

    雅典娜对此并无欣喜,她悬停在空中,就听到了沙克斯魔神愤怒的低喝:“希施!你一再的消耗我的耐心,你会后悔的!”

    她低头向下看,只见脚下的火光连成了一片,如同火海,原本应该跟着她的地狱火全都被一个漂浮在空中的红发女人所引爆。那个红发女郎向沙克斯魔神竖起了中指,大喊道:“老东西,我会把你身上的圣袍扒下来,看看到时候你是什么弔样!”

    接着红发女郎朝她挥了挥手喊道:“不用谢我,你的甜心小狐狸答应了把圣袍送给我.....”

    挣脱了“群星之震”的沙克斯魔神射出向着红发女郎射出无数根金线,红发女郎瞬移脱离的战斗范围,大喊道:“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解决那些讨厌的苍蝇!”

    说完红发女郎化作了一道红光,激射向远处悬停在半空中的直升机群,她看到红发女郎跳在了一架直升机上,猛的一踩,那高速旋转的桨叶就扭在了一起,那架阿帕奇顿时失了速,在空中凝滞了一下,便掉头向下俯冲。

    红发女郎则高高跃起在密密麻麻机枪火链中跳向了另外一架阿帕奇,同时手中甩出一道红光,剧烈的爆炸在半空响了起来......

    雅典娜不在多看,而是看向了挣脱了“群星之震”的沙克斯魔神,对方竟没有趁机拉开距离,他金色的圣袍在风中鼓荡,白色的翅膀散发着圣洁的光晕。

    看上去他是如此神圣,凛然不可侵犯。

    而满身伤痕,头发凌乱的雅典娜就像即将被镇压的女妖。

    沙克斯魔神打量了一下伤痕累累的雅典娜,阴沉着脸孔说道:“凭借本体......就能击碎我的‘虚空之风’,你确实配的上十三神将的赞美......但很遗憾,一切到此为止了.......”

    “废话还真多。”雅典娜背后的黑色羽翼再次旋转成了涡扇,两道蓝紫色的焰火喷薄而出,她如火箭般升空,向着沙克斯魔神的位置义无反顾的撞了过去。

    “人人都以为天使系的载体近战很弱。”沙克斯抬起双手,一道金色的光出现在他的手掌之中,那道光逐渐幻化成了一杆环绕着电光的长枪,枪杆为银白色,枪尖比普通长矛略宽,像一把中间收窄了的异形长匕首,整个枪尖呈现耀眼的金色,上面闪烁着红色的光芒,让枪尖看上去就像是幻影。

    从造型看,像极了传说中刺穿过耶稣基督的圣器——朗基努斯之枪。

    又被称作“永恒之枪”。

    沙克斯魔神握住了长枪的枪柄,对准了如黑色流星般直冲而来的雅典娜,如神祇般的低鸣:“但那是没有‘永恒之枪’的天使系载体......”他俯冲向下,金色流光气贯长虹,“现在我就让你这只卑贱的蜥蜴人见识一下圣枪的威力!让你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无冕神将!”

    飞速升空的雅典娜面容冷峻,听到鼎鼎大名的“永恒之枪”脸色也没有一丝变化,速度更是丝毫不减,以雷霆万钧之势和沙克斯魔神撞击在了一起。

    黑色的柏修斯之剑与金色的朗基努斯之枪交织出了比身后银河还要璀璨的火花。手持朗基努斯之枪的沙克斯魔神完全就不像是防御脆弱的天使系,他甚至比防御最强的半机械人还要刚猛。每次出手都迅捷如电,丝毫看不出来是只擅长打拉扯和群体攻击的天使系载体。

    更可怕的是朗基努斯之枪所到之处都是一片耀眼的深红光斑,像是太阳耀斑。

    这放射性极强的光斑给雅典娜带来了极大困扰,她能够完全预测出朗基努斯之枪的走势,却没办法防御能够无视能量盾的耀斑伤害。很快覆盖在身上的乳胶衣就已经全是破洞和枪痕,露出的白皙肌肤,全都呈现出一种被灼烧过的痕迹。即使蜥蜴人的恢复能力比普通人要强很多,却也没办法像载体那般瞬间愈合这种持续伤害。

    即便是孱弱的本体状态,但她可是天选者最强的第一人,虽说本体的强度远不如载体,但她快到无人可敌的剑还在。除此之外她还有百分之百准确的预判能力以及冷静缜密的大脑。

    因此沙克斯魔神根本看不清楚雅典娜的柏修斯之剑是如何在劈砍挑刺之间突破他的防御的。对完全占据上风的沙克斯魔神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万幸这些伤害对于载体来说完全可以承受,他能够凭借装备和载体的优势硬生生耗死眼前这个冷若冰霜的女人。

    但他着实很震惊,本体都强悍如斯,载体该是多么无敌?

    “难怪尼布甲尼撒会想让你成为继承人!”沙克斯魔神狞笑道:“可惜技巧再厉害又有什么用?也许今天我没有圣袍和圣枪,又或者你处在载体状态,赢的就是你,但真不幸......”

    雅典娜被沙克斯魔神一枪差点洞穿左肋,她在毫厘之间闪过带着电弧的枪尖,却无法避免耀斑的伤害,被耀斑擦过的左手,瞬间没了力气直直的垂了下来。

    “年轻人......傲慢是原罪!今天跟你上一课,任何时候都要低调。”沙克斯魔神轻笑道,再次挥枪直刺雅典娜成为攻击弱点的左肋处,“只可惜你已经用不到了。”

    就在这时,远处伫立在陨石坑旁房车,响起了尖利喇叭电流声,接着成默冰冷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了出来:“雅典娜坚持住!距离我凿穿老东西的氧气瓶还有五厘米......”

    戈壁上空回荡起了巨大的回声,如同声波攻击。

    沙克斯魔神低头看向了房车的方向,一道白光正源源不断的向着房车车顶的银色天线锅输送能量,他脸上的肌肉颤抖了一下,猛然间加快了攻势,“先收拾你这只低贱的蜥蜴人,在好好折磨你那只孱弱的小狐狸。”

    “休想,我会保护他的。”雅典娜微微喘着气,她苍白平静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润,两侧流淌着细汗,似乎成默的声音给了她的莫大的力量,原本疲惫的脸上焕发出了清醒的光彩,蓝色的瞳孔里流泻出了溪流和晨光。

    看到青春明丽的雅典娜,沙克斯魔神愈发的愤怒,但他不再多说话,而是将所有的怒气全都发泄在了枪势之中。

    金色的长枪如无孔不入的火焰向着雅典娜侵袭。她的动作反而放慢了下来,此时她已经像是完全放弃了攻击之势,只等着成默在房车内戳破守护者最薄弱处的氧气瓶。她如柳避风,在水泼不进的枪影中,硬生生的找到间隙,进行不可思议的规避,实在无法规避的,便利用长刀荡开金枪,同时极力的躲开耀斑的伤害。就算沙克斯魔神能利用雅典娜左肋的弱点突破剑围,却无法靠近雅典娜的身体,给她造成致命的伤害。

    “还有两厘米!”

    脚下的广播再次传来成默声嘶力竭的呐喊,这呐喊响彻云霄。

    沙克斯魔神瞥了眼天空中那道光柱,握紧了枪把,朗基努斯之枪如狂风骤雨般向着雅典娜倾泻,同时数不清的金色射线朝着房车车顶的天线锅急射而去。

    早已预知沙克斯攻击的意图的雅典娜提前下坠,一边利用长剑抵挡凶猛无匹的枪雨,一边将黑色羽翼展开到了极限,利用飘逸的走位,全数拦住了那些金色的射线。

    “你在找死!雅典娜!”沙克斯魔神终于急了,他的脸扭曲到变了形,手中的长枪在月光下如波澜壮阔的长河,浩浩汤汤的直冲向如一片羽毛般随风飘零的雅典娜。

    因为拦截进攻金色光雨雅典娜失去了一下防守的位置。然而就这一下,她黑色钢铁羽翼就被沙克斯魔神打成了筛子,她的机动性也随之大为降低,刚才还飘逸如鬼魅的身影变的迟钝。严密的防守也变得漏洞百出,但她的剑实在太快了,并且每一次挥剑仿佛都恰好点在沙克斯魔神的必救之处,用一命换命的方式,逼迫得沙克斯魔神必须回救。

    这极端到极致的剑法让沙克斯魔神越来越越沉不住气,他眼中的怒火和急切越来越盛,枪也越挥越快,同时手中的瞬发技能也分秒不停,一时之间,他的攻击如巨浪滔天。

    而雅典娜就像狂风巨浪中一页扁舟,可不管看上去她是那么的不堪一击,似乎马上就会倾覆,却始终如顽强的长堤拦在沙克斯魔神的面前,让他没有办法越过她冲向地下的房车。

    “还有一厘米!”

    成默的声音在空气中冰冷的空气中震颤,在漫天繁星的夜晚如同死亡宣告。

    沙克斯魔神在也按捺不住,他短暂吟唱爆出巨光子炮强行轰开雅典娜,随后高喝一声,连人带枪化作长虹猛的向地面上的房车撞了过去,整个人都爆发出耀眼的红斑,像是正在爆炸的高速列车。

    雅典娜不顾一切,旋转起残破的钢铁之翼,如同黑色的大鸟向着大地俯首,背后的涡扇发出微弱的紫光推动她向流星般向着大地坠落,在沉重的飞翔中,她突破了音障,以毁灭之势拦在了沙克斯魔神的前面。

    剑与矛的对撞引发了猛烈的爆炸。

    雅典娜暴露出来的伤口蓬出了无数血雾,金色的重力场如高墙般向着雅典娜压了过去,她的涡扇开始无以为继,背后的羽翼开始崩裂。在两个人快速的下坠中,枪尖正一寸一寸的压着她的剑尖向下,马上就要刺穿她的胸膛。

    两个如失速的战机,以不可阻挡之势向着地面的房车坠毁。

    雅典娜剑刃已经被沙克斯魔神的枪尖压在了胸上,他发出残忍的狞笑:“你完了,小爬虫,去地狱等候你的小狐狸吧!”

    雅典娜轻声说道:“知道球面随机取四点,所构成的四面体包含球心的概率是多少吗?”

    在飞溅的火光中和终极的坠落里,沙克斯魔神注视着雅典娜古井无波的面容问:“什么意思?”

    “八分之一。”雅典娜忽然用身体迎向沙克斯魔神的枪尖,原本右手握着挡在其间的长剑,不知道什么时候换到了左手,正以诡异的角度直劈向沙克斯魔神的头颅,她毫无感情的说道,“只是在你死前给你普及点数学知识......”

    沙克斯魔神瞬间失神,可他已经抽不回刺入雅典娜右肋的长枪了,它被雅典娜用右臂死死的夹住。太阳耀斑正在腐蚀她的身体和右臂,但她的表情依旧平静。

    此时此刻,她就是星辰,她就是黑洞,她是无言的寂静。沙克斯魔神似乎在雅典娜的瞳孔里看见了自然得法则以及科学的规律。

    还有,血的温暖。

    以及速度和死亡。

    在“永恒之枪”彻底贯穿雅典娜右肋的同时,她的黑色太刀劈开了沙克斯魔神的头颅。

尾声 圣母的悲悯

    神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他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约翰福音》 3:16 和合本)

    ——————————————————————————

    房车之内,右手和右腿打了石膏,身上缠了绷带的成默正坐在两具打开的“守护者”的中间,满头大汗的震颤光蛇,利用七罪宗切割着中间那具合金“棺材”。

    逼仄幽暗的保险柜房已经被彻底的洗刷干净,没了满地血污,但还能隐约闻到淡淡的血腥气味。安装在顶部的那盏矿灯没有一丝亮光,只有成默手中的七罪宗切割“守护者”所产生的明亮火花,于是成默的影子在铁灰色的铜墙铁壁上忽明忽暗。

    红发女郎希施穿着绸缎衬衣紧身牛仔裤,双手抱胸倚在保险柜房的门框处,紧盯着像电焊工一样在工作的成魔,唉声叹气的说:“进度怎么这么慢?都已经三天了,你不是整天在摸鱼吧?”

    “要不你来?”成默停下了手中的活,扭头瞥了眼希施面无表情的说,“我在旁边看着,我也不会催你,你想快就快,想慢就慢.......”

    见成默有些不满,希施立刻换了张春光明媚的灿烂笑脸,走到成默的背后又是捶背又是捏肩,用甜腻之极的语气撒娇道:“你又不是不明白人家!我只是想快点拿到那件圣袍,女孩子对漂亮衣服的渴望可是很恐怖的哦!”

    “那么老气又丑的衣服,根本不适合女孩子穿。”成默抬手点亮“七罪宗”,继续沿着在“守护者”上画好的线切割。

    “守护者”的合金盖板和侧壁之间全是合金锁。成默数过希施的那具,厚重的盖板与四面侧壁之间一共一百八十六根合金锁扣需要切断,除此之外因为采用了无缝工艺,还需要先切开外侧的保护板。

    这玩意的结构其实并不复杂,其实就相当于一个钉满了铆钉的棺材,厉害的地方在于合金加工锻造工艺。另外,先要制造它还需要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必须要有“真空感应熔炼炉”,这种熔炼炉主要用来加工卫星、载人航天器以及空间站,全世界目前只有三个国家有。

    其中以a国的最为先进,生产出来的铪、氮、碳合金熔点在四千-五千度。

    而眼下这种合金明显比铪、氮、碳合金熔点更高,成默并不清楚具体的成分,但他知道这玩意,绝大多数国家根本没办法拆解。如果不是成默有“七罪宗”这种输出强度全看输出功率的神器? 就算是知道里面有沙克斯魔神的尸体以及他的乌洛波洛斯——“圣母的悲悯”。

    也只能望洋兴叹。

    但即便成默有七罪宗? 全力输出的情况下,每天也只能切断两到三个锁扣,这还是每天工作十四个小时的强度下。

    说实话成默也想快点? 拿不到“圣母的悲悯”他也没有办法离开叙力亚。

    希施一副乖巧的模样问:“那你说我是不是配条橘红色的腰带? 扎一下会好看一些?”

    成默头也不抬的说:“黑色的吧!还配个白色的披肩? 在给裙摆那里开个衩......”

    希施将手撑在成默的肩膀上,暧昧的说道:“那.....衩得开到.......”她将手指点在成默的大腿上? 从膝盖画到了腰间? “......什么位置......老爷才满意啊?”

    “其实不用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我不吃这一套? 希施。”成默淡淡的说,“答应会给你的,我不会食言。”

    希施嘟了下嘴,可怜兮兮的说:“人家还不是有点担心? 怕你跟外面的那些渣男一样,玩过了就甩.....一点分手费都舍不得给.....”

    “我能够理解你的心切,夜长梦多这种事情谁都怕? 所以不用各种催促各种试探? 我肯定会尽我所能........”

    “我知道魔神大人您最好了。”

    “魔神大人?”

    “您杀了沙克斯魔神? 当然就继承了他的魔神头衔。”

    “可他是雅典娜杀的。”

    “贝雷特大人只是杀死了他的载体,但他的本体是被你活活吓死的呀。”

    “这个要看经验条才知道。”

    希施给成默捏着肩膀,“大人,你要不要收下希施这样能杀人越货,能暖床捶背,还吹拉弹唱样样精通的手下啊?”顿了一下? 她用妩媚极了语调小声说,“我看您贝雷特大人对那事也没什么兴趣,还和您分床睡,您要是有需要,可以找希施啊......希施真的很会,开车都不需要您自己踩油门.....”

    “不用!”

    “那可不可以把守着我本体的那个老头子换掉?换个漂亮点的姑娘也可以啊!他那眼神想要吃人一样,太吓人了!”

    成默心想除了默罕默德·奥维斯还真没有谁能不被希施欺骗,换人是不可能换人的。那天要不是默罕默德·奥维斯先找到希施的本体,说不定最后就是这个女人渔翁得利。可不管他怎么怀疑,希施最后并没有对他们动手,还接住了从空中坠落的雅典娜,他也不能恩将仇报。

    可希施实在是太缠人了,他拿这种牛皮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再搭理希施,全神贯注的继续用“七罪宗”切开“守护者”,对于他来说,这也是种练习。

    希施也不嫌气氛沉闷,就一边给成默捶背捏肩,一边自言自语说她自小身负血海深仇,父母双亡、身世可怜啊......只差“有妹有房”就是标准的日系主角了。

    希施说的天花乱坠,成默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反正就任由她胡编乱造,他也不回应。十一点的时候,成默收起“七罪宗”,撑着“守护者”准备起身。

    希施也停了手,惊愕的说道:“今天就不干了?”

    “今天必须得早点,我要的食材海勒跟我从藜巴嫩弄过来了。”

    “真搞不明白您!”希施翻了个白眼,让开身子,不可思议的说,“您可是堂堂‘瘟疫之主’、沙克斯魔神,干嘛还要亲自动手做午餐?我看雅典娜......贝雷特大人也不挑食,您安排个人去做不就得了?”

    成默站了起来,只是勾着唇角笑了下,什么也没有说,就杵着打了石膏的右腿一瘸一拐的向门口走去。虽说他的本体恢复能力也很强,不打石膏问题也不大,但打了石膏复原的速度更快一些。

    “您自己也有伤,手也不好使,我看您切个菜都难,干嘛不休息几天?”希施跟在身后假意抱怨道,“贝雷特大人也不知道心疼一下您......”

    成默没好气的说:“好啊!那我也别切守护者了,干脆好好休息算了。”

    希施马上装作一脸郁闷的样子闭上了嘴。

    成默穿过了房车客厅,原本安装在里面的豪华家具,还有各种电子设备已经全都被拆了下来,就连木地板都没有放过。如今这里只剩下空荡荡的壳子,等成默切开装有沙克斯魔神尸体的“守护者”,这个铁壳子也会被拆掉。

    酷儿德人实在是太穷了。

    成默沿着专门为他搭建的木质楼梯走下了断裂的房车,向着曾经的寺庙,现在的酷儿德自由军总部的方向走了过去。这辆断裂的房车被拖回了酷儿德自由军的基地,安置在防守最严密的寺庙内广场。无论是广场周围的走廊,还是被改做酷儿德自由军总部的寺庙,二十四小时都有酷儿德军人巡逻。

    再加上万分警觉的希施,没有人能悄无声息的将安装在合金保险房内的守护者偷走。

    成默在一众卫兵敬仰的注视下,穿过了广场走入了满是枪眼的寺庙,绕过了礼堂走到了最右侧的厨房,海勒和哈立德已经在厨房里等着了。

    这几天都是成默在用这间厨房,因此打扫的格外干净,也没有其他人在。此时就只有他们四个人。

    还有厨房中间一块盖着白布的箱子状东西。

    哈立德瞧了眼成默背后,看到没有人,连忙走上前去将门关上,抹了把额头上汗轻声说道:“全都弄来了。“

    “幸苦了。“

    希施见哈立德小心谨慎的模样,好奇的问道:“什么东西,这么紧张兮兮的样子?“

    “这个......我不好说。“哈立德苦笑道。

    “核弹吗?“希施翻了个白眼。

    成默走过去揭开白布,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装弹药的绿箱子,他蹲下去打开扣锁。

    希施也走到了旁边低头探视。发现里面装的全是华夏厨具、华夏调料和一些普通食材,以及一只洗净宰好的.......还有一套红色封皮的书。她抬起头,百无聊赖的说道:“就这?”

    海勒皱起眉头,不爽的说道:“希施小姐,请你小声点。”

    希施不以为意的说道:“这有什么好怕的啊?我还......”

    海勒打断了希施的话,沉声说道:“这不是怕,是起码的尊重!”

    “如果是尊重的话,你干嘛还把这些玩意带进来?”

    海勒无言以对,怒目而视,只差拔出手枪来对准希施了。

    希施轻蔑的看着海勒,若无其事的站在原地。

    成默先将炒锅拿了出来,放在灶台上,随即瞥了眼希施,淡淡的说:“你们要吵架就出去吵,别妨碍我做菜。”

    希施再次施展变脸**,微笑着抬手拍了拍海勒的肩膀说道:“我就和海勒闹着玩呢!”

    海勒一把拍开希施的手,“走开,谁和你闹着玩。”

    希施也不介意,轻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的说道:“妹妹,就你这种脾气,在里世界活不过一个星期.....”

    海勒冷哼了一声,说:“你又有什么了不起?能不能走出这个基地还得......”

    “你们两个.....”成默冷声说,“出去.......”

    希施可怜兮兮的说:“我错了,大人。我再也不说话了。”

    哈立德扯了扯海勒的衣袖,示意要她认错。

    海勒咬牙切齿了须臾,还是没有开口认错,但也没有甩手走出厨房。

    厨房里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成默在水池里清洗锅碗瓢盆和食材的声音。

    片刻之后,成默先淘米煮饭。接着开始切菜,将所有要用的菜切好放在盘子里码好。成默将簇新的炒锅烧热,将洗干净的尖椒放在锅里干煸,直到烫起虎皮,拿出来以后再次切片。随后上了油,煎肉,让肥肉把油吐出来,将肉片炒得边缘金黄,再炒了豆豉和蒜片,最后将切片的虎皮辣椒扔进锅里。

    顿时整个厨房都弥漫起了可口的香气。

    成默将热腾腾的“辣椒炒肉”盛在盘子里用盖子扣上。又动手炒了盘普通的辣子鸡丁、一盘小炒牛肉和一盘手撕卷心菜,便对海勒和哈立德说道:“帮我把菜端上去,等下要不要一起吃,随便你们。”

    哈立德笑了笑说:“当然一起吃。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吃过华夏菜呢!上次您弄的岩烧,我现在还记忆尤新.....”

    海勒却面色犹豫。

    哈立德赶紧拉着海勒走到灶边端菜。

    希施看着哈立德和海勒一人端了两个盘子走出厨房,轻轻摇了摇头,小声说:“大人,有意义吗?他们未必能理解您的深意......”

    成默端起散着饭香的不锈钢锅,淡淡的说:“我们华夏有句话叫做‘事在人为,休言万般皆是命’,还有一句话叫做‘人定胜天’.....”

    希施摇了摇头说:“只有诗人和圣徒才能坚信,在沥青路面上辛勤浇水会培植出百合花来。”

    成默走向了门口,在走出厨房门的刹那,他低声说:“我既不是诗人,也不是圣徒,所以我会先把沥青路给刨开......”

    ———————————————————

    成默端着不锈钢锅来到二楼时,海勒和哈立德已经在餐厅摆好了碟子和刀叉,他扫了眼餐桌,觉得自己应该做几双筷子才对,但想到哈立德他们肯定也用不惯,也就作罢。

    “温蒂......雅典娜小姐能下床了吗?”哈立德问。

    “可以了,但没必要。”成默说,他将不锈钢锅放在桌子上,揭开锅盖,等腾腾的热气散去之后,拿了勺子和一个大盘子,盛了一些白米饭,又舀了些菜在盘子边,最后扣了些辣椒炒肉和汤汁在晶莹剔透的白米饭上,拿起叉子和勺子,说了句“你们先吃”,便端起盘子向着卧室走去。

    推开门,雅典娜正靠着枕头,躺在床上聚精会神的看《蜡笔小新》。她脸色稍显困倦,两片薄唇依旧没有什么血色,看上去稍稍有些萎靡,但看到成默进来,就立刻抬手按了暂停,打起了精神,也不做其他的事,也不说话,就看着成默走近。

    “今天的菜特别丰盛,再也不是羊肉了,全是我们华夏菜,有‘辣椒炒肉’、‘辣子鸡丁’、‘小炒牛肉’和‘手撕卷心菜’.....”

    等成默走过来,雅典娜拿起了笔记本电脑放到床头柜上。

    成默把盘子搁在亲手为雅典娜做的小桌板中间,然后转身去拉窗帘。厚重的深紫色窗帘一拉开,卧室里顿时敞亮了起来。

    叙力亚初春的阳光也很明亮,在弥漫着微尘和香气的光照中,脸色惨白一头金发的雅典娜简直就像是吸血鬼那般优雅又脆弱,这叫成默觉得似乎她会被太阳给烧的焦枯。他抓着窗帘的手没有放下,犹豫了一下问:“要不我把窗帘拉上?”

    雅典娜稍微眯了下眼睛适应光线,随后摇头说:“不,不用。”

    成默“嗯”了一声,走回床边,将手中叉子和勺子递给雅典娜,阳光中她没有血色的薄唇恢复了一些光亮,“‘辣椒炒肉’是我们家乡的名菜,我婶婶做的特别好,我堂姐和堂弟能吃好几碗饭,我小时候不能吃辣,也不能吃太油,就只敢用汤汁拌着米饭吃点肉味,那时候我好羡慕.....”等雅典娜接过叉子和勺子,他说,“那个时候我好羡慕我堂弟,每次想吃什么就会跟婶婶说。我婶婶虽然经常骂他,但我堂弟只要说想吃什么,我婶婶就会为他做什么菜.....”

    雅典娜从白云般的被子中直起身子,那团洁白的棉花立刻就滑了下来,露出了她起伏的曲线,清透的白色t恤下,能看到厚厚的绷带,还有令成默面红耳赤的艺术品。

    猝不及防之下,成默脸红心跳,连忙转过头。

    “怎么了?”

    “没什么。”成默将绮丽的画面抛在脑后,暗暗舒了口气,才又说,“把被子稍微往上拉一拉......”

    雅典娜低头看了眼,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却也还是听了成默的,将被子拉了上来,她重新拿起搁在盘子边缘的刀叉,说道:“可我的兄弟姐妹,他们的母亲从来不给他们做东西吃,都是给钱或者买东西。”

    成默回头说:“我也没有做过有钱人的孩子,但我想大概是因为父母对孩子的希望不一样。对于普通家庭的父母来说,首先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健康长大,那么为他做吃的,就是最深最直接的爱意了。”

    雅典娜拿起了叉子,先用叉子插了一块泛着油光的五花肉,放进嘴里,小心翼翼的咀嚼了起来。

    见雅典娜表情起了细微的变化,瞳孔微微的扩张了一下,很快又插了一片焦香劲道的五花肉,成默笑着问:“好吃吗?”

    雅典娜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满头华丽的金发也跟着乱抖。

    成默抬手将她粘在唇边的头发捋到耳后,“和米饭一起吃更香......”

    雅典娜看了看沾染了些酱汁的色泽鲜亮的米饭,把手中叉子换成了勺子,她的左手还不能动,因此动作显得很是笨拙。

    成默便拿起叉子,帮她把肉片和裹着油汁的米饭拨到了勺子上。

    雅典娜举起勺子,稍稍低头将米饭和肉片送进嘴里,闭了下眼睛,她也没有说什么赞美的话,开始在成默的配合下,一连吃了好几口混了肉片或者辣椒的米饭。吃到只有两片肉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默默的将成默拨进勺子里的米饭和肉片送到了成默的嘴边。

    “外面还有很多。”成默说。

    雅典娜摇头,没有把手收回来。

    成默只能探过头,将米饭和肉片吃掉。

    等成默完成了吞咽的动作,雅典娜才认真说道:“我们是伙伴,我想和你一起吃。”

    成默忍不住调侃道:“不是已经从伙伴升级到了夫妻吗?”

    雅典娜不解的问:“是夫妻就不能是伙伴了吗?”

    成默眨了眨眼睛,说:“只能选一样。”

    雅典娜拿着勺子陷入了思考,眉头越皱越深。

    看到雅典娜一脸严肃的模样,成默抬手揉了下雅典娜蓬松的金发,笑道:“小笨蛋,伙伴不一定是夫妻,但夫妻一定是伙伴......”

    “那我的父母为什么不是?”雅典娜疑惑的问。

    “一般情况下是的。”成默耸了耸肩膀,“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多少有些不正常吧。”

    “你的父母是怎么样的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爸爸和你妈妈特别像。”成默说,“但我妈妈......我也不知道,我有她的照片,可她在我脑海里的印象却特别模糊,回忆起来,记忆最深刻的就是她带我去吃.....米粉.....”

    成默的语气很平静,不像以前根本不愿意提起这件事,就算提及,心中多多少少会有负面的情绪在作祟。

    如今他已经很坦然了。

    “米.....粉?”

    “一种我们华夏的小吃.....”成默想了下说,“有点像是通心粉。”

    “好吃吗?”

    “当然。”

    “我要吃。”

    成默挠了挠头,“这里肯定做不了。”

    雅典娜镶嵌在瓷器般肌肤上的一双属于少女的纯真眼眸熠熠生辉起来,“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华夏?”

    “等你伤好,我们拿回乌洛波洛斯就回去,我带你去我的家乡......去吃米粉,我知道有一家很好吃的米粉店,在离我家十五分钟车程的烈士公园那边,那里名气很大,白天不论什么时候去都要排队,店面不大,也没有什么装修,木头桌子像是没有擦干净一样亮着油光,但其实还算干净,价格也不贵,一碗牛肉米粉才2欧元,桌子边还放了好多辅料,自己可以随便添加,它家的肉丝粉,特别特别软烂,味道非常好.....还有一家非常好喝的奶茶店,我.....”他顿了下,不露痕迹的转折道,“还有小龙虾和湘西烤串,我虽然不怎么吃,但我朋友都特别喜欢吃,我们湘南的小吃在华夏都很出名,有些店超级有特色,比如有家叫做‘超级文和友’的,它们在cbd商场里建了一座复原华夏八十年代的建筑群,里面还修了个缆车,最夸张的一天叫了两万多个号......”

    成默说了好多好多吃的,说了好多好多值得去的景点,但是他没有说岳麓山。

    雅典娜静静的聆听,又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等成默说完,她才面无表情的轻声说:“我也想带你去我的家乡.....可我不知道它在哪里。”

    成默知道雅典娜是指的那座她出生的岛屿,他毫不迟疑的说道:“我会帮你找到它的。”

    雅典娜向来冷硬的面容柔软了起来,“我只记得岛上有很多很多鸟,夏天和冬天的不太一样。每天早上五点和晚上五点,都会一群又一群的鸟从我妈妈的实验室顶上飞过,我经常会抬头看它们,它们挥动翅膀的声音对我来说就像是时钟一样......”她说,“等鸟飞过,妈妈就会带我去吃饭去了.....”

    “我们一定能找到的.....”成默低头看了眼盘子,“快吃吧,要不然菜都冷了。”

    雅典娜点头,又凝视着成默说,“一起。”

    “嗯。”两个人安安静静你一口我一口,在床边吃完了饭。雅典娜说晚上还要吃“辣椒炒肉”,成默自然愉快的答应。随后又给她端来可乐和自己给她炸的薯片,雅典娜开始一边喝可乐吃薯片一边看《蜡笔小新》,过起了惬意的宅女生活。

    即便这已经是她看的第二遍了。

    ———————————————————————

    成默走出卧室,坐在餐桌边的希施一脸震惊的看着成默说的:“大人,世界上怎么能有这么好吃的东西?我的天......我终于知道拿破仑神将输在哪里了!”

    扫了眼桌子上干干净净的盘子,成默摇了摇头说,“没必要这么夸张。”

    “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夸张!”希施举起了右手,“我真的怀疑我上辈子是不是个华夏人.....”

    成默做了个适可而止的手势,看向了哈立德和海勒,哈立德吃了不少,不过海勒似乎还在生闷气,只是吃了一点。略作斟酌,成默还是对哈立德说道:“哈立德,你去把箱子里的那套书拿上来。”

    哈立德“哦”了一声,连忙跑下了楼。

    三个人在餐厅里等候,成默目不转睛的看着挂在墙上的世界地图,希施在玩指甲,海勒板着脸发呆。

    等哈立德将那五本红色的英文书拿上来,成默指了指那套在华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书说道:“我能帮助你们到什么程度,你们能做到什么程度,都取决于你们能将这套书学习到什么程度。”

    在玩指甲的希施,好奇的看向那套书,问“什么书?”

    成默沉声说:“一套记载了屠龙术的书。”

    ———————————————————————

    一个半月以后,荒凉古老的小镇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生机,成默兑现了当初答应海勒的诺言,通过奥纳西斯家族的渠道购买了大量的物资运送到了酷儿德人的基地。除了有武器、医疗用品、生活用品还有各种建筑材料,以及太阳能发电板。

    久经战乱的小镇很快就走出了战争阴霾,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作为大金主的丈夫,成默愈发的受人尊敬,走到那里都会有人向他鞠躬致谢。

    因为今天就可以完全切开“守护者”,希施一大早就穿得整整齐齐等在了广场上,很显然她精心打扮过,不仅化了妆,还罩了件皮衣,搭配修身的连身黑色短裙,比围巾还要长的红发从肩膀流泻下来,如此艳丽动人。整个广场上巡逻的士兵都在看着这个比电影明星还要勾魂的女人。

    没有人觉得这么美丽的女人是只凶兽。

    只有成默清楚。

    看到他从回廊的阴影中走了过来,希施微笑着挥了挥手,脸上浮现着女人特有的温柔的喜悦神情。

    成默走近之后,希施很是奇怪的问道:“贝雷特大人没有来吗?”

    “她还没起床,昨天看动画片,看到早上。”

    “还在看《蜡笔小新》?”

    “现在在看《樱桃小丸子》。”

    希施扶了下额头,“真不敢相信,这是我曾经最大的假想敌。”

    “现在呢?”成默扭头问。

    “现在也是.....”希施冲着成默眨了眨眼睛,“不过是另外一个维度的竞争......”

    成默站在木质楼梯边停住了脚,他打量了一下性感极了的红发女郎,淡淡的说道:“希施,都最后一天了,没必要演戏了,这样你演的也累,我看的也累。说实话我并不享受你的讨好,我更尊重你在战斗中所做的努力。”

    希施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不过很快她很快就把一闪而逝的面孔隐藏了起来,笑着说:“大人,我没听懂您在说什么。”

    “不用搞那么复杂,什么你先躲进守护者,在激活载体,等我把‘圣袍’给你了,你在给我有关沙克斯魔神、教廷、黑死病和星门有关‘磐石之战’的资料。然后你在把房车拖走......”

    希施变了脸色,警惕的说:“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明明昨天我们都说好了的!”

    “别紧张。”成默淡淡的说,“我在广场门口给你准备了一辆车,你先用载体开车带着你的本体离开阿修拉,随便你去哪里,我猜你肯定找了接应你的人.....”

    “我.....”

    成默冲希施摆了摆手,“无关紧要,我要是你,我也不放心。”他看向了广场出口,“从这里到大马士革开的快也就四、五个小时,等你给本体找到安全的位置,你再回来,那个时候不用等多久,我也就打开‘守护者’了。到时候,出了‘圣袍’还有技能,你可以随便挑两个......”

    希施沉默了,她凝视着成默一言不发。

    成默淡然的和希施对视,“怎么?这样你还不放心?”他笑了一下说,“不会是怕我提前打开‘守护者’,拿着‘圣母的悲悯’跑路吧?”

    希施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你要真想这么做,早就杀了我。”

    “那里还在犹豫什么?”

    希施低下了头,轻声说:“我不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的,都是你应该得的。”成默将车钥匙塞进希施手中,“我父亲曾经对我说过,命运就是天平,人最好得让收获和付出保持平衡,当你付出很多,却收获很少的时候,必须要及时反省,是走错了路,还是思想出了问题。如果你付出很少,却收获的很多,更应该谨慎,因为前面一定有陷阱和灾难等着你。”

    “您的父亲是一位智者。”

    成默点头,“我正因为相信他所说的话,才能活着走到今天。”

    希施又沉默了一下,低声说:“我的真名叫莱昂尼达·冯·施陶芬贝格。”

    “真荣幸,能和历史上鼎鼎大名的人的后代认识。”成默向希施伸出了手,“那就重新认识一下,莱昂尼达,我叫成默。”

    “还是叫我希施吧!我不太习惯别人叫我的真名。”

    希施没有微笑,她满脸严肃的抬手和成默握了握手。他的手很轻,很柔软,脸上的表情有种由衷的高兴,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高兴。但希施能明确的感受到他的诚恳。

    这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对一个男人产生好感。尽管这种感觉并不算强烈。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会吸引她,原来了解他纯粹是为了“瘟疫之主”,又或者说是他隐藏在心灵某个角落的黑暗,让她觉得有种特殊的魅力。

    希施松开了手,她指了指大门说:“那我们就等下见。”

    “等下见。”成默说。

    希施强迫自己将不切实际的念头丢进角落,转身向着广场的大门走了过去。太阳已经跃上了宣礼塔,城镇里的喧闹声给人一种安稳平和的感觉。朝远处看能看到有人正在城镇西面的山坡上安装黑漆漆的太阳能发电板,古老破落的小镇和科技感十足的太阳能电板总让人觉得格格不入。

    她忽然觉得自己对这个荒凉的小镇竟产生了一丝感情,她停住脚步,转头看向了站在楼梯边的成默,大声问:“可你做的这一切只会是昙花一现。”

    “我想要推动华夏修建一条华非铁路,从长安起始,穿过亚洲大陆、中东地区、又南北横贯非洲大陆,直到开普敦,串联起亚非十五个国家,中间可以经过这里......”

    希施想起了成默在餐厅地图上画下的一条红色的线路,以及密密麻麻备注在上面各个国家可以利用起来的连接线。她想起前沙克斯魔神曾经教育过她的话,“一个人优秀不优秀,最关键的地方就在于执行力。”

    毫无疑问,眼前这个男人执行力超强。她觉得也许他真能改变些什么。

    “快走吧!我在这里等你。记得把你查到的沙克斯魔神、教廷、黑死病还有星门有关磐石之战的资料带过来!”

    希施比了个“ok”的手势,她再次大声问:“你真要放我走?”

    成默向希施挥了挥手,上了楼梯,走进了房车,很快就消失在保险房内。

    希施看到这些天守着她名叫默罕默德·奥维斯也走进了寺庙,不再用瞄准镜时时刻刻瞄准她本体的头颅。她快步走出了寺庙的大门,掏出车钥匙,打开了车门,犹豫了一下,她还是上了副驾驶,躺倒座椅,接着激活了载体。

    dna螺旋在驾驶座亮了起来,她扭头看了眼昏睡过去的自己,低声说道:“劣质的口红颜色也没有多难看!真不知道花那些钱买大牌干什么!”

    希施一边抱怨一边开动汽车,沿着拥挤的街道向城镇的出口开去。

    十七分钟三十五秒,她安然无恙的出了小镇。

    守在门口酷儿德士兵只是看了眼车上的通行证。

    又过了二十五分钟二十六秒,她驶上了去往大马士革的公路,依旧没有遇到任何意外,她朝着后视镜望去,后面空荡荡的,没有一辆车,只有金色的戈壁和蓝色的天空。

    沿着公路开了七分一十九秒,正好路过那座安装太阳能电板的小山,一群人正在坡上辛苦劳作。

    希施踩了点刹车,她忍不住扭头扫了一眼,才发现这些人并不是酷儿德人,而是那天帮助过成默的叙力亚难民,她记得很清楚,其中有个叫法伊尔的叙力亚人成默对他还很是尊敬,还出了钱给他买车,让他组建了一个货运车队......

    此时那个名叫法伊尔,满脸都是胡子的男人也在山坡上装太阳能电板。

    希施觉得困惑,她继续往前开,看着前面空旷的公路自言自语的问:“为什么要这样?”

    再过了三十一分钟整,她来到了第一个检查站,背着枪的士兵挥手叫她停车,她这才想起自己不会叙力亚语,正按下窗户露出妩媚的微笑,准备施展拿手的好戏。

    就看见那个士兵只是看了看车牌,就让开了位置,挪开了路障叫她继续开。

    希施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很生气,等开过了检查站,她冲着后视镜竖了下中指,恶狠狠的说:“逗我玩吗?小心我把你们全杀了......”

    又开了五分钟五十五秒,希施看着车内后视镜,如梦初醒的大叫道:“难道我就这么走了?那个小狐狸怕是巴不得把我赶走.....”她愤愤不平的说,“有雅典娜那个怪物的帮助,他肯定能继承尼布甲尼撒的位置,到时候我就算有‘圣袍’又能怎么样?”

    不由自主地,她踩下了刹车,来了个紧急掉头,皮卡在无人的公路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摇晃着车身转了个向。她踩下油门,将车开的飞快,别走的时候快的多,就像归心似箭。

    她花了一分钟二十一秒再次过了检查站,在卫兵困惑又惊愕的眼神中,给了他一个飞吻。

    她花了十二分钟来到山坡边,摇下车窗,大声的喊道:“加油!伙计们!”那群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叙力亚人,看到她把车开得快要飞起来,还以为来了敌人,吓的到处乱窜。

    她吐了吐舌头,继续把车开得飞快。九分钟三十六秒,她开下了公路,再次回到了小镇,十四分钟零五秒,她将车重新停在了寺庙门口。她跳下车,快步向着停在广场中央的房车跑了过去,当快到房车时,她放慢了脚步。

    里面传来了说话声,听上去是成默正在教雅典娜学习中文。

    希施心想:“我也该把中文学习提上日程了。”她跳上了房车,向着保险室走了过去,同时还大声说道:“我进来啦!你们可别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被我看到了啊!”

    成默走出了保险室,狐疑的凝视着希施问:“这么快?至少还得等四、五个小时......”

    希施笑了下说:“我现在不急了。”

    成默也笑了下,“反正也只有几个小时了,确实没有必要急,你在外面等等吧!”

    “不....”希施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成默不解,“那是什么意思?”

    希施没有回答,她向前跨了一步,反问道:“你开始说命运就是天平......那如果.....如果想要改变命运呢?”

    “当然得付出代价,越是巨大的改变,付出的代价就越大。”

    希施再次跨步,又逼近了成默一点点,她沉声问:“您想要改变这个世界,得付出多大代价?”

    “我不知道。”成默低声说,“但我一定竭尽全力,到死为止。”

    “您需要帮手吗?”希施忽然再次跨步,话还未落音,她就直接消失在了原地,利用“瞬移”出现在了成默后背,空气中亮起了一道月牙般的银光,一柄细长的德制的军官佩刀以势不可挡之势劈向了站在成默身后的雅典娜。

    但雅典娜纹丝不动,只是面无表情的注视着悬在鼻尖得利刃。空气凝滞了一瞬,雅典娜金色的长发被吹得鼓荡了起来,接着房车瞬间整个炸裂,只剩下三人脚下站着地方和合金保险房完好无损。

    接着高处的宣礼塔中间出现了一道缝隙,整齐的裂成了两半。

    希施双手持刀冷声说,“不暖床,但能杀人的那种?”

    (本卷完)

序章 磐石之战

    光在闪烁,成默的影子在灰色墙壁上忽明忽灭,像是在风中摇曳的烛火。“保护者”发出的尖利警报声,就像是生日贺卡那关不掉的祝福,一直在狭小的房间内萦绕。

    感觉到最后一根菊花状的合金锁扣只剩下一小半,成默心无旁骛,绷紧了全身肌肉和神经,集中全部精神全力提速,于是“七罪宗”明灭的速度开始加快,狭小的保险屋如同快速驶出涵洞的列车。

    “咔哒”一声,最后一根菊花状的合金锁扣终于被切断,“守护者”也像是放弃了挣扎,如溺水了一般,呜咽了几声,声音愈来愈小,逐渐消失。

    成默站了起来,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看向了希施问:“不会暴力破解,里面会有炸弹爆炸吧?”

    希施犹豫了一下说:“应该没有这么阴险无聊的设置吧?”

    成默示意希施推开合金盖板,自己则退到了雅典娜的身边,“以防万一。”

    希施微笑了一下,说:“谨慎是件好事。”

    她双手闪耀起蓝色的电磁光,成默还没有来得及出声阻止,电磁光就击中了合金盖板,沉重的盖板弹了起来,像是陀螺般在空中旋转了几圈,重重的落在一旁属于莉玛的“守护者”上。在难听的摩擦声中,还有零件掉落在地面的声音中,房车左右摇晃了好几下才渐渐稳住。

    “你这也太暴力了吧?难道对我有什么......”成默还没有将话说完,就闻到了一股恶臭,他不得不屏住呼吸,可即便如此,也有一股浓烈的味道朝他的鼻孔里钻,就像同时打开一百个鲱鱼罐头。不过成默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对此他早有预计,实际上这味道远没有他想象中那样不能忍受。

    而希施作为载体大概是关闭了嗅觉系统,完全没有任何反应。此时她正低头盯着“守护者”里面的沙克斯魔神出神,眼神复杂像是在缅怀什么。这有些出乎成默的意料,“圣袍”就在眼前,可她脸上并没有太多愉悦,反而有种难言的伤感。

    成默捂住口鼻走到了中间的“守护者”边,看向了已经死去多时的沙克斯魔神,大概是处在近乎真空的环境中,沙克斯魔神的尸体并没有彻底的腐烂? 而是变成了一具干尸。裹在黑色丝绒睡袍下的骨骼和肌肉纹路相当清晰? 看上去像是烟熏过的腊野味。他的左右手交叉放在胸前,双手紧紧的握着一张金色的鱼脸面具? 左手手腕上套着一枚款式很老的“沛纳海”腕表。看上去就像是寿终正寝被摆在棺材里的干尸。

    不过他的表情却很诡异,眼睛和嘴巴都睁的很大? 像是受到了惊吓,可他的嘴角却向上扬着,又像是在微笑......

    “难道真是吓死的?”成默拿起一旁的塑胶手套戴好,抓起沙克斯如柴火般的左手,解开棕色的皮质表带,脱下那枚老款的沛纳海,他翻转手表看了眼,后面刻着圣母头像? 以及一圈英文“the passion in”(圣母的悲悯)。

    就算知道“圣母的悲悯”里面全是好东西,成默也算不上有多兴奋,“天使系”的技能他和雅典娜都用不上,“永恒之枪”也是很强的圣器,但他和雅典娜也都没有换武器的打算。最有用的就是“圣袍”,可惜“圣袍”答应了要给希施。

    希施似乎也没有成默想象中那么激动,她只是瞄了眼“圣母的悲悯”便很是遗憾的说道:“都怪你不知道尊老爱幼,毕竟一百二十六岁的人了? 那能承受这样的刺激,他平时连用载体‘啪啪啪’都不敢,就怕太过兴奋导致本体暴毙.....你还这样吓他......”

    “我全心全力奋战了一个半月不说,之前还差点没命,这全都是在为你在工作,到头来还要被你责怪不够尊老爱幼?”成默摇了摇头,没好气的说,“看来我还真是打工人的命.....”

    “打工人(corporate slave)?”希施看向了成默手中的“沛纳海”,翻了白眼说,“小气鬼,用件丑的要命的‘圣袍’就换来一个美丽、性感、温柔、体贴、还能干的秘书,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别,别,你的美丽、性感、温柔、体贴我一个都用不上,也无福消受。至于能干不能干......我还不清楚。”成默沉吟了一声,“如果你不要求我每个月还要给你开工资,那勉强还能接受。”

    “我的天。”希施看向了站在门口的雅典娜,“夫人,您看看您的男人是不是就是活脱脱吸血鬼资本家?说好了‘圣袍’是奖励,如今却要用‘圣袍’抵扣工资!我希施不过是个可怜兮兮的打工人,一定要这样残忍的吸一个美女的血吗?能不能稍微温和点,起码让我还有点发家致富买房买车再养只小奶狗的梦想.....”

    “既然他要吸你的血,你不要反抗就是。”雅典娜淡淡的说。

    希施挥了下双手,扶了下额头,假装绝望的说道:“看来我真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你们这对吸血**妻,看样子是要将我整个人都吃干抹净才肯放手了。”

    成默不再理会希施虚假的抱怨,摇着头用湿纸巾将“圣母的悲悯”擦干净,然后放进上衣口袋里,其中具体有些什么东西,必须得有人继承了这块乌洛波洛斯才能看到。不能不说这个设定很麻烦,很不人性化,可设定就是如此,成默也没有办法。

    顶着浓浓的味道,成默探身从沙克斯魔神手里,费力的扯出那张金色鱼脸面具,冲着希施摇晃了两下,问:“这张面具有什么用?”

    “没什么太大用处,算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为了不暴露自己真实的长相,每个魔神都有自己的专属面具,以便于区分。比如说夫人如果要以阿斯莫德君主的身份出现的话,就应该戴她的那张‘美人脸’面具。而她要以贝雷特魔神的身份出现的话,就应该戴属于贝雷特魔神的马脸面具.....”成默下意识的看向了雅典娜。雅典娜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这些面具大都属于文物级别的玩意,有点价值,但对于一个黑死病魔神来说,真正能够代表他的身份的.....”希施指向了沙克斯魔神的胸前,在他的黑色丝绒睡袍的胸口处,别着一枚雕刻着奇怪符文的银质徽章,“其实是徽章,拿到了它,就等于你顺利的继承了沙克斯魔神的位置,可以通过沙克斯魔神的黑死病手机享受各种福利,以及下达命令!”

    “不需要任何程序?”成默看着那枚比拇指盖略大一点的银色徽章问。

    “只要验证徽章,并在系统内发布公告。只要在公告发布之后的四十八小时之内沙克斯魔神本人没有提出申诉,你就合法继承了沙克斯魔神之位。那沙利文公司呢?”

    “这个稍微复杂一点,但你只要交给我——你最漂亮能干的秘书来帮您处理就好了。”

    “秘书?我好像还没有答应你要聘请你。”

    “别用这套职场pua来压价啊!你要是敢不付工资,小心我.....”希施狡黠的一笑说,“找老板娘告状!”

    “你这样动不动就要打小报告的秘书谁敢要啊?”

    “老板娘要啊!”希施略带讨好的看向了站在门口的雅典娜,“阿斯莫德大人您说是吗?请您相信我,我一定帮您把老板这个狡猾的......看的死死的.....绝不让他有机会招蜂引蝶.....”

    雅典娜面无表情的说道:“他做什么你都管不着,我也不需要你帮我盯着他。你要老老实实的帮助他,我可以容忍你聒噪,你要是敢背叛他,我一定砍下你的脑袋.....”

    雅典娜杀气凛然的话语让气温陡降,希施却恍若没有听见,微笑着说:“老板,您也太有福气了......找了阿斯莫德大人这样一个美丽大方还通情达理还的妻子.....”

    “行了,怕了你了。”成默摇了摇头说,“你就说怎么掌握沙利文公司吧?”

    “要是我帮你掌握了沙利文,算不算应聘成功?”

    成默思考了须臾,在他心里对希施的信任度并不算特别高,属于可以有限合作的对象。其实成默内心并不想将希施这样的炸弹放在身边,实在是太危险了,可希施现在对他的用处来说实在是太大了。他再三思量还是沉声说道:“算。”停顿了一下,他又严肃的说,“但难听的话先说在前面,报酬我肯定会让你满意,你要是不愿意干了也随时可以走,我绝不拦你,还会给你遣散费。但我不希望你出卖我,万不得已的情况下除外......”

    “很诚恳的条件了。”希施笑了笑,“我保证就算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一定要出卖你,也会先告诉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希施举起手,见成默戴着手套,便改为抬起了手肘。

    前两年疫情期间,这样的礼节也流行过一段时间。只是和一个女人这样做,很有些奇怪,可成默也没有办法回绝,只能勉为其难的抬起了手肘,手套凑到了鼻子前面,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臭味。赶紧和希施碰了下手肘,成默立刻放下了右手。

    希施得逞似的轻笑,随后说:“沙克斯魔神没有后代,而沙利文公司的股份掌握在科斯塔家族基金会手中,你想要合法的控制科斯塔基金会,只要伪造一页遗书,然后让我去‘说服’沙克斯魔神的御用律师和基金理事会的负责人就一切ok ......”

    “原来想要成为魔神如此快捷方便,”成默耸了耸肩膀说,“难怪沙克斯魔神要弄个守护者......”

    “其实和他是不是魔神关系能多大?”希施注视着成默手中的鱼脸面具轻声说:“乌洛波洛斯才是真正的诅咒。”

    成默转身将鱼脸面具放在一旁,弯腰伸手将那枚徽章取了下来,又找出了沙克斯魔神的黑死病手机,低声问:“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也就你手上的黑死病手机还有点用,但也算不上特别重要。”希施扫了眼沙克斯魔神的尸体,低声问,“你打算怎么处理他的尸体?”

    “当然是烧了。”

    “我想给他立一个墓。”希施说,她的语气中融化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情感,“我在他身上学习到了非常多的东西,而且他也不是一个那么坏的人。”

    “随便你。”成默不置可否的说,他脱下手套扔在地板上,迫不及待的向着门外走去,“等我找个合适的人来继承‘圣母的悲悯’,我们就能分赃了。”

    等雅典娜身姿娉婷的先跳下房车,成默看着雅典娜那婀娜的背影也跟着跳了下去。

    广场上有好几个酷儿德女兵正在清扫被希施摧毁的房车碎片,远处有酷儿德士兵打靶响起的枪声,下午三点的阳光很明亮,透过宣礼塔裂开的缝隙在地面投下了一道细长的光。也不知道是宣礼塔修筑的实在是太坚固,还是希施的刀气太快太利,那座宣礼塔竟没有倒掉,成为了一座比萨斜塔般的奇景。

    成默很是惊讶,先是虚着眼睛眺望了一下宣礼塔,接着又看了眼希施,问道:“现在可以说看看你怎么进入沙利文的了吧?”

    “这个真要追究起来得从头说起。您想知道有关磐石之战的事情也就是我进入沙利文的根由......”希施拿起了手中的金色面具,那张属于沙克斯魔神的鱼脸面具在阳光下流动着璀璨的光芒,希施静静的凝视着那张面具,像是在欣赏着在空气中绽放的七彩光晕,又像是在与自己在面具上氤氲的倒影对视,“实际上这张面具原本属于我的曾祖父利恩多夫·冯·施陶芬伯格伯爵......”

    “听上去是个精彩又漫长的故事。”成默说。

    “我告诉过你超值。”希施扬起了头,“可惜沙克斯魔神死了......要不然我就能解开一个天大的谜团。”

    “什么谜团?”成默微微眯起了眼睛。

    “我先从头说起。”希施卖了个关子,“我们去二楼的餐厅,希望老板能亲自帮我这个打工人泡一杯咖啡,然后我再慢慢的把这个冗长的秘密告诉您。”

    成默点了点头,转身和雅典娜一起向着寺庙的方向走去。

    片刻之后,三人穿过了守卫森严的走廊,上了满是弹痕的大理石楼梯,到了二楼餐厅,雅典娜对历史故事没有太大兴趣,回了自己的房间继续躺在床上看她的《樱桃小丸子》。成默将门关好,吩咐了警卫不要让任何人打扰,便动手开始给坐在沙发上的希施泡咖啡。

    餐厅的玻璃窗破了好几扇,至今还没有修补,只是贴了些硬纸壳,下午的阳光很充足,阳光从还未曾坏掉的玻璃窗里射了进来,洒在大理石餐桌和老旧的高背椅上,斑驳的很有意蕴。

    成默推开了窗户,外面参差的房屋和那座低矮的山丘便出现在视野之中,冷风吹进来,给人一种冷清极了的气氛。他将廉价的雀巢速溶咖啡倒进杯子里,提着陶瓷水壶将热水倒了进去,袅袅的热气便在浮动着微尘的阳光中慢慢升腾,咖啡的香气也开始弥漫......

    希施拿起银汤匙搅拌了一下,稍稍呡了一口,长叹了一声说:“老板泡的咖啡就是香.....就是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有幸喝到了。”

    成默将陶瓷水壶放在茶几上,坐在了希施身侧的沙发上,“只要你喜欢喝速溶咖啡,我天天给你泡。”

    “那我.....还是得好好考虑一下......”希施拨动了一下那海藻般稠密的红发,轻笑着说。

    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仿佛都在给人暗示,就像在说她对你很有意思,只要你主动,就能手到擒来。成默早已经习惯了希施的撩拨,面无表情的说:“现在可以说你的故事了吧?”

    “在第二次大战最黑暗的时期,全世界都笼罩在战争的阴影之中,谁都不知道人类的未来会朝着多么深的深渊坠落。当时的有识之士都忧心忡忡,很多人都不约而同的认为只要杀死了西特仂,终结了他对神圣德意志的统治,情况就会好转。这其中也包括身在圣彼得教堂的“庇护十二世”,也包括一直躲藏在医院中的黑死病首领——‘尼布甲尼撒’。这是隐藏在历史中整个二十世纪最波澜壮阔的篇章,是造物主的仆人与造物主的敌人、a国、前苏,以及全人类的敌人钠淬德意志之间的秘密对抗。小说和电影肯定没有这么精彩,因为它是......事实。”

    希施低头看向了放在茶几上的鱼脸面具,她抬手抚摸了一下面具满是细微划痕的脸颊,视线穿过了那两个黑洞洞的眼眶,像是进入了漫长的时光隧道。她的声音轻了起来,像是来自电波中遥远的倾诉.....

    “故事应该从头说起,1907年,我的曾祖父利恩多夫·冯·施陶芬伯格和曾伯祖父克劳斯·冯·施陶芬贝格出生在斯图加特附近的小城耶廷根,我们施陶芬贝格家族世居于此,属于德意志南部一支正统的贵族,我的父辈祖辈曾经以教堂管理者、政府职员和高级军官的身份在德意志的历史上书下自己的印记,而我曾祖父的母亲也出身于普鲁士最著名的军队改革家格耐森瑙元帅家族。他的父母都属于斯图加特的符腾堡宫廷的成员,母亲出身伯爵并且是符腾堡王室的宫女,父亲则是符腾堡国王的将军。在我曾祖父和曾伯祖父出生之时,特意请来了当时的斯图加特的主教后来的红衣主教路德维希·卡斯主教来施洗......当时谁也没有想到,这会成为我们施陶芬贝格家族灾难的开端。”希施看向了成默,“我想施陶芬贝格家族或者说有关我曾伯祖父克劳斯·冯·施陶芬贝格的事迹您应该清楚吧?”

    “当然,电影和书都有看过。”成默说,“其实这场灾难并不是施陶芬贝格家族灾难的开端,应该说战争中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

    “您说的对,但贵族活下去的机会比普通人大一点。”

    “也许吧!这个不是重点,你继续说......”

    希施点了点头,“关于我曾伯祖父的人生轨迹,历史书上介绍的很多了,他和我的曾祖父一直在斯图加特的精英学校读书,一战爆发时,他才七岁,我的曾祖父九岁,1918年德意志一战失败,帝制取消,一直受到精英教育的三兄弟都很难过,三个人都许下了宏远,要帮助德意志重返荣耀。但三兄弟却各自走上不同的路,大哥在斯图加特当政务官,二哥也就是我曾祖父在柏林医学院学习,而我曾伯祖父进入了德累斯顿步兵学院。”

    “1926年我的曾伯祖父加入了具有悠久传统的第17骑士兵团(班贝格)。1929年他以最优的成绩从军校毕业返回位于班贝格的兵团,并很快被擢升为少尉。而我祖父也同样光彩熠熠,在柏林医学院学习时,考进了最难进的夏瑞蒂米特校区,柏林医学院的前身是普鲁士的军医大,在二战时分裂为几个校区,其中最古老,最强大的校区就是夏瑞蒂米特校区,现在被称为夏瑞蒂医学院,德意志半数医学诺贝尔奖都来自这个医学院。而在二战期间,夏瑞蒂米特校区的院长就是大名鼎鼎的埃米尔·冯·贝林,而我的曾祖父因为成绩优异,得以被选做他的学生....”

    “众所周知,绝大多数医生都是无神论者,即便在十八世纪那样的年代,医学研究者都会冒着绞刑的风险解剖尸体,黑死病这个反对造物主的组织自然而然就是以科学家和医生为主体,不过因为专业的关系,科学家们更爱加入令一个组织那就是共济会。在十九世纪的时候,共济会和黑死病的成员有大量的交叠,不过共济会和黑死病的关系也算不上亲密无间,他们不只是在学术上时长有争论,在政治立场上也有很大的分歧。共济会的成员基本来自皇室与贵族,他们掌握有资本和权力信奉精英主义,是明面上存在的组织。而黑死病的成员大都是平民和小贵族,他们普遍对底层民众充满同情追求公平,是隐藏在地下的组织。那个时候黑死病并不是现在一些解密纪录片中记录的那样,残忍,反人类,喜欢用人体做实验。确实黑死病出过‘奥托·拉斯’这样的实验狂魔,但他们绝大多数都是善良的医生,‘无国界医生’这个非盈利组织就是由尼布甲尼撒本人发起的,在那个时候黑死病控制下的帮会,更多的是行会,并不像现在这样以犯罪为主业,当时的帮会主要是互助会,主要是为了反抗正府的苛捐杂税,为了让普通人能生活下去。和现在只认钱的帮会完全不一样。你要问一下黑死病的老人,都会说以前的帮派虽然偶尔会干不体面的活,但大家都是绅士,不仅会以和平的方式解决邻里或者行业之间的纠纷,甚至在灾难来临之时,组织生产和救援,大家都是来自穷人,也会为了其他穷人着想。但现在时代不一样了,物质的极大丰富,让**也在无限膨胀,现在的帮会成员,一言不合就拔枪,他们吸毒、飙车、为了钱什么坏事都做,他们单纯的全都是流氓......”希施笑了一下,“我可不是在为黑死病洗地,这些东西,一查就清楚。”

    “这个我知道一点。”成默说,“就像‘黑手党’不也是黑死病的外围组织吗?最早还叫‘mafia’的黑手党,就是保护贫人、维护正义与公平的秘密帮会。他们日复一日的在西西里行侠仗义,逐渐比意大利政府变得更加权威,在西西里人眼中,黑手党曾是远比意大利政府更值得信赖的统治者。二战期间,他们还协助了a**队在西西里岛的登陆,而正是这个帮忙,让其后的a国与意大利黑手党之间建立了一种不成文的协定与默许。这其中便包括跨**火与走私、毒品交易。当然,也包括a国对新一代教父移民a国的通融......”“a国的通融可没有这么廉价,他们在尼布甲尼撒的命令下还为a国或者说同盟国做了不少事情。至上四柱中的拜蒙和亚斯塔禄家族,不仅是登陆,实际上星门能赶上磐石之战,能从西特仂手中拿走圣约柜,他们的功劳不小。要不然他们怎么可能一个控制着西海岸的地下世界,一个控制着东海岸的地下世界.....”希施叹息了一声,“就是这么回事,勇士终究会变成恶龙。就算黑死病有尼布甲尼撒这样伟大的领袖,也还是避免走向堕落.....”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都注视着茶几上的“鱼脸面具”发了会呆,寂静中成默先开口:“先说你曾祖父和曾伯祖父的事情。”

    希施回过神来,低声说:“1933年,西特仂上台之后,冲锋队为我曾伯祖父的职业生涯提供了发挥才干的空间。当时我曾伯祖父还很年轻,很容易就被西特仂洗了脑,成为冲锋队的骨干人员,1936年他被调往柏林,在接受了进一步的考核和培训之后,不到三年他就从第6装甲旅调至总参谋部,可以说他的仕途一路顺风顺水。而那个时候我的曾祖父也跟着老师埃米尔·冯·贝林学习,最初他的老师因为他的贵族身份并没有邀请他加入黑死病,直到埃米尔·冯·贝林用极端实验考验了我曾祖父两次,他都毫不犹豫的提出了反对意见,他的老师才吸纳他进入学校小组,这个小组当时主要学习的是红色思想。1935年,西特仂正府颁布《纽伦堡法》时,共济会和黑死病就开始帮助犹太人逃离德意志,但在当时,他们的力量远不如教会和正府强大,能做的十分有限。尽管也有不少人极力呼吁,但绝大多数人并不认为西特仂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只有尼布甲尼撒大人未雨绸缪,开始让所有成员利用医生的便利,在暗中发展反西特仂的势力,希望在帝**队内部建立‘反对派’.......因为我曾祖父的缘故,我的曾伯祖父自然也是被发展的对象......”

    “尼布甲尼撒那个时候就活着吗?那他的年纪不是和沙克斯魔神差不多大?”

    “从沙克斯魔神的口气判断,尼布甲尼撒大人的年纪应该比他还要大。”

    成默倒抽一口凉气,“那还真是上古怪物.....”

    希施严肃的说:“对尼布甲尼撒大人可得尊重点!”

    “好吧!”成默说,“你继续说......”

    “但一开始我的曾伯祖父并不认为我曾祖父的想法正确,他甚至一度认为我曾伯祖父是中了苏联的毒害,一度和我曾祖父断绝了往来。直到1938年11月9日的‘水晶之夜’爆发,西特仂青年团、盖世太保和党卫军的残暴行径引起了曾伯祖父的震惊。他才开始有所反思,1939年二战爆发,随着战争的推进,西特仂的狂妄和德意志军队的不可一世,让我曾伯祖父极其反感,尽管在随后的两年内,西特仂的军队横扫欧罗巴,那个时候所有德意志人都认为神圣德意志将统一全世界,但我曾伯祖父作为一个能力极强的军人,又在一线战斗,已经预见到了失败,他愈发认为西特仂并没有领袖才能,尤其是在攻打苏联失利之后。而在战争期间,我曾祖父奉命在第十七集团军当军医官,他那时还距离黑死病、教廷以及西特仂之间暗中的博弈很远,只是一边给受伤的士兵治病,一边寻找能够发展成‘反对派’的将领。他在日记有记载,在这其间教会和黑死病都策划了好几次对西特仂的暗杀,可惜的是西特仂特别的谨慎,运气也不错,两次飞机爆炸和几次演讲时的枪击,不是被替身挡了就是只受了轻伤。”

    “为什么尼布甲尼撒不出手?传说中他不是很厉害吗?”

    “我们都知道天选者系统是跟随着人类科技水平的进步一步一步升级的,但我们大概很难想象在二战时期,绝大多数人的载体的战斗力连坦克都不如,几发炮弹几十梭子弹就能解决。因为当时‘遗迹之地’各个国家都不对外开放,甚至只供有限的人升级,因此很多人的载体等级都没有超过十级,并且在那个时候载体的使用时间只有三个小时,每天只能激活一次,基本只能当超级替身来用。加上在战争中死人实在是死的太快了,那个时候天选者都极为稀少,不像现在满地都是。当然,也不是没有强大的天选者,比如尼布甲尼撒,比如大卫·洛克菲勒、爱德华·罗斯柴尔德和教廷的庇护十二世以及梅尔基奥雷,他们这些人依靠进入‘遗迹之地’的便利以及继承的经验值晋升成了天选者,他们的实力确实比较强,但与现在的载体相比,仍旧是天差地远,如今的神将就像是核武器,完全有能力左右战争的走势,但那个时候的强者充其量也就是一架先进的战机,就算你再厉害,你一天也不过三个小时吧?你也得落地吧?根本没办法左右战争的走向......”

    “原来如此。”成默恍然大悟,太极龙关于“天选者系统”的历史根本不提,只是讲些影网的天选者论坛都能查到的事情,根本没说过二战时期的天选者系统以及当时的天选者的状况。

    “很多资料,不会让普通的天选者接触到。我如果不是有曾祖父的日记,也不会知道这么清楚。”希施顿了一下,“我在沙利文工作了这么久,也有刻意去查‘天选者系统’方面的资料,能查到的就是官方答案,这是造物主通过摩西赐给人类礼物......”

    “听上去挺靠谱的。”成默说,“如果没有出现半机械人这个选项的话。”“其实有个人知道答案。”希施叹息了一声,“可惜他已经死了.....”

    “沙克斯魔神?”成默也很是遗憾叹了口气。

    “我继续说有关我曾祖父的故事。他在第十七集团军,也算有所建树,发展了好几个对战争心存不满的军官,可没有人敢产生杀死西特仂的想法,大多数人只是对战争表达出了反感,对屠杀政策表达出了不满,但这些声音被德意志的节节胜利所遮蔽。无论是刺杀西特仂还是颠覆西特仂的统治都遇到了瓶颈。不断的目睹敌人、自己人以及平民的伤亡,这叫我曾祖父感觉到绝望,甚至颓废。直到西特仂将枪口掉向之前曾经签订‘俄德互不侵犯条约’的苏联,苏联战场的寒冬和残酷的战争事实才让事情迎来了第一个转机......”希施说,“毫无疑问,红色苏联才是二战的转折点,如果不是顽强的俄罗斯人,a国小屁孩和英格兰基佬根本打不过我们德意志,实际上他们这些国家加起来,都差点没有打过,如今可笑的a国人却把功劳二战胜利的功劳据为己有,实在是可笑之极.....”

    “你忘记了说法兰西。”

    “哦!是的,他们唯一会的事情,就是如何体面的竖起白旗......”希施冲着成默暧昧的笑了笑说,“包括女人这方面也是,法兰西人一点也不浪漫,他们只是比较能够忍受绿帽子而已.....大概是习惯了投降?”

    成默哭笑不得,摇了摇头说:“你说了半天都还没有说到重点。”

    “重要情节马上就来了。”希施压低了声音,“1943年初,我曾伯祖父远赴北非突尼斯战场跟随隆美尔将军作战。就在这一年4月,几架a国战斗机从突尼斯的一条海岸公路上空呼啸掠过,将雨点般的机枪子弹倾泻在德国的一列车队上。我的曾伯祖父在这次袭击中受了重伤,因为我们家族在德意志也算是有点名气,加上隆美尔将军相当看重的曾伯祖父,于是立刻将他送往了慕尼黑,但慕尼黑的医疗水平也无法拯救他,这个时候我的曾祖父闻讯赶来,可曾伯祖父的伤实在是太重了,眼见就要没有救了,我的曾祖父又求助了他的老师埃米尔·冯·贝林,当天夜里,他的老师埃米尔·冯·贝林就和一个戴着鸟嘴大夫面具的医生乘坐飞机从柏林赶到了慕尼黑,我曾祖父说那天夜里他看到了神一般的手术,那个戴鸟嘴面具的医生,奇迹般的救活了他的弟弟,尽管他的弟弟不得不失去左手两个手指和整只右手,左眼也受到了重伤,右眼破裂完全失明,双腿也严重损伤,但他至少保住了性命。”

    “戴着鸟嘴面具的是尼布甲尼撒?”成默问。

    “我曾祖父认为他是,可惜没有能看见他的脸,做完手术又给我曾祖父交代了一些事情,就急匆匆的乘坐飞机回柏林了。”

    成默不甘心的问:“任何特征都没看到?”

    “没有,就连他的皮肤都没能看到,他全程戴着手术手套。这一点我曾祖父又记录,因为作为手术他很激动,冲上去想要和他握手表示感谢,但对方只是冲他挥了挥手,说大家都是为了人类解放共同奋斗的同志,不需要讲那么多礼节。我的曾祖父很遗憾,但鸟嘴大夫说他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希施说,“那天是1943年4月22日,距离第二次世界大战胜利还有863天,每一天都有无数无辜的人在死去。为此我的曾祖父感到无比的痛心,于是在我曾伯祖父醒来之后,开始游说曾伯祖父加入‘反对派’,希望能通过他联络上隆美尔将军,最初我的曾伯祖父因为身体完全残疾心灰意冷,但鸟嘴医生再次到来给他送来了乌洛波洛斯,这让他燃起了希望,加上对战争的厌恶以及对西特仂指挥的不满让曾伯祖父决心刺杀西特仂这头野兽。于是他在我曾祖父的帮助下开始复健,鸟嘴医生给他专门制作了灵活度极高的义肢和假手,虽然还是不像健康时那么灵活,但他完全能够设置炸弹了。因为他顽强复健,并要求重返军队,让西特仂认为曾伯祖父很有个人魅力和拼搏的精神,因此开始大肆的宣传他的事迹,并任命他为德意志本土兵团的参谋长,这是一个非常容易接近西特仂的位置,并且这个位置能极大的掩护黑死病在德意志本土上的秘密活动,所以这个任命让我的曾伯祖父一下变得极为重要,而我曾祖父也水涨船高,被吸纳进了黑死病......”

    见希施停了下来,成默强压下心中的好奇,不紧不慢的问:“接下来呢?”希施拿起银汤匙敲了敲咖啡杯,成默连忙又拿了一袋雀巢速溶咖啡,开始给希施冲泡。他用能量加热了一下陶瓷壶里的热水,然后将热气腾腾的水冲入杯中,接着从希施手中拿过银汤匙快速的搅动。

    在旋转的棕色香气里,希施说道:“在当时的沙克斯魔神,也就是我曾祖父的老师埃米尔·冯·贝林引见下,我的曾伯祖父和本土军团的副司令弗里德里希·奥尔布里希特将军结成了联盟,他们成立一个叫做‘黑色乐队’的内部组织,开始策划除掉西特仂,接管德意志政权的秘密活动。因为本土军团本身就有平复叛乱的职责,这给了他们很多特权,这让‘黑色乐队’的工作取得了极大的进展。恰好在此时西特仂让党卫军和本土兵团联合制定一个遭遇叛乱时迅速平叛的计划,这对于‘黑色乐队’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他们制定了一个叫做‘瓦尔基里行动’计划,决定伺机杀死西特仂,并利用本土军团的力量逮捕所有的**头目以及他们的追随者。但他们的计划有两大障碍。由于希特勒总有贴身的警卫保护,想干掉他相当困难。还有,本土兵团的弗洛姆将军拒绝加盟。”

    成默将咖啡杯推到了希施的面前,不言不语的看着她。“弗洛姆将军是个虔诚的基督徒,埃米尔·冯·贝林告诉我的曾祖父,教廷也在为杀死西特仂不遗余力,可他们作为教廷的世敌,不太方便与教廷联系,让我曾伯祖父可以通过他的教父,庇护十二世的亲密战友路德维希·卡斯主教要到一封书信,授意弗洛姆将军配合他们行动,弗洛姆将军肯定不会拒绝。1944年的春天,战局对德意志越来越不利,‘黑色乐队’的成员每个人都倍感压力,不管是决定加入的人,还是正犹豫不决的人,我曾伯祖父知道不能在拖延下去,他决心冒险前往梵蒂冈找到自己的教父路德维希·卡斯主教,于是他利用前往法兰西的机会,偷偷跑到了梵蒂冈,找到了路德维希·卡斯主教,在焦急中等待了三个小时,就当他快要绝望的时候,路德维希·卡斯主教带来了庇护十二世的亲笔书信,请求弗洛姆将军帮助曾伯祖父推翻西特仂的统治,拿到了庇护十二世的书信,我的曾祖父欣喜若狂,他知道这封信意味着什么,在无数信仰造物主的士兵和军官眼中,这无疑于神谕!曾祖父连夜赶回了柏林,并开始策划刺杀西特仂的‘秘密德意志’行动......”

    “‘秘密德意志’?斯特凡·乔治的一首诗的名字?”成默说,“‘战争是去除他周围腐朽文明的净化剂,因为成千上万的俗人肯定将在这场圣战中死去’......难怪德意志会走上****道路.....你的曾伯祖父并不是对战争不满,只是对西特仂不满而已......”

    “毫无疑问他是个坚定的民族主义者,这不妨碍他是个反***的英雄。”

    “其实这一切都无关紧要,你继续说后面发生了什么,虽然我已经知道他的刺杀失败了,但我猜一定会有难以置信的转折。”

    “你这个小狐狸的脑袋瓜还真是聪明。”希施打了个响指,“在搞定了本土军团上上下下的军官和士兵之后,我的曾伯祖父就随身带着一个炸弹,前面两次机会都被浪费掉了,因为他贪心的想把三魔头(西特仂、希姆莱、戈林)同时杀死,到了7月20日那天,西特仂召开了紧急会议,于是我曾伯祖父带着自己的副官哈夫登中尉飞往‘狼穴’。他在公文包里放了3样东西:两枚炸弹、一个定时引爆装置和一件衬衫。11点的时候,他准时到达‘狼穴’。就是这次载入史册的爆炸,将我们施陶芬贝格家族推入了深渊。传闻中我的伯祖父带去两枚炸弹,但因为手的残疾只组装出了一枚,实际上他利用载体将两枚都组装好了,并同时设置为了12分钟,12时37分他在距离西特仂不到两米的位置放下了炸弹,并确定了开会的不是西特仂的载体而是本体,他一直都有计算时间。这时距离爆炸只有五分钟了,他借口费吉贝尔打来了电话,走出了会议室,中午12点42分,炸弹准时爆炸,一声猛烈的巨响过后建筑物冒出浓烟和火舌,我的伯祖父还跑回去看了一眼,他确定西特仂在爆炸中死掉了,才连忙赶往机场,飞往柏林,随即命令启动‘瓦尔基里计划’,企图推翻西特仂的统治,企图夺权。然而,几个小时候他得到了难以置信的消息,西特仂根本没死......”

    成默震惊万分,他差点从沙发上直接站起来,“难道.....难道历史上记录的不是正确的?”

    “当然不是,你觉得一个严谨的德意志军官会不判断清楚状况,就回去宣告胜利吗?”

    “是,是,这确实有点不符合逻辑。我当时看到这一段历史时总会遗憾克劳斯·冯·施陶芬贝格为什么不回去补一枪,如果他回去补上一枪,历史就完全不一样了.....原来并不是他没有回去,而是他回去了,确认西特仂已经死掉了.....”成默看向了希施问,“难道是替身?”

    “据我曾祖父的日记上说,就算西特仂化成灰我的伯曾祖父都能认出来,实际上希特勒虽然有四个替身,但只要仔细分辨,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希施指了下眼睛,“看眼神,是最简单的分辨方式,更何况西特仂也不会让自己替身替自己参加这么重要的会议,因为很快默索里尼就会来,他绝不会让自己的替身去面对默索里尼。最关键的是西特仂挚爱的那把神器——镀金瓦尔特pp手枪也在怀中,他不可能把这种防身的利器给他的替身.....”

    “那之后的是替身?”

    “不清楚,但应该不是替身。总之,我的曾伯祖父没机会怀疑那么多了,他在21日的晚上就被盖世太保抓了起来。”

    “你的曾祖父呢?”

    “他在他老师的保护下躲了起来,没有被抓到。”希施淡淡的说。

    说到这里希施再次戛然而止。对历史的喜爱,让成默的好奇心在无限的膨胀,他认为希施的曾伯祖父克劳斯·冯·施陶芬贝格肯定和李济廷的伯祖父李克光遇到过,想起了世界还真是奇妙,自己居然能够认识这么多改变历史走向的大人物的后代,他第一次没能克制住好奇心,忍不住低声问:“你说的那个天大的谜团呢?乔伊·欧克斯主教又怎么成为了沙克斯神将?”

    希施似乎也下意识的压压了嗓子,她轻声说:“就在22号,我曾祖父还躲在老师埃米尔·冯·贝林家中的暗房里惶恐的等待未知的命运,在晚上八点的时候,那个戴着鸟嘴面具的男人再次出现了,他给了我曾祖父一块乌洛波洛斯,让我的曾祖父激活载体,跟着他去关押政治犯的本得勒大楼总部去见曾伯祖父最后一面。我的曾祖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激活了载体惶恐的跟着鸟嘴大夫去到了本得勒大楼总部,他们拿着海因里希·希姆莱的手谕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监牢甚至还有军官为他带路,那些军官丝毫不觉得鸟嘴大夫是个怪人。他把我曾祖父带到了关押我曾祖父的牢房,将一页纸塞进了我曾祖父的手里,对他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很抱歉救不了你的父亲、还有你的弟弟,但是我会尽量保住你的家人的命,条件是让你弟弟把这封信交给西特仂,并承认他是受到了庇护十二世的指示......”

    成默倒抽一口冷气,“那封信就是庇护十二世写给弗洛姆将军的信?”

    “对,就是那封信。”希施说,“鸟嘴大夫打开了牢房,我的曾祖父浑浑噩噩的走了进去,他在日记里面写道:牢房里面又昏暗又臭,克劳斯满身都是伤痕,他的双手被细铁丝捆着,勒进了肉里,像只被剥光的猪仔般被吊在屋顶上,整个牢房都弥漫着一股坟墓的味道,让人发冷,我想哭但是却哭不出来,也真不知道该跟他克劳斯说什么好,我只能跪在他的脚边求他原谅,我颤抖着说是我害了他,还有父亲,我人生中懊悔从未曾如此强烈过,我为那糟糕的悲天悯人忏悔,我恨不得自己能代替他去死......克劳斯并没有怪我,他只是要我照顾好他的妻子、孩子,我想我得赶快离开这该死的地方,我得想办法救救他的妻子和孩子,我只能按照那个鸟嘴大夫的话去做......我把信塞进了他裤子夹层中,他答应了我将一切推开庇护十二世.....我不知道还能和他说些什么.....在这个时候,我竟然只想赶快离开,我受不了这么压抑的气氛,我是个懦夫......”

    希施再次停了下来,成默却屏住了呼吸,他专注的凝望着希施等待下文。

    希施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在这时,我敏锐的听力让我听到了隔壁牢房的声音。那同样是一间死囚的牢房,我听见了鸟嘴大夫那沉郁阴冷的声音,他说,你的生命将在绞架上结束,没有人再能帮你了,你是否清楚这一切?隔了好一会,响起了一个虚弱但是坚定的声音,我清楚这一切,但我坦然接受。即便走上绞架,我仍有良知,我会像造物主一样,为了信仰而死。虽然我看不见说话的人,但我能听出他语气中从容不迫,这让我感到惭愧。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已经摒弃了信仰的我,开始为克劳斯祈祷。莫名其妙的我竟然听见了鸟嘴大夫问,你祈祷吗?对方回答,当然。鸟嘴大夫又问,那你会为我祈祷吗?为了造物主的叛徒,教会的敌人,黑死病的首领......祈祷吗?我想当然不会,但却听到那人理所当然的说,会。我有些吃惊,我想鸟嘴大夫也会很吃惊,果然他有些怀疑的问,你真的会为我祈祷?对方语气肯定的回答道,是的,我每天都会为你祈祷,为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的期待,希望虔信的人得到救助,希望背信的人能够忏悔。我第一次听到如此充满信仰的话语,我第一次感觉到信仰能够给人无穷的力量,我感动极了,恨不得走过去看看他究竟是谁......我正如此想,却听见鸟嘴大夫似乎把手撑在了桌子上,他弯下腰来小声说道,如果你知道了圣约柜的秘密,还能为我祈祷,我就会放你走.....隔壁牢房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片刻之后我听见那个人嚎叫起来,他大喊着,不,不,不......像是受到了最残忍的鞭打打,最冷酷的虐待。我很难想象这还是刚刚温暖醇厚的声音,它让我骨头发冷毛骨悚然,我跌跌撞撞的跑出了牢房,像是失去了方向......”

    成默脸色大变,迫不及的催促道:“说下去啊!说下去啊!”

    “我跑到了门口,却看见鸟嘴大夫已经站在了那里,他仿佛看穿了我的彷徨,我的恐惧,他注视着我低声说道:人有信仰并不是件坏事,尤其是像死后得救,善恶有报这样虚无缥缈的事情,就像诗人UU小说的诗一样美好,凡人都渴望求救的呼声有人能听闻,都渴望一次次的祷告有人应答,都渴望造物主能让世界变得有公义,都渴望罪恶之心能被救赎.....不只是凡人,我们都渴望啊!人类在信仰什么呢?吸引我们的是美德和光明啊!我们太渴望爱了,即便为此付出生命,都愿意走上求告的阶梯......他没有说完就走出了大楼那幽暗的灯光,走进了漫无边际的黑暗,他没有停下脚步,像是在步入吞噬一切深渊......可是,可是,真相太残酷了啊.....”

    莫名其妙的成默浑身战栗,他抓着希施的胳膊激动的问道:“后来呢?后来呢?”“后来没有了。”希施面无表情的说。

    “怎么会没有了,不是还有磐石之战吗?”

    “我曾祖父写到这一篇就不在写日记了,后面的事情都是我自己调查到的一些结果。”

    “说。”

    “西特仂因为险些被刺杀,勃然大怒,他拿到了庇护十二世的信,失了智一样的调集军队和天选者部队展开了对梵蒂冈的报复,然而这次战斗去的不只是德意志军队和西特仂手下的天选者、角斗士,还有星门、彼得伯格集团、以及黑死病,这就是磐石之战。由于事先知道了教廷藏匿圣器的位置,这场战斗完成了对教廷的洗劫,而我曾祖父的老师埃米尔·冯·贝林也在这次战斗中牺牲,在临死前,他把沙克斯魔神的位置传给了我的曾祖父......”

    “那沙克斯魔神的位置又怎么到乔伊·欧克斯主教手里去得?”

    希施满腔的遗憾的说:“这正是我潜伏在沙利文的原因啊!可惜乔伊·欧克斯已经死了。”

    “圣约柜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会让乔伊·欧克斯这样信仰如此坚定人瞬间崩溃?”希施再次叹息道:“我也想知道啊!可惜乔伊·欧克斯已经死了。”

    “还有一个人知道答案啊!”成默顿了一下,和希施异口同声的说,“尼布甲尼撒.....”

第一章 时序之东(1)

    2023年12月27日。
    伦敦,碎片大厦。
    这座欧罗巴第二高的建筑坐落在泰晤士河边,毗邻伦敦桥,是一座金字塔状的玻璃建筑。不过比传统的金字塔造型它更为细长,顶部的塔尖也没有合拢,而是由几面貌似高桅横帆船的桅杆状不规的玻璃幕墙组成。
    远远看去像是晶莹剔透的玻璃碎片,“碎片大厦”的名称也由此而来。
    2015年为了迎合越来越多的华夏游客,英格兰旅游局又给这座地理位置绝佳的大楼又起了一个极具华夏色彩的名字——摘星楼。
    这里除了英格兰最高的奢华酒店香格里拉大酒店、零售商场,还有全球知名企业,像是能源咨询公司IO Oil&Gas、软件公司SAGE和商业地产媒体Croup。想要在这里工作当然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想要感受一下这栋建筑的美,花上六、七百英镑在香格里拉住上一夜,对普通人来说也有点奢侈。
    不过“碎片大厦”还有不少餐厅和酒吧是可以只花上一两百榜,就能让你能够体验泰晤士河畔最佳观景地点的美的。比如纯粹的英式口味餐厅Aqua Shard(水之碎片),比如位于三十二楼名叫Oblix(斜)的一家海鲜铁板烧餐厅,又比如在伦敦鼎鼎大名的中餐厅hu tong(胡同)。
    除了这些商业地标标配的元素,“碎片大厦”还是英格兰天选者组织“红狮”的外宣机构所在地,除此之外还有众多天选者组织在这里设有办公室。
    有明面上的,自然也有地下的,比如世界上最大的私人医院组织HCA Healthcare的英格兰总部就在碎片大厦,这家全球市值最高的医院组织实际上是“黑死病”的直属机构之一。
    颜复宁的另一个身份A国人比利·瓦尔兹就在这里任职。他通过帮助黑太子休·杰拉德·格罗夫纳逃离万灵学院,成功获取了黑太子的信任,得以潜伏进黑死病。而后又凭借出色的能力步步高升,已经混成了第四阶位的“长衫医生”。而黑太子休·杰拉德·格罗夫纳,则已经是第二阶位的“白袍鸟嘴大夫”,由于在生物学方面的特殊贡献,很可能他老师生物学大拿卡罗纳的“富卡斯魔神”的魔神之位就会传给黑太子。
    但是颜复宁今天并没有戴上比利·瓦尔兹的人皮面具,因此他不是去位于碎片大厦二十七楼的HCA上班打卡,而是要去三十三楼的胡同餐厅。
    去见一个代号“箕宿”的人。
    因为一人要分饰两个角色,他租住的两套公寓都在碎片大厦附近,只不过以“颜复宁”帝国理工数学系副教授(助教)身份租住的公寓“三部曲”在北岸,与碎片大厦隔了一条泰晤士河,在伦敦和北岸和南岸是两个概念,因此听上去下意识的就会认为距离很远,但实际上颜复宁只需要在泰晤士河下大街走几分钟,在穿过伦敦桥,就能到达碎片大厦的附近,从公寓开始小步快走只需要十二分钟半左右就能到达碎片大厦,误差不会超过五秒。
    当颜复宁匆匆赶到碎片大厦旁边的31酒吧时,刚刚下午两点四十分,但天色已经渐晚,高纬度和阴沉晦暗的天气造成了冬季伦敦的白天短的离谱,太阳就像一盏节能日光灯,在有限的时间里很随意的发散着惨白的光,就像是对老板严重不满的打工仔。在冬天太阳的出勤率严重不足,每天都凑不够八个小时,在下午就给伦敦拉了闸。这个时间点刚刚吃过午餐,连下午茶都还没有来得及享受,就到了似乎要喝酒泡吧的夜晚。
    虽说刚过了最重要的圣诞节,但元旦就近在眼前,街上依旧人流如织,在亮着灯光的街道上,像是浪潮般来回涌动,人们购物的热情似乎未曾被传统的圣诞购物季所消耗,圣诞树上的彩灯还在闪烁,街边的咖啡厅和下午茶餐厅高朋满座,时不时还能看见从华夏来的网红在拍照。
    但游客和英格兰人倒是很容易分辨,一眼看过去,那些穿着严肃,外套不是西装就是呢子风衣,脖子上还挂着围巾的,一定是伦敦人。颜复宁来伦敦已经整整十个年头,从十六岁到二十六岁,作为一个间谍为了更好的融入这里,他早就变成了一个地道的伦敦人,不仅穿着和口音十分让人无法分辨,为了配合潜伏工作还特意染了头亚麻发色,加上他五官轮廓本就比较深,看上去有那么一丢丢像是混血儿的感觉,长的帅就是有好处,就算他说自己是混血儿也不会有人怀疑。
    取下了围巾和呢子大衣挂在手臂上,颜复宁从车站附近的入口进入了碎片大厦的大堂在电梯口等待,他稍稍偏头看了眼旁边的玻璃,观察了一下有没有跟踪者,又不经意的看了看四周,一楼大堂内可以看见人头攒动的负一楼车站大厅,但在一楼大堂等候电梯的人并不算多。
    颜复宁不经意的左顾右盼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但这不代表没有情况,如今科技发达的程度让跟踪已经极少依赖人力,大都是更为先进的远程跟踪,比如太极龙生产的“隐龙”,就只有苍蝇大小,不仅能飞行跟踪,还能悄无声息的落在口袋里当做定位仪。可人也不能离的过远,以防止丢失信号,或者发生什么意外状况,但眼下自己在英格兰人的眼皮子底下,肯定是没有这么多限制。
    他又暗中数了下监控器的个数,记了下位置,便在电梯到达时走进了电梯。全封闭的电梯速度极快,十五秒就到了三十二楼,三十三楼不能直达,于是他又走了一层楼梯,经过了位于夹层的网红酒吧,来到了三十三楼的“胡同”。
    尽管是在一栋现代化气息十足的玻璃金字塔楼,胡同的装修却格外有华夏特色,进口处是平直排开的木质窗柩,硕大的木门上细致雕刻着整齐的窗花,边上则是一对石狮坐镇,左侧的朱门上大气书写了“胡同”二字。
    身着民国对襟旗袍的漂亮迎宾对颜复宁这样的帅哥笑容格外真挚,先是问他有没有预约,然后问他衣服和围巾需不需要寄存。
    颜复宁说没有预约,又拒绝了寄存服务,迎宾便把他带到了一个靠窗的景观绝佳的位置。这叫颜复宁有些讶异,他知道没有预约的话只能坐在大厅中央的小圆桌边,在那个位置不能点餐点,只能点饮料。
    等颜复宁有些狐疑的将衣服挂在椅子靠背上,便听到长相甜美的女迎宾用中文低声说:“这个座的客人要下午六点半才会到,我想您应该不会坐那么久。”
    颜复宁不动声色的问:“你记得我?”
    女迎宾笑了笑轻声说:“是的,有三次您和你女朋友一起过来的,不过三次都是不同的女生。还有一次您和几个朋友一起过来的,那次是坐的圆桌.....”
    “你的记性挺好的。”颜复宁也露出了很阳光的笑容,伦敦三点就晦暗的天色似乎都明亮了一些。
    女迎宾摇了摇头,“主要是你长的太好看了,特别像五条悟,每次来,我们几个女生都会讨论你的女朋友配不配的上你.....”
    颜复宁情不自禁的笑了下,“五条悟吗?”
    女迎宾小鸡啄米般的点头,“是的,是的,虽然已经过气了,但真的很像。”
    “我妹妹也说过,还非扯着我出COS。”
    女迎宾激动的说:“WOW!虽然很冒昧,但能不能给我看一看,我特别喜欢五条悟.....”
    颜复宁耸了耸肩膀,笑道:“如果我能活着走出这家餐厅的话。”
    此时有人在喊“Excuse me”,女迎宾对颜复宁这句看似玩笑的话没有在意,飞快的说了句“我叫张梓旋,你吃什么我请客”,便转身扭动着纤细的腰肢向门口走去。
    颜复宁没有多看名叫张梓璇的女迎宾一眼,收敛了笑容拿起了手机扫了一下桌面的二维码,进入了正常的菜单,他快速的将菜单拉到最底下的位置,然后长按右上角空白处五秒,就进入了一个隐藏菜单,里面有四款饮品选项:《十二只猴子》、《楚门的世界》、《禁闭岛》以及《肖申克的救赎》,每款饮品的金额都是999英镑。
    他毫不犹豫的点了《肖申克的救赎》,直接下单。在等待的时刻,他既没有玩手机,也不曾浏览落地玻璃外美丽的伦敦景色,而是紧紧的盯着餐厅的入口处,像一只竖着耳朵随时准备逃脱猎狗追捕的兔子。
    焦灼的等待中,张梓璇端来了一杯红色的冰饮,弯腰放在桌子上的时候,她低声问:“只要一杯‘红龙’吗?”
    颜复宁微笑了一下说:“是的,一杯饮料足够了。”
    张梓璇直起身子,矜持而含蓄的微笑,“那你先喝,我等下给你送甜点过来.....”
    “谢谢。”颜复宁没有拒绝,他目视张梓璇转身,稍稍举起柯林杯,飞快的抬手撕下贴在杯底的贴纸,放在桌下看了眼,上面只有一组小如蚊蝇的数字“9|3667”,他将贴纸揉成小团塞进口袋,连忙拿起手机冲着张梓璇挥了下说道,“HI,不好意思。”
    张梓璇立刻回头问:“有什么能帮您?”
    颜复宁亮了下手机,笑着说:“刚才我朋友告诉我,他预定了‘壬’字号包厢,让我在那里等他。”
    “好的,您报下手机尾号。”
    “3667。”
    张梓璇也没有去前台核实,便说道:“我先带您过去。”
    “谢谢。”颜复宁笑了笑,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大衣,拿起桌子上的“红龙”跟着张梓璇快步向包厢的方向走去。
    包厢走廊里吊着一溜红色的六角灯笼,每个灯笼上都写着“天干”,对应着1-10号包厢,“壬”字号包厢就是9号包厢,在走廊尽头的倒数第二间。走廊两侧是摩挲质感的红棕色的古典木门,镂空的窗棂是华夏结的样式,有明显的做旧痕迹,映着红色的灯光很有种历史年月感。
    张梓璇告诉颜复宁她在伦敦大学读书,21岁读大三,寒假不想回国,在这边勤工俭学,颜复宁也随口说了些自己的情况。走到挂着“壬”字灯笼包厢的门口,张梓璇帮颜复宁推开门,精雕细琢的中式折叠屏风遮挡了房间内的视野,越过屏风,豁然开朗,落地玻璃窗外是繁华的伦敦景象,中间的餐桌则是八仙桌,椅子则是三扇围屏的太师椅,周围的摆设也是意蕴十足的京城物件,这一切都与窗外的伦敦景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于是一种时空错乱的美感油然而生。
    两人又随意的聊了两句,张梓璇主动要求加了颜复宁的微信,便离开了包厢。颜复宁没有坐在窗边欣赏夜幕将至的伦敦城,而是盯着屏风,将手放在乌洛波洛斯上默默等待。
    大约三分钟之后,他听到了开门声,接着有人站在屏风后面低声说道:“莫为霜台愁岁暮......”
    颜复宁立刻轻声回复:“潜龙须待一声雷。”
    锁门声响,一个五官端正穿着厨师服的男子从屏风后闪了出来,他手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先是打开了屏蔽装置,随后打量了一下颜复宁,用港普小声问:“昴宿,你激活我是出什么事情?”
    颜复宁站了起来,“箕宿,我没有办法了,我必须马上离开英格兰,回国......我需要你的掩护,要不然我不可能逃脱监视......”
    被称作“箕宿”的男子面色严肃了起来,“你的身份暴露了?”
    “我的真实身份应该还没有暴露,但是红狮已经掌握了我‘黑死病长衫医生’的身份.....”
    箕宿狐疑的说:“这应该没什么关系吧?黑死病虽然现在在表世界人人喊打,但里世界的贵族们不照常需要用他们的医疗服务吗?怎么会对你动手?”
    “马上就要不一样了。”颜复宁深深吸了口气小声说,“黑死病已经通过基因编辑技术,取得了对‘上帝基因’突破性的研究成果。”
    箕宿不解,“什么意思?”
    颜复宁滚动了一下喉咙说道:“据我掌握的消息,重新编辑了基因的人类,服用黑死病版本的上帝基因——‘瘟疫之泉’,可以完成一定程度的载体化,如果说他有乌洛波洛斯,那么他可以直接调用技能熟练度达到百分之百的技能,如果他原本没有乌洛波洛斯,理解能力足够的话,也可以用出一些简单的比较容易理解的技能,而且不像原本有乌洛波洛斯的人那样受到技能装备个数的限制,可以说他理解能力有多强,上限就有多高......”
    箕宿满脸震惊,恰好此时窗外的霓虹灯全部亮了起来,映照在他苍白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他手中的平板电脑直接落在了桌子上,发出了“嘭”的一声,将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短暂的沉默之后,箕宿张口结舌的说:“那不是......那不是天选者系统毫无意义了?”
    “当然不是。”颜复宁摇了摇头,“基因编辑的成功率不是百分之百,相对来说原本具有蜥蜴人血统的人类成功率会非常高,并且蜥蜴人血统的人类载体化程度也会比普通人高很多,没有乌洛波洛斯的普通人完成了载体化,理论上上限可以无限高,但实际上不可能,因为就算他能深刻的理解技能原理,但人类的身体没办法承载那么多的能量。”
    “那蜥蜴人呢?”说完箕宿又摇了摇头,“我不该问这么多,我二十四个小时之内马上安排你离开。”
    “不,我一分钟也不能耽误,我刚刚从黑太子那边收到了研究突破的消息,星门估计比我更早知道,星门对黑死病的渗透很厉害,半监控半提防。这两年拿破仑七世和星门串通起来不断的给黑死病泼脏水,共济会毫无反应就说明了一切。还有我怀疑HCA已经向倒向了星门,要不然星门也不可能掌握黑死病这么多关于对人类进行基因改造和基因编辑的证据,并在舆论高地不断的向民众洗脑,说基因编辑会带领人类走向毁灭......这说明星门对黑死病的研究进度掌握很深......”
    “对,星门绝不可能允许这项技术出现,他们不可能眼睁睁的坐视掌握‘圣约柜’的优势完全丧失......”
    颜复宁苦笑道:“不只是星门,我想所有天选者都不会允许。所以,我得马上走,在他们没有对黑死病展开围剿之前......如果我死了,就没有人能了解到黑死病关于‘上帝基因’的研究进度了。”
    箕宿在八仙桌便来回踱了几步,就在这时桌子上的平板电脑跳出了三十二楼电梯口的画面,正有无数穿着外骨骼的英格兰特勤队的人从电梯内朝外涌,箕宿脸色大变,他握紧了拳头,随即松开,脱下了身上的雪白的厨师服,快速说道:“把你的人皮面具给我。”
    颜复宁点了点头,将挂在衣架上的大衣扯了下来,撕开内衬,从里面拿出三张人皮面具,三套假发,美瞳等一些化妆工具,最后拿出了一把微型手枪和几个弹夹。他将其中一张面具递给了箕宿,自己则接过箕宿的人皮面具麻利的套好。
    这时英格兰特勤队的人已经冲上了三十三楼,他们甚至能清楚的感觉到穿着外骨骼的士兵脚步震动整个楼层的震颤。
    平板电脑的画面跳到了“胡同”的门口,颜复宁低头就看见那个名叫张梓璇的女孩拦住了士兵们的去路,她才刚刚开口,为首的士兵就举起手中的冲锋枪,一枪射中了她的眉心。
    穿着民国对襟旗袍的漂亮女孩顷刻间便如被野蛮踩倒的花儿,被碾碎成泥。颜复宁面无表情的将脖颈后面的人造皮肤贴紧,拿起厨师服穿上。
    箕宿此时也戴好了颜复宁的人皮面具,瞬间化身颜复宁,两人身量差不多高,不熟悉的人很难分出真假。箕宿抓起颜复宁的呢子大衣穿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了两把手枪,“我拦住他们,你从厨房电冰箱后面的隐藏门走,马上去塔丘那边的语言学校找汤姆老师,他会安排你离开英格兰......”
    箕宿拿着平板电脑快步走到门边,推开了门,先看了一眼才朝颜复宁挥了下手,躲在了包厢门边。
    颜复宁将桌子上的东西一股脑的用围巾包好,掀起厨师服束在腰间,冲箕宿点了点头,冲出了包厢,三步并做两步跑过了“癸”字号包厢,转进了左侧的走廊,狭窄走廊的尽头就是厨房,隔着一侧窗棂格栅,能够看到英格兰特勤队正在搜查胡同,里面的宾客吓得就像被狼侵入的羔羊。
    他低下头,弯着腰向厨房走去,里面的一些工作人员听到了声音都有些不知所措,还在讨论发生了什么,有人解下了围裙似乎准备要出去看看。
    颜复宁揭开挂在厨房门口的帘子,模仿箕宿的港普大声说道:“外面有警察临检,大家配合一下工作,全都举着手朝外面走,千万不要反抗.....”
    没有人觉察到异样,众人停止了讨论,也停下了手头的工作,一边抱怨,一边开始鱼贯走出厨房。
    只有颜复宁悄无声息的向着冰箱的位置走了过去,当他走到冰箱边时,走廊里再次传来了枪声,还有尖叫的声音。颜复宁推开冰箱,挪开挡板,进了背后的暗道,他弓着身子将冰箱拉回原位,又将挡板再次关闭,世界一片漆黑,他打开手机电灯,便开始在只有一米高的甬道中慢慢的爬行。
    很快他就爬到了下行的地点,像是个长长的不锈钢滑梯,他也顾不得判断是通向哪里,自己躺在了不锈钢圆筒里,朝下面滑行。封闭的空间里滚动起风声,在风声中他依旧能听到接连不断的枪声和凄厉的喊叫。
    颜复宁对此无动于衷,他正距离枪声越来越远,却没有远离危险。很快他就落在一个软垫上,他举起手机电筒向四面照了照,这是个半人高的封闭空间,似乎完全没有出路。他举起手,在四周敲了敲,貌似全是实心,于是他将手机放在地上,把搁在地上软垫塞进了圆筒状的滑梯里。
    果然就在滑梯的下方,有地板的拉手,他抓住拉手将地板拉了起来,拿着手机朝下看去,是一盏吸顶灯,应该是某个楼层的天花板,据颜复宁估计应该三十楼。没有亮灯,说明底下应该没有人,他又探头稍稍聆听了一下,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便将吸顶灯扯了起来,搁在一旁的天花板上。
    下面是一间厕所,隔板就是完美的落脚处,他踩在隔板上先关好密室地板,在将吸顶灯拉到了边缘,踩在马桶上的时候,就小心翼翼的将吸顶灯重新合拢。他脱掉已经磨烂的厨师服,又卸下箕宿的人皮面具,打开马桶水箱将其塞了进去。
    接着他解开系在腰间的围巾,从里面拿出比利·瓦尔兹的人皮面具,从三十楼可以去到他位于二十七楼的办公室,他可以用工作证通过一楼的安检,可比利·瓦尔兹这个身份真就保险吗?
    对此颜复宁很是怀疑,他打开手机,链接上二十七楼办公室的电脑摄像头,没有发现任何情况,思考了一下,他还是戴好了蓝色的美瞳,选择了另一个身份的人皮面具,但这个身份属于空白身份,最大的问题的是没办法通过一楼的人脸识别,平时也没有安排行动轨迹,如果遇到了警察严密的检查,肯定会露馅。
    颜复宁没有时间想太多,他得先看看底下到底是什么情况。戴好面具之后,他将最后一张比利·瓦尔兹的面具藏在衬衣内,把微型手枪放进口袋,便扣好西装的扣子走出了洗手间。
    大概是有些公司放假放到元旦的缘故,走廊里空无一人。颜复宁对办公楼层的地形很熟悉,他走到了电梯间,这里依旧没有人,看情况楼上的战斗此刻还没有波及到其他楼层,他上了办公楼电梯到达了三楼。然后再转到安全楼梯,下到一楼大堂,他站在安全门内从玻璃窗向外望去,果然办公楼的出口已经被封锁,旋转门外站着一排又一排特勤组的士兵,所有人都在大厅里不能出去,门口甚至还摆上了乌洛波洛斯的信号检测器。
    颜复宁赶紧退回了二楼,他闭上了眼睛,开始思考究竟该怎么办。这种极端危险的状况反而激发了他的兴奋感,也许这正是他一年又一年得以在伦敦潜伏下来的因由。他快步向上走去,在五楼利用开锁器打开了单向通行的常闭防火门,然后走到了电梯间,抬手按了上行键。
    电梯内站着个一头棕发的中年女子,她戴着眼镜脸上有些细密雀斑,因此看上去肌肤并不算光洁,穿着中规中矩但昂贵的Luisa Spagnoli黑色套装,挎着爱马仕铂金包,总而言之,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能想到《皇家律政》里戴着法官假发套的古板女法官。
    颜复宁冲对方微笑了一下,用纯正的伦敦腔说道:“女士下午好。”他抬手按下了三十楼。
    中年女子打量了一下容貌颇为俊朗的颜复宁,板着脸孔说了句:“下午好。”顿了一下,又教育道,“随意跟一位不认识的女士打招呼,是件非常冒昧的行为。”
    电梯开始快速的上升,颜复宁半转着身子一边激活载体一边对中年女人说道:“真抱歉,只是您让我想起了弗郎西斯卡.....”
    “噢!现在的年轻人还会看《廊桥遗梦》?”中年女人惊叹,转瞬她有鄙夷的说,“天啊!你这是在找我搭讪吗?真是恶心极了......”
    颜复宁没有说话,他感觉到有些晕眩,他一边控制载体一边控制本体,这给他的大脑造成了极大的负荷。即便他每天都在练习同时操控载体和本体,却也没能完全适应那剧烈的撕裂神经的疼痛,但他已经勉强能做到不影响本体简单的动作和说话了。
    穿着Luisa Spagnoli套装的中年女人走到电梯门口,她想要到达的十九楼已经到达了,“叮”的一声,电梯停了下来,深棕色的皮质门也朝着两侧滑去,中年女人迈步朝外走去。
    颜复宁高喊一声:“女士~~小心........”他一把将中年女人抱住,将她拖进了电梯。
    中年女人吓了一跳,转身就给了颜复宁一耳光。
    颜复宁完全没有躲,“啪”的一声响伴随着是电梯尖锐的摩擦声,电梯猛的朝下一沉,顿时敞开的电梯门陷入了电梯井一半。
    这出乎意料的状况把中年女人吓懵了,又尖叫着整个人缩进了颜复宁的怀里。
    颜复宁举起了双手,安慰道:“不用害怕,只是个小意外而已.....”话语之间,他控制着载体在黑暗的电梯井内跳上了另外一架直通向三十二楼的电梯,他站在轿厢上面,注视着正快速接近的三十二楼,在电梯还没有到的时候,他轻轻跃起,抬手射出一道红色射线,将电梯安全门融成了岩浆,随即如风一般的刮进了三十二楼。
    周围的状况全部在三维立体地图里,身穿外骨骼的特勤队士兵身上也有载体正在接近的警报声在响。但他们转身的速度实在没有颜复宁快,两个站在电梯边的士兵还没有来得及调转对着餐厅和酒吧的枪口,就被颜复宁抓住衣领,扔进了大开的电梯井。
    坠落的喊声在电梯井中格外凄厉,蹲满人的餐厅和酒吧顿时骚动了起来。一队人已经瞄准了颜复宁,朝着他开枪,针对天选者的大口径贫铀弹如雨点一般向着颜复宁的方向射了过来,一时之间枪声大噪。
    “真理:叹息之墙!”颜复宁高喝一声,无形的空气高墙在他的四面开始耸立,所有的子弹都像是遇到了坚硬的合金壁,打在距离颜复宁一米前的空气上,变成了一团金属。他猛的朝站在楼梯口的士兵冲了过去,对方甚至不知道闪避,就被空气墙狠狠的撞飞了出去,整个人砸在楼梯上,发出了四分五裂的声响,士兵在外骨骼的支撑下抬起手臂,扯了下悬挂在扶手上的冬青树枝编造的花环,想要站起来,却被颜复宁一脚踹中了下巴,脖子发出了脆响,整个人如烂泥般的软在了楼梯上。
    “有载体!有载体!”
    “救命啊!”
    “啊!!!!!”
    “快跑!!!”
    “需要支援!需要支援!”
    .......
    各种各样杂乱无章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颜复宁弯腰捡起贫铀枪,本体的剧痛影响了他的载体,他不得不抽动了一下脸颊。子弹还在接连不断的涂在“叹息之墙”上,像是一团一团金色的油墨,很快就遮蔽了视野。
    颜复宁刷新了一下“叹息之墙”,举起贫铀枪开始冲着那些躲在掩体后面的特勤人员射击,他的子弹完全不受“叹息之墙”的影响,反而在穿过墙壁之后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绕出了各种不可思议的弧线,像是挂了跟踪器一样绕过了掩护和障碍射进了特勤人员的身体。能射穿载体的子弹,同样也能射穿外骨骼的防护。
    他沿着栏杆向上走,一边射击一边走向了三十三楼,还没有上到三十三层就听见了一个磁性的声音,“颜教授,投降吧!相信我,你逃不出碎片大厦的。”
    颜复宁不说话,他举起了枪停止了射击,背靠着栏杆向上望去,“嘭”的一声响,穿着自己大衣已经被剥下面具的箕宿被扔在三十二楼和三十三楼夹层的酒吧吧台上。
    又是一阵尖叫,原本蹲在地上的人们朝着楼梯的方向冲了过来,颜复宁毫不犹豫的举枪,目标却不是朝着他蜂拥而来的人群,也不是看不见踪迹的那个载体。
    而是躺在吧台上不省人事的箕宿。
    子弹却没有能抵达它想要到达的终点,在半空中快速的旋转着,却不得存进。
    一个穿着红色英格兰皇家卫队礼服的男子从虚空中走了出来,礼服镶嵌着金边,扣子和肩章都是金色的,胸口还别着“红狮”的徽章,他对颜复宁优雅的笑了笑,轻声说道:“黑死病的人.....还真是冷血.....”
    颜复宁稍稍仰头看向了站在酒吧里的男子,蜂拥而至的人群不敢朝下跑,全都冲上了三十三楼,在杂乱的脚步声中颜复宁虚了下眼睛,“萨瑟兰公爵?”
    “正是在下,很高兴认识您,颜教授。”萨瑟兰公爵抚胸,稍稍鞠躬,礼仪十足的表达了对颜复宁的尊敬。
    颜复宁却不吃这一套,如鬼魅般的跳上了夹层平台,抓起枪管,挥起手中的贫铀枪向着萨瑟兰公爵的侧脸砸了过去。
    萨瑟兰公爵如遇风的纸张般轻盈的向后飘了一步,躲过了颜复宁的袭击,还将手背在了背后,回头瞥了眼奄奄一息的箕宿,点头说道:“没想到你还是太极龙的人,真是有趣......”
    颜复宁抬枪射击,瞬发三枚子弹,同时高喝一声:“真理:“地狱狂焰!”
    萨瑟兰公爵叹息道:“区区一个3A技能,干嘛叫得这么大声呢?你们太极龙也太小气了吧?不如.......”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变了脸色,因为颜复宁并不是对着他释放技能,而是朝着三十三层的“胡同”,“胡同”有大量的木质结构和木质家具,属于一点就着的危险地带。
    颜复宁并不是想要战胜他,而是想要点燃整座“碎片大厦”......
    (本来想要写完整个颜复宁的章节在更新,但看样子不行了。大家也不要急,下章沈老师就会出镜,另外不要忘记了给雅典娜投票点赞,要不然不到五万星耀值没办法解锁大剧场)

第二章 时序之东(2)

    这个世界正在从工业社会过度到信息社会,每个人都生活在各种各样繁杂的信息中,逐渐成为信息流量的一部分。统治者从控制金钱也逐渐演变成了控制信息。在AI的参与之下,一切信息都简化成了数字。大到国家经济运行,小到你点了几次外卖,今天步行了几公里,拿着手机看了多久的短视频,在购物网站上浏览了那些商品,信用卡透支了多少额度,在P站收藏了多少色图......这一切都将成为一个信息化的你,是你在网络世界的分身。
    很快你将没有人工智能更了解你,又或者说,你将被算法驯化成一组它想要的数字。逐渐的,你将剥离人的属性,成为一组彻头彻尾的数字。
    也许,我们谁也无法避免沦为数字。
    人类必将把权利让渡给人工智能和算法。
    科学技术将成为新的宗教。
    人类将进化为新的物种。
    小丑不喜欢这样的世界,想要毁灭它。
    我却充满期待。
    不需要298元,只要活下去,你就能感受到赛博朋克世界的到来。
    虽然它并不美好,但正因如此,美好才更耐人寻味。——颜复宁
    ————————————————————————
    颜复宁点燃“胡同餐厅”的同时,颅腔发出了人耳难以捕捉到的超声波涟漪,“嗡、嗡、嗡”的声音在响,却是大厦周围的玻璃在震颤。这向四面八方涌动的超声波虽然对萨瑟兰公爵完全没有用,甚至对戴着头盔穿着外骨骼的特勤队士兵也造不成伤害,却能让普通人恶心呕吐不适,还能让周围的玻璃全部破碎。
    “嘭!嘭!嘭!”的玻璃爆裂声和人们的尖叫哭喊声混在一起,喧闹的令人顿生绝望感,似乎他们正面对世界末日。但实际上,只不过是三十三楼的餐厅起了火而已。
    当然,眼下的状况也很危险,冰冷的空气从破掉的落地窗里涌进来,让火势一下就猛了起来。火光映红了整个三十二、三十三楼。
    放了把火,颜复宁丝毫没有绅士风度的立刻利用瞬移离开了原地。
    萨瑟兰公爵先是扫了眼三维地图,发现颜复宁已经进入了三十四楼的香格里拉酒店,正在向电梯间的方向逃窜。显然颜复宁是在等待“地狱狂焰”的CD,好把更容易点着的香格里拉大酒店,全部点着,靠制造混乱来逃离碎片大厦。他又看到自己的那群下属,在慌乱人群的冲击下,连站都站不稳,更不要提发起有效的追击了。
    “果然想要用普通人来对付天选者就是个笑话。”萨瑟兰公爵暗自摇头,但又想到国会批准的庞大经费全都进了谁的口袋,只能收起心中的不满。
    胜券在握的自信让萨瑟兰公爵大意了,完全没有做出压制动作。这导致了一个并不算强力的三B技能“地狱狂焰”配一个毫无威胁的B级技能“蝙蝠之咬”,竟弄的整个特勤队都狼狈万分。
    原本以为颜复宁跑到碎片大厦来是自投罗网,没料到这个狡猾的老鼠,感觉竟如此敏锐,刚刚下达对他的批捕令,人就跑到了碎片大厦。更糟糕的是他摆脱了监视,被不知道哪个机构的暗子拖延了几分钟,于是事情就变得不可收拾。他已经能够想象不久的将来那群上议院的老顽固会怎么批判他了。
    如果说没有能抓住颜复宁的话,苏格兰场的总监亚德里安·巴苏的唾沫星子都会喷到他的脸上,他可不愿意遭受这样的侮辱。
    当然,萨瑟兰公爵不认为有这种可能性。颜复宁的本体都来碎片大厦了,怎么可能逃的掉?
    想到亚德里安·巴苏那张满是雀斑的阴鹫脸孔还有愤怒时如花洒般到处乱喷的大嘴,萨瑟兰公爵斗志昂扬,他瞬移上了三十四楼最接近颜复宁的位置,同时通过队内频道沉声命令道:“地面部队守好出口,严查每一个人,尤其是昏睡状态或者昏迷的人,绝对不能放走。A组救火,其他人全力在大楼内找到目标人物的本体。”
    —————————————————————————
    三十四楼是香格里拉酒店的地盘,这座伦敦最高的酒店因为拥有稀缺的景观,是富二代们泡妞的绝佳场所之一。试想,点开电动窗帘,一米八宽的大床就正对着伦敦的良辰美景,你用坚若磐石的臂膀搂着美人的肩膀,坐在床上欣赏暮色四合霓虹亮起,此时此刻伦敦眼和伦敦塔都在你们的脚下,那是何等的惬意。
    不过眼下对于来香格里拉准备度过元旦的全球精英们来说,就一点也不美好了。烟雾报警器的声音和莫名其妙的喧闹声叫人无法安心的享用下午茶,前台的电话始终打不通,然后走廊里又响起了“咚、咚、咚”的脚步声。
    像是有只大象在狂奔。
    “亲爱的!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怎么觉得有点闹!”刚刚和金主春风一度的模特说着一口法兰西腔调英语,她裹着浴巾在镜子前补妆,她可不想因为自己的瑕疵,失去这个慷慨的沙乌地金主。
    矮胖的沙乌地男人正在看电视机里播放有关“黑死病”的新闻,“我动不了,年纪大了,身体不行了,起床都有点力不从心......”
    身材窈窕的法兰西模特连忙昧着良心甜言蜜语:“哦!您亲爱的,我不知道您曾经多厉害,但今天,真的,这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体验。”
    沙乌地男子瞄了瞄床头柜上的蓝色小药丸,呵呵一笑说道:“等我买到了乌洛波洛斯,绝对能让你体验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厉害.....”
    “乌洛波洛斯?就是那个能让人拥有分身的高科技产品?”
    “什么分身,那叫做载体.....”
    法兰西模特走出了浴室,靠在门框上,“我知道,他们叫天选者!”
    “不,不,亲爱的布隆多,天选者是指那些拥有乌洛波洛斯的人,他们达到了三十三级就能晋级为天选者,天选者的身体他们称之为‘本体’,而他们的分身被称之为‘载体’,载体不仅能释放技能,还能永葆青春,什么时候载体的身体机能都处在巅峰状态,我听我的朋友说过,用载体可比用本体爽多了.......”
    “听上去有点怪怪的,不会是机械人吧?”
    “当然不是,是有血有肉的人类,只是他们可以加装机械部件,但那是半机械人,我肯定不会选半机械人,我要么就选超级人类,要么就选天使.....”
    “你要买乌洛波洛斯吗?”名叫布隆多的法兰西模特双眼放光。
    沙乌地土肥圆眉飞色舞起来,“是的,我已经通过关系排上号了,十二亿美金......”
    “我的天,十二亿美金?”
    “十二亿美金还是友情价,亲爱的,黑市现在都缺货.....”沙乌地土肥圆兴奋的说,“等我拿到了乌洛波洛斯,一定带你飞.....”
    “亲爱的,”布隆多妩媚的笑了起来,“我看中了宝格丽的一套珠宝,不要十二亿,只要十二亿的万分之一就能令您的情人高兴的飞起来.....”
    说着法兰西模特就抓着浴巾,踩着高跟鞋向着正吞咽口水的土肥圆走了过来,她走路的姿势慢却妖娆,像一只性感极了的小野猫。
    土肥圆呼吸急促。
    “看,我也准备了让你能飞上天的东西,不需要十二个亿......”
    法兰西模特似乎要松开手,将自己藏在浴巾下的美丽展示给土肥圆。就在这时,木屑飞溅,一个面容英俊背部闪着紫色电光的金发男子撞了进来,裹着浴巾的法兰西模特还没有来得及尖叫,雪白的浴巾就被刮落在地,露出了穿着情趣衣物的曼妙身躯以及裹着黑丝的大长腿......
    在漫天飘飞的木屑中,紫色的电光如细长的根须在空气中弥漫,碎石和木刺如子弹般朝着金发男子狂飙而去,金发男子以不可思议的姿势滚在沙发上,并压住沙发靠背,将底座翻了起来,那些碎石和木刺便“咄、咄、咄”的全部扎入了沙发底座。
    紫色的电光还在空气中闪烁,链接着沙发后面的金发男子,站在一旁的法兰西模特目光呆滞,似乎仍然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紧接着又一个红色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他先是敲了敲空荡荡的门框,说了声“Excuse me”,见没有人搭理他,随后才又说了声“sorry”,施施然的走入房间。
    很显然,红衣男子就是萨瑟兰公爵,而在沙发边缓缓挣扎着站了起来的就是颜复宁。颜复宁一直想要再次施展技能,毁掉碎片大厦,然而对方就像是附骨之疽,紧紧的跟着他,不给他点燃大楼的机会
    萨瑟兰公爵并没有第一时间展开对付远卓的攻击,而是走到了有些惊恐的法兰西女模特身边,把掉落在浅米色的鱼骨木地板的浴巾弯腰捡了起来,递给张着朱唇惊恐万分的女模特,轻声说道:“抱歉,漂亮的女士,实在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打搅你们......”他扭头看了眼已经缩进了被窝里,像只鸵鸟藏在被子下面瑟瑟发抖的土肥圆,歪了下头,“打搅你们办事的雅兴.....但现在你们最好离开这里,因为眼前这个人是穷凶极恶的黑死病恐怖份子.....”
    法兰西模特仿佛没有听见萨瑟兰公爵所说的话,她凝视着在紫色电光网中缓缓站起来的付远卓,忘记了恐惧,下意识的说道:“真帅.....”
    萨瑟兰公爵并没有因为法兰西模特的无礼而生气,他看向了颜复宁,评头论足的说道:“确实挺帅的,所以他才能在伦敦交了.....三十七个女朋友,最长的一个十一个月,短的一个星期,这还不算一夜情.....要算上一夜情,那可就数不胜数了......”公爵大人抬手将浴巾披在前凸后翘,但明显有人工痕迹的法兰西模特身上,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我觉得还是旁边那个躲在被窝里的适合你,因为这小子虽然帅,但他从不为女人花一分钱,他就是一毛不拔的葛朗台.....”
    法兰西模特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啊~~~~”的尖叫了起来,那锐利的声音堪比眼下伦敦阴沉晦暗的天气。
    萨瑟兰公爵皱了下眉头,打了个响指,法兰西模特依旧张着艳丽的红唇,但却没有任何声音在空气中传播。他扭头看向了面朝落地玻璃的大床,笑着说道:“床上的先生,如果想要命的话,就不要继续躲在被窝里了,赶紧带着你的金丝雀离开.....”
    听到字正腔圆的伦敦腔,矮胖的沙乌地男性飞快的从床上跳了下来,向着门口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发现萨瑟兰公爵看了眼他暴露在外的半根牙签,连忙抢过法兰西模特身上的浴巾,头也不回的就准备窜出了门。
    萨瑟兰公爵一把抓住男人卷曲的头发,将佝着脑袋像野猪般准备逃出房间的土肥圆扯了回来,他将土肥圆扯到了面前,微笑着说,“天选者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在花十二亿之前,先想看看那些在黑市流通的乌洛波洛斯从手中获得的.....”他拍了拍土肥圆的脸颊,“就是像你这样有钱没处花的猪仔。”
    土肥圆瞄了眼萨瑟兰公爵,牙关打颤,“您.....您.....难道....难道是.....萨瑟兰公爵?”
    萨瑟兰公爵松开手,将土肥圆从法兰西模特身上抢走的浴巾重新拿了回来,又披在法兰西模特的身上,“拿起你的裤子赶紧走。”
    土肥圆弯着腰夹着腿跑到床边,抱起了堆在床头柜上的衣物就拉着发不出声音的女模特朝门外快走。
    “到楼下记得跟警察报备,在黑市购买乌洛波洛斯是违法行为.....”萨瑟兰公爵回头说,“还有十二亿美金,你朋友收你的钱收的太多了,实际上一枚空白的乌洛波洛斯只要不到三亿美金,传闻中的十亿,那都是曾经有人使用过的乌洛波洛斯,对于拍卖下来的人来说,无疑于开奖,有些人能从中开出来远超十亿价值的技能或者贡献点数,有些人则亏得裤子都要输掉。”
    土肥圆停住了脚步战战兢兢的说道:“公爵大人......我....我只是吹牛而已....我掏不出十二亿,实际上我连一千两百万美金都掏不出来,我不过是听我的老板说过而已......”
    萨瑟兰公爵冷声说:“你是不是吹牛,我们会查清楚。”
    “是,公爵大人......”退出房间的土肥圆激动的大声说,“我的天,我竟然看见了萨瑟兰公爵!萨瑟兰公爵!”
    “萨瑟兰公爵?”法兰西模特一巴掌拍在土肥圆的脸上说,“你不是说你家有三十座油田吗?怎么现在连一千两百万美金都掏不出来?”
    “亲爱的.......我.......我......”
    “你的私人飞机和私人海岛的照片是不是ps的?”
    “亲爱的,我发誓,我绝对不是ps的!”土肥圆顿了一下,试图转移话题,“对了!你知道刚才那是谁吗?那可是萨瑟兰公爵,他就是007的原型.....天榜第三十一位的高手!我朋友的偶像......”
    “fxxk,天榜你mb,我只知道福布斯排行榜。你不是今天刚坐私人飞机来的吗?现在带我去看你的私人飞机,要是看不到,你就死定了.....”
    “你这个表子还敢威胁我,你不还说你是维秘模特呢!维秘都停办那么多年了,你是在阴间走秀吗?”
    “混蛋,你刚才还说我这身材绝对是超模水平,现在就说我阴间走秀?你信不信出了这栋楼,我就能叫人来让你明白做人的道理,你要是不给钱,明年的今日我就只能在你坟头走秀.......”
    “就你那硅胶隆的胸,玻尿酸灌的脸,能值多少钱......”
    .......................
    随着吵闹声渐远,萨瑟兰公爵慢慢的朝着颜复宁走了过去,他若无其事的说:“我其实并不反感多情的男人,男人多情是天性,但像你这样的人,看上去并不像是多情,你只是借那些女人来发泄自己心中的恐惧......”他在距离颜复宁还有大约两米的距离停了下来,“我能体会这种心情,我以前也做过间谍......”
    颜复宁用光盾撑开让他麻痹的紫色电光,一脸无奈的说道:“你在乱七八糟的说些什么?我不是间谍。”顿了了一下他又说。“如果您一定要把我当成间谍,也行吧!”
    “同行骗不过同行的,颜复宁。”
    颜复宁无所谓的笑了笑,像是随便你怎么说的意思。
    萨瑟兰公爵打量了一下颜复宁,将双手插进裤袋,像是和老朋友聊天一样,随意的说:“好吧!先跳过这个话题。我研究了一下和你谈过恋爱的女人,发现你的口味其实还挺专一的,虽然这些女人的职业长相都各自不同,但她们都有共同的特点,匈不大,个子也不会特别高,看样子你比较喜欢那种小鸟依人类型.....”他叹息了一声,“很遗憾我们两个的口味不太一样......”
    “也许你对我存在什么误解,我的口味并不单一,选择女人只在于当时的心情,而不在于那个女人是什么样子的。我谈恋爱并不是因为多情,又或者需要发泄,单纯的只是因为不喜欢自我安慰,反正女人随便找都有,比在网上找一部精彩的限制级爱情电影还容易......”
    萨瑟兰公爵一脸怜悯的注视着付远卓:“可怜的杰瑞,都没有品尝过爱情的滋味。”
    “爱情?就是感受过太多太多毫无由来的爱,所以对爱情没有任何感觉。”颜复宁压低了声音说,“更何况我还感受过更崇高的感情。”
    萨瑟兰公爵不解的问:“更崇高的感情?那是种什么东西?”
    颜复宁摇了摇头,“说了你也不会懂。”
    萨瑟兰公爵也不追问,好奇的说:“那数学呢?数学对你来说有趣吗?”
    “只是工具而已。”颜复宁淡淡的说,“恰好我又需要这样一种工具......”
    “聊天的时间要结束了。”萨瑟兰公爵将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摆出了攻击的架势,“我知道你和我聊这么多,是在等瞬移和地狱烈焰的CD.....”他不咸不淡的笑了笑,“别这样,这样做只会让你被抓的时候受到更多的折磨。”
    “那多没意思,不管怎么样也得反抗到你抓到我再说。”颜复宁也摆出了和萨瑟兰公爵一样的姿势,两个人站在伦敦的天空之中遥遥对望,身侧的玻璃幕墙外是华灯初上的伦敦城,霓虹横跨过泰晤士河,伦敦眼在低沉阴暗的天幕下旋转,闪烁中有节日的盛宴在时隐时现。
    萨瑟兰公爵歪了下头,说“希望这个过程足够刺激。”
    颜复宁没有回应,他的眼前已经失去了萨瑟兰公爵的身影,破空之声在略显凌乱的房间里回荡,颜复宁听声辨位,扭头只看见萨瑟兰公爵利用墙壁做了个回旋,整个身体就像一道红色的影子。
    “实在太快了。”颜复宁心想,他只能稍稍转身举起右手和右腿护住头部和肋部。萨瑟兰公爵的膝盖电闪而至,一股夹杂着紫色电光的巨力准确的击中了格挡的右臂。
    力量比他想象中还要强大的多,这叫颜复宁有些猝不及防。“嘭~~~!”的一声,他的载体侧飞了出去,撞开了墙壁,连同碎裂的砖石进入了隔壁房间。
    “不行啊!可怜的杰瑞,你的角斗技能和你的长相不成正比啊!”萨瑟兰公爵穿过了墙壁上的破洞,又是凶猛的一拳直奔颜复宁的面门,“难道你真的只不过是个银样镴枪头的货色?”
    这一次颜复宁看准了萨瑟兰公爵毫无花巧的一拳,他闷哼一声,也挥拳只击向萨瑟兰公爵朝他袭来的拳头。
    两个拳头如在空中急速飞驰的飞机撞在了一起。
    房间里涌起了气浪,吹得一侧的窗帘飘舞了起来,又是一声巨响,玻璃、电视、还有家具都在震颤。
    颜复宁再次倒飞了出去,这一次没有上次那么惨,整个人砸在墙壁上,将装着电视的墙壁砸出了一个凹陷。
    失衡的力量对比让颜复宁怀疑萨瑟兰公爵的拳脚之间施加了重力技能。可一般的重力技能都是控制技能,就好比大名鼎鼎的“万有引力”就是重力场,在“万有引力”范围内的敌人都将承受能量输出百分之百的重力。而普通的重力技能大多起到的是束缚作用,尤其是对机动性高的天使系威胁极大,能够将飞翔的目标拉回地面,自由落体五秒无法解除。
    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还能把重力技能附加在拳脚上的。
    萨瑟兰公爵没有任何技巧的一拳如灵蛇出洞,再一次席卷着气旋向着颜复宁狂奔而至。
    “格挡不行,对抗不行.....只能躲了。”颜复宁心想,他矮身躲过了萨瑟兰公爵的拳头,同时用上勾拳还击。
    萨瑟兰公爵的拳风擦过了他的脸颊,刷出了一道伤口,接着他背后的本就凹陷的墙壁轰然倒塌。
    “中了。”他的拳头也击中了萨瑟兰公爵的下巴上,却像打在了一座山上,一种不可抗拒的绝望感油然而生。
    萨瑟兰公爵轻笑,膝盖撞向了颜复宁的腹部,颜复宁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退后的时候双手撑向了萨瑟兰公爵的膝盖,仍然被不可思议的力量轰向了天花板。在半空中他已经看到了萨瑟兰公爵抬起了右腿,似乎想要将他横扫像碎片大楼。
    “差距太大。”颜复宁下了结论,他竖起了“叹息之墙”阻挡萨瑟兰公爵接踵而至的攻势,在半空强行扭转身体,双脚蹬在天花板上,俯冲向了墙壁的破洞处,趁着萨瑟兰公爵被“叹息之墙”迟滞的一瞬,在地上翻滚了一圈,马上起身朝着门口窜了过去。
    萨瑟兰公爵强大的叫颜复宁已经没了一丝对抗的念头,如今他唯一能够依仗的就是在这栋大楼里对手投鼠忌器,不敢全力出手,他必须造成更大的混乱,让自己的本体得以脱身。
    “HI!亲爱的杰瑞,逃跑毫无意义。”萨瑟兰公爵只是停了一下,接着透明的高墙就瓦解于无形,他跳过破洞,轻轻一跃,踩在床上,又侧身踩在了墙壁上,一个侧踢踢向了颜复宁的脖颈。
    颜复宁想要闪避,可通向大门的出口实在狭窄,矮身躲避只会暴露更多空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只能再次格挡。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双脚钉死了地板,却像重型坦克在地板上留下两道深深的沟壑,一直退到了房间中央,萨瑟兰公爵叫人无法呼吸的拳势就招呼了上来。
    数不清的普通攻击如雨点般落在颜复宁的身上,他的体力值却下降的飞快,颜复宁试着反击,可他的载体专修的是远程攻击,在狭窄的空间内,他那点格斗水平根本不够萨瑟兰公爵这种天榜高手看,偶尔能在雨点般的攻击中还击一下,全然不能造成太大的伤害。
    但萨瑟兰公爵夹杂着紫色电光的攻击每一下几乎都能破防,这让颜复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体力值越来越低。被暴揍的颜复宁思考始终没有停下来。“瞬移?瞬移也没办法拉开距离,同样还是没有办法吟唱......不够时间吟唱,‘地狱狂焰’的威力根本不足以引发不能阻止的大火......”
    “可怜的杰瑞,瞧你这狼狈的样子,除了逃跑和挨揍你能不能拿出一点男人味来。难道你的能力就是靠着那张帅气的脸蛋泡妞?”
    “给我机会,说不定我连你都能泡到。”挨了一记鞭腿的颜复宁冷笑着说。
    “是吗?但愿你的床上武功不会像你的角斗技术一样糟糕......”
    “这里不是有床?你要不要上去试看看?”
    “我可不喜欢你这样的小白脸,真男人只看得上真男人。”萨瑟兰公爵一拳硬生生的将颜复宁连人带墙打倒,接着他飞起一脚踢向了颜复宁的胯部要害,“知道吗?天选者里面可有不少有特殊癖好的男人,我想他们应该会对你有兴趣的.....”
    颜复宁在地板一滚,双手一撑,整个人横在半空,旋转着一脚踢向萨瑟兰公爵的太阳穴,“你说这么是嫉妒我?还是看上我了?”
    萨瑟兰公爵还是躲都没有躲,在颜复宁踢中他的同时,再次一卷击中颜复宁的腹部,于是颜复宁像炮弹一样再次击穿了一堵墙壁。
    “不要害怕,杰瑞,我会叫他们温柔一点的......”
    两个人一边互飙嘴炮,一边拆酒店,虽说颜复宁打架只是受虐,嘴上却不输萨瑟兰公爵。两个人像是拆家狂魔哈士奇,将整个一层楼的房间都糟蹋完了。颜复宁还在苦苦支撑,没办法释放强攻击技能的萨瑟兰公爵对此也能够接受。只要碎片大厦不要像正在重建的埃菲尔铁塔一样倒掉,颜复宁逃不出碎片大厦,就勉强算是个好结果。
    可时间越是流逝,颜复宁的状况就越趋向恶化。但颜复宁丝毫没有表现出急切,他就像是一只潜伏在黑夜中的独狼,即便伤痕累累,也在耐心等待着机会。
    又是势大力沉的一记侧踢,颜复宁虽然及时用手肘抗住了攻击,但还是被这带着重力攻击的一脚扫的飞了出去。
    “他到底是如何使用重力技能的?”在空中的颜复宁心想,他沉沉的砸在了书桌上,台灯倒了下去,颜复宁看到手边的台灯灵光一闪,他终于想明白了萨瑟兰公爵是如何利用重力技能来增加普通攻击的强度。一般的重力技能是通过法则来修改引力,让敌人承受重力束缚,变得行动迟缓,而萨瑟兰公爵则利用身上装备的某种超导体的高速旋转来反向使用重力。
    “那么我也许可以利用三极管原理来控制电流,让整个大厦的电力都积蓄起来,但这需要时间来建立大坝,将电流拦截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他快速的估算了一下台灯线的长度,在萨瑟兰公爵朝他移动的刹那,引爆了灯泡,透明的灯泡碎片如利刃般朝着萨瑟兰公爵的脸部飞射。但在密密麻麻的碎片中,萨瑟兰公爵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他还是没有格挡,任由那些透明的碎片刺破肌肤,不过转眼那些破损的伤口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这反击也太软绵绵了,也许你需要吃点蓝色的小药丸。”萨瑟兰公爵轻笑着挥拳,这一次向着颜复宁那帅气的脸颊。
    就在萨瑟兰公爵的拳头即将击中颜复宁的时候,他大声说道:“等等.....”
    萨瑟兰公爵的拳头像是急刹车的列车,带起的拳飞吹得颜复宁的金发飘飞,颜复宁没有动,萨瑟兰公爵的铁拳也停在了颜复宁的鼻尖。
    “怎么?想明白了?”
    握着台灯基座的颜复宁盯着萨瑟兰公爵的拳头,点了点头,诚恳的说道:“打不过你。”
    萨瑟兰公爵笑了笑,收回了拳头,他语气平淡的说道:“很正常,当间谍可没时间好好修炼格斗技术,如果想要成为天榜高手,真不该走上间谍这条路....”
    颜复宁握着台灯基座,开始利用三极管原理不动声色的积蓄电力。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自己是间谍,却在语言中下了自己确实是间谍的暗示,“你不也曾经当过间谍吗?如今不也混到了天榜第三十一位?”
    “混?”萨瑟兰公爵冷笑,“如果不是不想被上议院的那群老顽固指着鼻子骂,说我破坏建筑,你早就死了一万次。”
    “死不了一万次,最多只会死一次。”
    萨瑟兰公爵扬起了头,“好吧!如果你一定要这么严谨的话,我抱歉.....”
    颜复宁也笑了起来,“知道吗?”
    “知道什么?”
    “我来伦敦这么多年,唯一没有学会的一件事就是说‘抱歉’......”
    萨瑟兰公爵的唇角的微笑还没有消失,就看到那个只有根金属支架的简约艺术台灯向着他的腹部刺了过来。他不以为意,一脚蹬向了靠在书桌前的颜复宁的胸膛。
    在他踢到颜复宁胸膛的同时,台灯灯头也触碰到了他的大腿,电光闪耀,“嗤啦、嗤啦”的声响了起来,整栋大楼的灯光都在闪烁,巨大的电流如蛇般在他的周身乱窜,萨瑟兰的头发全都凌乱的竖了起来,像是倒在空中的扫帚。
    正如颜复宁所料,萨瑟兰公爵根本不屑抵挡他的攻击,一击得手趁着萨瑟兰公爵被汹涌的电流麻痹的一霎,他终于获得了难道的喘息之机,他借势翻过书桌,同时将书桌举了起来,在浅米色的书桌砸向了萨瑟兰公爵的同时,撞向了落地玻璃。碎裂的晶莹玻璃颗粒如雨点般朝下飘洒,颜复宁高高跃起抓住了大楼一侧的钢架,向着高处快速攀爬。
    书桌落在萨瑟兰公爵的脸上,变成了粉末,他舔了舔嘴唇低声说“真棒!杰瑞!”在电流减弱之后,萨瑟兰公爵僵硬着身子甩掉粘在大腿上的台灯,直接冲出了大楼,在空中凝滞的时刻,就看到颜复宁用超声波震碎了好几层楼的玻璃幕墙。扫了眼三维地图,颜复宁已经进入了五十一楼,他如火箭般直冲到五十一楼,轻盈的跃进了五十一楼的豪华套间。
    不过是一个失误,就让颜复宁找到了吟唱的时间,萨瑟兰公爵听到了警铃声大作,一股庞大的热量正在四十四楼升腾。整个大厦的消防系统都开始运作,天花板上的喷头开始旋转,水花喷溅。
    萨瑟兰公爵任由细密的水滴落在他头上,他整理了一下发型,感觉很上头,有种醉酒后的兴奋感,他冲进走廊,速度快到在空气中只是一道红色的虚影。
    走廊里漂浮着一粒又一粒的红点像是萤火虫。他轻盈的扭身,在电光火石之间沿着侧面墙壁横着跑过了房间,没有碰到那点红光,但只是高速移动的带起的风吹动了那些红光,那些光点就猛的爆开,随即向内坍缩,接着开始疯狂旋转,狂风席卷整个走廊,如同要抽干全部的氧气。
    随着猛烈的收缩,走廊里的墙壁开始扭动皲裂,露出了混凝土和钢架。整座大楼都在摇晃,萨瑟兰公爵听见了令人牙齿发酸的崩裂声。
    “终于拿出点像样的玩意了!”萨瑟兰公爵利用瞬移穿过了连环爆炸的范围,虽然说爆炸还不至于对大楼的结构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但这声势足够令人惊恐,他已经能够预见整栋大楼的人都会向着楼下蜂拥。
    轰鸣声中他追上了颜复宁,就在这时颜复宁使用了瞬移进入了电梯井。他一脚踢开电梯门,看到颜复宁正在沿着电梯钢索向上攀爬。他向上轻轻一跃,在墙壁之间弹跳着向上,三两下萨瑟兰公爵就已经接近了颜复宁,他挥舞着紫色的等离子团束,像是挥舞着绳索般的闪电,沸腾的电光像是受到了磁石的吸引,自动向着颜复宁席卷而去。
    颜复宁点亮了光盾,却知道自己抵挡不了如触须般朝着光盾内延伸的紫色电光。
    手持电光的萨瑟兰公爵越来越近,而颜复宁就像是被套圈套中的野马。
    “杰瑞,游戏玩够了,下次激活载体,你就没有地方可以躲藏了.....”
    颜复宁忽然停止了攀爬,他低头对萨瑟兰公爵大声说道:“我不想躲了!伦敦这座城市真的很令人厌倦,我讨厌每天都要听无数遍陈腐的天气笑话,还要每天都必须面对土豆.....”
    “又来这套?”萨瑟兰公爵心中狐疑却没有停止向上,在继续拉近和颜复宁距离的同时,手中紫色的电光输出愈发凶猛,那些细密的根须,马上就要穿透整个光盾,刺入颜复宁的身体。
    然而就在这时颜复宁出人意料的取消了光盾,在紫色电流刺进他身体的同时,他像是试图挡车的螳螂般向着萨瑟兰公爵的方向跳了过去,在昏暗的电梯井里,那矫健的身姿有种原始的诡异的美感。
    就像是每次搏击都必须付出生命的代价,以获得生命的延续。
    残忍且壮丽。
    萨瑟兰下意识的停止了向上弹跳的动作,他猜到了颜复宁做什么。
    果然,就在他的眼前,颜复宁的载体透出了无数刺目的光线,像是数不清的长枪从他的体内穿了出来。
    剧烈的光让电梯井内变得一片雪白。
    他选择了自爆。
    早有提防的萨瑟兰公爵一脚蹬在电梯钢索上猛的改变了方向,撞在了电梯门上,滚出了电梯井,爆炸让整栋楼都在摇晃,至少相当于受到了六级地震的冲击,不过这并不会对碎片大厦的结构造成致命的影响。
    安全梯里的脚步声和尖叫声震耳欲聋,萨瑟兰公爵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他看向黑洞洞的电梯井,苦笑着自言自语:“看来明天又要上头版头条了......幸好有黑死病背锅......”他打开了通讯频道,“各天选者小队注意,目标人物选择了自爆,大家密切观察有没有未曾标记的载体出现,发现了马上报告.....”
    大楼逐渐平稳了下来,没有发生惨烈的事故。走到电梯井边的萨瑟兰公爵看到颜复宁的自爆只是炸断了几根电梯绳索炸烂了几扇电梯安全门,松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幸好没有偷工减料,至少不用写检讨书了。”
    本体激活载体只能在方圆一百米之内,在一栋摩天大楼内,方圆一百米就足够判断颜复宁本体的大致位置。
    “发现了为标记载体,在二十楼,在二十楼.....”
    听到汇报,萨瑟兰公爵连忙跳下了电梯井,向着二十楼的方向坠落.......
    ————————————————————————
    时间稍晚往回推一点,就在颜复宁的载体利用瞬移进入电梯井的时候,他的本体也掰开了半闭的电梯门,只是电梯天花板和楼板之间的缝隙稍微小了点,要爬出去很费工夫。
    颜复宁撑着地板将身体探出了电梯,电梯井外回荡起了重物坠落的“嘭、嘭、嘭”声,这声音压过了火警的电铃声,还越来越近,叫人头皮发麻。
    “什么声音?什么声音?”站在轿厢里的琼斯大律师心惊胆战的问,她抓住了颜复宁的裤管,哭着哀求道,“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颜复宁当然知道是萨瑟兰公爵踹掉了一扇电梯安全门,他立刻回头,温柔的笑了笑,安慰道:“琼斯女士,不要害怕,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更何况你该相信......”
    “嘭!”的一声巨响,安全门恰好砸在了他们的电梯顶上,轿厢摇晃了起来,钢索发出了刺耳的拉扯声,同时又向下坠了坠。
    琼斯大律师发出了刺耳的尖叫,紧紧的抱住了颜复宁的腿让他根本爬不出电梯轿厢,要换平时他早就一脚把这个碍事的老女人给蹬开了,但眼下她还有利用价值,于是他只能改写剧本,放弃爬出轿厢,松手落回了轿厢。
    颜复宁直接抱住琼斯律师将她举了起来说道:“别紧张,别紧张琼斯女士,我先送你出去......”
    琼斯女士立刻停止了哭泣,不管不顾的将那双昂贵的Jimmy Choo高跟鞋踩在颜复宁的肩膀上和头上。
    面对那尖利的鞋跟,颜复宁笑了笑的说道:“也许您该把您的高跟鞋脱下来。”
    “抱歉!”琼斯低头看了颜复宁一眼,“麻烦你把鞋脱下来递给我一下。”
    颜复宁克制住内心想要扭断这个老女人脖子的冲动,伸手把老女人的鞋子取了下来,伸手递给她。
    琼斯律师接过鞋子,摆在十九楼的地板上,重新踩在颜复宁的手上,在颜复宁的推举下艰难的爬出了电梯。
    终于不用忍受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颜复宁松了口气,他跳了起来抓住地板,再次撑着地板朝外探身,一边估算自爆的时间,一边憋出冷汗,假装费力的说道:“我的脚好像扭伤了......”
    琼斯律师做是做了点,但还算有点良心,穿好了鞋子没有扔下他独自跑掉,而是慌张的问道:“那怎么办?”她扭头冲着走廊里大声喊道,“有没有人来帮帮我们!”
    颜复宁挤出一丝苦笑说:“要是有人来救我们,早就来了.....”
    琼斯大律师蹲了下来,抓住颜复宁的胳膊使劲的往后拖,颜复宁也配合着开始演戏,硬是使出了吃奶的劲把脸给涨红了,就在他小半个身子挤出了电梯天花板和十九楼地板间的缝隙时,爆炸声如期而至。
    整栋大楼都开始剧烈的颤抖,如同地震来袭。琼斯大律师再次无助的尖叫了起来,不过她并没有放开颜复宁的手,只是拉扯的也没有什么力气。
    颜复宁胸有成竹,却装作急切的样子大喊:“琼斯女士,你快跑!”
    琼斯律师像是失去了魂魄,听不到颜复宁在说什么一样,只知道尖叫。没有办法演对手戏,颜复宁也只能双脚轻轻一蹬,像条鱼一样滑出了缝隙。电梯恰到好处在关键时刻坠了下去,钢索的断裂声,外壳摩擦混凝土墙壁的尖利声响,令人心惊胆寒。
    颜复宁躺在地板上,大口的喘息,“好险,好险.....”
    琼斯律师见颜复宁逃出生天喜极而泣,低头俯看着颜复宁苍白的面孔,急切的问:“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很痛,很痛.....”颜复宁颤抖着嘴皮说,说痛颜复宁并不是在演,自爆引起的疼痛,有时候会承受能力不强的天选者晕厥,颜复宁忍耐力超强,却也有点吃不消,更何况他马上又要激活载体,双倍甚至三倍的疼痛一起涌来,让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里有无数只虫子在咬食他的血肉,在啃噬他的骨头。
    他感觉自己深陷进了一个黑暗的噩梦,脑子里闪过一幕又一幕画面,那些零星的画面拼凑成令他恐惧的回忆。他拿起剪刀一下又一下狠狠的刺着那个秃头的幼儿园园长的心脏部位,鲜血飞溅了他了一脸......
    “我送你去看医生。”
    琼斯律师抓着颜复宁的胳膊使劲的想要把他扶起来,颜复宁强忍着剧痛,勉强站了起来,他装作右脚受了伤,在琼斯律师的搀扶下向着安全梯走了过去,同时暗中把自己的乌洛波洛斯装进了可以屏蔽信号的合金袋中。
    而就在这时,他的载体也引着英格兰特勤队的人和萨瑟兰公爵向着十九楼过来。颜复宁一边控制着和琼斯律师的行进速度,一边控制着载体进入安全楼梯。随着载体越来越近,脚步声和枪声越来越密集,他大脑里的画面凌乱了起来。
    琼斯律师警觉的停下了脚步,“有枪声!”
    “枪声?”颜复宁假装没听到。
    “是的,枪声!”琼斯律师满脸紧张的问,“怎么办?要不要先躲一下?”
    颜复宁没有说话,他已经控制着载体撞开了常闭安全门,木屑飞溅,他的载体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两个视角下的画面在他的大脑里重叠在了一起。
    此时此刻的一切有种极其虚幻的感觉,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的鬼魂在这条狭长的走廊出现。迷雾在弥漫,一切场景都蒙上了纱,疼感在减弱,他的大脑试着将那些像是水彩般快要融化在一起的画面分开,他清楚的看见了萨瑟兰公爵从电梯井里走了出来,就在他的背后。他也清楚的看见,穿着外骨骼的特勤队士兵从安全门的方向如潮水般涌了进来。
    他的载体向着萨瑟兰公爵发射了“幽冥真火”,一道燃烧的火线穿过了浑浊的空气,在双重视野中交错而过,他分裂般的控制着载体施展“叹息之墙”压向了那些士兵,自己却大喊一声“小心”,推开了就在“幽冥真火”路径上的琼斯律师。
    琼斯律师摔倒在地,那蚀骨的火线擦过了他的左侧脸颊,剧烈的疼痛伴随着烧焦的气味再次席卷而来。
    他惨叫一声倒在走廊上,捧着脸在光滑的地板上打滚,手指恨不得抠进自己的脸颊,他能清楚的感觉到人皮面具正在融化,那些不知名的物质让他真正的肌肤在燃烧。可他却要竭尽全力将这令人发颤的痛苦排遣出大脑,他必须得控制载体杀死那些士兵,再引开萨瑟兰公爵。
    颜复宁将这焦灼猛烈的痛苦发泄在那些可怜的士兵身上,走廊的一头血肉横飞,萨瑟兰公爵飞快的掠过他的本体,根本都没有多看他一眼。于是他的载体逃进了安全楼梯。反身向上。
    “救救我,救救我!”颜复宁放下抚着烧焦的半张脸的手,抓住琼斯律师的胳膊用虚弱的声音呼喊,也许是疼痛让他的内心平静,也许是刚才成功骗过了萨瑟兰公爵的演技让他平静,他挤出了几滴泪水,用一种悲伤绝望的眼神凝视着琼斯律师。
    琼斯律师明显被颜复宁舍生取义的举动所感动了,她那双略微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了泪花,她抓着颜复宁的手,颤声说道:“我一定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我不仅会治好你,我还要告到这栋楼的管理方和苏格兰场倾家荡产!”
    休息了片刻,颜复宁艰难的挤出一丝笑容,低声说道:“谢谢!”他在琼斯律师的搀扶下勉强撑着地板站了起来,将装有自己乌洛波洛斯的信号屏蔽袋放进了琼斯律师的上衣口袋,“我们得先离开这里......”
    ——————————————————————
    2023年12月27日,下午四点三十分。
    香江丽晶酒店。
    成默在叙力亚呆了大半年,帮助酷儿德人巩固了当地的局势,又大肆购买各种物资将基地升级了一番,便经由里巴嫩首都贝鲁特离开了叙力亚。他并没有立即前往伊甸园,而是先去了新家坡,在希施的帮助下彻底掌握了沙利文,才准备前往伊甸园。
    然而综合了大量的情报,发现不只是黑死病至上四柱的另外三柱以及他九大魔神和其他的一些魔神在找他,就连各大天选者机构都在找“瘟疫之主”的持有者,这叫去往伊甸园的路成为了死亡之路。
    鉴于雅典娜权限够高,加上她又是发现井泉异常的医生,可以通过黑死病手机监控井泉的信息,成默再三思量最终决定,不让没有乌洛波洛斯能量储存上限只有百分之四十一的雅典娜冒险,等待黑死病召开四年一次的伊甸园会议再一同前往。
    伊甸园会议的召开时间是2024年十二月,这样雅典娜和他还有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来提升自己的本体。
    可即便雅典娜能够恢复百分百之实力,成默也觉得自己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如果说没有把握,他宁愿放弃成为黑死病掌控者的机会,也不想让雅典娜陪她一起冒险。
    此时他来到香江就是为了伊甸园会议做准备。眼下他就坐在书桌前用秘密邮箱跟西园寺红丸发邮件,落地窗外是阳光灿烂的维多利亚港,碧蓝的海浪泛着明亮的粼光,白帆点点,在一片闪耀的金色中是高楼林立声色犬马犬马的中环广场。对于喜欢人造景观,心中认为人类是造物奇迹的人来说,这样的景观无疑有种人定胜天的壮美。
    这座由玻璃积木和人群堆积起立的海滨城池,就像是一座梦幻的都市。
    但于成默而言,工业化的金钱之都不过是富人的天堂,穷人的蚁穴。
    当然,如今作为福布斯富豪排行榜上排名第十七的女富豪的丈夫,成默并不排斥工业化的美。就在昨天,他和雅典娜一起在阳台上吃粤菜,他们在晚风中俯瞰维港,在美食中眼看夕阳落进大海的一方,然后那鳞次栉比的大楼被燃烧的晚霞点亮了一扇又一扇窗口,此起彼伏的玻璃建筑变成了灯火辉煌的世界。
    那一切的景象都美妙极了,晚风拂动着雅典娜的金发,在她的眼眸中有着万家灯火和一汪深海。
    世界是如此安静,像是所有人都安息了。
    成默回完了邮件短暂的走神了一下,他抬头看向靠在床头看第七十多遍《蜡笔小新》的雅典娜,唇角微微勾了一下,用中文问道:“晚上要不要去走一走?”
    雅典娜按了暂停,将平板电脑放到了一旁,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回答道:“你要是想去,我陪你。”
    “对香江没有兴趣?”
    “我对湘江比较有兴趣。”
    成默笑了下说:“谐音梗要扣钱啊!”
    雅典娜思考了一下,认真的说:“我的钱都给你了,用亲亲抵钱行不行?”
    成默双眼放光,雅典娜较真的模样有种致命的吸引力,他忘记了说话,注视着立于床上的精美雕塑,金发垂在她白皙的脖颈之间,那灿烂的发色于洁白光滑的肌肤相互映衬,让成默觉得雅典娜有种纯洁无暇的美丽。明明雅典娜就是一把锋利极了又危险极了的太刀,可他竟体味出了一丝安详且甜蜜的美感。
    这叫成默觉得不可思议。他猜也许是因为这把举世无双的利刃是属于他的缘故。
    成默欣赏着雅典娜裸露在外的圆润香肩,睡裙的吊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滑了下去,无力的垂在那根笔直的锁骨上,他回想起了锦缎般丝滑的触感,便觉得心头温热。
    成默不说话,雅典娜也不说话,被爱人用如此灼热的眼神端详,她也没有羞涩的神情,又或者想要掩饰,就一动不动的让成默欣赏,就如同一座真正的雕塑。
    “亲亲训练的时候可以啊。”成默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动,站了起来,他拖鞋也忘了穿,赤着脚向那张宽大极了的床上走了过去,“现在你得付出一点别的代价......”
    雅典娜一脸无辜的问:“什么代价?”
    成默走到了床边掀起了被子,“很快你就知道了!”
    雅典娜犹豫了一下,小声问:“现在才到训练的第一阶段,你可不能做太过分的事情,要不然我就恢复不了百分之百的实力了。”
    “那就算了。”成默觉得雅典娜有些呆板的性格实在让人了无生趣,又将雅典娜的被子盖好,“我只是开个玩笑,你继续看动画片吧!我们还是按照训练内容走......”
    两个人在一起已经住了一年多,还定下了婚约,但并没有发生夫妻之实。倒不是雅典娜不愿意,而是雅典娜对自己和成默进行了详细深入的研究,在收集了各项数据之后,为了尽可能恢复百分之百的实力,她给自己和成默制定了详细的计划。
    这个计划详细到每次亲吻几十秒,每次触摸身体什么部位几分钟,每次牵手走多远......等等总而言之,详细到了令成默发指的程度。
    虽说效果并不算特别好,这么多天,只增长了百分之四点七,远不如在叙力亚在众目睽睽下的那个吻,但多多少少还算有增长,两个人便坚持了下去。
    时至今日,他们都还在训练的第一阶段,亲密的接触也就仅止于训练时间的一些规定内容,按照lSP的指数来看,还只是三垒达成,看着距离本垒打只差一垒了,可成默自己感觉自己现在只是个按摩师。
    雅典娜实在太冷感了,无论灵魂还是躯体。经常是他按摩按的已经鸡情四射,雅典娜却没什么感觉。这让成默也很头大,其实他也不是性急的人,就算在等个一年几年的,他也不是不可以,但每天都要做训练,又不能真发生什么,实在太折磨人了。
    本来该是非常享受的一件事,如今变得成为了阴影。训练的时候其实还好,难受的是训练完成以后,他还没有脸自我排解。大概了解一些事情的希施经常调侃他,应该多看看经典*****,多学学技巧。
    说实话成默暗中也不是没有研究过,可雅典娜真不吃那一套,他猜测也许雅典娜必须情绪到位,才会有感觉,可他又拿不出证据,更没办法制造特殊情境让雅典娜情绪到位,便只能按照训练计划,每天考验自己的意志。
    于是每天洗冷水澡变成了成默的日常。
    “不是。”雅典娜这种情商为零的人并不能看出来成磨的失落,只是她和成默约定过,如果成默说“我只是开个玩笑”,就代表他说的话是在“开玩笑”,她抓住了成默的手,“你知道的,我其实什么时候和你xx都无所谓,我只是不想恢复不了实力,到时候保护不了你,虽说黑死病除了尼布甲尼撒其他人都不是我的对手,可他们毕竟人多。”
    成默笑了笑,“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过来只想抱一抱你。”
    雅典娜主动掀开了被子,“那就抱一会,不算训练时常,也不用你贴各种仪器。”
    成默想要拒绝雅典娜,来表示自己定力十足,可当他看到横陈在白雪皑皑中,比河流还要蜿蜒曲折,比山峦还要高耸xx的绝美景物,真是无法拒绝如此大的诱惑,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雅典稍稍挪了挪位置,成默便........以下省略若干字。
    嬉戏了好一会,正当成默觉得雅典娜似乎来了点情绪时,桌子上的手机疯狂的震动了起来。这个安全手机只有有限几个人知道号码,害怕出什么紧急情况成默也不能不接,于是只好万般遗憾的放弃了继续探索高山险峰的风景,从床上跳了下来,快步走到书桌边拿起手机。
    看了一眼是希施,成默按了接听。
    “快打开电视看bbc。”
    “怎么了?”成默走到床头柜前找到了遥控器。
    “有人烧了碎片大厦。”
    “烧了就烧了。”成默没好气的说,他按开了电视,“这点小事至于打电话通知我嘛?”
    “大人,你不会这个时候在和夫人搞训练吧?”
    电视屏幕首先跳出来的是香江有线新闻频道,荧幕的最下方正有一行繁体字在滚动:“现在播送一条突发新闻,位于伦敦南岸的碎片大厦遭受恐怖份子袭击,有大量人员伤亡,很快我们将会给您带来现场的实时报道......”
    “这是你该关心的事情吗?”成默冷声问。他将频道切换到了bbc,冒着滚滚浓烟的碎片大厦出现在了电视中。右下角则是主持人的面孔,显然正在向现场记者提问。
    “呵呵,”希施轻笑,“看样子一定是打搅了您的好事,不知道最近您有没有什么进展?需要不需要我跟你支几招,保证您能心愿得偿,顺利满分.......”
    成默无暇理会希施的调戏,因为他听到了令他震惊万分的一句话“目前怀疑恐怖分子是一名来自黑死病的华裔颜姓男子”.......
    (看来还得等一章才能写到沈老师,抱歉了。)

第三章 时序之东(3)

    五点的时候伦敦的天已经彻底的黑了下来。
    往日灯火通明如通天塔耸立在泰晤士河南岸伫立的碎片大厦眼下一片漆黑,滚滚浓烟源源不断的从四十四楼至五十一楼的香格里拉大酒店的位置冒出来,就像这栋晶莹剔透的金字塔不过是伦敦城最美的烟囱。
    直播的新闻车和围观的吃瓜群众里三圈外三圈的将碎片大厦围了起来,记者们举着摄像机,观众们举着手机,闪光灯亮成一片。不远处的伦敦塔桥和伦敦眼依旧燃点着绚烂的霓虹,古老的城郭比往常还要沸腾,在歌舞升平的喧嚣里漂浮在如水的灯火之上。
    气氛热闹的就像是在迎接无比盛大的元旦烟火。
    尽管碎片大厦已经戒严,除了警车、消防车以及来自天选者机构的特种车辆,其他的车辆和行人一概不能进入大厦方圆五百米以内,但碎片大厦的底下喧闹的程度却丝毫不比外围差。主要是因为从碎片大厦逃出来的人并不能直接离开警戒圈,即使碎片大厦楼下的小广场上已经人满为患,他们还是要按照指示,在被警察验明正身之后才能离开。
    颜复宁在琼斯律师搀扶下走出了碎片大厦,到了广场上的受伤人员的特殊通道等待警察做面容识别,他看见了好几个昏迷过去的人被抬上了救护车,目的地却不是碎片大厦背后的盖伊医院。很明显这些昏迷过去的人被军医涂装的救护车被送去“军情六处”。(军情六局全称是英格兰陆军情报六局,简称MI6,与克格勃、A国中央情报局和摩萨德,并称为“世界四大情报机构”)
    因为萨瑟兰公爵指挥的皇家红狮特勤队就是隶属于军情六处,而不是苏格兰场。
    颜复宁的衬衣和背心已经完全被汗水打湿,两面穿的西装左侧也缀满了血水,他的左脸一片焦黑和完好的右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上去又惨又虚弱。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他的载体还在楼上和萨瑟兰公爵缠斗,随着皇家红狮人员的增援到位,载体的处境已经越来越难........
    虽然颜复宁眼下只觉得刺激,没有半分紧迫的心情,却也清楚自己想要顺利的出去,必须得加快速度。真要排队等下去,事情的变数会无限多。
    于是在走到队伍尾巴的地方时,他假装踉跄了一下,控制着身体沉沉的向地上砸去。猝不及防的琼斯律师使劲的想要拉住颜复宁,可她一个孱弱的中年妇女怎么可能拉的住身高一米八四体重七十二公斤的颜复宁。
    颜复宁双手稍稍撑了一下灰色的水磨石地板,便任由受伤的左脸蹭在了散落了一些碎玻璃渣的冰冷地板上。原本已经丧失痛感的肌肉再次受创,晶莹的碎玻璃渣直接扎入了神经,那种令骨髓都要痉挛的疼痛,深度刺激到了大脑。颜复宁感觉自己全身的神经都在肌肉里收缩,像是要抽离出体内。
    这种疼痛几乎已经超过了人类可以忍受的氛围。幸亏他此刻不需要苦苦压抑,他蜷缩着身体,牙关直发抖,颤声说道:“琼斯律师能不能先给我弄点止痛药来,我感觉自己快要死啦.......”
    手足无措的琼斯律师只是看了眼颜复宁左脸那狰狞的伤口,眼泪立刻就掉了下来,如果说刚才还能看见五官,此时颜复宁的左脸已经血肉模糊成一片,完全看不出一点轮廓了。
    满脸泪水的琼斯律师冲着正在挨个做人脸识别,还慢悠悠一个个登记的警察愤怒的大叫了起来:“我的天!你们在干什么?你们这是在谋杀,我不仅要投诉你们,我还要把你们告上最高法院......实在是太可耻了......”
    琼斯律师声嘶力竭的质问成功的吸引了广场上的人们,当人们看到颜复宁那惨不忍睹的脸时,都不敢看第二眼,有些大人还捂住了孩子的眼睛,不让孩子去看仿佛是人间惨剧的颜复宁。颜复宁成功引起了群情激愤,人们开始大声喧哗,大声的呼救,甚至开始冲击维持秩序的士兵和警察。
    很快就有个戴着镶嵌有特勤队徽标的贝雷帽的高大军官走了过来,他面色严肃的询问道:“发生什么了?”
    琼斯律师拿出了手机,一边拍摄取证,一边怒气冲冲的质问:“还问发生什么了?”她指了指正在面部识别的警察说道,“出了如此严重的事故,为什么不许我们离开.....”
    军官先是对琼斯律师说了声“抱歉”,随后说道:“我们是害怕恐怖份子混出去,引起更大的灾难......”
    “这些人都是些受了伤的人,行动都方便,还能制造什么灾难?”
    “他们有可能是天选者,对于天选者来说受伤的影响没有那么大。”
    “所以他们就该因为你们工作效率的低下,保卫工作的失职付出代价?”琼斯律师指着那些受了伤却还在坚持排队的人说,“他们耽误了治疗,有可能会失明,有可能会截肢,甚至有可能会失去生命,即便如此你们还是要这样做吗?”
    “抱歉。”在众人的鼓噪声中军官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压低了声音,“我们会加快审查。”
    “我不要听你们说抱歉,”琼斯律师严厉的说,“我,琼斯·萨维尔,英联邦皇家律师,现在要求你们向我以及在场的所有人,诚恳的解释一下为什么要限制我们的人生自由,为什么不让受伤的人赶快去医院接受治疗?”
    军官一听琼斯律师是英联邦皇家律师,一直没什么表情的面容浮现了一丝尴尬,他也不敢再辩解又或者置之不理,立刻低头看了眼躺在地上的颜复宁,压低声音说道:“我会优先安排您的人过去.....”
    在英格兰律师制度保留了大量的封建传统,等级十分森严,一般分为初级律师和高级律师,而高级律师还可以申请成为皇家律师,由英王授予,在法庭上还享有特权,是谁都不愿意得罪的角色。
    琼斯律师丝毫不领情,她冷冷的嗤笑道:“OH,你是不是觉得给了我这点我本该有的权利,我就要对你感恩戴德?我见过很多很糟糕的罪犯,但从未曾见过犯法犯得像你们这样理直气壮的。我这位尊敬的长官,你必须为所有人可能承受的损失做出担保,你们军情六处、苏格兰场必须承担所有责任。并且今天的所见所闻我都会如实的向我的老师黑尔副院长反应,并提请司法大臣向上议院质询,到底是人权更重,还是你们军情六处和苏格兰场的权利更重!”
    听到对方居然还是英格兰**院唯一的女性**官,上议院上诉法官之一黑尔副院长的学生,高个军官立刻服软喊了医生和护士过来要将颜复宁抬上担架。颜复宁心知绝不能上军方的救护车,呻吟着站了起来,有气无力的问道:“我不需要救护车,我需要的是马上有医生给我处理伤口,盖伊医院就在旁边,走路都只需要五分钟.....”
    军官、医生和周围的人都看向了颜复宁,当他们正眼看到颜复宁左脸那恐怖的伤势时,都浮现出于心不忍的表情。
    医生开口说道:“他这至少是三度烧伤,确实要尽快处理......”
    军官满腔为难的说:“可他这样的状况完全没有办法做人脸识别。”
    “我有带护照.....”颜复宁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属于A国人米克斯·德斯克鲁德的护照,递给了军官,这个护照是以游客身份入境,行动轨迹只有机票惊愕短租公寓的交款证明,其他的证明一概没有,不像在HCA上班的比利·瓦尔兹的那个身份,能够提供极其完备的行动轨迹和生活细节证明,可眼下颜复宁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军官拿出手持警讯通扫了一下颜复宁递过来的护照,没有查询出任何问题,便问道:“方便把您的手机提供给我们吗?”
    颜复宁假装摸了好几下口袋,焦急的说道:“不知道丢哪里去了....”
    军官有点犹豫,就在这时,碎片大厦再次发生了极其剧烈的爆炸,红色的火焰从六十二楼冲了出来,阴霾的天空之下,像是盘踞在高塔之上的巨大怪兽伸出猩红的舌头舔舐了一下嘴唇。
    当火舌缩回去后,大楼的摇晃却没有停止,玻璃碎片如瓢泼大雨从楼上坠落,天空还飞着数不清的各种杂物,像是有人拉响了婚庆用的彩片礼炮。
    乱七八糟的杂物如同冰雹般砸在广场上,广场上的人声愈发的汹涌,尖叫和喝骂甚嚣尘上,危险让长时间无法离开的不满顿时爆发,有一部分人冲撞起正在戒严的警察和士兵,接着更多的人加入了冲撞的队伍。竖着防爆盾牌的士兵如同岌岌可危的堤坝,乏力的抵御着如同潮水般愤怒人群。
    看到局势似乎一发不可收拾,军官也顾不得有其他人听到,拿起对讲机直接询问道:“公爵大人,上面到底什么情况,您能控制住局面吗?大楼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须臾之后,对讲机里传出来了萨瑟兰公爵的声音,“放心,只不过是一次载体自爆而已,也就相当与一次煤气爆炸,这样的威力根本不会对碎片大厦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没必要大惊小怪......”
    军官委婉的提醒道:“可是现在底下的人都很害怕,大家的情绪都有点失控。要不我们先放人离开,只把没有意识的人留下?”
    萨瑟兰公爵淡淡的说:“我不管你怎么处理,反正大厦里找不到人,那就一定是你的问题。”
    军官还想说什么,对面已经切断了联系,他看着已经和士兵警察起了冲突的人们,五官皱成一团,像是戴上痛苦面具。
    没有人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颜复宁头发都已经湿透了,他藏在衣服下面的身体在痉挛,像是皮肤下面有无数只蛆虫在翻滚。他低下了头,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想要压制住又一波自爆和激活载体所带来的痛感。
    这一刻,面部的灼烧刺痛扩散到了全身,就像他是一只投入火焰的飞蛾,在被无情的烈焰烧掉躯干。他需要发泄,将体内澎湃如海的疼痛排解出去。他想要杀戮,想要毁灭,他感觉到自己那一点清醒的意志就如同海啸中的一页小舟,随时都可能倾覆。
    不可抗拒的疼痛让他只想要原地爆炸,用自我湮灭来结束糟糕的世界。
    颜复宁大汗淋漓,他看到了自己的载体在狭长的走廊中奔跑,红狮的天选者再次围堵了过来,他能从三维地图上看到萨瑟兰公爵跳进了电梯井,还能从散落在地面的玻璃碎片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认真的端详那张比鬼还要凶厉的面孔,狂躁的情绪如燃烧的引线,一点一点的向着体内的炸药接近。
    在伦敦寒冷的圣诞节,汗水如雨滴在玻璃碎片上,氤氲了颜复宁的面孔。
    恍惚间,他听见有人在喊:“哥哥......哥哥.....不要害怕......”
    他下意识的循声望去,看到不远处有个小女孩正牵着一个小男孩向前走,他们背后那杂乱喧闹的人群就像是狂风中的麦田,泰晤士河上流动的霓虹如同晚霞,在恐慌与暴乱中,两个孩子的侧影有种奇妙的美感,他仿佛看见了慢镜头摇出了地平线,他们一起走向了不存在的夕阳。
    莫名其妙的,他身体里沸腾着的疼痛全部消失了。
    无影无踪。
    他模糊的意识也瞬间清晰,似乎堆积在头脑里的淤血被一扫而空。他想起了自己是谁,想起了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
    他想,男人的责任就是承担痛苦。
    这一切本该就是他承担的,可它们竟然神奇的不见了。
    他似乎再也感觉不到疼痛了。
    也许是这锐利无匹的疼痛已经突破了阈值,彻底的破坏了他的痛觉神经。
    不管是什么原因。
    总之他现在感觉很好,像是挣脱了紧紧束缚着他的荆棘。
    一个士官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说:“长官,前面说守不住了,申请使用电击枪、橡皮子弹和催泪瓦斯。”
    军官还没有开口,琼斯律师就开口说道:“你们就这样处理受害者?在这样下去,你们会酿成伦敦有史以来最大的事故,不是因为碎片大厦的倒塌,而是因为你们军情六处和苏格兰场拦着无辜的人们,不许他们离开所引发的踩踏,不管直管你的长官是谁,他都只有引咎辞职一条路可走。”她冷笑了一声,“至于你,将成为替罪的羔羊,被钉在耻辱柱上供万千人唾骂.....”
    军官冷汗直冒,在确认了颜复宁的载体已经出现之后,挥了下手说道:“不能使用武器,放行,放行,凡是清醒的人都可以走,没有意识的人全部扣下来。”
    ——————————————————————
    希施回到丽晶酒店时,成默正穿着睡袍在客厅里看BBC的现场直播,她将手袋扔在沙发上,随后随意的踢掉脚上的红底高跟鞋,用外国人腔调十足的中文说道:“哟!?不是说这点小事没必要打搅大人您快活吗?怎么现在不在卧室却在客厅看电视啊?”
    成默瞥了眼希施没好气的说道:“阴阳怪气你倒是学的快。”
    希施赤着脚走到沙发边,将自己抛进沙发,揉着那只光洁小巧的莲足,娇滴滴的埋怨道:“老板,您也太不厚道了,我一个体弱多病的大美人为你在外面累死累落,回来了您不仅不夸奖我,连身体的安慰也不给一点,实在是太过分了。”
    “体弱多病不能用来形容你,还有......”成默顿了一下,又说,“什么叫做‘身体的安慰’?”
    希施眨了眨眼睛说:“不就是按个肩膀,揉个脚吗?您别说,香江的SPA实在是太......舒服了,我晚上还要去享受一下.....”
    “‘SPA’差不多就是‘高档按摩’,‘身体的安慰’那完全是另一回事。”
    “是怎么回事?体弱多病不能用来形容我,那什么词能够形容我?”
    “我可不是你老师,自己去问你那个虎背熊腰龙精虎猛的中文老师去。”
    希施抓住成默的胳膊轻轻摇了两下,“老板,您吃醋啦?”
    成默拍开希施的手,转换成英文说:“别说这些废话了,我和雅典娜的身份弄好了吗?”
    “又欺负我......”希施嘟了嘟两片晶莹的红唇,像是有些生气的说,“人家这些天为了你,什么事情不是竭尽全力给你处理到完美,偏偏您对我态度还不好,并且处处提防我,这样的做法真的让希施很伤心......”
    看到希施抬手像是抹了抹眼泪,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成默一个头两个大,“我真是怕了你了,你平时严肃点,就当个正经属下不行吗?”
    希施转头挺了挺高耸的匈看着成默,理直气壮的说道:“我哪里不正经了?想要搞好和老板的关系难道都有错吗?”
    成默盯着电视不去看希施那傲人的曲线,认输似的说:“你没错。是我不习惯这样的相处的方式.....可能是我习惯了和别人保持距离。”
    希施苦口婆心的说道:“大人啊!和属下保持一定的距离确实是正确的,可我不一样啊!我可是天榜排名第一百二十位的高手,现在有圣袍加持,进入百强不就是‘洒洒水’?像我这样长的绝美实力又强大的天选者,走到哪里别人不都当宝物一样捧在手心?还有,没有我,您能如此安然的控制沙利文吗?您就说我值得不值得您对我好一点?亲近一点?”
    这话希施已经念叨了无数次了,每次开口一定有幺蛾子,成默无奈,摇着头说:“你就直接说你要什么吧?”
    希施立刻变了脸,巧笑倩兮的说:“我不管,元旦跨年可不许扔下我一个人,你和老板娘去哪里,都得把我带上......”
    成默翻了个白眼说道:“我们哪里也不去,就在酒店里欣赏烟花。”
    “您亲自下厨?”
    成默心想希施还真是了解他,点了点头。
    “那可得有我一张椅子。”接着希施又拍了拍成默的肩膀,压低声音说,“放心,我不会耽误您和老板娘训练的,我这个人很自觉,过了十二点半我就去兰桂坊体验一下香江的夜生活.....”
    成默没理会希施的调侃,淡淡的说道:“按照中文说,应该是有我一副碗筷。”
    “反正椅子和碗筷我都要。”希施笑嘻嘻的回答,随后她扭身从扔在沙发的包里掏出两本护照递和两台手机递给成默说:“这是您和老板娘的新身份,最好先适应下,不要把名字喊错了。”
    成默将护照和手机放在茶几上也没有看,而是凝视着电视机,远在伦敦的现场此时应该是出了什么状况,原本站在碎片大厦底下排队等检查的人们鼓噪了起来,他们像是丧尸群般向着手持防爆盾的警察冲了过去,但装备精良向来对应付暴动有一手的英格兰防爆警察如同黑色的长城,将澎湃的人流牢牢的拦在了广场之内。
    “知道红狮的人在抓谁吗?”
    “一个‘金色黎明’的地下成员。”
    “金色黎明?这个组织还存在?”
    “对,”希施点了点头,“前身是黑死病在英格兰的地下组织,现在主要控制着全球最大医疗集团HCA,他们在英格兰、欧罗巴和A国都有总部,由四位排名不高的魔神共同掌握。表面上加入‘金色黎明’比较容易,只要交的钱足够多就能进,但想要成为核心成员并不容易。如今黑死病缕缕遭遇国际社会的抨击,尤其是A国,虽说星门并没有做出针对黑死病的行动,但大张旗鼓的操纵舆论对黑死病进行攻讦,就说明星门对黑死病已经很不满了。最近金色黎明有和黑死病做出切割的举动,毕竟HCA主营的是私人医院和医疗器材,并不涉及非法生意,也不服务底层民众。”
    成默心中清楚很可能这个HCA的地下成员就是颜复宁,但他不能说出来,于是便问道:“叫什么名字?出了什么事情要抓他?”
    “是个叫做颜复宁的华裔,据说是黑太子身边的人。至于为什么抓他,目前还在调查。”
    “查清楚了第一时间告诉我。”成默说。
    希施点头,随后不经意的问道:“大人认识他?”
    “这种试探没有意义。”
    “我没试探啊!”希施委屈的说,“我就是直截了当的问......”
    看到警察不再一个一个进行面容验证,而是大批的放人离开,成默关掉了电视,站了起来,“晚上我要和雅典娜出去一下。”
    “又把我一个人丢在酒店.....”希施气呼呼的说,“真过分......”
    “有正事。”
    “您现在除了‘训练’能有什么正事?”希施在说“训练”的时候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我去见一个人。”
    “朋友吗?”
    “算不上朋友,但也算不上敌人。”
    “男人?长的帅吗?”
    “长得不是帅,”成默向卧室走了过去,“应该说是很美,不仅美,还很危险,就像.......水晶般清透好看的箱形水母.....”
    “wow!”希施很夸张的耸了耸肩膀,“那您可得带我去见识一下,人形态的箱形水母是什么样子的。”
    成默拉开卧室门,停了下脚步,“想混饭吃就直接说,我还不信你不知道我说的是谁......”
    —————————————————————————
    颜复宁坐在琼斯律师的车上,前往伦敦市郊的HCA医院。虽说他知道那里肯定不安全,却只能用这个理由骗琼斯律师不送他进盖伊医院。
    琼斯律师驾驶着雪茄形的老款捷豹上了A100主干道,颜复宁坐在垫着北极熊皮的后座上闭眼思考。对于眼下的状况,他在来到伦敦的第一天就开始做准备,也制定过详细逃离计划,眼下就是实施计划的时刻了。
    在想清楚所有细节之后,颜复宁睁开了眼睛,他装作疼痛难忍的样子对琼斯律师颤声说道:“琼斯女士,也许我应该先去药店买点止疼药......”
    “我的天,”琼斯律师挥了下手,“我刚刚就该坚持让你去盖伊医院的,真不知道你为什么非得去HCA.....”
    “HCA我报保险会比较方便。”
    琼斯律师很是生气的说:“都这个时候了,还管什么保险!况且我说过,钱的事情不用你考虑。”
    颜复宁靠在座椅上,用虚弱的声音说道:“真抱歉给您添麻烦了,您把车靠边停一下,我能够自己去医院.....”
    “我不是怕麻烦,”琼斯律师皱着眉头说,“而是希望你能尽快得到救治,你知道不知道你的伤口越快得到处理,到时候复原的几率就越大,再耽误下去,你很可能会毁容。”
    “我知道,”颜复宁说,“我知道不是‘可能’,这种程度的烧伤,肯定已经毁容了。”
    “不要太早下结论,早点看了医生再说。”
    颜复宁用一种空洞的音调说道:“对于毁容这件事,其实我无所谓。”
    琼斯律师抬头从后视镜里头看了眼颜复宁,沉默了一会,轻声说道:“别担心,我会请最好的医生来给你治疗,现在整形也很发达,我保证能让你恢复原貌。”
    颜复宁没有回应琼斯律师的安慰,只是有气无力的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特易购超市”说道:“就去特易购,您在停车场等等就好了。”
    琼斯律师也不再多说什么,沿着道路开了一百多米,将车拐进了特易购的地下停车场,五点多的特易购人并不算少,车辆将幽暗的地下停车场挤得满满的,好不容易琼斯律师才找到一个停车位,艰难的将这辆颀长的老款捷豹挺进去。
    将车停好之后,她回头对颜复宁说道:“你在车里等等,我去给你买止疼药。”
    颜复宁低声说道:“我还需要一些生理盐水,纱布和烧伤药膏,在去到医院之前,我得先把脸上这些碎玻璃给弄下来。”
    琼斯律师叹了口气说道:“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坚持不去盖伊医院。”
    颜复宁稍稍了坐了起来,也叹了口气,低声说道:“看来我必须好好跟您解释一下了。”
    琼斯律师明显的感觉到了颜复宁语气的变化,不像开始那般衰弱到随时要死去一样,而是中气十足完全没有受一点伤的模样,她有些奇怪的看向了坐在后座的颜复宁,只见他正在从座椅左边挪到她的背后。
    空气忽然沉闷到令人窒息,这叫琼斯律师觉察到了一丝宁静的异样,就像在平静的海面看见了鲨鱼鳍,她开口说:“你.......”
    一条黑色的皮带狠狠的勒在了她的脖子,琼斯律师发出“嗬、嗬、嗬”的呜咽声,双手抓住皮带拼命的挣扎,但是随着皮带越收越紧,嵌进了她的脖子,很快她就没了力气,失去了灵魂般睁大眼睛瞪着后视镜。
    片刻之后,颜复宁打开车门,从后座下来,他站在车边一边将皮带重新束好,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判断周围没有人也没有监控,就立刻走上前拉开了驾驶座。他毫无顾忌的看了看脸色煞白凸着眼球伸着舌头张着嘴的琼斯律师,先是探了下琼斯律师的鼻息,确定她已经死透了,便躬身进入驾驶座按了下后备箱按钮。
    听到后备箱弹开的声音,颜复宁松开了琼斯律师的安全带,将身材娇小的琼斯律师从座椅里拖了出来,快速的把她的尸体塞进了后备箱。但他没有立刻合身后备箱,而是找到了后备箱里的急救包,又从琼斯律师身上将手机拿走,才淡定的关上后备箱。
    整个过程颜复宁做的行云流水,没有让琼斯律师发出任何警示,也没有在车上留下任何明显的痕迹。仅仅花费了不到五分钟,就抹去了琼斯律师的生命。
    他拿着急救包回到了驾驶座,调整了一下座椅,便打下了化妆镜。在狭窄的化妆镜中,能清楚的看见他左侧的脸颊已经已经跟烧焦的锅巴没有任何区别,颜复宁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眨了眨略微红肿的左眼,然后小心翼翼的抬手撕掉了还粘在脸上的令外一半人皮面具。
    右脸依旧帅气精致,但左脸却已经完全毁了,就像长了一个巨大痦子。于是整张脸就呈现出一种令人难以接受的吊诡,不只是恐怖,还有点叫人恶心反胃。
    颜复宁却没有太多感觉,他反而有些庆幸的想:“没有任何痛感,看样子我已经彻底失去痛觉了。幸亏当时动作够精确,稍微偏一点点大概眼睛就要瞎了。”他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笑了下,“还真是幸运。”
    以前他的笑容尽管虚假却很阳光,给人一种自信的明媚,现在这笑容,大概只会让人觉得尴尬,甚至惊惧。这笑容言语无法形容,就像你没办法用文字描画出癞蛤蟆的笑容,又或者老虎的笑容。
    颜复宁却很满意,他像是品味什么的样子又对着镜子笑了一下,完好的那半张脸流露出一种野生的桀骜不驯,还有一种由衷的欢喜。
    “这样看上去比以前顺眼多了。”
    他在自言自语中,打开了急救包,拿出了里面的东西开始处理脸上的烧伤。想要戴上另一张面具,必须得先把那些碎玻璃渣给弄下来。丧失了痛觉让一切变得简单极了,他用镊子将玻璃渣给挑了下来,然后用生理盐水冲洗了一下纤维化的黑色肌肤,接着用碘伏和双氧水给那些连肉都暴露出来的伤口消了下毒,最后涂上了药膏,便从西装夹层里掏出比利·瓦尔兹的面具戴上。
    “你好面具人。”颜复宁冲镜中的自己挥了下手,他拔出车钥匙下了车,“嘭”的一声将车门重重关上,弯腰把钥匙藏在右前轮的内侧看不到地方,随即起身走向出口,他走向了超市入口那一片明亮的光,满腔愉悦的说,“再见,伦敦。”
    ———————————————————————
    晚上六点二十五分,正是香江人用餐的高峰期,位于尖沙咀京城路的米其林三星餐厅“唐阁”已经座无虚席,门口还有不少人正沿着狭窄的人行道排队。
    夕阳已经落入了林立的高楼之下,霓虹初上,各色的广告牌在近乎一线的天空接踵摩肩影影绰绰,高大的红色双层巴士印着复古的广告画如一条绚烂的热带鱼从灯海下快速游过,行色匆匆的香江人快步沿着长街向未名的目的地行走,尤其是在绿灯亮起的时刻,每个人都在争分夺秒。
    这一切显得热闹且繁忙,给人一种莫名的紧迫感,让人下意识的想要加快步履,融入节奏。
    唯独一个人和眼前的景象显得格格不入,他穿着正式的黑色纹付羽织,手中拿着一根白色象牙柄黑檀木棒,踩着木屐,行走在人群中,就像天鹅行走在鸦群之中。所到之处,人们自动让出一条道路,还久久的向他行注目礼,甚至有不少人还拿出了手机,像是给明星拍照般不停的偷拍他的照片。
    但不管是男女老少,心中都有个不大不小的疑问。
    究竟是他,还是她。
    按照穿着来看当然应该是“他”,可要说他是男性,长相未免也太妖娆了,肌白胜雪,眼似桃花,鼻梁高挺,齿白唇薄,嘴角勾着浅笑,一眼望去,便叫人头晕眼花似醉非醉。
    在聚焦的视线中,穿着黑色纹付羽织的男子,不紧不慢的穿过了拥挤的人潮,走到了唐阁的门口,在沿街人的侧目之下,他施施然的走到了发愣的迎宾面前,用粤语说道:“麻烦带我去松阁.......”
    穿着旗袍的迎宾直勾勾的注视着男子愣了好一会,才牛头不对马嘴的说道:“是要拍电影?还是拍纪录片?有....有没有跟我们经理预约?”
    男子轻笑了一声,温文尔雅的说道:“不,我是来吃饭的,松阁,我朋友林先生有预约......”
    迎宾这才反应过来,红着脸颊羞涩的低声说:“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您是明星。”
    “没关系。”
    迎宾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走进了唐阁为男子带路,刚才还人声鼎沸的大堂在男子步入的一瞬变得鸦雀无声。男子边走边鞠躬,像是在为自己打扰气氛感到歉意。当他走进包厢走廊之后,大堂里才恢复了喧闹,人们纷纷在追问那是谁。有人还信誓旦旦的发誓说在电视里看见他。
    迎宾走到了松阁的门口,为他推开了门,男子踩着木屐走路却悄无声息,他像鬼魂般飘荡到了包厢门口,转身目光炯炯的看向了坐在圆桌前的成默,长长的叹了口气,用一种缅怀的音调说道:“真是好久不见啊!林君......”
    成默也看向了站在门口的男子,低声说道:“确实是很久不见了,西园寺君。”
    西园寺红丸向迎宾稍稍鞠躬,说了声“谢谢”,便在迎宾恋恋不舍的视线中走进了包厢,他转身拉紧了门,走到圆桌边坐在了成默的对面,面前的白色骨瓷杯里的茶水蒸腾着袅袅的热气。他环顾了一圈,看到桌子上一共就两套餐具,问道:“就我一个人吗?”
    “只约了你一个。”
    西园寺红丸似笑非笑的说道:“李世显呢?难道是因为你也向他借了两亿五千万美金,他没有理你,所以你没有约他?”
    成默不以为意的点头,“是的,不过前两天他回了信,解释了一大堆,说最近手头比较紧,拿不出两亿五千万,最多只拿的出两千五百万来。”
    西园寺红丸摇了摇头,“朽木不可雕也.....”他神秘的一笑,“这种事你应该交给我,我手里有他的把柄,不管要他做什么,他都不敢不答应.....”
    成默有些疑惑的问:“难道你知道我找你干什么?”
    “不知道。”西园寺红丸端起骨瓷杯,呡了一小口,“但我知道,肯定是什么能够发财的有趣事情。”
    成默不置可否的说道:“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么想起去抢劫蓬莱岛的。”
    西园寺红丸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原来你是想抢伊甸园?”他放下茶杯,摇了摇头,淡淡的说,“不现实。”
    “现实不现实,我们可以讨论。”成默说,“我就想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我喜欢作死,但我不喜欢失败。对于百分百会失败的事情,我没有兴趣。”
    “为什么如此笃定会失败?”
    西园寺红丸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因为尼布甲尼撒......”
    “如果我能找到帮手呢?”
    “帮手?”西园寺红丸轻笑了一下,房间里荡漾起了一丝香甜的气息,“难道你能找到大卫?洛克菲勒做你的帮手?”
    “我认为她比第一神将用处要大,”成默说,“在抢劫伊甸园这件事情上。”“哦?”西园寺脸上泛起了狐疑的神色,“难道是黑死病至上四柱之一?”
    “你现在有兴趣了吗?”
    西园寺红丸依旧摇了摇头,“没兴趣。就算有至上四柱之一的魔神做内应,还是没有一点机会......”
    “你很了解尼布甲尼撒?”
    “大概了解那么一点,我只能告诉你,虽然神将有十二个,但实际上第一神将、第二神将和其他的神将又天壤之别,”西园寺红丸思考了一下说,“这其中的差距大概就像是天选者和角斗士之间的差距,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何况伊甸园可不是蓬莱岛那种防卫松散的娱乐岛,而是守卫森严的绝地。想要混进去都难,更不要说抢劫了.....”
    “好吧!”成默说,“既然你没兴趣就算了。”
    “看来这两亿五千万还是值得的。”西园寺红丸看向了桌子上的骨瓷杯,“也许我们应该喝两杯酒,预祝我们马到功成......”
    成默呆了一下,不解的问:“不是对百分百会失败的事情没有兴趣吗?”西园寺红丸浅笑着说:“我愿意因为你,给不可能增加那么百分之零点零一的可能性......”
    (为了沈老师,明天继续更。)

祝福

    先祝大家耶诞节快乐。虽然说如今不提倡过洋节,但其实大多数洋节对于我们华夏人来说,都是情人节。
    这其实是个挺残酷的事实。
    绝大多数人只有资格为耶稣他老人家庆祝生日,只有一少部分人可以在五星级酒店和女神一起脱掉袜子。
    啊!这是一句题外话。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是祝开始勒大佬生日快乐。
    作为大佬,他已久单身,只能和二次元美少女们为伴,这样想一想,大家一定会平衡很多。所以今天我真的真的真的很想安慰一下单身狗开始勒大佬,为他的生日鸣响礼炮.....
    哦!不对,这个梗已经过时了,应该是献上心脏。
    但无奈感冒让我头痛欲裂,尝试着码了会字,脑袋晕晕沉沉的不知道写了些什么。就像我现在敲击键盘,写了些狗屁不通七零八碎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我写了些什么。
    总之祝福是很诚意的。
    我是真心希望大家在今天晚上不用看这篇单章,而是在五星酒店和女神一起祝福耶稣他老人家生辰快乐,年年都有今日,岁岁都有今朝,寿比南山不老松,福如东海长流水,酒力尽时还又动,**短后却成长......
    其实本来我只想随便写两句话,虚应故事,但想了下,好像又一年即将过去了,年底完结再次成为了一个笑话。
    每当群里有人问起,我都会自信满满的说“年底完结”。
    没想到到了年底,“小丑竟是我自己”。
    这真是一件悲伤的事情。
    但也不是没有值得庆幸的地方,三年了,尤其是这一年里我拖拖拉拉断断续续的更新,竟然还有一部分读者在支持我,真让我感激涕零。
    这本书还能坚持下去,青杉首先要感谢的就是各位订阅到现在的读者大人了,尤其是像我这样一个立了FLAG,却又不拔旗的废柴鸽子精。
    但青杉真的没有摸鱼,我比任何一个人都想写的又快又好,可青杉不得不承认一点,我并不是一个天才写手,我需要时间去打磨我的文字和情节。
    当然,我也可以不考虑那么多,按照网文的标准去写,而不是按照自己心中的标志去写。但青杉又明确的想法,知道自己追求的不仅仅是钱,还有别的一些遥远的触不可及的,也许能够称之为“梦想”的东西。
    人认识到自己的平庸,是件特别需要经历和时间的事情。糟糕的是当我们意识到我们不过是庸众的时候,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和精力来武装自己,我们很可能就会淹没在平凡琐碎的生活之中。
    我并不是说平凡不好,我是说如果不是过的你不喜欢的生活这一点不好。
    确定你想要什么,然后去努力,其实是件很愉快的事情。
    这里也要告诉年轻的你们,如果你不是富二代,那么依靠学习来自我增值是靠近女神最快的一条路。找到自己的长处,或者说找到自己热情所在,然后在这个专业的垂直领域里学习一千个小时,你一定能混的不错。
    到时候女神自然会青睐你,即便你长的不够帅,也不是富二代。
    说句实话,这些话由我来说不太合适,毕竟劝人好好学习,不该是个网文写手该说的话,这就好比鹅厂绝不会劝学生们好好学习,别打游戏一样。不过我知道我的读者在网文读者里面,绝对属于思想和层次都比较高的,即便现在不高,将来变高的概率都很大。
    总之,不管大家是什么样的人,像开始勒、吾名不朽这样的富二代也好,像懒猫这样的热肠青年也好,像大脑袋那样事业有成的中年富帅也好,像七夜旅人那样的中二文艺青年也好......
    都必须明白,时间是很珍贵的东西,挥霍时间当然会很快乐,但努力的提升自己,在自我投资自我规划中找到快乐,是更高层级的快乐。
    希望大家都能找到自己的快乐。
    PS:绝对不可能等到明年年底才完本。

第四章 时序之东(4)

    伦敦东南部,肯特郡,邓杰内斯角。

    作为英格兰唯一被指定为沙漠的地方,这个在大不列颠岛东南部凸起的三角形砾石海岬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这块奇异的土地不仅有广袤的天空和不羁的海风,还有荒漠般的海滩和渺无人烟的鸟类禁猎区。

    傍晚时分稀疏的星河就已经悬挂于天穹之上,冬季的星空显得格外高远,海风掠过高耸的电线杆,给人一种极度荒芜的感觉。此时一辆奔驰cls在邓杰内斯角的公路上疾驰,车灯像是在黑暗中探照的手电,惊起无数的飞鸟,就像发现了闯入了被时间遗弃的世界一角,来到了末日之土的不速之客。

    蓝色的奔驰轿跑拐过一个弧形的长弯,车灯扫过了一栋被遗弃的房屋,颜复宁能清楚的看见黑色的清漆和明黄的窗户,房屋边还残留着一艘破旧渔船的骸骨。当灯光扫过时,画面就像《A国恐怖故事》里的镜头,这恐怖片的气氛叫普通人会毛骨悚然,但对于颜复宁来说,这里有着与众不同的魅力,无论是那诡谲迷人的光线,还是异次元般的氛围。

    正在开车的冯茜茜似乎也感受到了邓杰内斯角的诡异,像是想要寻求安慰般的用英文说道:“马上就到肯特小镇了。”

    颜复宁点了点头,并没有回应。此刻他正操纵戴了屏蔽戒指的载体驾驶着那辆属于琼斯律师的老款捷豹去往塔丘,以此制造自己还逗留在伦敦的假象。

    因为离开伦敦的道路都设置了盘查的关卡,加上他操纵载体的同时根本没办法开车,逼不得已颜复宁只能选择一个既近且远的人来帮助自己。而这个关头能够帮助自己的人首先必须排除的就是外国人,其次就必须排除过于亲近的人,那么答案所剩无几,唯一合适的毫无疑问就是冯茜茜。颜复宁只能给冯茜茜打了电话,如他所料冯茜茜连什么事都没有问,就匆匆赶了过来。开着车掩护他出了伦敦城直奔邓杰内斯角。

    此时已经进入了荒芜贫瘠渺无人烟之地,戴着面具的颜复宁对冯茜茜爱理不理,这让她有点紧张,她抓着方向盘,稍稍弓着身子,盯着在灯光下笔直到像是没有尽头的路,心中直发颤。

    冯茜茜心中忐忑之际,一段迷幻的旋律响了起来:“你轻轻一个吻......”

    突如其来的音乐在寂静中炸响将冯茜茜吓了一跳,她仿佛看见了车灯照耀不到的边际,出现了什么什么拦路的人影。幻觉让冯茜茜慌张的连忙踩下刹车,锐利的刹车声在空旷寂寥的邓杰内斯角显得格外刺耳,让人惊惧。

    颜复宁转头看向了档杆位置的手机箱,冯茜茜的手机正在里面疯狂震动,他主动伸手拿了起来,看了一眼上面写的是不是“姐姐”而是贞贞,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说道:“茜茜,千万不要跟你姐姐说我和你在一起,就说你在逛街.....”

    “......我疯狂体会,气氛开始升温,危险又迷人,Ireallywannadancetonight,Feelalittlebitdangerous......”

    在迷离醉人的歌声中冯茜茜手忙脚乱的将车停在路边,才从颜复宁手中接过手机,清了清嗓子她按了接听。

    “茜茜在干什么?怎么这么晚才接电话?”

    “哦.....”冯茜茜看了颜复宁一眼,才镇定的说道,“我在逛街呢!这不是年末打折季吗?看看有什么能捡漏。”

    “一个人?”

    “本来想约小纯的,但她忙着毕业答辩,就算了.....”

    “哦.....那你的呢?准备的怎么样了?”

    “这不每天忙得昏天黑地的,出来呼吸口新鲜空气,换下脑子。”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冯贞贞才开口说道:“那个.....你有没有听谁说过颜复宁的行踪?”

    “宁哥?”冯茜茜再次看向了颜复宁,“没有啊!怎么了?”

    “有个留学生群里在传他出了事......”

    颜复宁虚了下眼睛,紧紧的盯着冯茜茜。

    冯茜茜的一口气也仿佛提到了嗓子眼,急切的问:“什么事情?”

    “有人说他下午好像也在碎片大厦,我给他打电话他也不回,我真怕他出什么意外......”

    冯贞贞松了口气,“姐,别瞎想,他关机不回电话不是经常的事情么?放心吧!宁哥不会出事的......”

    冯贞贞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说:“但愿吧!”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约好了元旦见面,冯茜茜挂了电话,转头凝视着颜复宁严肃的说:“宁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要伪装成另外一个人,还要在出伦敦的时候躲在后备箱里?”

    颜复宁先是和冯茜茜对视了一眼,随后像是躲避她的视线一般垂下了眼帘,于是他的视线便朝下移了移。落在了冯茜茜的脖颈上。即便是寒冷的冬季,冯茜茜穿的也不多,那件略厚的Burberry呢子大衣放在后座,此时身上只剩下一件酒红色的紧身高领毛衣。那细密的针织纹路包裹着白皙的脖子,衬得冯茜茜的脖颈愈发细长雪白,如同天鹅。

    他的手再次按在了那条坚韧的钢丝皮带上,刚刚就是用它来结束了琼斯律师的生命。它不仅结实异常,皮带扣还能发出令人麻痹的电流,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必备良物。这并不是太极龙配发的装备,是颜复宁自己一手制作打造的。

    实际上颜复宁对皮带有种他人不为所知的偏执,在读高一时他就差点用皮带勒死过一个猥琐至极的变态。那个时候颜亦童已经是小有名气的COSER,经常就有人在微博上用言语骚扰她,这种事情遇多了也没有什么,毕竟这个世界上的烂人那么多,尤其是在互联网上,脱掉面具人人都有可能暴露出邪恶的一面,遇到了拉黑就完事。

    但其中一个人特别无耻,他不只是不停的申请小号用言语骚扰颜亦童,还反复发给颜亦童自己对着她照片XXX的视频,这可直接把颜亦童给吓哭了。颜复宁知道这件事以后,立刻反向搜索了一下这个人的微博和贴吧,结果发现这个变态不仅骚扰颜亦童,还PS了很多颜亦童以及其他COSER的露骨照片卖给其他人。当颜复宁看到那些恶心的画面时怒火中烧,可他知道法律无法制裁这些无耻之徒,就算能够制裁,力度也十分有限。

    因此他决定自己动手。

    颜复宁并不是一个莽撞的人,他先是加了这个变态建的群,他也不常说话,大半年时间都是观察他们在聊些什么,当逐渐了解变态的各种情况,还知道他经常在各大漫展上流窜,偷拍COSER照片时。颜复宁心中就渐渐生出了一个完美的计划。考虑了诸多因素之后,他把解决这个变态的地点定在了羊城。

    羊城每年都会举办三次“萤火虫漫展”,是华南地区最具规模和人气的动漫展。去年他就带着颜亦童去参加过夏季的萤火虫漫展。为了把变态吸引过来,颜复宁让颜亦童在微博上发布了自己会去参加“萤火虫漫展”的预告,并会出变态很喜欢的“狂三”的COS。果不其然,变态上钩,自己在群里就说了会去萤火虫漫展,还约了人线下面基。

    他清楚的记得那是八月份,羊城的天气还没有星城炎热,他和颜亦童、付远卓等一众动漫社的小伙伴来到了羊城,他们住在了威斯汀酒店,而变态则住在了便宜的如家。他原本已经构思好了完美的杀人方案,然而在那天夜里跟踪变态和一群狼友面基之后,发现变态一个人醉醺醺的走回酒店,他就认为那些完美计划根本不需要实施。

    在那个他恨之入骨的变态摇摇晃晃的走过一条无人的巷道时,颜复宁鼓足了勇气,戴好橡胶手套突然就冲了上去,他用那条GUCCI红绿皮带套在变态的脖子上,飞快的将身材瘦小的变态拖进了漆黑的巷道。他不顾一切的紧紧的勒住皮带,直到对方无力挣扎。整个过程快的超乎他的想象,也顺利的不可思议。他在勒死变态之后,还是有点紧张,大概是听到了汽车行驶的声音,他匆忙的拿走了变态身上所有值钱的物件,相机、手机和一些现金,伪装成了抢劫的样子,才快速的绕过了这条路上的几个监控离开了现场。

    在那之后,他每天都有关注新闻,羊城电视台的,网络上的,却没有听到任何消息。没过两天,那个变态竟再次出现在群里,说自己大难不死,在羊城被人抢劫,幸亏被人及时发现送去医院救回了一命,现在警察正在调查案件。

    这让潜伏在群里的他有些隐约的不安,不过幸运的是没多久那个变态竟自己在医院跳楼了......

    冯茜茜凝望着颜复宁那张陌生的脸孔,愈发惶恐,她低声问:“宁哥,你为什么不说话?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啊?”

    颜复宁的神情恍惚了一下,他望向了车窗外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这里离他要到的地方已经不远了,冯茜茜也把车停了下来,此时是个不错的时机。对于杀死冯茜茜颜复宁并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只是想到冯茜茜是颜亦童的闺蜜,他一直有所犹豫。

    冯茜茜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生死关头,情真意切又焦急万分的注视着姐姐的前男友,自己的心上人,等待着他开口说出难言之隐。

    “虽然杀了她是最稳妥的方式,可要是童童知道冯茜茜死了应该会很伤心吧?她连家里的那只惹人讨厌的狗生病了都哭的要死要活的,怎么可能会不伤心呢?如果知道了还是我杀死了冯茜茜,还不知道会多难过....可是万一冯茜茜被红狮的人找到,走漏了我的消息,那我就必死无疑了.....”

    这样的想法让颜复宁不得不罔顾自己的安全,冒险用别的方式解决可能被出卖的难题。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去赌,无论是主动或者被动,只要冯茜茜说出了他的行踪他必死无疑。

    可自己的生命危险和颜亦童的泪水比起来,实在是无足轻重。他又想起了颜亦童的嘱托,说在伦敦要他多多照顾冯茜茜,颜复宁决定放弃杀死冯茜茜的想法,他回过头来看向了冯茜茜,用一种忧伤声音低唤:“茜茜......这件事说来话长......”

    “宁哥,你慢慢说,我愿意听。”

    颜复宁这才正眼观察了下冯茜茜,她的穿着很显然是有精心设计过,不过妆容稍微随意了点,只是在脸上扑了点粉,画了下眉毛和眼线,再涂了口红而已。不像以前见面那般精致。这自然是出来的太匆忙的缘故。

    说起来颜复宁自从和冯贞贞分手以后,就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冯茜茜和冯贞贞两姐妹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去年元旦的湘南留学生聚会。但他们之间的联系并不算少,毕竟大家都同时在好几个群里,加上颜复宁这个人社交能力满级,几乎所有女生和他分手之后,都依然认为他是朋友,甚至还有女生即便分手了,还愿意和他保持亲密关系。更奇特的是,颜复宁在英伦属于名副其实的“海王之王”,可无论在男生还是女生之中,他的风评都很好。

    颜复宁也清楚付远卓一直喜欢冯茜茜,而冯茜茜喜欢自己,对此他心知肚明却从不开口打破冯茜茜的幻想,不过他也没有给过冯茜茜接近自己的机会。他觉得自己也许早就想过有一天,可以利用这一点,才在刚才没多犹豫就选择了冯茜茜帮助自己。

    “刚才你姐姐不是打电话说我在碎片大厦吗?”颜复宁低声说,“她说的没错,我确实是刚刚从碎片大厦跑出来......”

    “什么?”冯茜茜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你真的在碎片大厦恐袭的现场?”

    颜复宁点了点头,他苦笑了一下说:“没错。”

    冯茜茜颤声问:“你.....你不会和碎片大厦恐怖袭击有关系吧?”

    “茜茜,不是你想的那样,”颜复宁摇了摇头,“我不是恐怖份子,我去碎片大厦是去激活休眠者......”

    “什么‘休眠者’?”

    “我们间谍用的术语,指潜伏在另一国家的间谍,平时正常生活,不开展任何间谍活动,直到被激活。”

    “你的意思是你是间谍??”冯茜茜的惊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是的,”颜复宁耸了耸肩膀,微笑了一下说,“听起来是不是像是个三流骗局.....”

    冯茜茜摇了摇头,“别人我不知道,但宁哥不可能撒这样的慌。”

    “我想童童应该跟你说过我高一的时候去参加少年班面试的事情,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被作为一名间谍培养,无论是来英格兰还是就读帝国理工,都不是我自己的选择......”颜复宁说谎从不需要提前打草稿,只要开了一个头,就会有源源不断连贯的谎言倾泻而出。对颜复宁而言,这是作为一个间谍的基本功。

    谎言是空气,是水,这个世界没有谎言会瞬间爆炸。

    “........这些年我在英格兰每日都过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你们都以为我擅长交际,喜欢参加派对,实际上不是,我都是逼不得已而已。今天我去碎片大厦是因为有‘鼹鼠’出卖了我,而我手里又掌握有非常重要的信息渠道,不得已只能去碎片大厦激活休眠者,用他的牺牲,来换取我的离开.......”颜复宁无奈的苦笑,“《007》那样的生活只是电影的臆想,《无间道》才是真实的我们,每次询问‘保险丝’,什么时候能够结束任务回国,每次的回答都是叫你再坚持一下,暂时还缺不了你,明明说好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都快十年了.....”(鼹鼠:指内奸;保险丝:指中间联络人,在间谍和控制人之间为安全而使用的中间人。控制人为资深情报官员)

    听到颜复宁说出自我解嘲的说出那句《无间道》里名言,冯茜茜又是想哭又是想笑,最终满腔情谊化作了浓浓的怜悯和爱意,她忍不住抬手轻抚了一下颜复宁的脸颊,轻声说:“真是辛苦你了,宁哥。我一直不知道你承受着这么大的压力......”

    颜复宁知道自己的人设是冯茜茜这样的富家女绝对无法抵抗的,只要冯茜茜能听他话做,那么他就不用杀死她,于是他庄严的说道:“为国尽力,都是应该的。”

    冯茜茜愈发感动,“宁哥,我能为你做什么,你尽管说,我也是华夏人,也是华夏的一份子,义不容辞.......”

    “等下你送我到肯特镇旁的海滩就赶快离开,回到伦敦之后,你不要告诉任何人有关我的事情,也不要告诉你姐姐,自己找个恰当的理由离开英格兰,马上回国....”颜复宁严肃的说,“真的一天都不要耽误。”

    冯茜茜点了点头,“那你呢?你怎么离开英格兰?”

    颜复宁笑了笑说:“你不用管我,我有办法。”

    “好的.....”冯茜茜重新挂挡,这一次她的表情有种难以形容的凝重与坚决。

    (BGM——《“陷落美好☾满溢温柔♡”》,歌手:Slitmy7)

    奔驰轿跑再次于漫无边际的黑暗中疾驰,颜复宁也没有再说话,他眺望着前方,在远光灯下,邓杰内斯角的公路有如幽冥之路般没有尽头。然而他在泛着流光的挡风玻璃中似乎能看到载体那边传来的影像,就像他正驾车行驶在流光溢彩的泰晤士河畔,两侧都是威严的古旧建筑,这给人一种极大的割裂感。

    又过了半个小时,奔驰抵达了海岸边,公路旁是一条长长的铁路轨道,铁路的那一边是深蓝色的英吉利海峡,大海的呼吸声就从这里响彻荒凉无垠的沙砾地。

    颜复宁借着远光灯看到了泛白的浪潮,“到了。”

    “这里?”冯茜茜万分不解。

    颜复宁点了点头,他指了指远处淡淡的灯火说道:“那边就是肯特镇,已经没多远了,你送我到这里就赶快回去。”

    冯茜茜轻轻踩下了刹车,奔驰轿跑那流线型的身体逐渐慢了下来,直至停在了路边。

    “我拿了东西,你就马上回伦敦,一分钟都不要耽误,不管买不买的到回华夏的机票,避开五眼联盟的国家,先离开英格兰再说。”颜复宁郑重的叮咛道,“我真不是开玩笑或者逗你玩,切记,切记。”

    冯茜茜抓住颜复宁的手忧心忡忡的问:“那你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你不用担心我,”颜复宁抓紧了冯茜茜的手,不轻不重的捏了两下,“我虽然不是007,但也不是陈永仁。”

    冯茜茜欲言又止的凝眸,颜复宁却不想耽误时间,他不经意的松开冯茜茜的手,转身去开车门,却听见冯茜茜低声喊到:“宁哥.......”

    颜复宁厌烦这种婆婆妈妈的情节,却不得不转身微笑,柔声问道:“怎么了?茜茜。”

    “宁哥,当年你为什么和我姐姐在一起?你是真心喜欢她吗?”

    颜复宁盯着冯茜茜的眼睛,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他那双深邃的眼睛流露出一种伤感,“你不该问我这个问题,我不想欺骗你。”

    颜复宁的回答给了冯茜茜无限的遐想空间,在封闭的静谧空间中颜复宁甚至能听到冯茜茜那急促的心跳,她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抓住了颜复宁的胳膊,颤声说道:“颜复宁,你知道不知道我一直都喜欢你......”

    “你也不应该这样说。”颜复宁撇过头刻意的避开冯茜茜的视线,他低声叹息,像是唱情歌的布鲁斯男歌手,嗓音就像是生锈的齿轮,阴郁、悠扬、婉转又包含着不用叙述的悲伤。

    “我怕我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冯茜茜晶莹的眼泪像是闪亮的钻石,一颗颗的沿着脸颊向下滚。

    “茜茜,我是你姐姐的前男友,你是我哥们的前女友......”颜复宁抬手温柔的擦拭着冯茜茜的泪水,“可到最后我还是忍不住给你打了电话,也许是我只想信任你,也许是我还想再见见你。但不管怎么说,我们不该有什么.....”

    “宁哥,我真的......”

    冯茜茜的话说到一半,就变换成了甜美的喘息声,像是一首伤感的情歌演奏到了轻松愉快的间奏。

    颜复宁亲吻了她。随后他坚决的抽离,打开了车门站在冷风呼啸的车外,用一种遗憾的语调说道:“茜茜,快离开,忘了我吧。”

    他关上车门走到了后备箱,从里面提出了一个箱子,还有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的是冯茜茜给他买的治疗烧伤的药膏。他提着箱子沿着公里向着远处的灯火走去,没有回头,直到听到引擎声远去,颜复宁才转身看向了车尾灯,等那抹红色的流光被黑夜彻底吞没,他提着箱子走下了公路,跨过了铁轨,来到了海滩上。

    左顾右盼了一下确定四下无人,颜复宁便打开了密码箱,看上去里面是一套黑色的干式潜水服。但实际上这是“太极龙”专门为颜复宁订做的鲨鱼皮游泳衣,它不仅能提升浮力减少阻力,还可以保护体温并减少游进中的肌肉振动和能量损耗。不仅如此,它还配备有一个呼吸面罩,在紧急情况下,它可以帮助使用者潜泳四十五分钟到一个小时。

    是的,颜复宁打算借助这套名为“暗鲨”的装备游过英吉利海峡。虽然说英吉利海峡最狭窄的多佛尔海峡只有34公里宽,已经有非常多的人游泳横渡过了,但那些人不仅穿了保温泳衣,还全程有船跟着,中途还能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完全是在安全有保证的情况下。假如说想要在游没有任何安全措施的情况下游过去仍然是困难重重。况且邓杰内斯角距离法兰西的欧丹冈还远15公里,达到了49公里。

    当然,颜复宁也不是毫无把握的孤注一掷,实际游泳训练不仅是他的日常,他还已经借助“暗鲨”,在邓杰内斯角完成了三次横渡。只是那三次都有人陪同,不过还是差点出了事故。主要是英吉利海峡的水流太快,水温低,浪还高,水生动物也多。其中一次要不是有船只保护,他差点就要被鲨鱼攻击至死。还有一次领航员不提醒的情况下,他偏离了预订航道三四公里之远,最后差点就没能完成横渡。

    眼下不是情况过于紧急,颜复宁绝对不会想要用如此危险的方式,逃离英格兰。

    颜复宁半跪在潮湿冰冷的鹅卵石海滩上,他从箱子里拿出面罩,思索了一下,便先卸掉了覆盖在脸上的人皮面具,小心翼翼的叠好,收进贴身的内袋中。接着他打开了塑料袋,开始给自己烧焦的半张脸涂抹药膏。

    海浪澎湃的声响如大地的脉搏,剧烈的风声恍如苍穹的呼吸。漆黑的海浪冲刷着鹅卵石滩,留下泛白的泡沫。

    世界既安静又喧哗。

    就在颜复宁脱掉外套,准备穿上“暗鲨”之时,背后响起了一个声音“宁哥”,紧接着是高跟鞋敲击着光滑的鹅卵石,发出了细碎的悦耳“哗哗”声,“你难道打算游过去?你是不是疯了......”

    颜复宁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寒冷,他没有转身,只是站了起来,沉声说道:“我不是叫你赶快离开吗?”

    冯茜茜喘息着冲到了海滩上,从后背紧紧的抱住了他,她将脸贴在他的背心哽咽着低声说:“我想问问你能不能带我一起走......”眼泪打湿了颜复宁的衬衣,“宁哥,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颜复宁低头看了海滩上那些光滑的鹅卵石,还有冯茜茜抚在他胸膛上的那双温热纤手,以及那根带电击功能的钢丝皮。海风中弥漫着冷冷的腥咸味,不时有冰冷的水沫落在他的脸上,更增添了寒意。他推下扶在他胸膛上的那双柔软的手,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口气,转身看向了冯茜茜,冷声说:“即使我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

    冯茜茜猛然间看到颜复宁那张可怖的脸庞,情不自禁的退后了好几步,她就像喝醉了酒般跌坐在鹅卵石滩涂上,脸上凝固着毛骨悚然的表情。她睁大眼睛,手和腿都在颤抖,像是随时准备逃跑。

    “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座坟墓,用来埋葬所爱的人。”颜复宁走向了冯茜茜,喃喃自语,“你已经埋葬我了吗?”

    月光淩淩,四周一片静谧。

    颜复宁脱下了皮带,在他背后是幽暗似深渊的潮汐。

    在香江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元旦,2024年1月1日,希施和两个来自沙利文的手下先行前往华夏尚海为成默打前站,而成默和雅典娜则在香江又等待了差不多一个星期,直到收到了希施传来的消息,说是查到了颜复宁为什么出事的原因。

    希施将“黑死病”震撼人心的研究成果告诉成默之后,成默赶紧让雅典娜登上网站查询了一下实验报告。在雅典娜研读过实验报告之后,将详细的内容讲解给了成默听。事实上这次“黑死病”在“上帝基因”上所取得的突破超过了成默的想象。

    雅典娜倒是觉得理所当然。在阅读完“实验报告”之后,雅典娜说只要人类愿意接受基因改造,从此之后饥荒和疾病都不再是问题。书桌前的雅典娜直接断言:“人类将展开一个全新的时代”。

    成默却沉默了好一会,才扶着椅背有些沮丧的说:“不,这恰恰不是个好消息,这是个不能够再坏的消息,实际上全球粮食产量足以养活120亿人口,然而每天还有10万人死于饥饿。为什么?不是因为粮食不足,而是世界范围内农业自由贸易制度造成的资源分配不均衡,光是A国的粮食产量就足够供七十亿人生存,但是从粮食生产到进出口到世界各地,这些决定权都掌握在少数人手中,他们以自由交易之名,剥夺着本土贫穷的劳动力。所以饥饿问题的本质完全不是食物紧缺,而是绝大多数的资源只集中在少数人的身上。所以‘黑死病’的这项研究不是在迎来新时代,而是在迎来全球天选者对它的围剿.....”

    “这样啊.......”雅典娜关掉了“黑死病”的网页很是无所谓的说,“反正从各项数据上来说,基因改造还不如修炼《律法之书》。”

    成默摇了摇头,“《律法之书》太难修炼,还不稳定,基因改造稳定多了,更何况你不是一直在研究生物和机器人相结合吗?当下的科技对机械肢体和器官最大的限制就是能量问题,如果先对人类进行基因改造,然后再进行机械改造,那普通人能不能理解那些艰深的技能,就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理论上确实可行。”雅典娜说,“只要愿意接受改造,人的寿命可以延续很长,因为大脑的衰老速度比身体的衰老速度要慢很多。不过基因改造加机械化的人数无限增多的话,就会面临一个能量分配和优先级的问题。还有,天上的量子卫星以及那个不知道的能量供给中心能不能撑得住......”

    说到能量成默不由的想起了他在“阿斯加德遗迹之地”看见过的《智慧之书》,于是成默问道:“对了,我记得你们德洛姆家不是有一本传家宝《智慧之书》吗?我这里也有一本,但可惜没在手边,被人带到华夏去了。我记得在遗迹之地里,安娜对我说过《智慧之书》记载的是有关能量的奥妙......”

    “你哪里也有一本?这本书我经常在我母亲书房看到......”雅典娜很是惊讶,“我记得我母亲送我走的那天,书桌上就是摆的这本书,但上面记录的文字没有人能看懂。”

    “是一本深棕色皮革封面画着六芒星的羊皮卷。”

    “外观是一样的。”雅典娜皱眉,“你在哪里找到它的?”

    “巴黎的一个旧书市场。”成默叹了口气,“可惜那个摊主在我过去后的第二天就死了。”

    “怎么会呢?”

    “你母亲.....怎么失踪的?”

    “我不知道,我父亲查过一段时间,没有查到任何消息。”

    “会不会和《智慧之书》有关?”

    “也许吧。”

    “我叫希施找人调查一下,可能《智慧之书》就是找到你母亲失踪的原因的突破口。”

    雅典娜面色变得冷峻,“如果让我知道是谁伤害了我的母亲,我一定砍掉他全家的脑袋.......”

    成默无言笑了一下说:“你怎么对砍脑袋这么执着?”

    雅典娜理所当然的说:“因为击杀载体的时候,普攻砍脑袋杀伤力最强。”

    “好吧!”成默耸了耸肩膀,“总之,星门是绝对不能接受这个技术被其他国家掌握的,其次出于共同利益的缘故五眼联盟也不会希望这项技术被其他国家掌握。而对于大多数天选者和中立国家来说,这项技术掌握在‘黑死病’手中,不扩散出去是最优解.....”成默转头眺望着北方,“而对星门和五眼联盟来说,最差的结果就是被太极龙得到这项技术。”他低声说,“所以我说,‘黑死病’必灭无疑。”

    雅典娜不以为然的说:“也得看尼布甲尼撒那个老头答应不答应啊。”

    “尼布甲尼撒这么强?”

    雅典娜神色凝重的说:“他是唯二我认为自己不成为神将没办法稳赢的人。”

    “还有一个是大卫·洛克菲勒?”

    雅典娜点头,“他我确实也赢不了。以本体的强度可能撑不过五分钟......”

    成默倒抽一口凉气,他清楚即便是雅典娜的本体,只恢复了一半的实力都强到离谱,绝对能够稳居天榜第一,但她居然说撑不过五分钟,只能苦笑一声说:“都是些什么怪物啊。”

    “他们才不是怪物,”雅典娜回头凝视着成默认真的说,“你才是怪物,我的小怪物......”

    成默低头俯瞰雅典娜,她就像精灵一样,那头长长的金发是泛波的月光,她蓝色的眸子是蓝色的旋涡中闪烁的星辰,这么美丽的可人儿正坐在椅子上凝望着他,如同在眺望归家的灯火。

    还需要说什么呢?

    他觉得什么也不需要说,应该付诸于亲吻。

    于是他撑着桌子低下了头,可刚刚探头下去,就被雅典娜推住了下巴,她撇过头去严肃的说道:“今天还没有到练习时间。”

    “啊~~~”被拒之怀抱之外的成默仰天长叹,“那天不是计划之外的意外接触也很有效果吗?”

    “可后面你又来了两次意外的接触,完全没有效果啊!”

    成默咬牙切齿的说:“那是因为太过意外,完全没有酝酿情绪。”

    雅典娜不解的说:“你练习之前就不能酝酿情绪。”

    “不......不......”成默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智商不够用,“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就像是龙卷风,它突如其来,但你又能观测的到.....”

    雅典娜将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

    “清新自然,毫不做作。”成默拍了下巴掌,“就像是你和拿破仑七世怎么都不来电,那是因为拿破仑七世太过刻意了,而我们两个的感情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的龙卷风.....”

    雅典娜睁大眼睛还是很茫然的说:“清新什么意思?顺其自然什么意思?水到渠成是什么意思?”

    成默口干舌燥了半天,跟雅典娜解释了她不懂的词和成语,然后发现跟雅典娜还是解释不通,他想了想数学好像都是按部就班的解题,只能翻了个白眼坐在了沙发上,放弃似的说道:“好吧!好吧!我们按训练走......”

    雅典娜抬眼看了下床头的时钟,“快到时间了,你可以先提起酝酿一下情绪,然后准时开始牵我的手.....”

    成默苦笑了一下说道:“今天我们能休息一天吗?明天我们就去华夏了。”

    “好!”雅典娜点头,她也不问成默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提前前往华夏。只是敲击空格键,点亮已经休眠的屏幕,握住鼠标点出“律法之书修炼报告”,认真的打下日期,并一个字母一个字母敲击出了中文“请假”两个字。

    成默哭笑不得,但看着雅典娜严肃的侧脸又觉得这样的单纯,真是令人愈发沉沦。他闭了下眼帘,轻声问:“你真不在乎‘黑死病’被毁灭?”

    雅典娜头也不抬的说:“你在乎,我就在乎。”

    成默轻笑,他再次忍不住从背后想要抱住雅典娜,感知敏锐的雅典娜立刻站了起来,轻盈的转身推住成默的胸膛,“还没有到修炼时间,再说你已经请假啦......”

    “我又改变主意了。”成默眨了眨眼睛,“现在我又想修炼了,先牵手十分钟,再拥抱十分钟......”

    雅典娜蹙了蹙眉头,指了指电脑屏幕,“可我已经打了‘请假’两个字。”

    成默撑着椅背,探着身子点了两下退格键,在雅典娜耳边轻声说:“删掉就是.....”

    “那也得还等七分二十一秒才到十二点。”

    成默稍稍起身,注视着雅典娜那双动人心魄的眼睛,“等,多久都等.....”

    时间在两人的眼波流转中悄然流逝,窗外的维多利亚港笼罩在月色之中,他们在高楼之巅静静的互相凝望,在港岛到九龙,尖沙咀到天星码头那璀璨明亮的灯火之中,直到七分钟二十一秒之后,成默关掉了房间里的灯。

    世间的一切便在低吟的黑暗中隐去。

    第二天下午,成默和雅典娜在下午来到了香江国际机场,手持希斯为他们准备好的德意志护照,准备乘坐下午五点前往首都机场的飞机。

    等待登机时,成默和雅典娜百无聊赖的逛着书店,成默想要购买科学刊物,因此自然在英文区。而雅典娜则想要练好中文,于是在中文区瞎逛。来到了杂志柜,成默从书架上拿下了一本最新的《science》,因为圣诞休假,这是2024年的第一期。

    成默拿着杂志到收银台准备付款,就听见门边的女售货员对用港普对雅典娜说道:“小姐,是想要买学习中文的书吗?”

    雅典娜比女售货员还要标准的普通话说道:“我随便看看。”

    “您好漂亮。”

    雅典娜瞥了女售货员一眼,“你不该夸我中文好吗?”

    “抱歉.....”女售货员微微鞠了一躬,“主要是您太漂亮了!”

    雅典娜没有说话,翻了一下被摆在最显眼位置的小说。

    女售货员连忙介绍道:“这是去年的销量的冠军《时序之东》,是大陆第一本写天选者的小说.....”她微笑了一下说,“卖的非常火,听说还会改编成电视剧,作者是南溪。”

    成默听到“天选者”三个字,扭头看了一眼,只见中文区那边贴着一张巨大海报,海报上是一个左脸戴着眼镜面无表情,右脸却没有戴眼镜勾着唇角在笑的诡异年轻人。在他的右眼里还有清楚的以衔尾蛇做表面的表盘。

    而在那张脸的下面是四个飘逸的四个字《时序之东》。

    (抱歉,这几天感冒了,写的比较吃力,请大家原谅更新的不多,另外,西姐已经出现了,我并没有食言。)

第五章 时序之东(5)

    (bgm——《tra time》 dennis kuo,祝大家元旦快乐)

    通向山顶的鹿蹊总是满布荆棘,沸腾的血液让年轻的攀登者总不愿意在途中浪费一丁点时光。人人都渴望登顶,渴望站在最高点,去占有那无上的风景,却忽略了途中那些葱茏婆娑的玉树和芬芳婀娜的小花。周凌不会,他的梦想很轻盈,他用脚步丈量生活,因此更在乎那些容易被错过的花与树,山与风.....——《时序之东》,南溪。

    ——————————————————————————

    晚上九点二十七分,国航从香江直飞京城的ca110开始下降,当空姐播报备降提示时,成默收起了手中的《sce》杂志,转头看向了雅典娜,她还在认真的阅读着那本刚刚买的《时序之东》。

    成默扫了眼页角,三个多小时她只看了二十一页,但刚买的新书已经被雅典娜画下了无数道横线,书页的间隙里也填满了方方正正的蝇头小楷。成默稍稍偏头看了看,很明显是因为这本书的作者遣词造句很讲究,使用的一些生僻字、成语和意象化的描写,雅典娜都看不太懂。而雅典娜向来不喜欢问人,而是习惯自己找到答案,这才导致了阅读的速度很慢。

    看到雅典娜垂着眼帘,在“鹿蹊”这个词上方认真的写下“鹿行的小径”,成默心中泛甜。

    一个女人为了你放弃安稳富贵的生活甘愿颠沛流离,为了你用心学习另一种语言和文字,这让成默深切的感受到了一种与众不同的温柔,他一向觉得雅典娜与“温柔”、“贤惠”这一类“女德”词汇无关,此时见她在书上仔细的写下备注,便觉得身旁的女人有种他从未领略过的超凡温柔。

    成默的眼神也因此变得柔软,他凝视着雅典娜专注的侧脸,阅读灯橙色的光在雅典娜金色的睫毛、发丝上跳跃,蹁跹的浮光和舷窗外满目的灯火组成了一副令人心醉的图景,引擎声在耳际越来越沉,成默的眼神也逐渐从雅典娜的面庞上,转移到了像是在山野间摇曳的野花般的灯火上。

    也不知道是下坠的失重感,还是事隔经年再次回乡的异样情绪。他眼前那些在街巷阡陌流动,于星罗棋布间闪烁的灯火,变成了斑斓的旋流。

    成默注视着沉浸在华灯中的首都机场越来越大,猛然间觉得自己不过是一条回溯的鱼,正从大洋沉潜入出生的河流。

    “砰~~~!”的一声响,轮胎重重的着地,眼前的一切摇晃了一下,空姐甜美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已经降落在京城首都机场,外面温度零下三摄氏度,飞机正在滑行......”

    当那两个熟悉又陌生的大字跃入眼帘时,成默心底有种莫名的情绪在涌动,他想起自己在2020年年末之时离开这里,如今已经过去了1152天。在这期间,发生了太多事情,让他远离了自己期待中的生活,至今还在兵荒马乱中苟延残喘。虽然说他现在可以说要什么有什么,却从未曾获得过内心的宁静。

    也许,这一切都因为那个出生在这里的姑娘。

    成默原本以为回国对他而言算不了什么事情,甚至内心不会有一丝波澜,可真当降落的这一秒,他竟有些忐忑、伤怀以及一些安心。

    这种复杂情绪对心灵的冲击让成默始料未及,他想他也许还没有放下旧日的一切,那些往昔的甜蜜都是他现今的枷锁,不过他已经习惯了枷锁的存在,甚至主动为这枷锁挂上了一把难解的锁。

    “林先生、成女士,飞机已经停稳,两位可以下飞机了......”

    听到空姐轻柔的声音成默才回过神来,他转过头对半蹲在走道里做跪式服务的漂亮空姐说了声“谢谢”,便拍了拍还在看书的雅典娜,雅典娜心领神会,快速的将书、笔和她的电子词典收在成默送她的蜡笔小新背包里,解开安全带站了起来。

    整个头等舱只有他们两个乘客,在空姐的目送中成默和雅典娜提前下了飞机。走进寂静的廊桥,两侧的广告全是中文,这给了成默一种亲切感。远处响起了广播声,他细心聆听,却只听见空姐的窃窃私语,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精致完美的外国女生。在走出了廊桥时,几个站在机舱门口的空姐还在讨论雅典娜名字为什么叫“成雅”,猜测她到底是不是混血,还说公主一样的姑娘竟然背一个蜡笔小新的书包,实在是太不搭了。

    空姐的八卦让成默无奈,想到雅典娜给自己起的中文名“成雅”,成默又会心一笑。

    雅典娜有些奇怪的看了眼成默,似乎在询问“你在笑什么?”

    成默抬手想要牵一下雅典娜,才想起没有她的允许自己不能随便牵她的手,只能有些尴尬的将手放下来,顾左右而言它的说:“刚才那本《时序之东》好看吗?”

    “大概是因为我从来没有看过小说的缘故,比我想象中的要有趣,”雅典娜说,“只是我不太明白“时序之东”是什么意思?我查了下词典,‘时序’的意思是‘季节变化的次序’,如果说‘时序之冬’我还能理解,但是却是代表方向的‘东’,我就不太明白了。”

    成默不以为然的说道:“现在的很多作者就喜欢故作高深,把‘风马牛不相及’的一些词组在一起,只要听上去高大上就行。在我们华夏,有些歌词为了押韵,丧心病狂到令人发指,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首歌,它的歌词是这样写的‘我想带要你去浪漫的土耳其,然后一起去东京和巴黎。其实我特别喜欢迈阿密,和有黑人的洛杉矶’......”成默耸了耸肩膀,“这个作者要在洛杉矶,一定会被黑人在街头乱枪射死。”

    “等等,你在说一遍,前面的......”

    “成语?”成默问,“风马牛不相及、丧心病狂和令人发指?”

    雅典娜点头,连忙又从她的蜡笔小新书包里掏出她那个贴有蜡笔小新贴纸的电子词典,从成默嘴里将“风马牛不相及”、“丧心病狂”和“令人发指”三个词抠了出来,又问了下“高大上”,记录了一下,两人就走到了海关。于是有关《时序之东》的讨论也就戛然而止。

    头等舱能够走特别通道,不需要排队,成默心中还略有忐忑。为了方便回国,前几天拍证件照之前雅典娜利用注射新型可吸收玻尿酸的方式,重新帮成默捏了一下五官和轮廓。眼下的成默鼻梁高挺,下巴也比以前尖了一些,和以前的普通外貌比起来俊美了不少,但成默还是有些担心会被面部识别认出来,这让他有些后悔没有提前给白秀秀打个招呼。

    也许是高月美的事情从中作梗,让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白秀秀,所以他才心中如此纠结。万幸他顺利的通过了面部识别,没有被请进小黑屋,让成默稍稍松了口气。

    过了海关取了行李,成默带着雅典娜直奔机场门口,打开手机联系上了酒店派来接他们的司机,在京城冬日的冷风中上了等待多时的新款红旗l5,一个小时后他们就入住了颐和园安缦酒店。

    成默选择的是颐和园安缦最贵的“金玉满堂御庭”,属于昔日觐见慈禧太后的贵宾下榻之所,有超过百年的历史。不仅所用家居物件皆为明清风格,还有些个别的东西比如木屏风和装饰用的碧竹帘都是不折不扣的老物件,但装修却很新,风朴雅致。

    除此之外,这个七万一夜的套房还有一个很大的庭院。庭院里种植着海棠和樱花,这个季节只有一树干枯的枝丫,在寒冬腊月更显得庭院静谧幽深,坐在门廊下或者站在庭院里,都能眺望到颐和园林立的楼阁,景致和装潢无疑都是顶级的。

    雅典娜对住的地方实际上并不是特别讲究,只要干净就行,因此对这座具有百年历史的建筑没有太大兴趣,进了房间便坐在黄花梨木书桌前开始孜孜不倦的看书。倒是成默颇有兴致的在偌大的“金玉满堂御庭”转了转。

    整个御庭除了卧室和宽敞的起居空间外,还有一个很大的水疗房和可容纳十多人的私人餐厅。成默流连了片刻,便走到了庭院之中,一月的京城天气寒冷,朔风在干枯的枝丫和琉璃瓦上呼啸,古旧的门窗被光束洞穿,在地上投下方正的中华结,婆娑的树影于竹帘之上随风起舞。

    成默在庭院里走了走,浏览了下颐和园中的树尖亭角,便站在门廊下随冷风摇晃的光影之中,情不自禁的远眺东南方。也许他想要看见那座耸立在水木清华不远处的白色巨塔,却只能看见远处隐藏在黑暗中有若浮光般的华灯。

    他就这样静静的凝望,感受着常人难以觉察的光与暗间的细微变幻。

    即便他从来不是一个喜欢说“如果”的人,却忍不住想,如果当时他和谢旻韫没有去欧罗巴,现在又会是怎么样?也许这个时候谢旻韫已经毕业,正在读研究生,而自己也该在准备毕业论文。因为读了两科的缘故,自己一定是忙的焦头烂额吧!不过应该那种忙碌肯定是很幸福的忙碌,他们肯定已经不住在学校里了,很可能已经过上了幸福的同居生活。家里的射电望远镜不知道有没有更新换代过?肯定会的,他们一定不会满足只是做个玩票兴致的望远镜。谢旻韫不仅有洁癖还有整理癖,家里一定会被她收拾的干净又整洁,她又不怎么吃东西,估计家里没什么烟火气......

    成默就这样在“如果”中畅想,直到手脚发冷才回到屋内,他抓着金色的门把手将朱红色的大门慢慢合上,萧索的风声和僵硬的寒意也被隔绝在门外,那缥缈而甜美的梦也同时被关在了门外,只剩下这座城市的呼吸在隐隐作响。

    在关上房门的瞬间,他闭了下眼睛,世界像是被短暂的按下了停止键。

    “好久不见。”他对着紧闭的朱漆门轻声说,仿佛门外站着一个想见又不能见的友人。

    ————————————————————

    成默回到温暖如春的起居室,木格窗外萧索幽寂的庭院和室内暖融融的氛围形成了鲜明的对照,让人心生暖意。雅典娜端坐在造型古朴的改良官帽椅上伏案看书,桌子上摆着一盆红色蝴蝶兰,大概是花香的缘故,空气并不闷热,意外的有种清新感。

    成默踩着羊绒地毯走进书桌边,雅典娜正拿着兼具翻译和教学功能的“电子词典”翻译词汇,他笑了下说道:“你让我想起了我小时候读课文的时光.....”

    “读课文?”

    成默点头,“我们上语文课的时候,会学习一些名家名作,有些特别精彩的课文不仅需要理解,甚至还要求全文背诵。”顿了一下他又说,“也许你应该从更简单更经典一些的小说看起......”

    “这本书挺好的,我大致上能看懂,只是很多词和比喻需要查一查。其实在没读这本小说以前,对于中文的美丽没有太多感受,只是觉得中文很简单,记住两三千个字就足够读书看报,不像英文必须记住两万到三万个单词才能顺利的读书看报,像我要读论文的话,词汇量的需求就更多了。”

    成默笑了笑,“从信息量上来说,中文这种二维语言是比英文这种一纬语言厉害很多,但从精确性上来说,英文又比中文要准确非常多,不容易造成错误。”

    雅典娜点头,“是的,中文虽然利于学习和传播,让人有想象的空间,但是信息损失量太大,不利于精确的研究。所以之前,我认为英文是比中文更优越的,但现在从文学上面看,中文又实在是比英文优美太多了,因为中文词汇.....”她从氤氲的灯光中抬头看向了成默,像是成默就该知道她心中所想,理所当然的问,“应该怎么说?”

    “笼统,抽象,写意......”成默停了下来,用英文跟雅典娜解释了一下这三个词的意思,在雅典娜将这三个词写在书上时,他说,“如果说英文是现实主义画派的话,那么中文更像是印象画派,你通过光和影的变化就能感受到一百多年前画家内心的感受,这种感受真实存在,但它是一种及其意象化的东西。就好比西方美文的巅峰之作,塞缪尔以极尽华丽的词藻雕琢的散文名篇《青春》,youth meaal predominance e over timidity,the appetite for advehe love o oftesa man60 more than a boy20. nobody grows old merelya number row olddeserting our ideals(青春应该勇气胜过胆怯,冒险的**胜过安逸。然而这通常出现在一个60岁的男人身上,而非一个20岁的男孩身上。没有人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老,我们因放弃理想而变老)。再看看描叙差不多意思的华夏古诗,李白的《将进酒》,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从这两段有关《青春》的描叙中,能很直观的体验到英文与中文的区别,不仅中文独有结构之美,它还擅长赋予人们想象的空间,并把作者的情绪直接灌注到文字中去,英文不管是什么体裁,都很难做到这一点。而且中文的美可不只是可以给人提供更广阔的想象天地,而是它还存在结构之美,这一点是其他语言完全无法比拟的......当然,这也有可能是东西方文化差异造成的。”

    “文学作品我没怎么读过,不太了解,但从词汇方面来说,中文要比英文丰富很多,光是描叙女性身材,就有好多不同意义的词汇,例如:苗条婀娜、窈窕、挺拔、亭亭玉立.......”

    成默低头看了眼雅典娜搁在桌子上的丰饶山野,咳嗽了一声说:“这算什么,还有更长的.....”他凝视着雅典娜那白玉似的肌肤,轻声吟诵,“拥雪成峰,挼香作露,宛象双珠,想初逗芳髻,徐隆渐起,频拴红袜,似有仍无,菽发难描,鸡头莫比,秋水为神白玉肤,还知否?问此中滋味,可以醍醐。罗衣解处堪图看,两点风姿信最都,似花蕊边傍微匀玳瑁,玉山高处,小缀珊瑚。浴罢先遮,裙松怕褪,背立银红喘未苏。谁消受,记阿候眠着,曾把郎呼。”

    “我的天,跟天书一样......”雅典娜抚了抚额头,“想到还有好多华夏古诗和数不清的成语,想到这里我就又觉得中文要学好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其实没必要学那么深,你现在的中文完全够用了。”

    “可你刚才说了些什么,我完全不懂啊!”雅典娜皱着眉头问,“这中间没一个字是和身材有关的吧?”

    成默咳嗽了一声说:“中文博大精深,你想要真正学明白还很早。”他耸了耸肩膀,“不过一年就能学成这样,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雅典娜也没有追问成默到底说了些什么,用手中的笔敲了敲满是备注的《时序之东》,“至少得能看懂这本书没有障碍,才算学得差不多。”

    成默低头看了眼台灯下摊开的书本,上面出现最多的人名是“周凌”和“姒采薇”,“我们华夏文艺女青年都喜欢找些古怪稀少的姓来给角色起名字,比如这个‘姒’,实际上我们华夏很少有人姓‘姒’,在古代这个字的意思是‘丈夫的嫂子或年长之妾,又或者是对......姐姐的称呼......”成默的眼神在像是名叫“周凌”的男主角的一句台词上恍惚了一下,他看到了男主角称呼对方“老师”?

    “那这个‘采薇’呢?是什么意思?”雅典娜问。

    成默将视线收了回来,“‘采薇’这个名字是出自我们华夏古代的一本名叫《诗经》的诗集,有一段典故,借指.......高傲的隐居生活,因为故事中的主人公,两个名叫孤竹国的小国王子叔齐和伯夷,就是在灭国之后,不愿意吃周国的粮食,全是采薇而食,于是饿死在了首阳山上。另外‘采薇’也有思念家乡之意,但我猜作者肯定是取前者的意思,因为男主人公姓‘周’,肯定是刻意的,这样一说这名字就挺有意思的,很有韵味,很有深意,只是女主的名字看上去不像是说天选者的小说,反而像是古言修仙小说.....”

    “我只知道出自《诗经》,没想到原来还有这么内容在里面啊!”

    “华夏作者特别热衷玩文字游戏。”

    成默刚想问这个男主角“周凌”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又听见雅典娜说:“《诗经》里还有我这个‘雅’字......”

    “可不是只有你这个‘雅’字,《诗经》分为‘风’、‘雅’、‘颂’三个部分,‘雅’又分为《小雅》和《大雅》,‘雅’这个字不只是‘高雅、典雅’的意思,还同‘鸦’,指乌鸦这种鸟,不过现在已经不做‘乌鸦’来用了。在《诗经》的‘雅’又是六义之一,同时它还是一种乐器和酒器的名字,这个很多华夏人都不太清楚,其实不用去管,了解它的主要意思就行。中文一个字可能包含的意思太多,这也造成了中文信息传递的不准确,所以看英文论文比看中文论文有时候要轻松很多。”

    说到‘雅’字,成默的注意力又从书中的主人公转移到了中文与英文的差别之上。

    和雅典娜又探讨了一阵,成默放下了对《时序之东》的探究,拿了笔记本电脑坐到了对面的书桌上,开始用秘密邮箱跟希施和西园寺红丸发邮件。希施潜伏在尚海,随时等待着成默的召唤,而西园寺红丸则去了大翰民国,说是要拉李世显入伙。

    接着又用黑死病软件完成了一下工作,给哈立德和默罕默德·奥维斯打了一通电话,了解了一下叙力亚那边的状况,成默便深吸了一口气,给白秀秀发了一封邮件......

    ———————————————————————

    回华夏的第一天,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成默醒来的特别早,睁开眼睛他就感觉到右眼皮不停的在跳,他不由的想起了婶婶经常念叨的一句话“左眼皮跳财,右眼皮跳灾”。想到这句话,莫名的成默心中就泛起了一种不太吉祥的预感。

    他瞪大眼睛盯着头顶裸露的横梁,阻止眼皮继续跳动。就在这时睡在身旁的雅典娜忽然掀开被子从宽大的床上跳了起来,凌空一脚踢向了床尾的虚空之处。

    “还真是跳灾?”成默吓了一跳,也跟着坐了起来,他微微张开了嘴刚想说话,就看到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雅典娜的身上,身材丰盈高挑的女孩以一种类似芭蕾般的姿态站在清晨熹微的淡金色光晕中,淡蓝色的真丝睡裙缓缓的在雅典娜笔直修长的**上向下滑,露出她线条流畅温润如玉的美腿,真是让成默不得不感叹造物主的偏爱。

    假设不是雅典娜的足尖有隐约的流光在浮动,成默觉得这个早晨他能够在把玩雅典娜的曼妙的大长腿中度过。可看到那淡淡的流光如辐射波般颤动,着辐射波在无形的人形轮廓中起伏,像是有人藏在空气中一般。

    成默心中翻涌起了大大的不详。

    “难道是白姐?”成默滚动了一下喉头,悔不当初的想:“草率了,没想到白秀秀来的这么快,还来的这么早,早知道不该和雅典娜睡一张床的......”转念他又想,“我为什么怕让白姐看见我和我老婆睡一张床?这不是掩耳盗铃吗?我应该理直气壮点说些什么好?”

    雅典娜盯着足尖如辐射波般闪烁的彩色条纹,虚了下眼睛,定在空中右腿纹丝不动,纤细柔软的腰肢却扭动起来,蓝色睡裙绽放出了一朵莲花,左脚后更却如月牙镰刀般刮向了半空中。

    如白莲般的玉足还未曾到达,风的声音就在卧室里回荡了起来,电光火石之间,虚空中发出了“砰”的一声响,一道乳白色的身影完全出现在了床尾,穿着白色太极龙制服的窈窕女人格挡住雅典娜来势汹汹的一踢,并且顺势用手刀劈向了单足落地的雅典娜的腹部。

    雅典娜双手交叉试着拦住着势大力沉的劈砍,但对方的力量似乎有点超过了她的预计,被压得弯折了过来,像是在下腰般,几乎整个人要倒在床上。

    “先别打.......”成默刚开口,就看见雅典娜顺势倒在了床上,再次直撩起了长腿踢向了白秀秀的下巴。

    大概是听到了成默的声音,白秀秀稍稍退了一步,让过了雅典娜的这一脚,任由雅典娜抡圆了长腿,在空中打了个圈。

    雅典娜顺势翻身,半蹲在床上挡在了成默前面,抬眼紧紧的盯着白秀秀的双眸。

    “你是谁?”白秀秀威严的声音在空气中漂浮。

    “你是谁?”雅典娜冷冷的反问。

    白秀秀板着脸说:“现在是我问你。”

    雅典娜不想理会白秀秀,轻轻跃了起来,用膝盖撞向了白秀秀的面部,“不管你是谁,滚出我的房间,敲了门再进来。”

    白秀秀一拳直接轰向雅典娜的膝盖,“还真是大言不惭的黄毛丫头。”

    两个人都没有闪避,温热的空气中爆发出惊人的气浪,玻璃窗在震颤,家具也在摇晃,就连床上的被子都被吹了起来,蜷缩在床头的成默从被子里站了起来,冲着两人急切的摇手,“别打,别打.......”

    在收敛的对撞中,白秀秀轻飘飘的向后退了两步,站到桌子前,雅典娜在空中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回旋,站到了床尾。

    两人都看向了成默,异口同声的问:“她是谁?”

    成默捂住了脸说:“她是我上司......”

    “上司?”白秀秀微微一笑,抬手虚点了成默两下。

    成默头皮发麻,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解释一下。

    雅典娜却还以为白秀秀要攻击成默,用脚后跟挑起了床尾的长条床凳,抓在手上,抡了起来砸向了白秀秀的手,同时还不忘问:“上司是什么意思?”

    白秀秀不闪不避,挥起看上去白皙娇弱的拳头击碎了床凳,如利箭般射向了雅典娜的下巴。

    雅典娜稍稍偏身,白秀秀的直拳擦脸而过,吹起了她金色的长发,刀锋一样锋利的拳风甚至刮断了几根发丝,紧接着拳变成了掌,如刀般劈向了她的脖颈。

    在漫天飘飞的木屑中,雅典娜稍稍矮身,用肩膀顶起白秀秀的手臂,同时快速的朝着白秀秀撞了过去。

    白秀秀稍稍勾了下脚,背后的桌子就神奇的竖了起来,挡在了两个人的中间。

    雅典娜抬脚抵住桌子,将桌子踢到了半空中,在桌子于空中旋转的须臾,两个人近身如闪电般的交换拳脚,而半空中的桌子像是杂技家手的玩物,被两人推来转去,始终在半空辗转腾挪,落不到地上,也没有被打成碎片。

    两个人的打斗悄无声息,像是演练过无数遍的华夏武术套路对练,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的成默看得心惊胆战,大声喊道:“别打了啊!别打了啊!都是自己人.......”

    “自己人?”正用手肘击向白秀秀脸颊的雅典娜楞了一下,停住了手。

    “谁和这个洋鬼子是自己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向来八面玲珑面面俱到的白秀秀却毫不留情的一脚蹬向雅典娜山峦叠嶂的胸膛。

    雅典娜抬手防御,却因为猝不及防之下没能站稳,整个人都半飞了起来,砸在了窗户上,“嘭”的一声响,玻璃飞溅,透明的玻璃渣撒了一地。

    冷风猛的灌了进来,成默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洋鬼子?”雅典娜抬手做出攻击的姿势,“你是在骂我?”

    眼见又要打起来,成默不管不顾的从床上跳了下来,拦住了雅典娜的拳头,站在两个人中间横身朝两人都举起了手,他先是侧头向雅典娜摆了摆手,低声说道:“不,不是,雅典娜,这是个误会。”

    “雅典娜?”白秀秀脸上勾着的轻蔑笑容瞬间消失,她站直了身体看向了成默,面无表情的问:“哪个雅典娜?”

    成默马上侧头看向了白秀秀,勉强笑了一下,说:“就是你知道的那个雅典娜。”

    “拿破仑神将的老婆?”白秀秀脸上全是难以置信的惊愕,樱桃小口张的浑圆,眼睛都瞪大了。

    成默苦着脸想要辩解,雅典娜却沉声说道:“我和拿破仑七世没有任何关系,我现在是成默的妻子......”

    “成默的......妻子?”白秀秀的表情愈发震惊,甚至闭上了眼睛,抬手按压了一下太阳穴,“我是不是在做梦?”

    “不,不是......”成默吞咽了一口唾液,“雅典娜.....现在确实是我的妻子,虽然我们还没有领结婚证。”

    白秀秀睁开眼睛,看了看成默,又看了看美丽高傲如公主的雅典娜,霎时间面容就冷若寒冰,“成默你还真是让人喜出望外啊!还敢勾搭神将的妻子.......”她握了下拳头,冷笑道,“我倒是忘记了,你这个混蛋,向来都对人妻有特殊的爱好是吧?”

    成默张口结舌,百口莫辩,连忙摆手吞吞吐吐的说道:“没....没有啊!白姐....不是你......想的那样,白姐.....”

    雅典娜抓住成默的胳膊向前走了一步,将他拽到了身后,冷声质问道:“你骂谁是混蛋?”

    白秀秀双手抱胸,挑了挑眉毛说:“我骂我的下属,关你什么事?”

    “什么下属上司......”雅典娜面无表情的说:“不管你是谁,都没有资格骂我的丈夫。”

    白秀秀皱着眉头,淡淡的说:“你们都还没有领证,可算不上夫妻。”顿了一下,她又抬起下巴,淡然的讽刺,“还有,你问看看他愿意不愿意被我骂?”

    成默生怕两人又一言不合打起来,再次拦在了两个人的中间,他先对白秀秀点着头说:“愿意,愿意。”又回头对雅典娜用法语小声说,“被骂两句又没什么事,在我们华夏被上司骂是传统......”

    “你的意思是她是你的长官?”雅典娜看了眼白秀秀,又很是疑惑的问,“你们还有这种传统?

    “对!”成默小鸡啄米般的点头,继续用法语说道,“不只是华夏,东亚三国都有这样的传统,不信你可以上网查查,大翰民国和日夲比我们华夏更凶残,上司动不动就让下属下跪。”他心想,“还有穿着黑丝ol装的女上司,脚踩着下属让他们跪地道歉.......”

    “别窃窃私语了.....”白秀秀转身走向了门外,她不带感情的说,“成默,你跟我出来,给我好解释一下这个.....”她回头满目威严,像是家长般横了成默和雅典娜一眼,“究竟怎么回事.......”

第六章 时序之东(6)

    (感谢“书友20200113141150234”、“蛋蛋的微笑”、“aaasakura”的盟主打赏,谢谢“爱看书的傻欢”和“苍瑕”的飘红、感谢“点苍山上尽红叶”和“渡渡渡江”的两个舵主打赏,感谢“考不上不改名”、此去经年一为别、“我现在很荒”、“arus_huang”、“书友20190726190952697”的舵主打赏)

    ———————————————————————

    等白秀秀离开卧室,雅典娜皱着眉头的问,“你的长官为什么要隐身潜入我们的卧室?”

    房间里的气温已经因为破掉的窗户降到了冰点,成默却直冒冷汗,白秀秀不讲武德,用偷袭的方式过来,他不可能还推到向来优良的东方传统身。还要这么说,难免叫人联想到华夏向来有上司潜规则下属的传统。

    当然,成默自己曾经确实也不想奋斗了,一直挺渴望被白姐潜规则的,可这话他要真敢说,指不定雅典娜会不会放出豪言要把白秀秀的头给砍下来。

    成默在冷风中打了个激灵,想起了被柴刀的某位血腥校园番男主角。

    总之,必须将白秀秀的行为合理化。

    成默心念电转,苦笑着解释:“我们太极龙和欧宇或者黑死病那样比较松散的组织完全不一样,体系严密纪律严格。而我已经差不多有三年没有跟组织联系了,在巴黎恐袭的时候我还做了不少违背太极龙纪律的事情,即便我也立了些功,可我还是不确定回来将要面对什么。所以我这次回国并没有向组织汇报,而是先跟白姐发了封邮件......”顿了一下,他斟酌了一下用词,轻声说,“白姐一直是我的上司,也和我的父亲和师傅认识,向来对我关照有加,我就想先从白姐这里了解下组织对我态度,然后决定该怎么做。这种情况下白姐使用隐身技能进来反而是好事,说明她是私下来找我的,还没有把我回国的事情向上通报.....”

    雅典娜一点也不怀疑成默的说法,加上她向来对美或者丑没有概念,更何况成默话里话外都在表达白秀秀是长辈的意思,自然就没觉得一个美艳的女上司潜入下属的卧室有什么不妥。于是雅典娜淡淡的说:“这次就算了,但你得告诉她下次不要在这样做。卧室是我的地盘,就算她是你的上司,没有我的允许,也不能进来。”

    “地盘?”成默心想雅典娜的领地意识还真不是一般的强,嘴里却小心翼翼的说:“好,我会跟她说的......”

    雅典娜点了点头。

    见雅典娜丝毫没有追问自己和白秀秀的关系到底怎样,也没有任何吃醋的情绪,成默稍稍松了口气,柔声说:“那你去起居室再休息一会,我去会客室和白姐谈谈......”

    雅典娜先是说“好”,等成默准备转身的时候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问道:“洋鬼子是什么意思?”

    “啊~~~洋鬼子......”成默心脏紧缩了一下,“‘洋’呢!是指‘海洋’,‘鬼子’这个词是来自于古代的一本小说《聊斋志异》,指的是‘地狱的魔鬼’,一般我们华夏用来指代白人,因为在近代欧美有侵略华夏的历史,所以‘洋鬼子’这个词的意思,就是‘来自海洋那边的魔鬼’.....”

    成默这样解释完全没有错,但却用语言的艺术淡化了轻蔑和种族歧视的意味,着重强调了“恐惧感”,顿时让人觉得“洋鬼子”这个词也没有那么糟糕,不像“倪哥”那般全是高高在上的蔑视。

    果然,听了成默的解释,雅典娜对“洋鬼子”这个词完全没有恶感,反而说道:“说我是魔鬼倒没什么错。”

    成默立刻抛出酝酿已久的梗,笑了下说:“是的,天使面孔,魔鬼身材,说你是魔鬼确实没什么错。”

    雅典娜完全没有被夸赞的喜悦,只是感叹道:“用‘魔鬼’来形容身材只有中文才做的到。不过,还是昨天你说的那段描写身材的古文文雅很多......”

    成默笑而不语。

    雅典娜没留意成默脸上暧昧的笑容,转身在窗边的椅子上拿起她的呢子大衣罩在身上,“你去吧!”

    成默应了声“好”,走出房间时默默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想:“果然多读点书是没错的。”

    —————————————————————

    (bgm——《o北京》武弋)

    走到会客室里时,白秀秀正端坐在居中的中式木雕沙发上喝茶,背后是一副笔走龙蛇的草书,黄花梨茶几上摆着一只白玉瓶,里面插着一支剪了枝叶的粉白色山茶花。

    从成默的视角看过去,白秀秀那朵丰饶的山茶花恰好镶嵌在白秀秀盘在右侧的斜式发髻上,像是本就贴在上面的发簪,清淡的颜色恰到好处的妆点了白秀秀那张美艳的有些过分的面庞。如果不是贴身的太极龙制服平添了许多庄重肃穆的气势,成默真觉得白秀秀实在是比苏妲己还苏妲己。

    刚才白秀秀和雅典娜打架的时候,成默没有来得及好好体会久别重逢的种种情绪,此刻两人四目相对,往昔那一幕一幕便如万花筒里的彩色纸片,在彼此瞳孔里旋转。

    成默不由得想起了在塞纳河上,告别时,白秀秀在他额头上留下的那个浅吻。

    白秀秀的面容依旧光彩照人,丝毫没有岁月的痕迹,恍若那些事情就发生在昨日。

    实际却以事隔经年,他已经不再像旧时那般青涩,但白秀秀偏偏还是那般丰韵妖饶朱颜未改。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的对望,直到成默胸脑海里又翻涌起不知从何而起的浪潮,他才按下内心的悸动,走到了茶几边像个犯错的孩子般,低着头说:“白姐,不好意思......”

    这样的开场白,显然破坏了有关重逢的美好的氛围,白秀秀仪态优雅的放下在她手中显得很不起眼的白瓷茶盅,打断了成默的话,语气淡然的说:“是我不好意思才对,打扰了你和雅典娜的......雅兴。”

    “没有,我虽然和雅典娜是那种关系,却还没有发生......那种关系。”

    白秀秀摆了摆手,刻意摆出一副冷淡的模样说道:“这种话你不要对我说,我也不是你什么人,没资格管你又和谁发生了什么关系......”

    面对白秀秀成默真是没有半分脾气,低声下气的说:“白姐,能不能让我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的,没必要,也不敢当。我就想知道驸马大人给我写邮件有什么旨意?”

    听到白秀秀语气不咸不淡的说出“驸马大人”,成默哭笑不得,他也不清楚白秀秀心中到底把他当成什么,成默精通心理学,从不曾觉得“女人心是海底针”,可他真是看不透的白秀秀的心思。在印象中,白秀秀对谁都保持着差不多的距离,对他确实特殊一些,却也没有特殊到让他觉得两人之间存在暧昧。

    如果不是在巴黎临别前的那个“晚安之吻”,成默真觉得白秀秀不过是把自己当做一个未来可期的晚辈。

    然而,时过境迁,不管曾经他们是怎么样的关系,如今因为雅典娜和高月美,他们肯定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况且眼下白秀秀还不知道了高月美和他的事情,等她知道了,会有多讨厌他,成默简直不敢想。

    想到这里成默长叹了口气,久别重逢的喜悦荡然无存。他用自我解嘲的语调说道:“说实话,我真没想到自己还有能回国的一天,多少次,我都以为自己肯定会悄无声息的死在无人可知的阴暗的角落,变成一堆滋养蛆虫的腐肉,但我还是侥幸活了下来。只是活着对我而言却是一种惩罚,我始终忘不了谢旻韫在我眼前死去的那一刻,我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上帝之杖击中,化作一团光芒,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无谓的愤怒,无用的后悔。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每天都在怨恨这个世界,我觉得这个世界真是糟糕透了,只适合我这样的烂人生存,因为我不讲道德,更不知道正义为何物,我笃信自由主义,觉得自私是天性。而像谢旻韫那样正直善良的女孩,本就不配被这样一个肮脏的世界拥有.....”

    成默停止了说话,他抬头望向了窗外,清晨的庭院蒙着一层白色的雾气,天空中还看不到太阳的影子,世界沉浸在一片清新的朦胧中。

    “这样的想法,甚至让我产生了毁灭这个世界的冲动......”说完这句,他就这样凝望着窗外,沉默了许久。

    白秀秀也没有开口打断成默的沉思,不喜不悲的凝望着桌子上那朵盛开的山茶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成默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继续以一种平淡的语气说道:“直到后来我逃到了叙力亚,经历了一些事情......”

    白秀秀这才看向了成默,不解的问:“叙力亚?你怎么跑到叙力亚去的?”

    “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从巴黎逃出来,穿过地中海一路就到了希腊,在雅典的时候被魔神贝雷特给抓住了,她把我关在了海德拉大厦,关了差不多两年.....”

    成默刻意的跳过了自己逃出巴黎的细节,白秀秀听到了事情竟然和“黑死病”有关也忽略了过去。即便成默说的轻描淡写,但高旭就是因为黑死病而死,白秀秀当然清楚黑死病是什么样的组织,完全能够想象得到在成默没有叙述的经历中有多少在生死间徘徊的时刻,又有多少百死一生凶险。

    因此白秀秀的眼神柔软了下来,“魔神贝雷特,九头蛇的首领?想必你受了很多苦吧?”

    成默摇了摇头,“倒也没有受太多苦,只是被关在一间漆黑逼仄的房间里而已,每天还有一块面包和一杯水,除了臭一点,床不舒服,倒也没有。”

    成默越是说得轻松,白秀秀就越是怜悯,她伸手似乎想要抓住成默的手,安抚一下他,但那只白皙纤长的玉手抬到了半空中,还是放了下来,转而去握茶几上的杯子,她的眼帘也垂了下来,避开了和成默的对视。

    白秀秀端起轻薄的骨瓷茶盅,低头看着还蒸腾着袅袅热气的茶水,轻声说道:“真是辛苦你了。”

    “习惯了也就没什么,对我这样的人来说,一个人也没有那么难过,还能给我时间思考很多事情。”

    “所以你是被关到拿破仑七世发动对海德拉的清剿时逃出来的?”

    “嗯。”

    白秀秀蹙起了眉头问:“不会是雅典娜帮助你逃出来的吧?”

    “可以这么说。如果不是她,我可能在海德拉大厦就死了,也不可能逃得出去。她不仅救了我,还在关键时刻帮我引开了拿破仑七世,后来她从拿破仑七世身边逃了出来,和我一起乘坐一艘走私船逃到了叙力亚......”

    成默将叙力亚发生的事情着重叙说了一遍,当说到在法伊尔家看到谢旻韫照片的那一幕时,白秀秀的眼眶也红了,轻轻闭上了眼睛,在成默平铺直述的话语中收拾了许久泛滥的情绪才重新恢复平静。

    一直说到自己去年在叙力亚做的那些事情,成默停住了回忆,走到了窗边,抬手抚摸了一下冰冷的玻璃窗,用一种伤怀的语调说道:“抱歉,白姐,你知道的,我不是一个喜欢伤春悲秋的人,我也以为自己能轻易的看淡生死。可我身处绝境时,才发现我自己的求生意志有多强烈。”说到这里成默感觉到自己胸腔里有沸腾的情绪想要宣泄,可他知道白秀秀并不喜欢听那些儿女情长的薄物细故。白秀秀虽然外表很娇柔妩媚,内心却坚若磐石,因此成默压抑住了想要倾诉的**,低声说,“可越是这样,我就越无法原谅自己,我如今做这么多,也只是试着自我安慰而已......”

    “又不是你的错,没必要给自己太重的思想负担.....”白秀秀先是叹息,随后又没好气的说,“我看你也没太大的思想负担,大学这都还没有毕业,就二婚了,还把人家神将的老婆给拐回来了,你还真是我们太极龙的优秀人才。”

    面对白秀秀不再冷漠的讽刺,成默笑了下,“我没有要给自己立情深人设的意思,和雅典娜立下婚约纯粹是个顺理成章的意外。说句很俗套的话,这一切都是命运最合适的安排.....”

    白秀秀放下茶盅,蹙着眉头说道:“不管怎么说,你都不该把她带回来的,现在我们和欧罗巴的关系处在和谐期,你和雅典娜的事情有可能引起外交事件。”

    “我知道,”成默转身看向了白秀秀,“但雅典娜并不是拿破仑七世的未婚妻,雅典娜从没有答应过拿破仑七世,也没有和他举办过订婚仪式,一直以来都是拿破仑七世这样宣称的而已。”

    白秀秀意味深长的说道:“拿破仑七世现在不只是拿破仑七世,还是拿破仑神将。”

    “雅典娜也不只是奥纳西斯家族的继承人,实际上她......”成默稍稍压低了声音,“......她就是魔神贝雷特......”

    “什么?”白秀秀先是震惊,随后面若寒霜的问,“你说雅典娜就是贝雷特魔神?”

    成默知道白秀秀对“黑死病”恨之入骨,连忙说道:“欧罗巴历史悠久的地下结社很多,黑死病也是其中之一。虽然说雅典娜也是黑死病魔神,但实际上魔神与魔神之间关系也并不紧密,甚至还有竞争和敌对关系,我刚才说了,在叙力亚我和雅典娜就差点被另一个黑死病魔神沙克斯给杀死。像加国和a国的黑死病组织就属于黑死病至上四柱的拜蒙和亚斯塔禄控制,他们和雅典娜关系并不好,连合作都没有过......”

    白秀秀面无表情的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成默滚动了一下喉咙,“而且雅典娜只是继承了父亲的魔神之位,她本人从来没有参与过任何黑死病的决策,甚至就连九头蛇她都没有管理过,都是交给别人负责的。她只是因为黑死病的科研条件不错,才一直留在黑死病。这一次我回来,也是因为她告诉我了一条至关重要的消息。我一天都没有耽误,马上赶来回来.....”

    “说。”

    成默走回了茶几边,注视着白秀秀仍旧板着的面孔,询问道:“周围安全吗?”

    白秀秀点头。

    成默才深吸一口气说道:“黑死病有关‘上帝基因’的研究取得了重大的突破。现在已经能够生产出没有副作用的‘瘟疫之影3.0’版本,注射了‘瘟疫之影3.0’的普通人,载体化有效率大概能达到百分之五十三。而拥有乌洛波洛斯的人注射‘瘟疫之影3.0’,载体化有效率则大概能到百分之七十六。经过基因改造再注射‘瘟疫之影3.0’,载体化有效率可以高达百分之八十七,如果说是拥有乌洛波洛斯的基因改造者,有效率可以达到百分之百。不过根据个人状况的差异,本体载体化的程度各有不同,总的来说拥有乌洛波洛斯且经过基因改造的人类,载体化的程度比较高....”

    刚才还稳如泰山端坐在沙发上的白秀秀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因为速度太快,膝盖猛的将坚硬的木质茶几撞出了一个缺口,放在茶几上的骨瓷茶具也倾倒在桌上,泡着“金骏眉”的茶汤在叮叮哐哐的声响中流了一桌。

    顿时醇厚的红茶香,随着蒸腾的水汽开始在房间里弥漫。

    白秀秀对向着她流去的茶水视若无睹,急切的问:“你确定?”

    “我确定。”成默沉沉的点了点头,“只是目前‘瘟疫之影3.0’还处在临床研究的第一阶段,安全性和有效化的数据因为样本还不够多,算不上很准确.....”

    “这个消息很重要,确实应该给你记上一功。”白秀秀走出了沙发,在成默身旁来回踱了几步,“你说雅典娜是贝雷特魔神,那么她能弄到‘瘟疫之影’的配方和生产工艺流程吗?”

    成默摇头说:“哪有这么容易?”

    白秀秀停住了脚步,“是不愿意?还是没办法?”

    成默平心静气的说道:“如果说我要毁掉黑死病,她会毫不犹豫的帮助我。”

    白秀秀凝视着成默的眼睛,沉声问:“你的意思是,她愿意帮助你弄到‘瘟疫之影3.0’的配方和生产工艺流程?”

    不知为何,成默内心的有些失望,他觉得在白秀秀的心里始终还是复仇最重要,至于他,也许不过是个工具人。他想这样也好,反正白秀秀等下知道了高月美的事情,指不定会多愤怒失望。也许迟早他们都会形同陌路。

    想到这里成默尽量不让失落浮现在脸上,装作认真的样子说:“她肯定愿意,但是就算她愿意也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这些最关键的东西全都藏在黑死病最关键的零号实验室,据雅典娜说那是全世界目前最先进的生物实验室,它的位置在伊甸园最中央,防御及其严密,想要从里面偷东西出来完全不可能,除非......”

    “除非什么?”

    成默淡淡的说:“除非攻陷伊甸园。”

    “雅典娜知道伊甸园在哪里?”

    “不知道,”成默摇头,“但我想,当a国不愿意再给黑死病提供庇护的时候,想要找到伊甸园也就不再是件难事?”

    白秀秀再次在会客厅里低着头踱步,思考了好一会她才说道:“你和雅典娜在这里等着,哪里都不要去,我现在马上去跟陈院长汇报......”

    “总可以去颐和园里走一走吧?”

    “可以。”白秀秀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把你的手机号码告诉我。”

    成默报出了一串数字,白秀秀打通了电话之后就快步向门口走去。就在白秀秀握住门把手的那一瞬,他知道自己没办法在拖下去。白秀秀足够信任他,很多细枝末节的地方没有询问,但太极龙的人可不一样,迟早会问到一些他无法回避的问题上的。

    与其让这颗炸弹到时候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爆炸,不如一开始就让它爆炸,也许这样造成的伤害还会小一些。成默并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可在这一刻他内心也纠结万分,他知道自己亲手摧毁了本该是很美好的一段关系。

    “白姐......”

    白秀秀回身看向了成默,“怎么了?”

    “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看到成默语气肃穆,白秀秀的表情也凝重了起来,“很严重的事情吗?”

    成默踌躇了一下说道:“和公事无关,只是私人感情上的一些事情。”

    白秀秀严肃的面容松懈了下来,她不再看着成默,而是颔首低眉,看向了手中那金灿灿的门把手,用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说道:“我只是你的上司而已,你感情上的事情不需要跟我汇报,等你正式结婚那天,记得给我发请帖就好了.....”她背对着成默轻笑了一下,“这杯喜酒......我还是会去喝的。”

    “不.....”成默的心悸动了起来,一种夹杂着苦痛的茫然情绪笼罩着他的灵魂,让他觉得世界变得灰暗沉寂,话还没有说出口,他就感受到了撕裂的疼痛,他深吸一口气,“我刚才一直没说我是怎么离开巴黎的,那是因为是小美救我离开巴黎的......”

    白秀秀睁大了眼睛,费解又疑惑的再次看向了成默,“小美?”

    成默点头,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脑袋重若千钧,“具体的事情我不想多说,从我的视角来说,怎么说我都是在为自己辩解,你可以问小美.....”

    白秀秀虚着那双秋水剪瞳紧紧的盯着成默,冷声说:“她救了你是好事,你又需要辩解什么?”

    成默平静的与白秀秀对视,缓缓的说道:“她怀过我的孩子,还流产了。”

    飘荡着红茶香气的温热空气倏忽凝固,刚刚还细不可闻的呼吸声,也跟着沉重了起来。

    成默感觉自己除了眼睛,其他的感官全都被浓稠的铅液给完全屏蔽了一般,他呼吸不能,听闻不到,也无法去触碰.......

    他只看到白秀秀里眼瞳里闪烁着愤怒的火焰,就像被点燃的火山在喷发,她快步向自己走来,那滚烫的熔岩在她的眼眶里仿佛要沸腾。

    白秀秀举起了手,最终却没有落在成默的脸上。

    “成默,你太让我失望了......”

    白秀秀眼中的火光熄灭了,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成默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他站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眺望着白秀秀的背影。他想起了那个金色的秋天,他刚刚拥有乌洛波洛斯不久,第一次进入遗迹之地。她带他住的华清池,早上起来的时候,眼前的这个女人正在院子里的银杏树下做瑜伽。汤池烟气袅袅,泛黄的叶片在地上堆积,时不时被晨风吹进了汤池,慢慢的打着旋。他又想起了两个人逛秦始皇陵,他为她做解说,细数秦朝的闻人轶事。她带他去洒金桥吃biangbiang面和羊肉泡馍,他看着她在餐桌的对面一点一点的把馍掰碎,觉得那碗羊肉泡馍实在是香甜极了。后来她给他买了很多很多自己奢侈品,试着给他灌输有关金钱的道理,她还给他洗头,给他吹了一个帅气极了的发型.......

    他还想起了很多很多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细节,她教他花钱,教他喝酒,还教他如何当一个天选者。他想起了那天两个人ktv唱歌,最后和她合唱了一首很老的歌曲《当爱已成往事》,作为一个00后竟然和一个85后的老阿姨在一起唱情歌,现在想起来还有点羞耻。

    当然更羞耻的是在电梯前面,他大言不惭喊出的那句“白秀秀,你就等着被我艹吧!”

    其实他也不知道他喜欢白秀秀什么。他只知道那天晚上他很羡慕那个已经死掉的男人,能有一个如此深情的媳妇,还是一个这么清艳高雅姿容绝代的媳妇。他当时想,白姐明明还有很多选择,可为什么她就坚持单身呢?那个死掉的男人凭什么把这么美好的一个女人束缚在旧时光?估计全世界的男人都会为此忿忿不平!他想也许自己正是因为白秀秀才稍微有那么一些相信爱情,可他为什么又渴望破坏在他内心深处那个坚贞的女人呢?

    成默真想叫住白秀秀,他想对她说,他宁愿她的耳光落下来,也不愿意她还是把他当做没长大的孩子。

    可最终他也只是目送白秀秀关上房门,注视着白秀秀摇曳如百合的背影在浮动着氤氲雾气的玻璃窗里渐渐变淡,直至消失在庭院深处......

    成默也转身向起居室走去,他想:“有些久别重逢,还不如渐行渐远,有些故事没有结局,也许就是最好的结局。”

    ——————————————————————

    成默上午带着雅典娜在颐和园里转了转,中午就在安缦吃的烤鸭,下午雅典娜又开始一字一句的看那本《时序之东》。百无聊赖的成默就在庭院里看工匠修补玻璃窗。

    也许是那个满脸皱纹的工匠师傅觉得成默这样的年轻人很有趣,也许是在京城打工的人也沾染了侃大山的习气,讲话带着京腔的中年男子主动和成默攀谈了起来。

    要换成以前,成默肯定会找个借口离开。但现在成默却很耐心的和男子聊了起来,从鼓楼哪家馄饨好吃聊到辽金遗址再到环京房价,最后升华到了国际局势。语气中肯,遣词专业,连成默都自愧不如。

    直到日光渐斜,师傅将玻璃窗换好,成默也没有等来白秀秀消息。他知道事关重大太极龙的决策会比较慢,也知道经过上午的事情,白秀秀也许不会再主动给他打电话。

    却不知道因为他的突然回国,太极龙内部已经吵翻了天。

    直到深夜,成默快要入睡的时候,白秀秀的秘书冯露晚才打来了电话,语气匆忙的说让他做下准备,稍后就接他去太极龙总部去见陈康院长。

    成默也没怎么收拾,随便穿了件宽松的面包羽绒服,跟雅典娜交代了一声,就等在了酒店门口。站在挂着“金风玉露”牌匾的门廊下等候了一小会,冯露晚就开着一辆挂着特殊拍照的黑色大g到了门口。

    看见副驾驶坐了个穿着太极龙制服的短发女子,于是成默上了后座,拉上车门之后,颇为恭敬的给冯露晚打了个招呼:“晚上好,露露姐。”

    向来不苟言笑的冯露晚竟扭头对成默笑了一下,说道:“好久不见啊~!成默。现在变这么帅了啊?”

    成默也笑了笑,低声说道:“确实是好久不见了。”

    坐在副驾驶英姿很是飒爽的短发女人,先是一直在后视镜里观察成默,等冯露晚发动车辆向着酒店门口驶去时,才回头向成默伸出了手,“久闻大名了,成默同学。”

    “你好。”成默稍稍握了下对方的手,礼貌的回应。

    “我叫孔黎。也是清华毕业的,当年迎新晚会的时候,谢旻韫向你示爱,我就坐在台下.......”孔黎停顿了下来,再次转头看向成默,“不好意思,提到谢旻韫应该没有关系吧?”

    成默淡淡的笑了下说:“黎姐,没关系的。你能记得她,我很高兴.......”

    孔黎也笑了笑说道:“虽然你一直不在国内,可我们太极龙一直都有你的传说啊!就算是顾非凡那个兔崽子经常骂你是个不讲义气的叛徒败类,但还是对你挺佩服的.....”她再次转头看向了成默,“可不是我说你是叛徒败类啊!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麻烦就找顾非凡那个兔崽子去。”

    冯露晚皱着眉头说道:“孔黎,别拱火.....”

    成默一脸从容的说道:“没关系,别人怎么看我我向来不在意。”

    孔黎冲成默竖起了大拇指,“是个爷们儿!就冲你这态度我就认为你不是叛徒......”

    “谢谢。”成默连什么“清者自清”这种套话都懒得说。

    “几年不见,你变化挺大的啊?”冯露晚很是意外的看着后视镜说,“想当年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板着脸像是全世界都欠你钱的模样,对谁都一副爱理不理,如今.......”

    说到“如今”冯露晚的话语戛然而止,成默看向了窗外流动的街景说道:“人总是会变的。”

    在成默悠长的感叹中,车厢里安静了下来。黑色的奔驰大g穿过了长街,直奔向京城西三环的玉渊公园。

    等大g划过京城粘稠冰冷的夜色,驶到“华夏宇航研究中心”的门口,停车接受卫兵的证件检查时,冯露晚才对成默说道:“成默,后座有套制服,你现在把它穿上。”

    成默转头看向了后座的一个爱马仕的橙色纸袋子,将里面的太极龙制服拿出来。只是看了下款式,成默就知道是白秀秀曾经给他准备过的老款,他的那颗心脏又是一阵抽搐。

    冯露晚继续说道:“白部长让我告诉你,等下别紧张,如实的把自己经历的一切告诉陈院长和其他领导就行了,只要你说的真话,肯定不会有问题。”

    成默心想不说太极龙从来没有正式将他纳入,就算他是太极龙的人,经过了巴黎恐袭的事件,说不定都已经将他除名,现在又一副要审讯自己的样子。当然这些话他不会说出来,只是有些疑惑的问:“部长?”

    “嗯!”冯露晚将车开进老旧的苏联风格的院子,“你这几年不在国内,可能不知道我们太极龙已经改组了,原来的编制小家子气不说,还不够用了,所以所有的部门都进行了升格。什么亢龙组、潜龙组都只保留了称呼,全部升级成了部,亢龙组现在是天选者管理部,潜龙组是天选者外事局,见龙组是装备和技能发展部,飞龙部是科技委员会,白姐现在是天选者管理部的部长.....”

    “那也恭喜您高升。”成默穿好制服低声说。

    “其实只是换了个名称,部门的工作分的更细了,人更多了,以前很多明面上不能办理的事,现在能摆在明面上去做.....”冯露晚将车停在丛林掩映的主楼前,“这还得感谢你.....”

    成默苦笑道:“别,谢谢小丑西斯好了。”

    冯露晚挂挡熄火,“不管怎么说,我觉得不管是阿斯加德遗迹之地,还是巴黎恐袭,你都干的不错,组织上肯定会替你正名的.....”

    成默打开车门,叹了口说:“不惩罚我就足够了。”

    下了车,冯露晚带着成默向主楼旁昏暗低矮的主楼走去,跟在一旁的孔黎神秘兮兮的问:“喂!成默同学,小丑西斯是你杀死的吗?”

    成默一脸默然的说道:“我要有这么厉害,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了。”

    ——————————————————————

    成默跟着冯露晚和孔黎进入了挂着华夏宇航研究中心的主楼,和传说中的太极龙总部在地下不一样,他们乘坐电梯直上了主楼十七楼。出了电梯向左,就能看到挂着太极底色的“院长室”招牌。

    走在松软的地毯上,成默试着聆听里面的声音,大概是做了隔音处理,他什么也没有能够听到。直到冯露晚送成默到了门口,按动门铃,对可视电话喊了“报告”,在推开门的一瞬成默才听到一点激烈争论的尾声。

    冯露晚对成默使了个眼色小声说道:“进去吧!”

    成默轻轻回了句“谢谢”,便抬头走进了灯火通明的院长室。房间里烟雾缭绕,落地窗外是景色秀丽的玉渊公园,落地窗边摆着“凹”字型的真皮沙发。

    穿着中山装的陈康院长正坐在单独的沙发椅上,不紧不慢的抚动写着红色“奖”字的青瓷杯盖,而横着的沙发上则坐着三个神色不一的中年男子。其中一个穿着太极龙制服的男子他认识,是陈放的哥哥陈少华,此刻他正靠着沙发翘着二郎腿阴沉着脸抽烟,在灯光的映照下,裤管处裸露出来的金属脚踝熠熠生辉......

    而白秀秀则坐在另一张单独的沙发椅上,蹙着眉头冷着脸,双手抱胸,一副不能善罢甘休的脸色。见成默走了进来,她冷冷的说道:“现在人来了,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当面问清楚。内部的问题我希望我们内部解决。”她放下手,挺直胸膛,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总之,我绝不允许把我的人交给军事法庭裁决.......”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6535/ 第一时间欣赏反叛的大魔王最新章节! 作者:赵青杉所写的《反叛的大魔王》为转载作品,反叛的大魔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反叛的大魔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反叛的大魔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反叛的大魔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反叛的大魔王介绍:
文艺版:不朽已提前进场,带着宁静的馥郁与芬芳。
除了破裂黑暗的聚光灯、不可恕的原罪、荆棘王冠。
我出场的时候还需要令群星颤抖的BGM、让白夜褪尽的微风以及鲜血凝结的威严之花。
通俗版:我是大魔王,我就是来装B的。反叛的大魔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反叛的大魔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反叛的大魔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