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最大的恐怖（中）
李晔奇怪的瞅着大笑的陈玄之等魔，不理解它们为何这般开心。
实事求是的说，若不是因为他的存在，面壁者计划确实算不上成功。当初面壁者星域一战，面壁者舰队就会被至暗深渊击溃，而后便是蔚蓝政府的灭亡，也就不会有刚刚对天魔的反攻大战。
面壁者计划若没成功，天魔们的确该高兴，毕竟那样就没有产生具备威胁的对手。但眼下来看，面壁者计划因为李晔的存在，也没有失败，陈玄之等魔为何还这般失态？
李晔摸了摸下巴，从面壁者计划的角度看，自己这个意外的出现，的确是左右了它的成败，仅就岩星系的大战来看，自己甚至左右了蔚蓝文明的命运。
然而自己之所会比寻常修士强大，之所以能够成长这么快，靠得是体内的龙气，和由此产生的特殊修炼之道。
一切又回到了那个根本问题上：自己体内的龙气，到底是因何而来？
“怎么说‘又是意外’？还有一个‘意外’是什么？”等陈玄之笑得差不多了，李晔好奇地问道。
“当然是‘天神下凡’计划！”
陈玄之突然拔高了嗓音，面色也从幸灾乐祸的莫名兴奋，在刹那间恢复了凶狠仇恶，“蔚蓝政府当初施行‘天神下凡’计划，打得是长生的主意，后来却失败了，我们便成了天魔，地球人类的命运也就此被改变！
“若不是你这个意外出现，蔚蓝文明就会被天魔毁灭！
“我是真想把你带回去，放进‘天神’实验室好好研究一番。以‘天神’实验室的能力，一定会弄清楚你为何这样强大，一定可以找到解决让天魔痛苦了三千多年问题的方法！”
李晔皱了皱眉头，蔚蓝文明早就该被天魔击败，战事却拖延了千年，这个问题一直让他疑惑：“既然要说，何不干脆说个清楚，‘天神下凡’计划，到底是怎么回事？人类到底对你们做了什么？让你们痛苦的问题又是什么？”
陈玄之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境。
再度睁开眼时，它终于变得平和，只是神色空前庄重肃穆，看着李晔缓缓开口：“你可知，对人类而言，宇宙中存在着什么，是最为恐怖的？”
天魔，李晔很想回答这两个字。但这明显不会是正确答案，至少不会是陈玄之想表达的意思。宇宙中什么最恐怖，他认真想了想。
是文明比人类先进得多，有侵夺人类需要的外星种族，譬如说‘三体’？还是可以吞噬一切、毁灭一切，而又在不断膨胀的黑洞？亦或是某种人类一直没有发现，而又格外强大的神秘存在？再或者是，不可逆转的宇宙生灭规则？
诚然，对人类而言，这些都足够恐怖，会影响自身存亡命运。但要说谁最恐怖，李晔一时间却比较不出来。这些恐怖的存在虽然恐怖，但却似乎并不是那么恐怖。
例如说黑洞，它再强大，毕竟是已知的，但凡是已知了，凭借人类的智慧与人类社会的发展，早晚会了解它，就不会一直束手无策，至少有解决的可能性。
那么，未知的才是最恐怖的？放在上古时代，未知的的确是最恐怖的，但人类文明都发展到现在了，一切未知都会被探索、被认知。未知一直会有，也会让人不安，但却不再让人类那般恐惧。
陈玄之见李晔想不出个所以然，并没有嘲笑他的意思，而是主动给出了答案：“李晔，对人类而言，宇宙最恐怖的地方，不是它有什么，而是什么都没有！”
李晔心头一动，稍微一寻思，不由得悚然一惊，连面色都有瞬间的苍白。
这的确很恐怖。
非常恐怖！
“李晔，
从人类的发展史来看，无论星球上存在什么，宇宙中存在什么，我们都可以认知，可以探索。哪怕有强大的外星文明，以人类的智慧和不断发展的文明，也不会是死路一条。
“但浩瀚无边的宇宙中，如果什么都没有，不存在其它文明，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陈玄之一字一句的徐徐发问。
李晔虽然来自地球时代，但也知道，太阳系对于人类已经认知的宇宙而言，连沧海一粟都谈不上，人类存在的时间，对宇宙存在的时间来说，也不过是萤火之光之于日月。
所以对人类来说，宇宙近乎是无限大的。无限大，在理论上意味着无限的可能性。跟太阳系、地球相似的环境与历史，会多不胜数。怎么会从始至终，只有人类这一种文明？
宇宙中如果什么都没有不存在其它文明，这意味着什么？
李晔感觉自己背后凉飕飕的。
“宇宙中怎么会没有其它文明，你们天魔......”李晔立即出言反驳，话出口，说到一半，猛地止住，看陈玄之的眼神，当即变得像是见鬼一样。
面对李晔惊愕、探寻的目光，陈玄之喟叹一声，神态变得萧索、沉痛，完全没有否认李晔目光里，流露出的那个猜测。
他缓缓道：“自星际开拓纪元以来，人类的足迹踏遍四方，探索了无数星域，见识了诸多星系，发现的宜居行星多不胜数。很多宜居星球保持宜居的状态，已经走过了漫长岁月。可它们却......没有智慧种族诞生。
“那么多的宜居星球上，一个文明都没有！
“人类探索的星域越多，心中的恐惧就越大。当你走在无边的黑夜里，走过漫长岁月，却发现这个世界里，除了你再也没有其他人！这个时候，你茫然四顾，能够抑制住心头的恐惧吗？
“你会怎么想？
“你会想人生短短百十年的意义何在，会想人类文明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会想人类究竟为什么会出现，会走到哪里去，哪里是尽头哪里才是彼岸，会想在无限大的宇宙里，为何什么都没有，会想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最终，当你历经千万年，还什么答案都得不到的时候，你就会只剩下一个疑问：这个世界，这个宇宙，包括我们自己，究竟是不是真实的！”
听了这话，李晔禁不住手脚发寒。
陈玄之继续道：“如果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它是什么？如果它是某种大存在的玩物，那么，哪种大存在为何要让你怀疑这一点，为何不随便弄些智慧种族，跟人类相争，让这个世界显得更加合理？
“李晔，人类探索宇宙万年，却发现这个宇宙没有其它文明，什么都没有！你说，这会导致什么后果？”
跟陈玄之深邃的目光对视半响，李晔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让自己冷静下来。
“其实啊，无论这个宇宙中存在什么，人类什么都不会怕，也不会束手无策。”陈玄之收回看李晔的咄咄眼神，面容悲伤。
是一种大悲伤。
他仰起头，看着色彩斑斓的混沌通道，声音逐渐变得艰涩：“我们的祖先起于荒野，曾经过着茹毛饮血的野兽生活，在那个时代里，风雨雷电都是灾难，整个世界布满生存的威胁。
“祖先们能够依仗的，不过是栖身的山洞，手里的石块木棍。那时候，他们脑子里想的，除了食物，就是神神鬼鬼的东西。
“从那样艰难而愚昧的岁月里，我们都能走出来，开创如此灿烂的人类文明，宇宙中有什么是会让我们真正畏惧的呢？
“再强大的敌人，再严峻的挑战，再绝望的环境，都不会让我们丧
失希望，我们可能遭受苦难，莫大的苦难，但到最后，我们一定能够延存下去。
“可谁能料想，这个宇宙里，会什么都没有呢？”
说到这里，陈玄之沉默下来，另外两名天魔，也无不是神色复杂，哀伤而又悲苦的低下头。
李晔沉吟良久，勉强按下心潮的涌动，问道：“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天神下凡’计划出现了？”
陈玄之点点头，“当向外的探索不再有太多意义，眼前变得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当物质的扩张已经不能带给我们精神安宁，不能让我们看到未来的方向与希望，我们自然而然就会回过头来，审视我们自身。
“我们希望通过研究自己的身体，打开身体里蕴藏的宝藏，得到我们为什么是宇宙独特存在的秘密！
“人类，能够从茹毛饮血的野兽时代，走到行星际拓张的辉煌文明时代，依靠的本质，是我们的身体，是我们的双手、双脚，是我们的脑袋！这些，难道还不足以说明，我们的身体强大非凡吗？
“这，就是‘天神下凡’计划的初衷。”
李晔听得连连点头，末了道：“如此说来，‘天神下凡’并没有问题。”
“不，李晔，你错了！”
陈玄之声音又陡然变得高亢，怨忿与怒火又回到了他脸上，“或许‘天神下凡’计划的初衷没有错，但你低估了这个计划产生的背景，低估了人们对宇宙的恐惧，更加低估了人性！”
李晔没有接话，等着陈玄之说下去。
陈玄之继续道：“那时候的人类科技，已经极为发达，我们的战舰可以空间跳跃，我们的舰队可以踏足任何星系，我们的文明辉煌强大、宇宙无敌，但我们的身体，依然孱弱不堪，举不起千斤重物，活不过几个甲子，最普通的金属，都能洞穿我们的脑袋，最寻常的毒物，便能让我们一命呜呼！
“生老病死，谁也不能避免！
“我们那般强悍，却又那般弱小，两者的极大不平衡，荒诞的就像个笑话！
“普通人也就罢了，知道这很无奈也无力做什么，但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社会权贵、财富拥有者，和主持‘天神下凡’的科学家，却有资源有能力，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配的上文明发达程度的强大。
“于是......于是‘天神下凡’的科学计划，在施行的过程中，渐渐变成了追求力量、追求长生的罪恶计划。
“既然宇宙中什么都没有，生命没有格外的意义，那么还有什么，能比个人私利更加重要？能比自己可以翱翔九天、长生不老重要？
“或许，当自己成了神仙，就可以揭开宇宙的面纱？或许，只有自己拥有了神仙之力，才能跟那个在背后，创造了宇宙的强大存在扳一扳手腕，扼住命运的咽喉，去往更加灿烂真实的宇宙外世界，去往‘天国’？
“李晔，你知道，他们说，生命的终极追求是什么吗？是不用借助外力，靠自身就能摆脱引力束缚！
“那样，个人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任意遨游宇宙！到了那时，我们才能看到宇宙的本来面目！他们说，宇宙中之所以什么都没有，只是因为我们还太弱小，没达到看到更多东西的层次！
“你当真以为，宇宙中会有另外的修真文明？
“修真是什么？是人类自己创造出来的名词！修真世界是什么？是人类自己构建出来的体系！结合科学研究的成果，用科学的方法，让个人修炼成神，拥有神一样的力量，像神一样永生，这才是‘天神下凡’计划的真正面目！
“而我们，被你们呼为天魔的我们，不过是试验体，失败的试验体！”
第五十七章 最大的恐怖（下）
李晔心头巨震。
天魔，果然是人类文明的一部分！
自从离开大唐世界，进入蔚蓝文明，他心中就多了很多疑问。而现在，这些疑问似乎都有了答案。
然而，为什么说天魔是失败的实验体？天魔修士究竟有什么致命缺陷？哪些兽形天魔，能量形天魔，是本就是动物、能量，还是不是？为什么圣人境天魔，都是人形？
不等李晔想得更加清楚，混沌空间通道忽然剧烈震颤起来，身在其中的李晔等修士，就像是站在风浪中颠簸的小舟上，怎么都稳不住身形，各种空间乱流就像是海风，四面卷动而来，让修士们好像是万箭加身。
“空间通道要坍塌了！”所有修士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这个因为李晔斩击圣血锁灵阵，而突然形成的空间通道在稳定了这么久之后，终于要走到生命尽头。空间通道坍塌，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能活着，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搅为齑粉。
毕竟，在场的圣人境修士，说是圣人境，却并非什么真的圣人，只是修为到了一定境界的存在。圣人境这个名词，也不过是大家创造出来的，形容这个境界修士强大的。
“想不到，我陈玄之，最终要和面壁者计划的修士死在一起，真是讽刺！”陈玄之此时显得很平静，除了些许不甘，好似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这也正常，如果空间不坍塌，他们三个天魔也打不过李晔，基本还是要被杀。
李晔却因为心神的震动与心头的巨大疑惑，想要知道更多东西，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有些事情他若是不弄明白，只怕也是死了都不舒服。
“你说是‘天神下凡’计划，让你们变成了天魔，可我从蔚蓝系统中看到的资料，却并不是这样.......”
李晔的话还没说完，左右翻倒又不停稳住身形的陈玄之，就嗤笑一声：“李晔，你也是一界之主，难道还不清楚什么是官方资料？蔚蓝系统虽然功能强大，但它说到底只是工具而已，掌握工具的始终是人！
“而社会工具的操控者，永远都是官员，是掌权者！
“寻常百姓知道的各种新闻、信息、资料，不过是掌权者想让他们知道的罢了。掌权者不想让大家看到的，你以为大家能看到？李晔，你真以为蔚蓝政府、议会那些人，都是真正想造福社会，愿为种族奉献自己的人，你信做官没有好处？
“普通人会这么认为，不过是掌权者想让大家这么认为。”
李晔眼帘微沉，没有接话。
空间通道的震动更加剧烈了，众人不时被甩得到处乱飞，四周的“墙壁”上，都已经出现了道道裂纹，包括李晔在内，所有人都感觉到气息不畅，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这宇宙里，根本没有真正的自由公平、美好无暇的世界。谁能掌控资源，谁能调动刀兵，谁就能做常人不能做的事！差别，不过是**还是隐蔽而已。”
人之将死，总有许多话要说，陈玄之对蔚蓝政府的仇恨，让他到了这时候，仍然咆哮着发泄自己的情绪，“你不会知道，在‘天神下凡’施行的千百年岁月里，有多少人莫名其妙成了试验体，被关在了笼子里、放在了试管里，成了小白鼠！
“而现在，我们不再是被你们随意操控、任意宰割的试验体，我们是天魔，是你们人类的敌人，我们要跟你们战斗到底！因为我们是你们的敌人，不死不休的敌人，所以除非一方灭绝，否则这场战争绝不会停止！
“天魔
是你们人类制造出来的，蔚蓝文明的末日困境，是你们人类自己一手造成的！李晔，在这个宇宙里，真正能够灭亡人类的，始终只有你们人类自己！你们人类既然创造了天魔，那蔚蓝文明就等着被天魔彻底吞灭吧，哈哈！”
说完这话，陈玄之就消失在李晔眼前。
空间通道已经彻底崩塌，四个修士都被巨大引力扯飞，不知去了何处。
......
一座巨大的山坡前，此时沾满了人，规模竟然达到了惊人的十余万之众。整齐的队列组成了人潮海洋，李茂贞、上官倾城等大唐修士，周拔山、安琪儿等面壁者，蔚蓝政府舰队、至暗深渊舰队的军官们，无不是肃穆而立。
这是一座坟山。
今天是蔚蓝文明祭奠英灵的日子。
所有人都凝神静气，看着山前大如长安城墙的数字屏幕。上面正在播放李晔单人独剑，从修士、战舰混杂的激烈战场，一冲而出，直取天魔大军主帅陈玄之的战斗情景，最后定格在李晔一剑斩下，灵光爆炸如日的画面上。
三秒的静默之后，没有任何人带头，十余万蔚蓝战士，不约而同高呼李晔的名字。他们每呼喊李晔的名字一次，都会在后面加上英雄二字。如是七遍，气冲斗牛的声音才停止。
随后，一道道低声抽泣的声音响起，那是女军官们在哭泣，男军官也几乎都是双目通红，虽然也有不少人流泪，但都是默默无声。
大家都很清楚，跟天魔的存亡之役之所以能赢，全赖关键时刻李晔的“舍身取义”，如果只是普通战士也就罢了，大家司空见惯，但李晔是圣人境修士，还是五个中的最强者，他能这么干脆的为种族战死，众人的心中的感念之情就更甚。
要不是李晔跟天魔主帅同归于尽，大军战败，大家伙儿都得死，蔚蓝文明也亡了。只看姬宁都一副泪水磅礴的样子，就知道舰队将士对李晔多么敬重、感激。现在如果李晔站在面前，估计她会扑过去抱着他痛哭。
这无关儿女之情，而是同袍之谊。
“说过无数次了，李晔没死，他们怎么就是不相信？”岐王把折扇摇得呼呼作响，十多万人不是哭泣就是默默流泪的场面，让她烦躁的想要把这些人都一枪扫翻。
“蔚蓝系统判定陛下在爆炸中消失，周拔山那几个圣人境，也不敢说陛下还活着，我们的话落在他们耳中，而他们只会认为我们是对陛下太过忠心，不愿接受陛下战死的事实，自然也不会信。”
上官倾城难得的说了一大串话，末了甩甩袖子，“由他们去吧。”
一直没有言语的楚南怀，目光流转之际，忽然眼前一亮，“他们如此以为，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你们想想，比起奋力作战带领众人赢得胜利，这场大胜是陛下战死换来的，是不是更能让他们敬重陛下？”
岐王挑了挑长眉，“此言何意？”
楚南怀嘿然笑道：“一旦他们对陛下的敬重之情，大到了愿意跟随陛下战死沙场的地步，他们的气运之力就会汇聚到陛下那里。”
闻听此言，岐王等人恍然大悟，旋即无不喜上眉梢。
......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觉得自己身体已经被扯成面条，脑子已经被搅成浆糊的李晔，终于感受到自己踩在了坚实的大地上准确地说，是砸在了大地上。
睁开眼，李晔发现自己置身于尘土飞扬的大坑底部，抬头一看，坑沿在几十丈之外，看来自己脱离空
间遂道的地方很高。缓了一阵，确认自己身体没有异常后，李晔舒了口气，因为觉得虚弱，便就地打坐调息。
大难不死，李晔倍感庆幸，就是不知道陈玄之等天魔，是不是也还活着。他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对方。
很快，李晔便发现自己的修为之力涨了一大截，诧异之下，细细一感应，才察觉不断还有气运之力，在不断从西边汇聚过来，规模不小，短时间内好像没有止境。
“这段时间，我虽然在蔚蓝文明的世界，但大唐西方世界的百姓气运之力，还是在不断涌来，显然是崔克礼、张长安等人治理地方有成的原因。但相比较之下，这回汇聚过来的气运之力，却更加浑厚......”
李晔略感诧异，“这突然之间，哪里来的这么多气运之力？”
稍微一琢磨，李晔便有了答案，这些气运之力只能是来自蔚蓝文明，而且数量之多，明显不局限于舰队。想来是自己征战天魔、乱军中制服陈玄之的事迹，已经像当初跟至暗深渊一战后那样，被大肆在蔚蓝文明中宣扬。
“之前战胜至暗深渊后，蔚蓝文明的人虽然也很崇拜我们，但那时并无气运之力汇聚而来。如今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战胜了天魔大军，还让蔚蓝文明克复了岩星系、驼峰系，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大捷，改善了即将灭亡的命运，赢得大众的气运之力，也是理所应当。”
想到这里，李晔面上有了笑意。
依照他之前的战力，对付四五个圣人境天魔不是问题，现在实力又有精进，往后就能应对更加复杂的局面。早就听说天魔世界里，不仅有很多圣人境，好像还有实力超出圣人境的存在，那样大的威胁，还是需要更强实力才能应对。
念及天魔，李晔就回想起了陈玄之在混沌空间里的那些话。
天魔是所谓的“天神下凡”计划的失败试验体，对这个说法，李晔现在没有完全相信。这些话毕竟是陈玄之的一面之词，虽然听起来很合理，也足够有震撼力，但没有足够多的证据表明那就是事实。
“陈玄之在自知拿我没辙的情况下，用这样的言论来搅乱我的道心，想借此达到挫败我的目的，也不是没有可能。”李晔如此想到。
总而言之，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还需要进一步探查论证。
退一步说，就算陈玄之所言都是事实，也不会改变现状。如今天魔跟蔚蓝文明是生死大敌，战争不会因为几千年前的什么真相而轻易结束，大家的立场早就根深蒂固。
战争面前，没有是非之分，没有黑白之别，没有正邪对立，有的只是立场。
李晔眼下有了蔚蓝世界民众的气运之力，大唐世界跟蔚蓝世界是生死相依，他也不会跑去跟天魔站在同一阵营。而且就算天魔是人类实验体，也跟他体内龙气的来源没有关系，不涉及他的根本问题。
如果天魔真是人类创造出来，这的确是人类的一大黑点，甚至是一大罪恶。但人类文明发展到现在，历史上的罪恶难道还少了？自相残杀难道还不够多？不能因为这些，就摒弃、背叛自己的人类身份。
追根揭底，人类并不是完美的存在。
重要的是，人类世界是光明更多还是黑暗更多，未来会不会越来越好。
“先弄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想办法回去才是正经。”
李晔收敛思绪站起身，正想飞出大坑看看外面的情况，抬头间，视线落在坑沿上，忽的愣在那里。
第五十八章 身陷敌境
大坑的坑沿上，探出许多个脑袋。
有人的脑袋，也有老虎狮子狗熊等动物，还有精灵球火柴盒等能量，在李晔站起身的时候，那些明显是天魔的家伙也站起了身，一时间，整个一圈坑沿竖起了一道由天魔身躯组成的高墙，连阳光都给遮挡了许多。
李晔心头微沉，这回从混沌通道里出来，明显是掉在了天魔世界里。他稍微一感应，心又下沉了几分，头顶这些天魔修为都不低，全都在大罗金仙境以上。
“难道我闯进了天魔星际大军的军营？”李晔觉得没有比这更合理的解释。
同样地，也没有比这更糟糕的情况了。他在得到蔚蓝文明民众的许多气运之力后，实力有所提升，现在能对付五六个圣人境天魔。但是被成千上万天魔大军围着，也是绝无生路可言。
下一刻，李晔就觉得刚刚这个情况，还不是最糟糕的，因为更糟糕的事情已经发生。
一个熟悉的天魔修士，从众天魔头顶飞出，到了大坑中心上空，笑容满面的看着李晔，张开双臂作欢迎状：“李晔，欢迎来到天魔世界中心天魔星。”
这天魔不是别魔，正是陈玄之！
李晔觉得自己额头应该有黑线冒出，陈玄之这厮不仅没死，还跟自己落在了差不多的地方或许另外那两个天魔也没死，偏偏这里还是天魔世界中心，是对方的绝对主场！
没有认识自己的人在面前，李晔还有伪装身份，忽悠这些天魔的可能，不说别的，只要对方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不知道自己就是蔚蓝文明的第一号修士，自己就有找到破绽遁走的机会。
而现在，这只能是奢望了。
“李晔，别站在那里发呆了，出来吧，你既然来到了天魔星，老夫总该尽一尽地主之谊。”
陈玄之笑得不怀好意，充满为老不尊的意味，“我说过，我要把你带回‘天神’实验室研究一番的。你看，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有趣，意外也会有给我们带来惊喜的时候。”
对方没有围杀自己的打算，李晔也不必立即发难，去跟对方拼个鱼死网破，且先看看这里的环境和守备力量，再作其它打算。
不着痕迹地在坑里留下一道印记，李晔飞出大坑，直上云霄。左右扫视两眼，这才看清，周围空中遍是天魔修士，密密麻麻不下万数，更有超过十名圣人境天魔，在陈玄之身后策应。
“这些天魔的反应也太快了些，我还没起身离开，他们就蜂拥而至......看来在混沌通道坍塌之前，他们就已经出动。是混沌通道坍塌引发的空间震动，吸引了附近天魔驻军的注意，还是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李晔一时没得到答案，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看了陈玄之一眼，微微一笑，镇定从容道：“岩星系激战，让人精疲力竭，既然到了陈公的地头，想来陈公不会吝啬一餐宴席吧？”
陈玄之见李晔处变不惊，到了绝境还这般放松，不管对方是不是装的，能够稳得住就足够让人高看一眼，他自个儿不想落了下乘，遂哈哈大笑三声，豪迈道：“杀人还有断头饭，本公岂会吝啬酒宴？请！”
......
一眨眼三十多年过去了。
李晔在天魔大军营地里无所事事，就这样呆了一个多月，感觉是度日如年，像是经历了三十多年的岁月。
自第一日的酒宴之后，陈玄之就再没出现过，这些日子也不知去了何处，也没谁
来找李晔正经谈什么，好像已经将他遗忘。
李晔倒是没有被关起来，可以在营地里四处走动散心。营地很大，驻扎了十万大罗金仙境修士，方圆三百里，洞府星罗棋布，山清水秀景色宜人。李晔无论是在山巅看云彩，还是在小河里捉鱼鳖，都不受限制。
这里的天魔对他也没有太仇视，偶尔还能互相聊上一阵，相处得还算不坏。但李晔要想离开这座巨大的营地，却是不可能，除了各种威力强大的阵法之外，还有一二十名圣人境天魔暗中监视。
将自己晾在营地不闻不问一个多月，李晔不理解天魔这样做的意图，如果陈玄之说得是真的，现在自己该被带去实验室做研究李晔并不畏惧这一点，只要离开营地，他就有办法脱身。
可天魔什么都不做，什么想法都不流露，这就让李晔感觉到对方的意图绝对不简单。
......
天魔星中枢城市，天神城。
天魔星以前不叫这个名字，因为“天神下凡”计划的绝密性，计划实行也是在蔚蓝文明控制星域的边缘偏僻地带，后来“天神下凡”计划失败，天魔因为力量膨胀与失去控制，反噬天神下凡实验基地，在短时间内攻占了这颗纯实验行星，控制实验的人类不是被杀就是被囚禁。
作为天魔们的第一个基地与家园，这颗行星也就成了天魔星。
天神城倒是一直叫这个名字，三千多年来，生活在这里的天魔们，也没有更改它的打算。
此时此刻，陈玄之就在天神城的某座实验楼办公室里，跟天魔政府的首脑天魔世界修为最强的存在孙无极谈话。
“天神下凡计划是我们天魔一族痛苦、罪恶的根源，但可你知，我们为何没有改变这座城池的名字，不把它叫做天魔城？”
孙无极站在窗前，他的身形并不挺拔伟岸，相反还有些瘦小，脊背有些佝偻，面颊上也有些许黑斑。整个人像行将就木的老人，多过像天魔世界的掌控者。
陈玄之恭恭敬敬站在对方身后，他虽然也是须发皆白，但跟孙无极一比，却如同少年一样年轻，怎么看都更有大修士风范。但此刻他低眉颔首，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显然对孙无极敬畏深重。
“回元首的话，我们虽然是有诸多缺陷的天魔，但我们追寻的目标，却是成为正常而强大的修士，成为天神下凡计划想要塑造的‘天神’。”陈玄之毕恭毕敬的回答。
天魔向人类舰队的第一次进攻，宣告了天魔纪元的开始，如今三千多年已经过去，天魔将蔚蓝政府打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看起来强大无匹，而实际上，这种强大背后，有着天魔一族几乎不能承受的代价。
“天神下凡计划的出现，说明了科技文明是有尽头的。因为它的发展，不能让人类的精神获得真正的安宁，就必然会走到尽头。同时，天神下凡计划也说明了，科技文明的尽头是修真文明。
“人类行走在这个宇宙中，最终的追求不是文明如何强大，要占领多少星域，而是完善自身，成全自身，让自身变得强大、自由、脱离束缚。人，始终都是根本。
“只可惜，天魔虽然是修士，天魔世界却不是真正的修真文明。我们天魔，说到底只是不合格的‘天神’，是失败的实验体。
“三千多年来，我们不断攻占蔚蓝政府的地盘，俘虏人类科学家，想要他们继续研究、完善我们，结果却是水中月、镜中花。就在我们快要绝望的时
候，李晔他们五个人出现了。”
孙无极转过身来，看着陈玄之道：“面壁者计划不过是另一个天神下凡计划，两者的区别只有实验方法的不同，而它却成功了！
“蔚蓝政府最终还是创造出来了健康的修士，合格的‘天神’！当那样的修士出现，我们天魔该何去何从，是注定要被取代、被灭绝？”
陈玄之顿时变得激动，眼中闪烁着浓浓的仇恨光芒，还有掩盖不住的一丝自卑。他敌视蔚蓝政府，也痛恨蔚蓝政府，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在健康的圣人境修士面前，他自惭形愧。
他咬牙低吼道：“不，这绝对不是天魔的命运！元首，蔚蓝政府虽然小胜一场，夺走了岩星系、驼峰系，但那对我们天魔如今控制的地盘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蔚蓝政府的军队，在那一战中也伤亡惨重，现在只有区区不到十万艘战舰，几千名修士，五个圣人境而已！只要我们大举反攻，顷刻间就能灭了他们！”
相较于陈玄之的情绪不稳，孙无极就显得平静很多，甚至可以称为古波不惊，他回到办公桌后坐下，头靠着椅背，神态恬淡适然：“我已经下令，征调百万星际大军，近百名圣人境修士，发动对蔚蓝政府的决战。
“前面那一战，我们大意了，这一战我们需要倾力而为，不给蔚蓝政府任何机会。不过百万大军和物资要调集起来，开往岩星系、驼峰系与蔚蓝政府交战，怎么都需要好些年准备。”
陈玄之立即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算给蔚蓝政府十年时间又如何？只要我们大军一到，他们就只能灰飞烟灭！”
孙无极摆摆手，示意陈玄之冷静，指了指椅子，让对方坐下来，这才不急不缓道：“蔚蓝政府罪孽深重，必须要被灭亡。天魔跟蔚蓝政府无法共存，我们不去灭亡他们，他们也会来清除我们，这是我们掀起战争的根由。
“但灭亡蔚蓝政府，只是天魔政府的生存目标，不是根本追求。我们最大的期望，还是让天魔一族摆脱缺陷，成为健全的修士，让天魔修士变得健康、自由。”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陈玄之试探着问道：“元首的意思是，要跟那几个面壁者圣人境接触，弄清楚他们的修炼之道，看看我们天魔一族能否借鉴，从而完善自身？”
孙无极端起办公桌上的茶杯，茶水早已经凉了，他用灵火加温后也只喝了一口就放下，“大约千年前，天魔就能灭亡蔚蓝政府，战争在那时就可以结束了，你认为我们为什么要将战争拖延到现在？”
这是很多天魔都奇怪的问题。
星际大军只是尊令行事，却不知道根本原因，就因为这样，很多天魔在不解的同时，都对天魔政府有微词，有怀疑。在岩星系大战之前，这种怀疑还没什么，毕竟蔚蓝政府没有反手之力，随时都会被天魔灭掉。
但是现在，蔚蓝政府反攻岩星系、驼峰系得手，天魔星际大军伤亡惨重，连圣人境都折损了数十，天魔们对天魔政府的微词、怀疑，正在变成不满、指责。姑息养奸反噬己身，可不是什么好事，大家都会痛恨。
陈玄之想了想，忽然脸色一变，“元首的意思是......”
孙无极点头道：“那时候，面壁者计划已经开始，而我们俘虏的人类科学家，还没有帮助我们找到解决天魔缺陷的办法。在自身束手无策的情况，我们就想看看，这另外一个天神下凡计划能否成功，可不可能给我们指明一条道路。”
第五十九章 疑难杂症（上）
李晔闲来无事，在小江垂钓了三天的时候，陈玄之终于重新露面。
“你倒是挺悠闲，就不怕这是你人生最后的时日？”陈玄之对李晔谈不上有多客气，在他的鱼篓里挑挑捡捡，也没找到一条让自己足够满意，可以拿来清蒸的肥鱼。
李晔刚刚钓起一尾鲫鱼，看了看脚边的鱼篓，发现已经满了，便将鱼篓里的鱼都倒回小江里，再将鲫鱼放进鱼篓。
头也不抬的将鱼钩挂上蚯蚓，轻飘飘地甩进水面，李晔这才淡淡道：“在你出现之前，我确实有可能立即被你们送上断头台，但照你现在的样子看，我还能安然无恙的活一段时间。”
陈玄之冷哼一声，一副你瞎吹什么牛的样子，“为何？”
李晔目不斜视道：“在你招待我宴饮时，你很高兴开怀，那是因为知道我即将被拿去解剖研究，命不久矣，你被我沙场大败的仇即将得报。而现在，你心神不稳，情绪不佳，还出言恐吓，明显是既对我敌视，又不能对我怎么样。”
陈玄之的脸顿时黑了下来，嘴角抽动半响，最终还是打消了跟李晔唇枪舌战的念头，一甩衣袖转身望天，作高傲状：“元首要见你，你要是不怕被解剖，就跟我来！”
说着，先行起身飞走。
可以离开军营，李晔自然求之不得，有虚实之道配合帝道之眼傍身，就算进了天神实验室，对方想要解剖自己，也只是一个笑话而已。他正好可以趁机去看看天魔的底细，论证一下陈玄之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
被一二十名圣人境天魔陪着，李晔来到了昔日的天神下凡计划实验基地。基地本身就是一座城池，占地极广，一眼看不到边，建筑大多低矮宽阔，很多主体都在地下，高层建筑除了办公楼，就只有耸立在各处的哨塔。
进了一座实验楼，经过重重关卡，来到空间宽阔，足以容纳数万人的地下室，随着看见的东西逐渐增多，李晔的面色也越发凝重。
前面几间实验室里，还没什么特别的情况，都是人类科学家在忙碌，各种设备物品也都正常，在医药化学研究的范畴内。但是自从进了第四间实验室，李晔的眼神就变了。
封闭的巨大液池里，泡着各种各样的半人半兽，它们已经面目全非，有的皮毛脱落，有的遍体鳞伤，有的不断在嚎叫，模样之凄惨，让人不忍去看。而一个个身穿白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正在对照仪器记录各种数字。
第四、第五间实验室里，还只是半兽而已，到了第六间实验室，液池就变成了数人才能合抱的液柱，泡在里面的也成了纯人类躯体，同样的伤痕累累，甚至不乏缺胳膊少腿的。
更恐怖的是，这些人大多产生了变异，有的背生双翅，有的肢体臃肿，有的只有半个身体，看起来格外悲惨。有的在嘶吼、捶打外壳，有的在沉睡，有的在沉默。
到了更里面，李晔就发现工作人员多了起来，各种各样的设备他也看不出是做什么用的，一团团能量都在其中翻腾，不时有各种奇怪的声音传出，如鬼哭狼嚎，如杜鹃啼血。
李晔稳住了心神，一路上都
没有说话，这让等着他发问的陈玄之，一度有些忍耐不住，要主动跟他介绍这些东西。
办公室里的孙无极，此时正在通过监控画面观察李晔的一举一动，过了半响，他放下手里的终端，叹了口气，目光里充满忧思。
之前在跟陈玄之谈话的时候，他说天魔之所以没有在千年前，就将蔚蓝政府攻灭，是因为想要等待面壁者计划的结果，看看能够借鉴对方，完善天魔的缺陷，这番话固然没有错，但绝对不是全部的真相。
甚至不是主要原因。
当时天魔政府百万大军压境，跟几乎调集了全部战舰的蔚蓝政府决战，在一场大会战后，将蔚蓝政府主力舰队歼灭，摧毁的战舰超过了六十万艘，剩下的蔚蓝政府舰队，只有不到二十万艘战舰。
它们在主力舰队侧翼，被同样数量的天魔修士缠住，脱不开身。
在那样的情况下，歼灭蔚蓝舰队主力的天魔大军，很容易就能回过头来，将侧翼的不到二十万艘战舰灭杀。
如果那样的战况出现，蔚蓝政府麾下的战舰，将只有护卫政府、议会机构撤离的区区三万艘，天魔大军随便追击，就能将对方一口吞下。
但就在那时，星域中忽然出现了空间乱流，巨大的暗能量风暴将天魔主力大军与蔚蓝舰队隔开，孙无极不得不下令所有天魔修士，在被风暴彻底吞噬前离开，从而也让近二十万艘蔚蓝政府的舰队，得以成功脱身。
而后，这场暗能量风暴引发的空间乱流，像是龙卷风一样，在附近星域肆掠，引发了各种乱象，无数星辰爆裂，原本安全的星域变得处处凶险，天魔大型传送法阵也被破坏，天魔大军犹如海上飓风中的船只，苦苦支撑才渡过了艰险。
正因如此，天魔大军未能及时追击蔚蓝舰队，让对方撤回到了安全地带，而天魔大军在空间乱流中颇有损失，尤其是传送法阵被破坏，风暴停止后，也没有立即开启第二场大战。
哪怕是现在，回想起当初那场毫无道理的风暴，孙无极仍是禁不住面色发白。
那种力量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强大到让他浑身战栗束手无策，在那场星域风暴面前，他这个天魔第一修士，渺小的就像是蝼蚁。
战后，普通天魔修士只当那是意外，而孙无极却知道，那场风暴绝对不是什么“自然现象”，而是有“人”刻意为之！只可惜，凭借他的修为，也只能捕捉到丝丝“人为”的痕迹，无法深入了解更多。
也是从那时候起，孙无极明白了，这宇宙中还有比天魔更加强大的存在。要不是蔚蓝政府的舰队死伤惨重，他几乎都要以为，那是人类研制出的某种大杀器。
这些年来，孙无极多次前往那片星域，想要寻找更多线索，参悟一些东西，却一无所获。到最后，他只能无奈的接受现实，当那是某种宇宙法则。
也只有宇宙法则这四个字，能够形容那场风暴的强悍。
但无论如何，孙无极不接受，那场风暴是意外。
可如果不是意外，强如“宇宙法则”的力量，怎么会帮助蔚蓝政府？
近千年来，天魔一次次击败蔚蓝政府的舰队，将蔚蓝政府逼迫到最后的一隅之地，孙无极一直期待那样的风暴再次出现，好让他了解那种力量，然而这也只是奢望罢了。
“命运要将天魔的未来导向何处？”孙无极不止一次问自己这个问题。他苦苦追索，却得不到答案。但他清楚，不管未来的路如何，至少天魔脚下的路，是必须灭亡蔚蓝政府。或许，当宇宙中只有天魔的时候，他们会慢慢找到答案。
直到，孙无极听说面壁者计划成功。
直到李晔出现。
在李晔以不合常理的战力，将要在乱军之中斩杀陈玄之的时候，遥相感应道的孙无极当机立断，顺势而为，在圣血锁灵阵与李晔剑气碰撞引发了空间震荡之际，以自身超出圣人境的修为，隔空施展大手段建立空间通道，将他们带了回来。
“如果天魔的未来是光明的，首先必须要解决自身缺陷，至少得变成一个个健全的修士。面壁者计划出来的圣人境修士，既然不是残缺的，那就必须借鉴。”这是孙无极拿定的主意。
孙无极靠在宽大舒适的椅子上，双手放在腹前十指交叉，看起来舒适惬意，但脸上却有青红之色交替闪烁。只是片刻，他就禁不住浑身发抖、五官扭曲，面皮下如有无数巨大的蚯蚓蠕动，骨头变形，皮囊肿胀，整个人像是要爆开！
也只是片刻，孙无极就恢复了正常。
但他却从椅子上缩到了地上，趴着大口喘气，犹如刚刚被救上岸的溺水之人。
再度回到椅子上坐下，孙无极面上满是死气，像是将死之人。
孙无极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
在眼下的天魔世界里，他是最强修士，但在天魔历史上，他却不是第一人。那些比他还要强大的天魔修士，早就已经陨落，尘埃般消散。这当然不是正常死亡。但这却是天魔修士的命运。
他们的力量来源不正，无法完全掌控，不管个体如何强大，最终都会失控自爆。
那些浸泡在药液中的天魔，就是因为力量失控摧毁了身体，甚至出现奇怪的变异，不得不接受医治——能被医好的也不多。
故而他们的修炼法门，实在谈不上是“修炼之道”。
一段时间后，陈玄之带着李晔走进办公室。
孙无极已经恢复如常，起身离开办工作，招呼李晔在待客席上落座，习惯性地吩咐了茶水，就让陈玄之退下。
陈玄之带着李晔参观了整个实验基地，耗费了不少时间，因为后者不相信他看到的事实，认为这是天魔在这一个月里，故意安排的欺骗他的东西，所以最后实验基地的方方面面，几乎都被他看过了。
“摆在你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其一，将你的修炼之道事无巨细，都告诉我们天魔一族，只要这对我们天魔有帮助，你就能活下来，成为天魔一族的一员，甚至是身居高位；其二，你若是拒绝第一个选择，那就只能被我们切了，拿去实验室仔细研究。”
孙无极开门见山，说话的口吻很平和，像是老友闲话家常。
第六十章 疑难杂症（下）
李晔当然不在乎孙无极的威胁。
他在离开天魔星际大军营地后，就在半路隐蔽留下了虚实之道的气机，现在是一人两身，就算眼下这具身体毁了，修为也会转换到另一具身体上。
那具身体没在防御严密的天魔营地，要离开天魔星就没谁能够制约，以他的修为战力，只要进了星域，就不会有多少危险。所以事情最坏的后果，也不过是损失掉一个躯体，以后不能用这个手段，并不会有生死之虞。
因为知道自己进退自如，李晔就不在意孙无极想怎么样，此时他呆在这里，就是想要多了解一些天魔，如果能够触碰到核心机密，对自己日后的征战就会大有裨益。
“我的修炼之道跟寻常修士不一样，你们应该多多少少有所了解，只怕说出来也对你们没什么用处。”
李晔端起茶杯浅浅品了一口，“不过我毕竟是面壁者计划出来的修士，如果你们有修炼上的问题，自然可以问我，我也可以给你们展示完善的修炼法门。”
说到这，李晔顿了一下，放下茶杯，瞧着孙无极淡淡道：“不过，在此之前，你总得说说你们天魔的修炼法门，现在是什么情况，有哪些问题。有针对性的帮忙，才会事半功倍。”
孙无极见李晔如此配合，眼神柔和不少，他原本还准备了一些手段，打算逼迫对方，现在看来似乎没必要用上。
对李晔的选择，孙无极没有感到意外，一般情况下，修为到了他们这个层次，就没什么比自己更加重要的了。况且现在李晔身在敌营，又还能如何？
当然，孙无极也不会就这么轻易相信李晔，他会慢慢验证。同时，天魔的修炼有哪些问题，只要对方问，他就会说。如若不然，他也不会让陈玄之带着对方参观实验基地。
等到李晔拿出修炼方法，找几个天魔修炼一番，他再仔细检视，就能知道有没有问题。左右孙无极也不担心李晔跑了，泄露天魔世界的机密，所以是有恃无恐。
“如你所见，天魔其实并非真正的修士，我们一半的力量来自化学、医药等手段，另一半才是修炼。”
孙无极叹息一声，面上显出沉痛之色，“当初天神下凡计划实施时，蔚蓝政府对修炼一无所知，科学家们以为利用对生命科学研究的成果，加上科学的锻炼、开发方法，就能让我们变得强大。
“他们也的确这样做了，取得了一些成果，但培养出来的修士，只有炼气期的实力，怎么都无法更强。三百年过去了，研究始终无法更进一步。那些掌握权力、资源、财富的人，已经看到了自身强大、长生的希望，又怎么能容忍自己默默死去？
“他们不断给实验人员施压，甚至是随意杀戮实验人员，迫于压力，实验人员不得不使用各种禁忌手段，来引发人体变异，为让个体变得强大，他们渐渐丧失道德底线，无所不用其极.......”
听孙无极说到这里，李晔眉头微皱，有些不耐。他对天神下凡计划的经过，其实不想听得更多，说到底，这些人间惨剧在人类历史上并不少，战争、屠杀
......每一样都是罪恶，听得多了，李晔也会非常难受。
孙无极见李晔不耐，也不想说太多，就直接跳到结尾部分：“天神下凡计划施行过程中，因为对修炼认识的浅显，和财富、权力掌控者的急功近利，逐渐变得惨无人道。
“用各种科学药剂与刺激手段，最后培养出来的实验体，虽然强大，但因为方法的粗暴，导致修士身体遭受了永久损伤，理智欠缺不说，也活不了太长躯体就会出现各种问题，然后崩溃。一言以蔽之，天神下凡计划最后制造出来的，不是神，而是鬼。”
喝了一口茶，孙无极才语调如常的继续道：“这样成果，自然不是那些大人物满意的，他们利用手中的财富、权力，弄了很多实验对照组。
“后来，实验对照组规模之大，超出了你的想象，大人物让实验人员用‘物竞天择、优胜劣汰’的残酷法则，令实验体在这颗星球上互相厮杀，希望能尽快进化出优秀实验体，亦或是让实验人员在观察的过程中，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说到这，孙无极停了下来，没有再接着往下说，只是看着李晔。
不需要孙无极再多说，李晔也清楚了，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就像人类历史上的奴隶起义一样，实验体中出现了觉醒者，出现了英雄，他们反攻实验基地，最终成功结束了这个罪恶的计划。
而那些大人物们，为了自己的罪行不被蔚蓝文明的民众知道，引发社会动荡，失去自己的地位，不得不想方设法隐瞒此事，只是调集有限的力量围剿。
结果就是天魔无法控制，后者利用实验室的力量壮大起来，仇恨与生存的需要，让天魔们在力量达到一定水平后，袭击了蔚蓝政府的舰队，开启了战争。
而为了维护政府权威，最后整个政府，不得不全力封锁此事。
李晔道：“你们既然也是人类，为何没有将天神下凡计划公之于众？这样的罪恶，一旦蔚蓝文明的民众知道.......”
孙无极哂笑一声，反问李晔：“你知道一个国家、一个种族、一个文明的强大，首先会导致什么结果？”
李晔没有回答，他只是一个地球时代的人，对星际拓展时代没多大发言权，就等着孙无极继续。
“首先导致的结果，是国家机器的强大，是政府对社会掌控力的强大！人类不可能没有政府，没有社会管理机构，而只要有这些，就有掌权者。所以最后的结果，必然是社会机器沦为掌权者手里的工具。
“就算是改朝换代，也只是换一批人来成为掌权者，而不能改变这种社会机构。既然那些掌权者，对社会的掌控力那么强，我们说的话，蔚蓝文明的民众怎么会知道？信息管制，可是最基本的社会控制！
“再者，你认为一群奇形怪状的天魔，入侵到人类星球上，散播人类政府的罪恶，会有人相信吗？蔚蓝政府只需要稍微宣传，就能控制舆论，让人类同仇敌忾，为了种族利益作战。”
李晔沉默下来。
其实蔚蓝文明发展到现在，已
经很富强美好了，百姓的日子不知比古代好了多少，享受的自由、权利与福利，也不是古代的人能够想象的。说这是一个大同时代都不为过。
然而，光明与黑暗相伴而生。
百姓生活的幸福美满，并不意味着社会没了权贵阶层。百姓拥有的东西，也并不是权贵给的，而是科技发展、时代进步的结果——百姓通过自身努力，以或温和或暴烈的方式，让自己也能享受这种成果。
但这并不会改变，坐拥资源、财富、权力的权贵，依然高高在上主导一切的局面。区别只在于，封建制的国度里，掌权者世袭罔替，而在文明世界里，普通人也有成为权贵的可能性。
而只要家庭单位还存在，财富地位的继承、传承体系还存在，世家就不会消失，至少，权贵利益集团不会消失。
李晔心里寻思着：“蔚蓝系统的确足够强大，但它依然掌握在当权者手里，看来所谓的社会监督、民众监督，也没有那么有效，只是一个表面的美好口号罢了。
“如此说来，蔚蓝世界里，所有新生孩子受平等教育的体系，对家庭关系的解除，也只是普通人在买单，是他们对公平一厢情愿的幻想。权贵阶层还是有办法，甄别出自己的后代，让他们继承自己的地位、财富。”
想到这里，李晔心情有些不好。
但与此同时，他又好像有所领悟。
更确切的说，是找到了自身存在的意义。
他的帝道基础，是百姓气运之力，如果百姓不需要他，他也就不可能更强。在进入蔚蓝世界后，李晔一度以为蔚蓝世界已经是大同时代，不需要英雄了，也不需要他取代蔚蓝政府，来做人类世界的帝王。
但现在看来，就算文明发展到了现在，社会的弊端也不曾消失，公平公正的真正大同社会，依然没有实现，而且看起来往后也不可能实现。
在大唐，李晔继位之后，治理天下的重中之重，便是让百姓能够修炼，拥有武力，可以制约官府、朝廷，让社会契约的双方力量均衡。
这个国策，曾经遭受了很大的反对，就连陆林轩这个新月教真神，来自蔚蓝文明的面壁者，都说李晔的做法是自取祸患。
但，因为李晔个人实力强大无匹，帝道修为足以镇压四方，没有人能跟他作对，所以这个国策被顺利推行，大唐也在极短的时间内强大起来，统一了世界。
后来，为了确保大唐皇朝的公平，李晔更是强力限制权贵阶层，为此连李振都被他赐死。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的修炼之道决定了，他必须给百姓谋福祉，这样百姓才不会背叛他。
而百姓强大之后，气运之力也会更强，他的个人实力也会水涨船高。那样一来，他和他的皇朝子民，才能进入更加广阔的世界，亦或是面对外来的灾祸、入侵、挑战。
从大唐皇朝的角度来看，李晔这个皇帝，就是大公无私的圣人。
而这，不是由他的思想品性决定的，是由他的修炼之道、个人命运前途所决定，坚实稳固，无可撼动，不会改变。
第六十一章 冠冕堂皇（上）
想到这里，李晔的心境发生了变化，看蔚蓝文明的眼光也发生了扭转。
之前陆林轩、姬宁戨等人问他，会不会取代蔚蓝政府，建立自己的朝廷，他说不会。但是现在，面对蔚蓝政府的天神下凡计划，面对天魔这个族群，面对这场浩大的战争，答案或许应该是另一个。
孙无极见李晔没有反驳自己，喟叹一声：“天魔出现了，就是一个新的种族，最大的需要就是生存，战争一旦开始，就无法轻易结束。
“在战争中，我们没有关闭实验室，而是制造出了更多修士。每多一个修士，就是多一份罪孽，但我们只能这样做，我们必须战胜蔚蓝政府，赢得自身的生存资格！天魔欲得幸福，必经阵痛，必须有所牺牲，这不可避免。”
说完这些，孙无极彻底止住了话头。
当他靠上椅背的时候，忽的心头一动，暗暗纳罕：我为什么要跟李晔说这么多？
依照常理，他只需要告诉李晔，天魔修炼之法的缺陷，让李晔了解之后，给出针对性修炼建议即可，没必要说这么多。
不过转瞬，孙无极也就释然，李晔非同凡响，他从内心里高看对方一眼，说的话多些，也就顺理成章。或许，他还隐隐希望，李晔在知道天神下凡计划的罪恶，与天魔遭受的苦难后，能够真心帮助天魔。
天魔数量有限，尤其是强者，多半都是出自天神实验室，打下基础后再进行修炼。
天魔自身生育的后代，虽然也是天魔，而且天生有修为，但境界大多只是炼气期，而且修炼困难，一生成就都极为有限，但他们却是天魔世界的主体，是大多数。
这也是天魔大军虽然战力强悍，但却跟蔚蓝政府鏖战一两千年，才取得决定性胜利的原因。整个天魔世界，人口很少。
李晔喝了口茶道：“我可以帮你们改善修炼之道，但这还需要我跟修士们相处一段时间，仔细观察研究过后，才能给出实际办法。面壁者的修炼功法，你们天魔未必能拿来就修炼。”
这个回答让孙无极脸上有了笑容，“如此甚好，我这就安排。”
接下来这段时间，李晔成天混迹天魔群中，跟他们交流切磋，探讨修炼之道。
......
地球十七号，是如今蔚蓝政府的首府星球。在人类离开地球进入星际时代后，前面已经有十五颗星球，被用地球加数字的方式命名，而这些星球，每一颗都是蔚蓝政府的首府。
“修士中有传言，说李晔并未战死沙场，此事是真是假？”宽阔的会议厅里，只摆放着为数不多的几张沙发，为首的位置上，坐着一个没剩了几根白头发，却目光炯炯的老者，正转头问白霖。
“根据系统监测，李晔应该是战死了，不过他的部下却不这么认为，或许真有可能也说不定。毕竟他是圣人境，还不是寻常圣人境。”
白霖侧身回答，言语颇为恭敬，虽说能坐在这个屋子里，就代表大家是蔚蓝政府的大佬，身后都有利益集团，但大佬跟大佬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希望他没死，此人战力不凡，往后跟天魔的大战，我们还需要他。”白霖对面，一位身材伟岸的老者，不无惋惜地说道
。
“没死固然可以大用，死了也未必有那么可惜。面壁者计划成功了，如今我们有了健全的修炼体系，以岩星系、驼峰系的资源量，在下一次大战之前，至少会多出十名圣人境。”白霖身边的一个精瘦老者道。
他这话说出来之后，屋子里有短暂的沉默。
沉默并不是因为思考李晔的命运，而是那句“至少会多出十名圣人境”。
精瘦老者有些迫不及待的开口：“面壁者计划成功前，我们命悬一线，所有的资源都要最大化利用。如今面壁者计划已经有了结果，我们的修炼功法与体系得到彻底完善，接下来由谁成就圣人境，是不是可以商量了？”
这话一时间没有人接。
在此之前，蔚蓝政府挑选修士的唯一标准就是修炼资质，谁能用有限的资源修炼到最高境界，谁就能修炼。只有这样，才能使蔚蓝文明的修士力量最大化，帮助蔚蓝文明走出危机。
现在，最难的时刻似乎已经过去。
“徐老，你是元首，这下一个圣人境里面，必然有你。只有你在，才能带领蔚蓝文明走下去，战胜天魔，恢复盛世。”精瘦老者看着为首老者，脸上的庄重之色很浓，浓到近乎神圣，好似谁要是怀疑他这话的真心，就会被天打雷劈。
为首老者呵呵笑道：“这怎么行，没有大家，我一个人又能做多少事？”
精瘦老者大喜，他等的就是这句话，他也知道对方会这么回答，两人不过是唱个双簧而已，他继续唱道：“徐老是元首，只要你发话，我们自然亦步亦趋，都是为蔚蓝文明奔波，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徐老不动神色看向另外两个老者，“你们觉得如何？”
“都听徐老的。”
徐老微微点头，这才认可了精瘦老者这番话，“既然这是大家的想法，那就这么办吧。”
在座老人有四个，十个圣人境名额，就这样少了四个。白霖没有反对，因为他也是其中之一。而且他还知道，资源到了几个老者手里，他们并不会拿来自己修炼。
他们已经太老，修炼太迟了，不会有什么用。
所以这份资源，就是给自己后代中的杰出者准备的，这样一来，自家利益团体就会一直存在下去，往后有了四个圣人境领头，谁还能撼动他们的利益集团？他们会一直是蔚蓝政府的掌控者。
就在大家伙儿准备散会的时候，蔚蓝系统传来消息，确认李晔没有战死，如今已经现身。终端上还传来了实时视频监控画面，那是李晔在盘古号指挥舱里，被姬宁戨拥抱的镜头。
从画面上可以看到，姬宁戨非常激动，指挥舱的参谋们，也都在兴奋的围着李晔鼓掌，一副要把他举着高高抛起来的架势。
刚刚因为瓜分了四个圣人境名额，而心情舒畅的大佬们，这时面色都有变化，不约而同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之前不确认李晔的死活，有些问题就不用立即讨论，现在确认了李晔还活着，那些问题便不能拖了。
“李晔没死，这是大好事，诸位有什么想法，现在都说说吧。”徐老淡淡地道。他这话说得有趣，既然是好事，那还需要问什么想法，大家都高兴喽？
精瘦老者目光闪烁几下，又是第一个发言，“这个李晔可不是一般的圣人境，他并不是我们的面壁者，是面壁者星球的原住民。”
他这话说完，众人都是点头。
但没一个人接话。
精瘦老者腹诽了一句，闭了嘴。既然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他也就懒得做恶人，把事情挑明。他之前已经做过出头鸟，没道理这回又要他把话说清楚。
大家都不说话。
众人的目光，渐渐落在白霖身上。
白霖是面壁者计划主事者，躲不过去，只得如众人所愿。
他一脸严肃地开口：“而且他的修炼法门跟周拔山等人不同，他的修为之力，是以民众气运之力为根基。他那一界的民众，都是效忠他个人的，愿意为他战死！”
众老者听得大点其头，都是面色肃然，一副事情重大的样子。
但也仅此而已。
没人率先说出想法，发表评论。
最后，大家的目光又齐聚白霖脸上。
白霖心头不快，但迫于众人压力，只能继续道：“李晔实力强大，有以一敌四，斩杀两名天魔的战绩，还曾以一己之力，拖住五个圣人境天魔。”
说完这些，白霖住了嘴，眼观鼻鼻观心，接下来的话，是打死都不会自己说出来了。
众人做出了反应，都是一副震惊的样子，有人倒吸凉气，有人赞叹，有人若有所思，就好像在白霖说这句话之前，他们不知道李晔的战绩一样。
见白霖打定主意不开口，知道他心意已决，众人没有再逼迫，目光寻梭间，都在找下一个开口的人。徐老眼见众人的目光，有向自己汇聚过来的架势，心头一动，先点了名：“刘老，这件事你怎么看？”
一直寡言少语的刘老，暗骂一声老不死的，竟然将祸水东引，见众人都目不转睛看着他，知道躲不过去，只能摆出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
然后他徐徐开口：“我感觉我们肩上担子很重啊！大家想想，天魔接下来肯定要反攻的，我们该如何应对？作为蔚蓝文明的公仆，我们必须要承担更多责任才行，这样，我们都出两名圣人境参战，大家认为如何？”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真正的意思，却是要再瓜分四个圣人境名额，让每一方都拥有两名圣人境！
李晔能够以一敌五，他们要制约李晔，保证李晔没能力危害他们的利益，就得有比李晔更强的力量，八名圣人境就能稳稳做到这一点了。
听了这话，白霖面色当即一变，张嘴欲言。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仔细观察其他人，想知道众人的想法。
他很失望，众人都是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精瘦老者就要忍不住开口附和了。
徐老眼观六路，注意到了白霖的面色，遂开口问道：“白将军有其它意见？”
白霖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徐老，我们虽然克复了岩星系、驼峰系，但对接下来的局势而言，所得资源并不够用。如果这里的资源不能发挥最大作用，只怕不能应对天魔接下来的反攻。诸位应该知道，那应该是一场大决战。”
说完这些，白霖期待的看着徐老。
第六十二章 冠冕堂皇（下）
他们四方，各自占用一个圣人境修士名额，已经是对资源的不合理运用，因为就算他们选择后代中的杰出者，也只是矮个子里拔将军。
作为面壁者计划主事者，白霖很清楚，在现有的几千名大罗金仙境修士里，就有四方利益集团的人，他很清楚各方的那些子弟是哪几个人，也知道以对方的资质，能够成为大罗金仙境，本身就耗费了比别人多得多的资源。
放在几千个大罗金仙境面前，这二三十人浪费的资源还有限。
但冲击圣人境，需要耗费的资源更多，八个人耗费的多出来的资源，就是天文数字。要是换成天资最优秀的修士，足以培养出十六个圣人境来！八个圣人境战力的差距，对往下的战局影响太大了。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看着徐老，等他拿主意。
徐老沉思过后，依然是不急不缓地说道：“我们虽然克复了两个星系群，还有望在短时内，攻占更多星系，但实力相比天魔，还是差很多。接下来要真正站稳脚跟，还是需要更多力量。
“等到下一战得胜，再说其它的也不迟。
“在此之前，李晔也不会有心思做别的，就算他有要求，先尽力满足他就是。接下来的大战，我们还需要依仗他。以天魔的情况和星际大军数量，只要下一战我们胜利了，他们就会元气大伤，往后对我们也就没有压倒性优势。
“到了那时，我们再来解决李晔的问题。另外，对至暗深渊也是如此。”
这番话着眼大局，有理有据，白霖松了口气，众人也是点头，纷纷表示徐老英明。
“那对李晔英雄事迹的宣传，是不是现在就可以停止？”精瘦老者问。
徐老摆摆手，“不能停，也不能打折扣。我们需要他，来向世人证明，面壁者计划是对的，人类社会出现修士是正确的，至暗深渊是错误的。
“更需要通过宣扬他的事迹，来振奋所有人的斗志，这对后面的战争有利，关系着蔚蓝生死存亡的大局。没有这个大局，一切都是虚的。”
“那到时候要对付......”
“不必担心，他就算再强，也只是一个人，顶多有一队人。等到我们需要解决问题的时候，军队里早就有百十个圣人境修士了。况且，行事的时候，可以隐蔽突袭，出其不意。”
“徐老英明。”
......
李晔的帝道之眼，早已经幻化出了很多身形，跟上官倾城、李茂贞等修士，以及大唐世界的吴悠、张长安等人会面，谋划属于他自己的事情。
长安，大雪纷飞，李晔跟吴悠在小亭温酒对弈，深居宫城，两人都是便服，就连吴悠身上首饰都不多，只是云髻上的一根朱钗。
一旁伺候的宫女宦官虽然站在风雪里，但都气定神闲，雪花落在他们身上，把他们变成了雪人，也没谁被冻伤。现在皇宫里的侍者，大多都有真人境修为，不可小觑。
“天魔固然可怜，却也可怕；照晔哥哥所言，蔚蓝政府虽然是人类，但也不是什么好鸟，他们狗咬狗，晔哥哥为何不能隔岸观火，而要亲涉其中呢？”
皇后落下一颗棋子，端起酒杯跟李晔遥相致意，抿了一口之后奇怪的问。
李晔饮了酒，放下酒杯，摇头道：“天魔虽说出自人类，然已另成一族，如今三千多年过去，根脚坚固，一朝解决了自身缺陷，便是真正的修真文明。我修炼的是帝道，掌控万民，无法居人之下，天魔元首又怎么会允许，万民归心于我？
“所以天魔跟蔚蓝政府之战，天魔不能胜。他们一旦胜了，我也必然会被剪除。”
吴悠点点头，表示理解了，旋即认真道：“但若是蔚蓝政府胜了，晔哥哥的处境只怕也不会好。”
“为何？”
“依照蔚蓝政府那些掌权者的做派，如今天魔大敌当前，他们还需要依仗晔哥哥，自然是百般厚遇，可一旦蔚蓝政府扳回局面，实力恢复，有了百十万战舰，百十名圣人境，晔哥哥不再那般有份量，他们也会同样容不下晔哥哥。
“毕竟，要是晔哥哥掌握了万民气运，有了万民归心，蔚蓝政府就会受到极大威胁，那些权贵睡觉都不会安心！”
李晔哈哈一笑，遥遥点着吴悠的鼻尖道：“聪明。”
在天神实验基地的所见所闻，让李晔认识到了更多事实，也让他考虑的东西发生了变化。如今他的处境就如吴悠所言，的确是不乐观。天魔和蔚蓝，无论谁赢了，他都没有好果子吃。
有帝道修为在身，李晔自然而然就是另一座山头。但就眼下来看，李晔这座山头的力量，无论是跟天魔比，还是跟蔚蓝比，都太过弱小了些。
“那晔哥哥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吴悠起身问，一局棋已经下完，她赢了一场，很是高兴，亲手撤去棋盘，将宫女端来的下酒小菜一碟碟摆上桌，把筷子递给李晔。
接过筷子，夹了两颗油炸花生米丢进嘴里，细细咀嚼后咽下，李晔耸耸肩道：“我能怎么办？我的修炼之道，就决定了我得以世间苍生为己任，所以我不会背离蔚蓝文明。不仅不会背离，还得带着他们征战，让更多人愿意跟着我。”
吴悠笑眯眯地道：“这倒是不难，跟蔚蓝政府对立，本就不意味着跟蔚蓝民众对立。”
“话虽如此，做起来却也不简单。”
李晔道：“接下来几年，在蔚蓝政府这边，上官倾城他们还是会跟着大军继续作战，斩获更多军功，换取更多修炼资源。蔚蓝政府眼下毕竟是社会掌控者，我也不能现在就跟他们翻脸，好在他们暂时对我们并不吝啬。
“这回克复岩星系、驼峰系的军功奖赏，已经调拨到了我们手中，靠着这些修炼资源，飞鸿、杨戬、牛魔王、陆林轩等大罗金仙中的大能，已经可以尝试突破圣人境。往后，我们的修士队伍会越发壮大。”
吴悠眨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问：“可其他圣人境修士的队伍里，也会有人突破啊，这样算起来，我们好像没什么优势。”
“他们没有。”
李晔摇摇头，“面壁者里，只有我在统一一界时，走得是容纳一切的路线。别的面壁者星球里的各方修士势力，大多被他们当作敌人杀了，尤其是高手，更是一个没留。我出去的
时候，麾下的修士队伍最为庞大、战力最高，就是这个原因。”
吴悠恍然大悟，“晔哥哥体内有龙气，修炼的是帝道，麾下效忠自己的修士越多、实力越强，自己也就越强。所以李晔对敌人都是能收服就收服，转化为自己的力量，其他面壁者的修炼之道跟晔哥哥不同，自然也就没这个需要了。”
李晔端起酒杯跟吴悠碰了一下。
皇后白皙的俏脸上升起两抹绯红，生动可人，娇憨可爱，李晔正经看了一阵，引得皇后羞涩低头，“接下来一战，天魔纠集了百万大军，蔚蓝政府好似没有胜算。
“晔哥哥要想自己的山头稳固，有成长时间，就需要天魔政府跟蔚蓝政府势均力敌，这样即便是脱离蔚蓝政府，也能游刃有余。晔哥哥眼下在天魔星里，找到下一战的制胜方法了吗？”
“没有。”
李晔叹了口气，“孙无极对我还是有防备的，没有把什么都给我看，而且那种可以让百万大军战力大减的弱点，天魔应该也没有。所以接下来这一战如果要赢，还是那句话：打铁需得自身硬。”
蔚蓝政府跟天魔政府的下一场大战之前，是李晔提升自身实力，壮大自身势力的大好机会。
在此期间，蔚蓝政府的一切行为，都会以赢得战争为目的。李晔自忖可以趁机提出各种要求，只要有利于己方战力壮大，又不太过分，对方应该都不会拒绝。
吴悠双手撑着脸颊，不无忧愁地道：“如何才能在短短十年内，让我们实力大增呢？十年之后，大战结束，我们要是实力不够强，可没有跟他们三足鼎立的机会。算上至暗深渊，四足鼎立，局面虽然好些，但也要很强的实力。”
李晔微微一笑。
他对此早有打算。
他要充分利用蔚蓝政府。
......
李晔来到海河衙门的时候，姬宁戨也到了，他们在刘知燕的引路下，共同去参观法器战舰的制造车间。
自从法器飞行器制造成功后，李晔就跟姬宁戨讨要了一批星舰研制人才，让他们跟刘知燕的人手，共同研制法器战舰。如今法器战舰虽然还没造出来，但设计方案已经成型，刚刚开始着手制造。
李晔这回叫姬宁戨来，就是要对方亲眼看看事情进展。
因为他向蔚蓝政府索要了更多资源，数量之巨，让白霖都很汗颜，蔚蓝政府决定让姬宁戨来实地考察一番，如果法器战舰真的能制造出来，可以像李晔说的那么强悍，投入相当资源也是合理的。
“制造法器战舰其实并不难。”
刘知燕的第一句话，就将姬宁戨的胃口吊了起来，“说到底，这就是一件法宝而已。我们之前制造的长安舰，虽然小了些慢了些，但只要进入太空，也就相当于法器战舰。
“后来研制的法器战机，也给我们积累了许多经验。星际战舰无非是需要的推动力更大，舰体更加坚固，搭载的武器威力更大而已，我们遇到的问题，只要资源充足，都可以解决......”
她滔滔不绝，一番话说得真真假假，忽悠得姬宁戨一愣一愣。
第六十三章 幸福与阵痛
姬宁戨对修真上的事不懂，所以她特意请了塞万提斯与何洁同行，想让他们来辨别一番。她之前派下来的科研人员，此时也在一旁解说。互相印证之下，这才相信，海河衙门真的要制造出法器星舰来了。
“跟现有的星际战舰相比，法器战舰更快、更强、更坚固、更灵活，虽然体量上会小一些，但一艘法器战舰，足以对付三五艘普通战舰，而且需要的核心资源是灵石，跟普通战舰不同，在星域中也充足......”刘知燕继续侃侃而谈。
在海河衙门逗留了几天，李晔将姬宁戨送走的时候，何洁朝他挤眉弄眼，用传音入密的法门对他道：“这回我可是帮了你的大忙，你得记得我这个人情。放心，我一定会要你还的。”
李晔自然大方答应，开玩笑说，只要不是以身相许，其它的都没问题。这话换来何洁一个大大的白眼。塞万提斯就没何洁这些做派了，只说李晔要记得欠他一顿酒。
“从半法器战船到纯法器战船，从巡洋舰到长安舰，再到法器战机，这一路走来虽然快，但也是一步一个脚印，如今连法器战舰都要建造出来了，也不枉我辛苦一场。”李晔挥手送别众人的时候，心里如此想到。
有修士中的大能，和蔚蓝科研人员相助，海河衙门的法器战舰确实不难制造，核心也的确是灵石资源。何洁跟塞万提斯帮助李晔的地方在于，李晔极大的夸张了每艘战舰的资源需求量。
至于姬宁戨的科研人员，之所以没有提醒她这一点，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大修士要控制几个凡人的思想说辞，手到擒来。当然，这事儿普通修士察觉不到，可瞒不过何洁和塞万提斯。
但他俩为何要拆穿李晔呢？
损公肥私是人的本性，圣人境修士团体，在向蔚蓝政府索要战利品的时候，也没少狮子大张口。现在大家的修士队伍相较于战前，可都是大大增强了。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圣人境修士团体是一个整体，在战争中已经成了亲密的袍泽，说是一家人毫不为过，自然是共进退的。
“三年之内，必有三千艘法器战舰问世！”刘知燕向李晔保证。
李晔笑了笑，“朕给你十年时间，你给我三万艘法器战舰，一艘都不能少。我知道，这超出了蔚蓝政府给予的资源，但你放心，这些年里，上官倾城他们，会源源不断运送资源回来。”
岩星系、驼峰系之役，已经过去了半年，现在大军开始继续征伐，攻占临近十几个天魔兵力空虚的星系。
且不说正经的斩获与战利品，辽阔的星域无数的资源星球，蔚蓝政府现有的那些战舰，根本无法有效控制，修士队伍在战争间隙，做些自己的私活儿轻而易举。
除了海河衙门制造的法器星际战舰外，李晔另外的一大依仗，便是纯粹的修士。
他统一此界时，没有大肆杀戮各方修士，所以修士底蕴深厚，不仅大罗金仙境多，金仙境修士更多。如今有了域外资源倾注进去，突破大罗金仙境的人数很可观。
十年之后，必然是一番盛景。
大唐普传修炼功法已经多年，俗话说十万军中出霸王，
人一旦多了，自然就会有惊才绝艳之辈冒头，统一此界后，朝廷也在中原外的其它地方，培养资质出众、绝对效忠大唐的年轻人，有李晔的仙园做甄别，根本不担心培养错了人，现在已经颇有成果。
这些修士或许不能很快成为大罗金仙，但却是日后掌握法器战舰的核心力量。长久观之，更是李晔的大业根基。
蔚蓝政府手中，现在也就几千名大罗金仙，整个修士群的数量，也没有那么多。哪怕现在战事顺利，得到了许多资源，短时间内，整体实力也不会提升太快。
对李晔而言，蔚蓝文明中的修士数量增多，他其实是乐见其成的。
还是那句话，当百姓智慧开化到一定程度，手里又有了可以制约官府的武力，官府就不能为所欲为。到时候，李晔要是真跟蔚蓝政府开战，蔚蓝文明的修士到底帮谁，那还不一定。
蔚蓝文明现在之所以还有大片黑暗，民众力量弱小仍然是重要原因，蔚蓝政府的大佬们能为所欲为，不过是手里掌握着社会工具，掌握着力量。
从这个意义上说，天神下凡计划虽然是罪孽，但这个计划引起的变化发展到现在，也不是一点积极意义都没有。
如果未来，蔚蓝世界没有被毁灭，蔚蓝文明里的民众，都成了修士，那么整个文明势必更加健康、强大，会在这个宇宙里，走向更远的远方，抵达更高的高处。
到了那时，天神下凡计划，以及天魔跟蔚蓝政府的战争，也就只是文明的阵痛。
“欲得文明之幸福，必经文明之阵痛。”李晔抬头看天，暗自呢喃，“果真如此么？”
事情是不是果真如此，他不知道，他知道的是，他要走得更远，地球人类要飞得更高，蔚蓝政府里的那些权贵大佬，他必须要战胜，而天魔一族，他也必须要能镇压得住。
......
在蔚蓝世界里，除了忙大唐的基业，指挥麾下修士大军在星域征战，暗中损蔚蓝政府的公肥自个儿的私——其实放在跟天魔对战的立场上，李晔就没有损公肥私这一说，他壮大自己，也是增强蔚蓝一方的战力——李晔要做的事并不多。
这里面的主要部分，又是跟周拔山、安琪儿、何洁、塞万提斯等人相处，或者切磋修行，或者插科打诨，或者饮酒作乐，或者并肩作战。
除开这些，李晔就经常跟陆苋竹，这个至暗深渊的柱石会面。
“听说在你麾下，现在又出现了好几名圣人境修士，真是可喜可贺。”爬山的路上，陆苋竹主动挑起话题。
他俩脚下这颗星球就是天珠星，眼下两人爬的山便是青鼎山，此处能被天魔大军选为营地，自然是风景绝佳，灵气充足，陆苋竹哪怕不是修士，在这里锻炼身体，也有更加舒心惬意的感觉。
“根据蔚蓝系统的评估，岩星系、驼峰系的修炼资源，足以让十个大罗金仙境修士突破圣人境，别说这件事你之前不知道。”李晔随口回应。
蔚蓝政府的修士，在大战之后就全都交给了他统领，这样有利于战场发挥，周拔山是副手，所以陆苋竹嘴里新成就的圣人境修士，并不是指飞鸿、杨戬他们—
—李晔也没让他们暴露。
陆苋竹没有回答李晔话中隐藏的问题，扶栏远眺：“仅仅是岩星系、驼峰系，就能到处十个圣人境，等附近那十三个天魔兵力空虚的星系都被攻占，你们岂不是要拥有六七十个圣人境修士？”
李晔瞥了陆苋竹一眼，“岩星系、驼峰系是有名的资源丰富之地，另外那十三个星系群加在一起，资源也没比这两个星系群多多少，哪里会有那么多圣人境？你睁着眼睛说瞎话，是为此感到不安，觉得至暗深渊的理念错了？”
“至暗深渊的理念没有错，你如果去了天魔世界，知道什么是‘天神下凡’计划，就会更加清楚至暗深渊没有错，会明白修士力量是蔚蓝文明的灾难！”
陆苋竹严肃的说完这些，顿了顿，叹了口气，神态萧索：“但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不安。随着人类修士越来越多，力量越来越强，修士被普通大众所接受、拥护，要人类世界没有修士的想法，可能就再也无法实现了。
“可叹世人短视，蔚蓝政府又封锁消息，大众不知道修士就算能一时有用，最终都会失去控制，那将是人类的灾难啊！”
李晔能理解至暗深渊的想法，他们知道天神下凡计划，知道天魔为何出现，自然对修士忌讳深重。
他对此没什么想要多说的，就算告诉对方自己这些修士，都很正常不会像天魔那样失控，陆苋竹也未必信。他都不是修士，又怎么知道李晔说的是真是假？
大家理念不同，而且背后各有势力，劝解不会有作用。
“现实如此，至暗深渊打算怎么办？离开？”李晔直截了当的问。
“我确实想要离开。”陆苋竹目光闪烁了一下，“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李晔点点头，没有多问，这种事关对方机密的事，他也不便打听。
至暗深渊如果不接受修士，肯定会选择离开，跟修士队伍混得久了，只怕舰队会人心思变。若是他们要坚持自己的信念，最应该做的，就是远航，去很遥远的星域拓荒，建立另外一个人类家园。
眼下不走，应该是想趁着形势不错，获取更多资源，方便来日远航。毕竟要走到连天魔都找不到的地方——至少是中短期找不到的地方，真的要很远很远才行，资源得准备充分。
对李晔而言，他并不希望至暗深渊离开，这毕竟是一个制约蔚蓝政府的力量。不走，往后说不定还能对自己有帮助。自己的势力目前还不强，四足鼎立总比三足鼎立好。
但这是人家的选择，李晔没法子干涉。只能希望对方不那么快走，拖个十年二十年是最好。但他也知道，如果没有意外，这怕是奢望。
接下来两人登山观景，换了话题，再也没有去谈那些紧要之事。
李晔因为还有事，傍晚时分飞离青鼎山，陆苋竹自个儿留在山腰，扎了个帐篷准备宿营，说是明天要早起登顶，看日出。
入夜，一人来到山腰，径直进了帐篷，陆苋竹带来守在外面的警卫，却毫无察觉，压根儿没有发现对方的身影，连身上的测灵器都没有警报。
显然，这人是修士，而且修为极高。
第六十四章 目标
访客身着连帽衫，进了帐篷就自顾自在小桌前坐下，陆苋竹明显知道此人会来，小锅里的土豆牛腩刚刚煮好，给这人分了碗筷，两人就自然而然的吃了起来，显得关系非同一般。
“你成就圣人境了？”
“嗯。”
“没有感觉到异常？”
“能有什么异常，好好的。大家都好好的。”
“不要大意，天魔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咱们跟天魔不一样，真不一样，我跟您说过多少次了，您怎么样才会相信？我们都是按照功法修炼的，虽然有丹药入口，但没有被注射奇奇怪怪的各种药剂，也没有被改造成半人半机器，更没有去获取什么野兽之力......”
“你唾沫喷到我脸上了。”
“......”
“那么激动做甚么，都是圣人境修士了，性子还这么急躁。行了行了，不要你擦，坐下，好生吃你的饭。”
“爹......”
“又怎么了？”
“都这么多年了，您炖得土豆牛腩，怎么还是有腥味儿啊？”
“那你来？”
“好嘞，我这就用灵火给您炖一个！”
“坐下！把你指尖的火收回去，少在我面前炫耀修为。”
少顷，一顿火锅吃完，陆苋竹摆摆手，示意访客收拾桌面，自己点了根烟，斜靠在一旁吞云吐雾，好不悠闲。
“爹，你就少抽根烟吧，对身体不好，你又没有修为，损伤了身体治不好的。”访客规规矩矩收拾了碗筷，搬了个小木扎坐到陆苋竹身边，乖巧得像是一只小猫。
不管是谁，李晔也好，姬宁戨也罢，如果看到这副画面，一定会惊掉下巴。因为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两人竟然会是一对父女。
坐在陆苋竹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面壁者最后的执行人之一，曾经的新月教真神，陆林轩！
“翅膀硬了，敢管你爹了？”陆苋竹拍拍自己的肩膀，示意陆林轩来给自己按摩按摩，后者嘟囔着嘴，满脸的不情愿，伸手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纸面人，说这家伙可以代劳，被陆苋竹白了一眼后，只得乖乖起身。
“我知道，你摆弄这些术法，就是想要说服我也成为修士。”陆苋竹丢掉手里的烟头，眯着眼享受女儿熟练的按摩手法，声音却很沉重，“今天跟你见面，也是要跟你说这件事。”
“您决定修炼了？”陆林轩大喜。
陆苋竹不置可否，“我如果要修炼，早就开始了，何必等到现在？今天我要说的是，我会给你一千人，你教他们修炼，让他们成为修士试试看。但事情必须保密。”
陆林轩起初惊讶，想了想又若有所悟，点头道：“如今面壁者计划成功，人类修士大行其道，至暗深渊要想自保，没有自己的修士队伍的确不成，爹这个计划很有必要。”
陆苋竹晒然道：“这个计划不是我提出的，事实上我反对这个计划。但其他高层一致同意这个方案，我也只能执
行。”
想想也是，陆苋竹自己都不愿成为修士，自然不会提出这个方案，陆林轩有些伤感，不过她没时间纠结，还有更实际的问题需要解决，“我虽然已经到了圣人境，但要隐藏一支千人规模的修士队伍，却是力有不逮，随时可能会被发现。”
“这个问题我替你想好了，你就带他们去你之前所在的面壁者星球。那里是李晔的地头，别的修士没事不会去，李晔虽然实力强悍，但现在也是大忙人一个，总不至于时时刻刻在星球上来回巡查吧？”
陆苋竹胸有成竹的说道，“一千人，以后或许更多，但就算有一万人，放在一颗行星上，只要不乱走动，找个偏僻的地方闭关修炼，还是很容易的。”
陆林轩大点其头，觉得这样做是最稳妥的法子了。
......
在虚空中望着眼前这颗碧蓝星球，刘进宝和刘小宝兄妹俩，既激动兴奋，又是忐忑害怕，这几种情绪都很强烈，以至于他俩的身躯都有些发抖。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一旦到了行星地面，你们就没有选择余地了。”李茂贞站在一旁，锦衣玉带作贵公子装扮，哪怕是身在虚空中，也不忘在胸前摇着折扇。
面前的这颗星球虽然美丽宜居，但上面生活的都是天魔，兄妹俩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坚定，刘进宝回答道：“我们决定了，请岐王送我们下去！”
“本王欣赏你们的胆量。”岐王啪的一声收了折扇，大袖一挥，就将包括两人在内的一支队伍，送去了行星表面。
目送对方消失在视野中，岐王抽身离开，沿途避过了几队天魔巡逻修士，许久之后，来到一颗寸草不生的小行星上，看准方位落在了李晔身边。她落下后不久，还有杨戬、楚南怀、南宫第一等人相继归来。
“这里虽然算不上天魔腹地，但也深入天魔控制星域了，把刘进宝他们送到这种地方，一旦有什么意外，我们可不敢保证能够接应。”
岐王摇着折扇，面露忧思，“我看小宝那姑娘还挺可爱的，粉嘟嘟的小脸，为了获得能让自己兄长成就大罗金仙境的资源，甘冒奇险，也是一个奇女子了，要是折在这里，倒是可惜。”
李晔瞅了岐王一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慈不掌兵，更何况现在形势艰难，要赢得战争并不容易。”
当初李晔带着圣人境团体进入天珠星衡海市，靠着搅动底层天魔在城市制造混乱，将沃利贝尔等圣人境引出来刺杀，刘进宝、刘小宝兄妹，就是那时候进入他的视野，并依照他的指使联络各方，主持了大事。
岩星系战争结束后，李晔兑现诺言，回到衡海市，传授两人高阶功法，给予相当多的修炼丹药，帮助他们提升境界。
如今，大战已经过去七年，下一场战争就在眼前。
为了赢得这场战争，打击天魔势力，让天魔政府跟蔚蓝政府达成力量平衡，李晔借鉴当初的经验，征调参与衡海市行动的人员，让他们散入广阔的天魔星域，策划进一步的
行动，战时配合正面大军。
岐王唉声叹气，“也不知怎么，自从到了圣人境，就变得悲天悯人了，我自己都觉得奇怪。”
李晔笑着打趣两句，为岐王开解心胸，等到所有送人进入目标星球的人都回来，众人就一起离开了这里返航。
......
天魔星。
天神实验基地的广场上，聚集着数千名盘膝而坐的天魔修士，都在专心打坐修炼。看他们平稳的气息，节节攀升的气势，就知道这些天魔的修炼渐入佳境。
高台上，孙无极满意地点头，对身旁的李晔道：“着实不错。七年了，你终于帮助天魔一族，找到了解决自身缺陷的办法。你看看，这些修士的修为之力稳固平顺，再也不会爆体而亡，这都是你的功劳！”
说着，他带头喝彩。
广场上结束修炼的天魔修士们，也都站起来大声欢呼，在李晔准备谦虚几句的时候，被一拥而上的天魔淹没。就在他以前这帮人要过河拆桥，将他这具身体打爆时，他发现自己被对方抛着飞了起来，一下又一下。
一时间，李晔哭笑不得，只得舍弃动用修为之力的想法，仍由自己被抛向半空，又自由落体。这些天魔倒是心性简单，用这种老旧的方式，来表达他们对自己的感谢。
“李晔，你可不要以为，这种向你致敬的方式很奇怪，在我们天魔一族，这是最隆重的仪式了，也是天魔们向你表达敬意的最高礼节。”孙无极在一旁呵呵笑着解释，看得出来，他心情也是极好。
且不说能够健康修炼，不会爆体而亡，对天魔一族意义重大，仅仅是自己不用猝死，就足够让孙无极正儿八经对李晔感激不已。
李晔朝孙无极露出一个笑脸，表示自己也很高兴，接受了天魔这种古老的致敬方式。
在内心里，李晔自然是另一种感受。
这些年呆在天神实验基地，跟天魔们朝夕相处，眼见那些液池、液柱里的天魔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也是心有不忍。作为一个帝道修炼者，眼见大众遭受苦难而无动于衷，这不附和他的性情。
如果天魔是别的种族也就罢了，但他们追根揭底还是人类，这就让李晔无法完全区别看待。
最初的几个月里，李晔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寻找天魔的弱点，然后随便敷衍一下差事，尽量拖延时间，等到事不可为，大不了就是舍弃这具身体，以后再也没有一人两身的手段就是。
但最初的几个月过去之后，李晔开始思考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能不能让天魔为自己所用，亦或是对自己有所帮助。
这个想法并不完全是因为心生仁慈，如果这个想法没有可行性，李晔也不会强求，去帮助敌人强大。但在跟天魔相处的过程中，他发现这个思路并非完全不能实现，只是不那么容易。
他曾经收服了道门、释门，连新月教也没斩尽杀绝，为了达成目标，他可以十分努力地去争取，就看有没有必要。
这个必要当然有。
第六十五章 世界和平
如果接下来战事顺利，天魔跟蔚蓝政府达成平衡局面，李晔往后会面对什么？相比于这两者，他自身势力弱小，大战结束后，无论是哪一方，都可以轻易击败他和他的修士队伍、大唐世界。而且他们都有这么做的理由。
但是，如果天魔臣服于他，哪怕只是一部分，他就能收拢天魔的气运之力，让自己变得更强。加上蔚蓝世界里那些给自己贡献了气运之力的人，李晔就能同时在天魔世界、蔚蓝世界拥有拥趸，在双方都获得一定影响力。
那么用天魔制衡蔚蓝，用蔚蓝制衡天魔，就能最大限度保障自身利益。零和博弈的局面，也会因此发生松动，甚至是被彻底改变。
一旦自己促成天魔跟蔚蓝共存，那么自己的威望就无人能及，势必拥有更多气运之力。
到了那时，谁也奈何不了他，他将成为这方宇宙的主人！
希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未必如李晔所愿。他的这个设想，看起来完美，要变成现实却是太难了。所以李晔也没抱太大希望，权当是一个方向，努力尝试一下总没错。
因是之故，这些年来，他百般研究，想要看看，能不能帮助天魔。将欲取之必先与之，他想获得一些天魔的气运之力，就得让这些天魔获得好处。
左右这种尝试，也不会影响接下来这场大战的战局——时间太短了，天魔们获利有限。
而一旦大战开始，一切都会发生剧变，李晔也无法控制整个局面，无法预料接下来的形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在此之前，还不如将自己能做的，可能对自己有利的事情，都尽量做了。
一阵狂欢之后，李晔被放了下来，他表面喜气洋洋，暗中则细细感应，看有无天魔气运之力向自己汇聚过来！天魔说到底也是人类，如果他们拥护自己，必然会有气运之力加身。
这七年的努力，到底有没有白费，是资敌了，还是对自己的未来有帮助，就在这一刻揭晓！
李晔禁不住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
广场里，有数千名天魔，都在看着他。
此时风轻云淡，没有天地异象，任何动静都很好分辨。
李晔知道，他不需要等，如果有气运之力过来，在他感应的这一刹那，就能察觉。
猛地，他心头一动。
一条条游蛇般的气流，正在从一些天魔的头上，汇聚到自己这里，被龙气吸引着、吸纳着。每一条气流入体，他的修为之力就强了一分！
李晔大喜。
这些天魔，果然也不是石头，不是是非不分、黑白不明、狼心狗肺之辈，自己帮他们保住了性命，让他们能够长视久生，他们也知道感谢自己！
只是，数千名天魔里，只有数百道气运之力汇聚而来，占比不到两成，这让李晔在起初的惊喜之后，心里很是不愉快。
怎么还有那么多没良心的？
他很愤怒。
不过他很快又冷静下来。
自己毕竟是人类，对方是天魔，双方的隔阂有三千多年乃至更久的仇恨，自己虽然帮助了他们，但一时之间，就要让他们全都效忠自己，明显是过于苛求了。
不过有了这个开头，李晔对来日就有信心多了。
他决定趁热打铁，跟这些天魔套套近乎，表示自己跟他们的亲近。
遂清了清嗓子，往前站两步，大声道：“蔚蓝政府的‘天神下凡’计划，是人类进入星际拓展时代后最大的罪恶，是人类文明史上最黑暗的一页，蔚蓝政府必须为此付出代价，也一定要承担责任！那些主导这个计划的权贵，需要被从这个世界上清除！
他越说语调越铿锵，神色越愤恨，声音越激动，还充满了深情。
他继续道：“这七年来，我跟你们朝夕相处，了解你们的痛苦，也知道了你们的性情，实话实说，在我看来，天魔一族简单纯粹，都是性情中人，最值得深交，跟你们在一起很愉快。
“这些年我也交了一些朋友
，譬如说孙元首，譬如说我曾经的对手陈玄之，能跟他们做朋友我很开心，因为他们都是胸怀宽广，不计前嫌的重义之人！”
说到这，他看向一旁的陈玄之，“陈兄，你说是也不是？”
陈玄之面颊抽了抽，他跟李晔有个屁的交情，自从李晔来了天魔星，他就在等着对方被切成一片片的去做研究，原本以为这会很快发生，孰料李晔跟孙无极聊了半天后，这件事就没了影儿。
这七年李晔过得有多顺利，他就有多糟心。
然而此时在众魔面前，陈玄之却不能反驳李晔，毕竟对方帮助天魔解决了一个根本大难题，他虽然很不喜欢李晔，但也不得不说一声佩服。
可当李晔盯着他看就是不回头，一定要他给出答复的时候，陈玄之有一瞬间差些失控，要不顾一切冲过去掐死李晔。但在接触到孙无极若有若无的警告目光后，他只能勉强咧开嘴，发出呵呵的干笑声，心痛的说道：“李老弟说的没错。”
李晔这才满意，丢给陈玄之一个哥俩好的眼神后，也不管陈玄之黑白变幻的脸色，转身对众天魔振臂高呼：“天魔一族的兄弟们，从今天开始，我，李晔，愿跟你们每一个魔做朋友，为了打倒蔚蓝政府不分你我，不懈奋斗！”
他说的大义凛然，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都真的不能再真，天魔们顿时群情汹涌，大声应和：“灭亡蔚蓝政府！”
孙无极看着李晔，满面微笑的点点头。
李晔的话他虽然不全信，但也不能不信。李晔这些年跟天魔相处得确实不错，态度积极热情，完全没有把自己当外人，这些他都看在眼里。如今李晔又做下这等大事，听到李晔这番话，他也乐意接受李晔成为天魔们的朋友。
在他看来，李晔仇视蔚蓝政府，是理所应当，有良心的表现，所以也没怀疑。面对天神下凡计划这样的罪恶，任何一个心智健全的人，都应该愤怒才是。
面对天魔们的高呼，李晔心情变好了很多，因为更多气运之力，正从天魔头顶汇聚而来，数量跟前一波相差不多，很是可观。
利用修炼的方式，以高明艰深的功法，一步步逼出体内的化学、药物杂质，最终达到身体不会失控，变成健康修士的目的，这个过程对每个天魔来说，都需要耗费很多时间，不是十天半月就能完成的。
根据天魔个人资质的不同，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五年。
眼前这数千名修士，是在李晔研究出方法，并经过少数天魔实验后，第一次大规模推行。这数千名天魔之后，接下来就会是整个天魔族群，开始使用李晔的修炼方法。
“天魔世界虽然人口少，但也只是相对而言，不管怎么说，十位数的行星是装不了这么多天魔的。也就是说，三年后，即便只有一成的天魔因为这个功法，而将气运之力奉献给我，我的修为也会得到极大提升。”
想到这里，李晔舒了口气。
这些年的努力，至少没有白费，往后还有多大效果，就看实际情况了。他看了孙无极一眼，对方的修为实力高深莫测，哪怕是李晔，也无法有准确把握。这就说明，对方的实力，至少在圣人境之上。
圣人境之上会是什么境界，再上又是什么境界，李晔其实不是很迫切的想知道。如果不出意外，那是他早晚都会达到的。但即便是以孙无极的实力，好似也不能脱离这方宇宙，远游飞升到达更高的层面。
这方宇宙虽然广阔，但人类已经探索到了很大的星域，没有发现特别的力量，连其他智慧种族都没有。到了现在，对李晔这个层次的修士而言，这个宇宙已经没有那么神秘。
随着修为、见识的提升，李晔如今已经隐约感觉到，这方宇宙不是“世界”的全部。
跟孙无极一起回到他的办公室，李晔刚刚坐下，孙无极就开门见山的说：“天魔大军已经集结得差不多，如果不是你的修炼方法对天魔意义重大，天魔一族的修士必须立即修炼，战争已经开始。
“但就算如此，跟蔚蓝政府的下一战，也会在三年后开始，我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做？之前你为蔚蓝政府作战，但现在既然你也敌视蔚蓝政府，是否可以回去调集自己的力量，在战时配合天魔大军行动？”
听了这话，李晔不免心头一苦，刚刚在众天魔面前，表态自己要跟他们并肩作战，将蔚蓝政府灭掉，现在孙无极就要蹬鼻子上脸。要说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怕别人都不信。
对李晔来说，这是两难的局面。
而且很难解决。
不过，他早就料到孙无极会有此一问，故而也早早思考了该如何面对。
李晔端正坐姿，煞有介事，认真地对孙无极道：“其实，在我心底，一直有一个梦想。”
孙无极微微一怔，“什么梦想？”
李晔严肃得不能更严肃：“我希望世界和平。大家友好相处，不要有战争，也不要有杀戮。”
孙无极：“......”
他就像是吃了一碗苍蝇，被李晔恶心得不行，很有将杯子里的茶水，泼到对方脸上，问问对方是怎么能把这番话，说得这么义正言辞的。
见李晔始终一副这就是我真心想法、你如果怀疑我就是侮辱我的模样，孙无极万般无奈，只得道：“你刚刚不是还说你要打倒蔚蓝政府，怎么现在就变卦，想要世界和平了？”
李晔叹息一声，语重心长道：“蔚蓝政府的确罪孽深重，应该被替换，但蔚蓝世界的民众是无辜的，他们有什么错？天魔跟蔚蓝三千年战争，打到现在，无数百姓死于非命，他们承受了本来不该他们承受的苦难，付出了不该他们付出的代价。
“而蔚蓝政府呢？他们还是安然无恙，地位权力仍旧握在手中。这三千年的天魔纪元，追根揭底，不过是害了百姓，能有什么实际意义？”
孙无极脖子上青筋跳动，艰难道：“这是战争，战争！不击败蔚蓝军队，如何灭掉蔚蓝政府？那些愚蠢的民众，也不会接受天魔政府替代蔚蓝政府，这是种族之争，是文明之争，是意识形态之争，不可避免！”
李晔苦口婆心：“我们就不能多想一种解决问题的办法？”
“派遣大修士潜入蔚蓝地界，刺杀蔚蓝政府要员？还是你去将蔚蓝政府一锅端？李晔，你不会这么天真，所以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就翻脸了！”孙无极有失控的迹象。
李晔仰天长叹，悲天悯人，“我想要世界和平，想要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幸福美满——这不是人类大众最基本的追求吗？如果战争开始，我不会帮你们的。”
孙无极愤然起身，甩袖离开：“看在你帮了天魔大忙的份上，我不为难你！”
走到门口，他又折返回来坐下，指着门对李晔道：“这是我的办公室，该走的是你！你如果还要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李晔摇摇头，无奈起身，一步三回头，作欲言又止状。
出了孙无极的办公室，李晔暗暗苦笑。
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并不都是为了搪塞孙无极。如果世界没有战争，那无疑是最好的。
但这明显不可能，天魔跟蔚蓝的战争不会就这么结束。而如果天魔不被削弱，李晔制衡双方的愿景也就无法实现。只有天魔跟蔚蓝达成力量均衡，他又拥有制衡双方的能力，和平才有可能在他的努力下到来。
看着房门被关上，孙无极面上的恼火之色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忧虑。
“这厮的修为这些年一直在增强，已经很接近我的境界，如今又帮了天魔一族大忙，我本想跟他说说那场星域风暴的事，听听他对更强的宇宙力量有何看法。”
孙无极暗叹一声，如果这方宇宙里，还有谁能有可能理解，曾经出现过的那个强大力量，除了自己，他认为就只有李晔，“但他不肯帮助天魔作战，不肯将自己真正跟天魔摆在同一立场，这件事我就没必要告诉他了。”
第六十六章 那股力量
十年之约即将期满，李晔再次来到海河衙门，在刘知燕的带领下，去了一处秘密基地，看建造的法器战舰训练情况。
“这些年，得益于域外资源的不断供给，海河衙门一共制造了三万六千艘法器战舰，这个基地里有一万两千艘。”训练场的高塔上，刘知燕指着面前的法器战舰对李晔道。
法器战舰眼下在做阵型演练，千帆竞发，万舰争雄，场面壮观，她接着道：“这阶段的训练任务完成后，法器战舰就会进入天外，进行下一步的演练，顶多四个月，它们就能进入战场参战。”
李晔看得连连颔首，三万六千艘法器战舰，由近四十万修士操控，修为最低的都是阳神真人境，这样庞大的力量，放在二十年前是不敢想象的。
“陛下，姬将军前两天派人来了，询问法器战舰制造进度，陛下打算给她多少艘战舰？”刘知燕试探着问。
法器战舰名义上是海河衙门，跟蔚蓝政府舰队共同制造的，后者还提供了主要资源。如今法器战舰制造完成，依照惯例，战舰需要交给姬宁戨指挥。就像如今蔚蓝文明的修士，都是由李晔统领一样。
“也不能太小气，就给她四千艘吧。”李晔想了想道，法器战舰比普通星际战舰要强，这是已经实际对战检验过的，正常情况下，以一敌四毫无问题。
十年过去，蔚蓝政府舰队的战舰数量，已经大为增加，由岩星系大战后的不到五万艘，增加到了二十万艘，要不是时间有限，这个数字还会更大。
至暗深渊这些年也没闲着，损失的战舰数量得到补充不说，还多了三万艘，如今虽然仍是没有蔚蓝政府舰队的半数，但也是一股非常强悍的力量。
刘知燕略显尴尬的道：“姬将军上回派人来的时候，我们定好的数量是五千艘......”说到这，她心虚的看了李晔一眼，还有些委屈。
说自己只制造了五千艘法器战舰，她已经是把良心抛到了九霄云外，实在没有想到，李晔的脸皮会厚到这种地步，竟然把这个数量又生生压低了两成。
李晔耸耸肩，很无赖的道：“那就在战争爆发前，再多造一千艘就是了。如果赶不及，就告诉对方赶不及。无论如何，三万两千艘战舰，需要整体训练，战力不能打折扣。”
刘知燕自然没法忤逆李晔，只能在心里对姬宁戨说一声抱歉。不过她还是个质朴性子，立即就赶去跟人商量，看看能否加班加点，将那一千艘法器战舰及时制造出来。
除了去海河衙门，李晔还去了昆仑山南麓。
在这里，有两万来名修士，在夜以继日的闭关修炼，所有人几乎从不离开洞府，比野人还要野人。这些当然不是大唐的修士，而是至暗深渊的人。
当李晔出现在山麓前的时候，几乎跟正要从这里离开的陆林轩，撞了个脸对脸。看到李晔出现，陆林轩先是脸色一变，旋即便微笑如常的打招呼：“你也在四处游玩吗？”
睁着眼睛说瞎话这种手段，在李晔面前自然是没用的，他指了指山麓：“你这回是送人下来，还是送物资下来？”
陆林轩拢了拢鬓角丝发，一副被你看穿了的模样，干笑道：“我在新月教
有些旧部，感情不错，时不时会给他们送些资源。”
李晔没好气地道：“现如今，蔚蓝文明有圣人境修士二十八人，大罗金仙境数万，修真的蓬勃发展已经是不可逆转的大势，至暗深渊如果想要继续保有自己的山头，自然就必须要有自己的修士势力，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也早就知道，至暗深渊在面壁者基地与蔚蓝政府里，不乏眼线跟消息来源。唯一没想到的是，跟他们暗中往来的会有你。这里的两万来名修士虽然看似不少，但境界都太低，如果你们继续这么遮遮掩掩的发展下去，只怕等不到起作用的那天。”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陆林轩知道事情已经彻底败露，脸色不由得有些发白。
她自问行动隐秘，从来没有露出破绽，而李晔却好像早就知道这件事，也不知是怎么发现的。很快，她眼中就充满了忧色，很担心李晔对这些人动手，或者是借此做些什么。
李晔摆摆手，示意陆林轩不必担心太多。
他道：“不过就是借我一块地头，我还不至于为此生气。至暗深渊虽然是另一座山头，但跟我们也曾有同袍之谊，眼下更要共同应对天魔的第二次反攻。我不会揪着这件事做什么文章，他们可以继续在此修炼。”
陆林轩松了口气，认真向李晔道谢。
李晔能发现这件事，一方面是因为帝道之眼监察四方；另一方面，也是奇怪这么些年过去了，之前就说想离开的陆苋竹，却没有带着至暗深渊舰队远行，起了疑心。
这批修士虽然目前实力不强，没有参与眼下这场星际大战的资格，但根据李晔这些年的观察，至暗深渊对他们的投入力度却相当大。要不是这样，以至暗深渊这些年得到的资源，也不该只多造了三万艘战舰。
这批修士份量越高，至暗深渊越重视，对李晔就越有利。
既然他们在自己的地盘上建造了基地，那么以后想离开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李晔倒是不需要向至暗深渊敲诈勒索什么钱财，但在他跟蔚蓝政府起冲突的时候，这些修士，就是他请至暗深渊帮自己忙的筹码。
李晔刚想跟陆林轩离开这里，忽然心头一动，抬头向天外看去。
这一眼，他禁不住浑身一震。
不仅他是这样，陆林轩也抬起了头，而且神色惊诧，目光震撼。
他们同时感受到了一股气势磅礴，无法用现有修士等级衡量的强大力量，突然出现在天外星域，而这股力量中的一道强悍意志，正向李晔这颗星球关注过来！
李晔跟陆林轩不约而同起身，出了大气层，向那道不同凡响的力量急速飞去。半路上，感应到这股强悍力量的圣人境修士们，陆续从各个方位飞出，最终汇聚到李晔等人身后。
而在他们前方，强悍力量的源头，却是遥远的星系和并无异常的星域。
这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不安。
近三十名圣人境一起出动，是忌惮这股来意不明，强大到无法理解的力量，一下子摧毁蔚蓝文明的星域。如果那股力量产生进攻倾向，他们必须在半路阻拦，绝不能让其肆掠蔚蓝文明的世界！
因为这股力量实在是太过磅礴，所
有圣人境修士都在第一时间明悟，在它面前，蔚蓝文明的星球不过是巨浪中的小帆，根本经不起摧残！
然而，诡异的情况再度出现。
就在众修士齐齐出动，还没飞出太远时，这股突然出现的，强如宇宙法则般的力量，又在刹那间毫无预兆的消失了！
失去目标，李晔等人不得不停下身形，一个个茫然四顾，都有些发懵。
“那是什么力量，怎么如此强大？”
“之前从来没见过，蔚蓝系统上也没有信息......”
“这太可怕了！会不会是天魔他们的力量？”
“如果是天魔他们的力量，那就糟了！”
“不会，要是天魔，就不会突然撤走，应该直接进攻我们才对，我们就算是合力，恐怕也抵挡不了......”
李晔跟周拔山几人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迷惑，显然对这股未知的力量，大家都没有任何了解。
这股力量忽然出现又乍然消失，让他们一时也不确认，那是宇宙自然力量的突然波动，还是“人为”。
“那不是天魔的力量。不过，天魔大军的哨探已经到了。战争就在眼前，诸位，回去准备吧。”李晔朝左前方看了一眼，他修为最高，已经感应到远处有零星天魔圣人境修士。
众圣人境修士听了他的命令，心中虽然不解，但也只得暂且压下，眼下他们最需要关注的问题，还是即将发生的这场跟天魔的大战。其余事物，他们无暇分心。只要那股力量不是来自天魔，他们也就能稍稍放心些。
只是今日感受到了这般强悍的力量，众圣人境修士心头都不免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挥之不去。
在此之前，他们一直以为，自己的修为到了圣人境，不说是这方宇宙的最高力量，至少也是顶尖存在，没什么能够威胁到他们。
但是在刚刚这股磅礴力量面前，他们发现自己错了。
众人返航的时候，李晔落在后面，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力量的源头，眼神有刹那的闪烁。通过大家的反应，他已经确定，在那股力量面前，那种感受只有自己才有。
“我走了这么多年，又走了这么远......谜底终于要解开了吗？”一时间，李晔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按下体内龙气的躁动，面色如常的跟周拔山等人，讨论接下来的战事。
同一时间，孙无极等天魔圣人境，也从天魔的行星快速飞起，向那股力量飞去，并一样在半路停下。
“元首，那股力量......”
惊疑不定的陈玄之刚刚开口，就被孙无极抬手打断，后者面色凝重，闭目仔细思考了一阵，缓缓道：“暂且不用管它。”
这股力量的特性，孙无极并不陌生，他寻找、等待了千年，就为再见这股力量，一直没能如愿，却不曾想今日竟然再一次感受到。
不过孙无极也觉得奇怪，千年前那场星域风暴发生时，只要他一个人明确感受到了，隐藏在风暴下的那种“人为”力量。而如今，却是所有圣人境都感受到了。
这个不同意味着什么，孙无极想不明白，只是隐约觉得事关重大。
第六十七章 最后的战争（1）
天魔政府跟蔚蓝政府的这场大战，在所有人的预料中如期而至。
双方都为此做了长达十年的准备，在各方面竭尽所能，挖掘了最大潜力，形成了最大战力。
对蔚蓝文明与天魔文明而言，这一战的成败，关系着双方战争大局的变化，会决定往后数百年的历史，甚至是决定各自文明的命运。
蔚蓝文明若是能胜，就会彻底走出生存危机，有希望回到跟天魔势均力敌的局面。而天魔文明若是赢了，蔚蓝文明之前因为面壁者计划的成功，而取得的一切战果，都会烟消云散，并且被天魔彻底吞并。
“多年努力，你才拥有一部分天魔的气运之力，如果在大战之际，你带着蔚蓝的修士大军向他们开战，必然引起他们的不满、敌视。
“你拥有的这部分气运之力，只怕也要消失。如果天魔认为你言而无信，背叛了他们，那这些失去的气运之力，就可能再也找不回来。”
浩瀚星域中，李晔带着蔚蓝修士大军，在早就选定好的星系结阵。不远处，天魔百万大军组成的黑潮，在百十名圣人境修士的带领下，正分成左右中三股，呈品字形缓缓逼近。
岐王摇着扇子接着道：“就目前的形势而言，没有我们的帮助，蔚蓝政府的军队绝对没可能赢，而且就算有我们出手，取胜的机会也不大。
“但退一步说，如果蔚蓝政府的军队真的赢了，战后，你帮助天魔的事情一旦被宣传开，只怕蔚蓝民众也会舍你而去。”
说完这些，岐王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李晔，“你的处境很艰难啊，打算如何破局？”
这的确是很难应付的场面，不过李晔也因为此谋划了许久，事到临头了心里自然有些谱，“形势的确很难，但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难。”
只说了这么一句，李晔没有过多解释。对他而言，接下来最重要的是临机应变，他的机会就不断变化的战局中，这个时候说多了也没甚么意义。
“陛下，刘知燕率领的法器战舰舰队，已经到达指定位置准备就绪，随时都可以参与作战。”上官倾城这时候过来禀报。
“让她继续隐蔽，按照计划行事，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轻举妄动。”李晔吩咐道。刘知燕麾下有三万两千艘法器战舰，战舰里有近四十万修士，虽说跟天魔、蔚蓝大军不能比，但也是一股奇兵，用得好了，就会起到奇效。
李晔回过头，看向自己的队伍，再次确认了一下自己的力量。
蔚蓝文明的大罗金仙境修士，从十年前战后的不到八千，已经发展到现在八万余。在此之上，包括周拔山等人在内，是二十八名圣人境。在这些圣人境之外，李晔麾下还有飞鸿、杨戬、牛魔王、岐王、上官倾城等圣人境。
蔚蓝政府有战舰二十余万艘，另有海河衙门贡献的不到五千艘法器战舰，至暗深渊有战舰八万左右。
跟天魔百万大军，百来名圣人境修士相比，蔚蓝一方的兵力并不强，数量连对方的一半都不到。从纸面上看，没有胜利的可能。
但蔚蓝一方也有自己的依仗，那就是修士配合战舰作战，能够发挥出远胜单一兵种的战力。
另外，十年之间出现的圣人境修士，都按照李晔团队的模板，修炼了相应功法，每个修士的战斗风格都有侧重，彼此配合实力会大增。他们既可以五人为单位作战，也能合兵一处，形成整体战力。
至于至暗深渊研制的“黎明”重炮，也在这十年间被他们制造了许多。只不过他们没有将这等神兵利器的数据，交给蔚蓝政府，所以蔚蓝政府目前还没能制造出来。
总而言之，蔚蓝一方劣势不小，但也可以一战。
再说不战也不行，天魔大军已经攻打过来，他们别无选择。
十年前，蔚蓝一方就是在兵力极度劣势的情况下，取得了战争胜利，有这场大捷垫底，眼下蔚蓝一方的将士，虽然知道己方形势不好，但也都斗志昂扬。
如果这一战再胜了，那就证明，以往对战科技文明下的舰队，拥有战力优势的天魔修士大军，在如今蔚蓝科技与修真融合，修士与战舰配合作战的体系面前，已经是战力劣势。
往后，蔚蓝军队必将彻底击败天魔大军。
对未来的美好坚定希望，激励着所有蔚蓝军人奋躯而战。
“你有没有跟孙无极说过，你想要蔚蓝跟天魔和平相处？”岐王忽然问。
“说了，他以为我在说笑。”李晔道。
“所有天魔都不想好好活着，非得跟蔚蓝拼斗到底？你帮他们解决了自身缺陷，他们不必失控爆亡，既非必死，为何还要一根筋开战？”
李晔奇怪的看了岐王一眼，“战争一旦开始，没有个结果，是不会结束的。天魔认为他们可以灭亡蔚蓝，他们需要为天魔一族数千年的苦难，无数的痛苦与死亡复仇，自然不会罢战。”
岐王没有再说话。
她本不该问这个问题。毕竟她曾经也是一方诸侯。她掀起过战争，主导过战争，知道战争这个魔鬼一旦被放出来，就不会轻易退走。
李晔也没有多说。岐王自从成就圣人境，心情变化确实有些大。曾经，她是个好战之士，归降李晔之后，提出的唯一要求，便是希望继续领兵征战。金戈铁马沙场厮杀，血流千里破城灭国，是最让她心驰神往的东西。
在那些岁月里，她枪下不知倒下过多少尸体，跟随在她身后的部曲甲士，也不知有多少埋骨黄沙。而战斗、杀戮到现在，成了圣人境，她的心却变软了，希望这世界和平，不再有战争。
“要结束战争，除了敌人都倒下，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李晔忽然道。
“是什么？”岐王立即问。
李晔望着越发逼近的天魔大军，在战争即将开始的前夕，眼神深邃，字字有力：“让战争双方，都意识到自己不能赢。到了那时，和谈就会出现。”
孙无极眺望蔚蓝军阵，在他的视野里，虚空里出现了一大一小两颗钢铁星球，形体庞大，严丝合缝，密不透风，气势万千。那是由蔚蓝政府战舰，跟至暗深渊战舰组成的。
孙无极眉头皱了皱。
这一战，天魔大军是远道来攻的一方，蔚蓝以逸待劳的防守。而眼前的事物表明，蔚蓝文明准备将防守进行到底。
战舰构成的防御球阵，就
是铜墙铁壁，在这样的形态中，他们的防守没有死角，没有薄弱地带，而且舰炮集火优势，也能得到有效发挥。
对天魔来说最麻烦的是，在战舰组成的钢铁城池中，还有八万修士守城军。
在十年前那场大战中，蔚蓝只有数千修士，数量太少了，配合数万艘战舰，虽然也发挥了不小作用，但修士与战舰的配合之力，并没有展现得淋漓尽致。
而现在，八万修士搭配二三十万艘战舰，足够将兵种配合的优势完全体现出来。就眼前的形势说，蔚蓝一方的“城池”与“城防体系”，已经完全成型了。这会让天魔修士的“攻城战”，变得很艰难。
这一刻，孙无极意识到，自己虽然有百万大军，但要赢得这场战争，还是需要付出很大代价。
以往的时候，天魔不是死在战场，也会自己走到生命尽头，就算是大罗金仙境，也不过数百年寿命，所以损失大些也能承受，但是现在，情况明显不一样。
孙无极珍惜天魔修士的性命，天魔修士自己更是如此，之前他们到了战场上，可以不计生死凶猛进攻；之后还能不能有这样悍不畏死的意志，就是一个未知之数。
“元首，跟上回一样，蔚蓝政府跟至暗深渊，还是分开立阵，互为犄角之势，彼此呼应。我们要进攻，只能分兵同时展开攻势。”陈玄之脸色不太好看。
孙无极只是微微点头表示知晓，并无更多言论，而后他抬起手，“进攻！”
在盘古号指挥舱里，李晔跟姬宁戨等人一起，通过面前巨大的蔚蓝系统显示终端，观察天魔大军的进攻动向。
汹涌逼近的黑潮，在战舰火力打击范围外，就蜂群般往四面八方伸展而开，向两个星球般的战舰阵型围拢过来，在外围形成了一个更大的中空球形，再向内部压缩逼迫。
“天魔虽然有百万大军，是我们兵力的两倍有余，但还远不足以支撑他们用这样的阵型进攻。将兵力最大限度散开，没有进攻侧重点，完全削弱己方战力，反倒是让我们的阵型，可以发挥最大战力。”
姬宁戨蹙起眉头，对天魔的行动感到不解。球阵没有弱点，同样的，也没有防御重点，天魔最应该采取的进攻方式，是选取一个方位集中兵力猛攻，像凿子一样凿进来，进入阵中攻上“城头”后，再向四面扩大战果。
李晔接过话头：“你说的没错，天魔的确不应该摆这样的进攻阵型。不过孙无极可能另有打算，我们静观其变就是。”
在大家的注视下，天魔修士开始向球阵发起冲锋，就如姬宁戨推测的那样，天魔并未不分青红皂白全面进攻。从某一点冲出来的天魔修士，就像挑起平布的一根针，随着自身向前，带动了周围的天魔修士出动。
随着被带动的修士越多，更广范围上的修士汇入阵中，他们组成漏斗般的阵型迅速飞来，阵型前端的队列棱角锋利，犹如锥子，亦像是锋矢。
当前队冲进了蔚蓝舰队的火力打击范围时，整个漏斗般的阵型，看着就像是天上降下的龙卷风，终于要触及地面，尾部被牵动的天魔修士，就像是汹涌的云层。
姬宁戨面色逐渐变得冷峻肃杀。
第六十八章 最后的战争（2）
天魔这种前端尖锐、中段狭长、后端厚实的长阵型，确保了在进入舰队火力打击范围时，不会有太多修士遭受火力覆盖，出现修士大面积折损的情况——前端冲锋之际，后端还在火力打击范围之外。
而当后端更多天魔修士进入到火力网，损失成片扩大时，前端必然已经进入战舰群中，就会吸引更多战舰火力。一旦前端站稳脚跟，后端迅速跟进后，就能凭借厚实的阵型、众多的修士，迅速扩大战果。
不必说，锥子尖上的修士，都是圣人境天魔，也只有他们能够抗衡战舰重炮，带动整个阵型向前。天魔有百来名圣人境，这样的数量形成的强大战力，足以支撑这样的阵型冲锋。
孙无极的这个战法，无疑将天魔优势扩大到极限，也让战舰火力的威力下降到最小。
在姬宁戨命令下，球阵中的战舰开始集中炮火，轰击袭来的天魔龙卷风。无数道激射光炮在光芒闪烁中，射出密集如雨的光流，将天魔前阵的修士覆盖。
但光流在击中天魔圣人境修士前，却被对方升起的防御气罩所阻，纷飞的漫天碎光下，那道锋利的锥子平稳向前推进。虽然气罩光芒被一层层轰散，但要彻底击破它们却并不容易。
球阵是立体阵型，随着天魔阵型推进，激射光炮开始轰击时产生的团团光芒，从外围向里层蔓延。
无数道光流汇聚成瀑布之势，威力愈发强劲，杀伤力不断攀升，不断冲刷逆着洪流向前、如乘风破浪之风帆的天魔阵型，想要让对方停下，被击退，被倾覆。
然而，战舰炮火要射杀一名大罗金仙境修士，都需要一段时间，面对圣人境修士，炮火的威力就格外不足。更何况，这还是许多天魔圣人境合力，利用各种修真手段大大增强了自身防御力。
这里的战舰虽然有二十万艘，但因为布的是球阵，能打击一个方向的炮火数量，极为有限。
眼见天魔阵型逆势而行，虽然速度缓慢，但势头不减，舰队上的蔚蓝军人们，都渐渐紧张起来。一旦成群结队的圣人境天魔，杀入了战舰群中，以对方的强悍战力，战舰躯壳薄弱得跟纸张无异。
“照这样下去，对方迟早会攻上来，李晔，要拜托你们了！”姬宁戨转身看向李晔，希望他派遣圣人境修士出手。
李晔点点头，回头对周拔山等人道：“你们率领二十名圣人境修士，配合舰炮出手，务必阻止对方阵型靠近。”
周拔山、何洁、安琪儿、塞万提斯等人一起领命。
李晔没打算亲自出手，也不能轻易出手。
虽说眼下他的实力，相较于十年前有了很大提升，即将迈入新的天地，十个圣人境天魔联手，也未必能够将他斩杀，但如果他亲自出手对付天魔，就可能丧失掉天魔们贡献给他的气运之力。
他帮助了天魔，这份恩情犹如天重，所以天魔们可以接受他不跟自己站在同一阵营。但要他们接受李晔转过头来，又大肆杀戮天魔修士，还保持对他的情感不变，这就不可能了。
有了周拔山等人出手，战场情况立即发生了改变。
二十名圣人境合力出击，等于是在瀑布中加入了巨石，天魔这艘帆船再如何坚固，也抵挡不住源源不断的巨石倾泻而下，在经过一段时间的互相角力后，终于还是维持不住僵持局面，不得不被巨大的冲击力击得不断后退。
看到这等战况，孙无极面色沉了一分，寻思片刻，只得下令进攻阵型回撤，如果不这样做，只怕圣人境们力竭之后，会遭受损失。
“元首，蔚蓝政府的舰队火力强大，还有二十多个圣人境相助，他们这样一味防守，如果我们要突破他们的阵型，非得八十名圣人境修士合力不可。”
陈玄之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若不如此，就只能改变阵型，全力正面进攻。”
孙无极认同陈玄之的判断，但却不能调集那么多圣人境天魔去冲阵。至暗深渊的黎明重炮现在有几百门，必须要有三十来个圣人境天魔去牵制，否则那边的天魔大军就会很难作战。
“既然不能以最小的代价取得进展，那就全面进攻吧。”孙无极拿定了主意。
虽然他还有不少办法，再试探球阵的破绽，但大军作战讲的是一鼓作气，多番试探如果都没有结果，将士的奋战之气难免再而衰三而竭。
若是放在以前，陈玄之不会担心天魔士气问题，他们跟蔚蓝政府的仇恨，让他们无论在什么时候，面对什么情况，都会坚韧不拔的死力作战。但现在不同了，仇恨虽说依然存在，虽然仍然很重要，却大不过生存。
不是必死，至少不会再随时都有可能，失控爆亡的大罗金仙境天魔，在心智上已经跟人类无异。他们会因为战局不利而失望，会因为损失惨重而怯战，如果碰到极端不利的情况，甚至会崩溃败逃。
他们依然会死战，但却不会再明知是送死，仍旧奋战不休。
这还不止。
相较于人类生命不过一百多年，大修士长视久生，长生者必然比短寿者更加惜命、怕死。
就像权贵阶层不会喜欢社会动荡，家无余财的无产者才更希望天翻地覆一样，亦如穷山恶水里生活环境艰苦的战士，比繁华之地的战士更加悍勇轻死。
这样的大修士，打顺风仗是无敌的，但若是战局僵持，伤亡惨重，在作战意志上，已经不可能比得上眼前的人类军人。
故此，孙无极不得不谨慎。
眼见天魔锥子阵主动撤退，盘古号指挥舱里的姬宁戨，有些疑惑的皱皱眉头。
在她的印象里，天魔一向悍不畏死，跟蔚蓝军队作战，从来不会投降，哪怕是到了绝境，宁愿跟战舰同归于尽。在人类没有李晔等圣人境，带领的修士大军时，蔚蓝军队几乎没有俘虏过天魔。
但眼下，天魔阵型已经布置完整，头一阵进攻竟然就这么浅尝辄止，姬宁戨很是不解，转头对李晔：“孙无极在耍什么花样，怎么这么快就退了？”
李晔淡淡地笑了笑，舰队火力凶猛，周拔山等人战力强横，天魔这一阵会退却，他并不感到意外，早在三年前，他就知道，战争再开始时，会变得跟以往不同，“天魔现在可比之前怕死多了。”
姬宁戨将信将疑的哦了一声，她并不知道李晔帮助天魔，解决致命缺陷的事情。天魔世界跟蔚蓝世界没有信息往来，天魔凭借战力优势，蔚蓝靠着强大系统，都对社会有强大监控能力。
加上双方是你死我亡的敌对种族，蔚蓝政府又惧怕“天神下凡”计划消息败露，所以两个世界几乎是完全隔绝，只有在战争发生前后，才会有一定程度的相互了解。
在姬宁戨继续反问前，李晔主动道：“他们这一阵退了，下一阵进攻必然会更加凶猛，正面激战马上就要开始了，不要大意。”
李晔这话说得有道理，也符合姬宁戨的认知。她寻思片刻，还是打算问问，李晔为何对天魔的异常表现那般有把握，也想知道李晔怎么会说，天魔比之前怕死很多。
只是不等她开口，参谋长的声音已经响起，“将军，天魔动了！不止一个点，有很多点同时在动.......这是全面进攻，将军！”
姬宁戨连忙集中精神向屏幕看去。
屏幕画面现在不是一个主体、其它的很小，九宫格般的画面上，显现出来的，是一个个凸点，正从天魔修士组成的球盖中出现。那些凸点很快就变大，变得厚实，拉起了一个锤形，继而成了漏斗状。
前后左右上下，各个方向上，都有天魔进攻阵型出现，扯动了整个天魔大阵变动。原本一个整体的帘幕，被聚集成了数十个吊斗，不分先后的向战舰球阵钻来！
根据蔚蓝系统测算，围攻蔚蓝政府舰队的天魔修士，有七十万之众，就数量来说，是舰队战舰的三倍有余，但修士个体小，跟战舰无法相比，所以对方在外围布置的球盖，其实是呈网状的，修士之间颇有距离。
此时，至少有一半的天魔修士被调动起来，构建了数十个进攻阵型，漫天星坠一样砸向战舰球阵。从战法上来看，天魔好似分散了兵力，但每个进攻阵型，也有万名天魔大罗金仙境，阵型绝对厚实有力，给舰队以极大的压迫感。
姬宁戨面色肃杀，一轮进攻，半数天魔齐齐上阵，这是实打实的全面进攻，只留一半天魔压阵、替补、寻机参战，这已经是很极端的打法，“孙无极这是拼命了！”
之前那阵进攻，孙无极浅尝辄止，这回进攻，完全没有循序渐进之意，直接就是全力猛攻，两次行动思想差距如此之大，让姬宁戨很是意外，完全搞不懂孙无极的想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姬宁戨倒也不至于慌乱，向参谋们下令：“立即测算天魔进攻战力，分配战舰舰炮，进行针对拦截打击，核心部位战舰暂且不动！”
在蔚蓝系统的帮助下，计算很快有了结果，针对每个方向的天魔队列，球阵战舰的火力分配方案，旋即递交到了姬宁戨面前。
姬宁戨没有半点儿犹豫，在屏幕上按下执行键，所有战舰上的蔚蓝系统，立即根据方案将舰炮，对准自己负责的天魔队列。
霎时间，一点点星光在一艘艘战舰上明亮，眨眼便扩散成片，通过手上的系统终端，李晔听到了各舰炮火齐鸣的声音，声若奔雷，势若天崩。
第六十九章 最后的战争（3）
与此同时，李晔通过窗口看向舰外，视野已经被一艘艘战舰的舰炮光团，与射出的一道道流光给铺满。明光亮到了极致，好似恒星在面前爆炸，普通人的肉眼在这时完全不能视物。
这个时候，所有战舰军人的目光，都在面前的屏幕上，只有蔚蓝系统解析、处理、传输的画面，能够让他们“看”到战场的情景。
数十个天魔锤子阵型，散在巨大的球阵外围，就大小和密集度来看，其实不值一提，但其奔进之势却坚定无比。无数道前后相接的密集光流，轰在这些“蝌蚪”上，跟天魔们擎起的锐形气罩碰在一起，便制造出了数十个太阳。
每一道激光，都会在刹那间崩碎，但太阳却没有减小减弱，反而因为后续落在气罩上的激光太多，而变得愈发炽烈，犹如神迹。
每一个天魔进攻锥子阵，都有一到两名圣人境修士主持，他们汇聚了众修士之力，顶着锐形气罩前行，将太阳推得不断向战舰球阵靠近，速度虽然缓慢，但有一股不可逆转之气。
崩散的激光实在是太多，彼此汇聚流散，因为锥子阵的推进，在两侧流溢消散，犹如被巨舰排开的海浪。数十个锥子阵都是如此盛景，看着便震撼人心。
战舰上盯着战斗场面的的舰长参谋们，无不是全神贯注，不乏面色紧张者，连呼吸都不自觉的放缓，甚至是屏住，憋得满脸通红，直到难以承受的时候，才大口喘息一阵。
“之前对付一个锥子阵，我们能调动更多战舰舰炮，现在面对这么多进攻队列，球阵的炮火优势虽然都可以发挥了，但也被分散了。照这样下去，天魔还是会接阵。”姬宁戨转头看向李晔，“还是得请圣人境出手。”
“三十多个锥子阵，每一个都有圣人境天魔带领，我们的圣人境只有二十多个，照顾不过来。”
李晔知道战况会是这样，要是仅凭二十万艘战舰的舰炮，就能让三十多万天魔修士近不了身，天魔早就被灭了。
他接着道：“我们圣人境修士的作战方式，不是跟他们单打独斗的，若是灵气在这种场面上消耗太多，后面就没法跟天魔圣人境相斗了。”
姬宁戨问：“那该如何，难道放任天魔攻进来？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天魔修士还没经受什么损失。”
天魔锥子阵阵型很好用，现在的确没多少天魔被舰炮击杀，这看起来有些无敌的意思。但李晔清楚事实并非如此，别的不说，撑着气盾抵挡舰炮的持续轰击，阵型中的天魔修士灵气消耗就很大。
“我们用蚕食之策。先放几个天魔队列进来，让修士大军集中力量对付他们，然而再循环这种战法。”李晔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姬宁戨想了想，接受了这个方案。
在她的号令下，球阵整体调整了火力，减弱了对一部分天魔阵型的进攻，加强了对一些天魔阵型的打击，做出要集中有限力量，先将其中几个阵型打退、轰灭，再回过头对付其它天魔阵
列，重复这种操作的架势。
如此选择，是为了隐藏真正的意图，避免天魔发现他们真正的打算。如果能就此顺势击退几个天魔阵列，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被舰炮重点照顾的那几个天魔阵列，立即被光芒淹没，之前他们还能推着“太阳”前行，现在就像是被海浪吞噬的巨舰，完全丧失了前进的能力。
有的不由自主的后退，有的发了狠劲苦苦支撑，有一队不济事的，阵型已经开始散乱。
阵型一散，阵列气盾就不能护佑所有天魔修士，那些失去保护的天魔，立即被光炮激光淹没，被轰成了宇宙中的尘埃。
与此相应，受到阻击变小的天魔阵列，前进速度立即快了许多。有杀敌心切的圣人境天魔，不想失去这难得的良机，带着自己的队列全力突进，跟球阵的距离越来越近。
战场虽然光芒刺目，但对孙无极将而言却是没有影响，他将战况纳在眼底，看清球阵战舰的火力变化，正准备下达什么命令，目光闪烁一阵，又停了下来。
“元首，蔚蓝舰队这是自取灭亡！他们以为集中火力，击退我们几个阵列，就能扼制我们的攻势，却是小觑了我们的战力。那些压力大减的阵列，一定能够抢在他们得逞之前，攻上战舰球阵去！”陈玄之神色振奋的说道。
眼见对手低估了己方战力，犯了指挥错误，让自己占了便宜，他自然是心情大好。话说完，满脸期待的看向孙无极，等着对方赞许自己的判断。
孙无极瞥了陈玄之一眼，就像是看傻子一样，这让后者的神色一下子僵住，尴尬道：“难道我说的不对？”
孙无极懒得跟他解释，他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应对这个变化。
蔚蓝舰队的打算，自然是用舰炮的火力，集中歼灭或打退一部分天魔阵列，再放一些天魔阵列进阵，然后用修士大军聚而歼之。对方的这个意图并不难揣摩，毕竟对方有八万修士一直没动。
毫无疑问，蔚蓝舰队若是计谋得逞，天魔必然遭受不小损失。但孙无极并不想下令天魔撤退，他有自己的考量，对此战如何取胜，也有自己的想法。
陈玄之见孙无极不理会他，自尊心大受打击，脸涨得通红，身后还有很多天魔政府的显赫存在，他急于找回颜面，不想被旁人看轻。
遂连忙道：“元首，蔚蓝舰队已经露出破绽，只要有修士结阵，就能撕裂对方的阵型，我们何不把全军压上，就此跟他们决一胜负？”
他这话说出口，身后已经有嗤笑声响起。陈玄之恼火异常，有心发作，但认真一想，也觉得自己的建议太过冒失。
若是全军压上，一旦攻势不顺，就会是很大麻烦，而且这么简单粗暴的策略，如果能够凑效，孙无极也不必费这么多事。
就在陈玄之羞愧得无地自容时，却听孙无极道：“就照你说的办。”
陈玄之惊诧不已的抬起头，见孙无极不是在说笑，脸上顿
时布满喜色。
“元首，这样我们损失会......”还有天魔想要说什么。
孙无极抬手打断：“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只要能赢下此战，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必须的。”
众魔见他心意已决，只能服从。
既然是全军出动，陈玄之等魔也没有再坐视的道理，纷纷起身行动。
孙无极停留在原地，遥望着战场目光深邃。虽然只是略作交手，他已经能够感觉出，蔚蓝政府舰队主将的指挥才能，比他想象中要强；修士与战舰的配合之道，他虽然只看到了皮毛，却已经能够察觉到里面大有文章。
如果战局僵持下去，不能迅速取得突破，就会给对方更多施展手段的时间，对天魔的战力与士气打击一点点增强。所以他决定快刀斩乱麻，以优势兵力强行进攻，快速结束战斗。
这样的战法，己方难免损失大些，但也能让对方诸多手段没有施展的余地，只能跟天魔拼硬实力。
冲得最快的天魔锥子阵，已经到了战舰面前，眼看就能接阵。
天魔修士们的神色都变得凶狠，只要能跟战舰接触，他们的优势就能立即得到发挥。届时不仅是不用单方面挨打，切开战舰也不是那么难，战局很快就会扭转，朝着他们期望的，有利于他们的方向发展。
天魔修士们放开气盾，跃上了战舰，就在他们准备大展身手的时候，他们前方的战舰上，却出现了一群群人类大罗金仙境修士！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漫天刀光剑影就扑面而来，前队的天魔修士防御不及，立即被术法光潮淹没，身死道陨。
领阵的圣人境天魔，因为实力强大反应迅捷，及时抽身后退。
这时候他才发现，面前由一艘艘战舰构建的球阵，亦或者说要塞、堡垒、城池上，一队队以逸待劳、准备充分的人类修士，各据有利方位，相继冲杀而出，以绝对优势的人数，将他前队的数百名天魔完全吞噬。
这名天魔当即大怒，带着后续天魔向前拼杀，想要攻取阵地，站稳脚跟。他战力不俗，但也没有杀掉几个人类修士，就被一名圣人境修士缠住。
随着战斗进行，这名天魔愈发胆战心惊，因为他发现，面前的人类修士好似无穷无尽，而自己的部曲却在不断死伤、节节败退。
这不符合常理，人类修士并没有那么多，之所显得人多势众，只是因为后续天魔没有及时跟进，他身边的同袍正越来越少！
圣人境天魔又惊又疑，他麾下有万名天魔，应当源源不断杀进战舰阵中，怎么会越来越少？回头一看，他顿时心头一颤，禁不住亡魂大冒。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身后的光海，与不断汇入光海的激光。只零星有天魔冲出来，大部分都陨落在了光海中。
只看光海之势，就知道进攻他这里的战舰，早已不止方才那些，这才能将后续失去了阵列气盾防御的天魔，给不断轰杀在“城前”。
第七十章 最后的战争（4）
天魔知道必然碰到人类修士，也有防备之心，但他还是低估了对方的战力。
人类修士只有八万，但他们作战的地方，也只是外围战舰左右，说到底是城头地带。只要天魔没有大规模涌入，他们面对的天魔数量就是有限的。
再加上他们拖住了天魔前队修士，让他们无暇分心摧毁战舰，就导致战舰可以肆无忌惮，集中火力，专心致志猛攻后续接阵的天魔。
战舰只要建立一道封锁火线，确保冲进火线的天魔，在冲出之前会被一定数量的激光加身、杀伤，那么能够冲过火线的天魔，就会少之又少。
认清现实情况，天魔心胆俱颤。
眼看面前的人类修士多如牛毛，不断向他围杀过来，这名天魔又无法战胜面前的圣人境修士，立即就想到撤出战斗，再从长计议。
只可惜，他反应过来的时间已经太晚，失去了逃生的最佳时机，还在半途就被人类修士围殴致死。
指挥舱里，李晔气定神闲，姬宁戨镇定从容，数字屏幕上显示，被放进来的十六个天魔进攻阵列，都遭受了当头棒喝，损失都很惨重。
每块战场上，都有人类圣人境带着五千名大修士，在正面阻击、攻杀天魔修士，而战舰的炮火，则在撕裂摧毁天魔锥子阵的中后段。
各部进展顺利，不长的时间里，天魔修士便已死伤数万，这是很显著的战果。当然，能有这样的战绩，也是因为之前天魔修士，在冲击光炮炮火形成的光流瀑布时，灵气消耗严重。
然而无论是李晔，还是姬宁戨，都没有如何高兴，尤其是参谋们，面色都逐渐变得极为凝重。因为天魔大军已经全部出动，许许多多个锥子阵，铺天盖地杀了过来。
“这个时候就全军进攻，孙无极的战法真是羚羊挂角，让人捉摸不透。”姬宁戨面色肃杀，“防守战能最大限度发挥我们的优势，可是我们的战舰太大了，对方全面进攻之下，就会处处漏风，我们很多优势都发挥不出来。”
说到这，她一字一句道：“真正的挑战来临了。”
李晔点点头。
到了这时，蔚蓝舰队的舰炮，已经不足以给对方太多压力，炮火将不会浪费在阻止天魔行进上，天魔大军势必顺利接阵。舰队能做的，还是靠着修士据守外围，配合舰炮层层阻击。
“周拔山，安琪儿，何洁，塞万提斯，徐玠，你们带着各自的修士队伍，准备投入战场作战。记住，从现在开始，你们的对手只有圣人境天魔。”李晔回过头，对站在自己身后的五名圣人境道。
蔚蓝文明当下的二十八名圣人境，依照李晔之前的建队模式，分成五个团队，这是最能发挥战力的方式。周拔山、何洁这些先前的队员，现在都已经是各个团队的队长。
除了李晔，还有两名圣人境，则是负责护卫盘古号，也可以支援各个圣人境团队。
周拔山把胸膛拍得砰砰乱响，当先表态道：“放心吧，保证让那些天魔圣人境有来无回！”
他们五个人的团队，之前就能轻易击败三倍之敌，现如今团队有了五个，不仅可以各自为战，还能融为整体，再也不是一股单独的势力，进退余地大了很多，
战力也增强不少。
安琪儿等人离开后，李晔沉默下来。他知道苦战开始了，很多人会死，包括圣人境修士。而对他这个蔚蓝文明的最强修士，能够以一敌十的存在而言，眼下却还不是出手的时机。
从屏幕上可以看到，天魔修士大军出动之后，没多久就先后跟战舰接触到，人类修士据舰而守，跟对方厮杀的血腥惨烈。
到了此时，人类修士便不能像之前那样，仗着舰炮支援围歼天魔了，来袭的天魔太多，舰炮不得不分散迎敌。
自天魔大军全面进攻后，战斗就进入到了白热化阶段，各处都是爆炸的战舰，陨落的修士。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战舰还是人类修士，都只能化整为零，以百十人的队伍，配合战舰跟一群天魔对战。虽然战法依旧有效，但数量劣势渐渐体现，蔚蓝军队伤亡快速上升。
相比较于姬宁戨舰队，陆苋竹舰队的情况，就要好上很多。他们面前的天魔修士要少一些，只有三十万左右，至暗深渊仗着四百多门黎明重炮的强大威力，没有让天魔成功结阵。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不是他们战力强，而是这里的天魔，就没打算跟他们混战在一起。吸取十年前那一战的经验教育，孙无极给这里的天魔大军的命令，是看住至暗深渊，让他们无法支援姬宁戨那边即可。
所以双方的战斗并不太激烈。
这部分天魔大军，被孙无极当作了预备队在用，保证自身阵型完整战力完全，就是他们的第二个任务。
这样一来，如果天魔战事顺利，姬宁戨的舰队被击败，要灭至暗深渊就很容易。如果孙无极那边战事不顺，他们这部分兵力，也能有效应对意外。
总之，就是绝对不能像十年前一样，两头激战，否则一旦意外情况发生，他们就只能疲于奔命，最终被击败。
陆苋竹作为沙场宿将，随着战局推进，自然能够明白天魔的意图，这让他心情颇为沉重。但他却没有更好的办法，天魔三倍于己的兵力优势摆在那里，就算他们有黎明重炮，也只有防守余地，没有进攻之力。
“将军，照这样下去，我们岂不是全无胜算？”
莫上尉忧心忡忡，她站在陆苋竹身后，所以能够看到姬宁戨那边战争画面，跟上回一样，战时他们跟姬宁戨舰队是信息共享的，“姬将军明显抵挡不住天魔猛攻，一旦蔚蓝政府的舰队覆灭，我们也不会有生路可言！”
陆苋竹虽然心情不太乐观，但也不至于像莫上尉那样悲观，这一战如果毫无胜算，他根本就不会打，战前就会建议至暗深渊直接远航。
“战斗才刚刚开始，着急什么。”陆苋竹示意莫上尉镇静。
“将军认为我们还有机会？可姬将军的舰队，已经是损失惨重，球阵外围的防线，已经被突破两道，战舰折损了快两成，修士也阵亡不少......”
莫上尉不明白陆苋竹为何有信心，“天魔大军的损失，虽然比姬将军的部曲还要大些，但他们兵力雄厚，这些损失承受得起。而且姬将军的舰队被压着打，毫无还手之力，战场大势已经被天魔掌握，他们得胜只是时间问题......”
陆苋竹摆摆
手，打断了莫上尉，“你忽视了一个最重要的因素。”
“什么？”莫上尉一愣。
“李晔。李晔还没出手，怎么能说这一战已经毫无胜算？”陆苋竹的回答充满底气。
莫上尉眼前一亮，顿时反应过来：“对了，李晔麾下的修士队伍，可以组成那道巨大明亮的锋矢！那可是战力强横的存在，十年前就是靠着他们，我们才反败为胜！”
陆苋竹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因为屏幕上的画面里，已经出现了莫上尉嘴里的锋矢。
在横尸处处，战舰残骸遍布空间的混乱战场，一道明亮的锋矢从球心掠出，穿过团团火光与灵气风潮。一路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将无数天魔修士碾为齑粉，又汇聚了许多人类修士进入阵中，直取天魔大军最集中、攻势最凶猛之地。
此时这道锋矢的大小、气势，比之十年前壮大了数倍，阵中修士达到了一万多人——那是上官倾城的极限力量。
它的战力也更加强横。
莫上尉睁大眼睛盯着屏幕，不由自主的双拳紧握，看得紧张又激动。锋矢往来战场，纵横穿插，无论天魔阵型如何严整，都无法让它停下来，也无法阻止它冲破阵型，将天魔不断击杀、轰翻、撞飞。
“这锋矢阵还真是厉害，简直是沙场上无敌的存在！”也不知过了多久，面色潮红的莫上尉由衷赞叹。
陆苋竹面色复杂，修士的战力越强，他心里就越不是滋味，有时候他也会扪心自问，至暗深渊的坚持是不是错了。
不过他很快就稳住心神，在仔细看过战场形势后，忽然道：“仅凭这道锋矢，还不足以扭转战局......它快势尽了。”
陆苋竹说得没错，上官倾城的兵家战阵虽然强悍，毕竟不是永动机，随着她自身气力耗尽，战阵就再也不能维持。
在莫上尉揪心的目光中，光芒大减的锋矢阵，返回了球阵深处，沿途不断有修士脱离阵型，重新进入混乱战场。
“锋矢阵出击的这一阵，至少有十万天魔被击杀，进攻之势也被扰乱、扼制，姬将军的战舰重整阵型，修士趁机反攻，也扳回了不少局面，将天魔击退了很大一段距离。”
莫上尉总结了一下锋矢阵的战果，“姬将军舰队的阵脚，总算是稳住了。”
陆苋竹叹息一声，“可惜了，如果这样的锋矢阵，能够多上几个，天魔大军就算有兵力优势，也会被击败。可是现在，这只是让天魔攻势受挫，并没有扭转战局。”
莫上尉眼神黯然下来，天魔大军已经开始重振攻势，再度进攻蔚蓝舰队，战斗又回到了之前的局面。不过因为损失不小，又被锋矢阵搅得魔心动荡，天魔大军的攻势总算比之前弱了不少。
但这并不会改变大势。
如果蔚蓝舰队没有后续手段，不能有进一步斩获，天魔的这一阵进攻，就不会退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魔大军不断推进战局，因为锋矢阵而降低的气势，因为攻势的顺利，逐渐提了上来。姬宁戨舰队的伤亡速度，又一次提了上去。
眼见舰队死伤惨重，陆苋竹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到了这份上，李晔为何还不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