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九章 云霄法符夺灵机
天中那道剑光垂至半途,遁光倏尔化去,而后凌空现出一名丰神俊洒的年轻道人,其人宽袖大氅,周身洋洋法力余势未歇,下落之时,犹自震动云潮。
“张真人,是张真人到了!”
“是张师兄!”
望见来人,底下不少修士顿时激动起来。
陆香影看了看左右,见溟沧诸修个个神色振奋,一扫方才颓色,心下暗忖道:“不想张道兄在门中声望如此之高。”
张衍身凌虚空,目光往下一扫,看定六名元婴三重境修士所在之处,便收住罡气,往下落来。
沈殷丰立时迎上前去,曷长老也不敢怠慢,早早上前施礼,口中称呼道:“恭迎张真人法驾。”
窦洪平与黄颂泉二人对视一眼,皆是主动起身,上来与他见礼。
此地毕竟溟沧派修士为多,而今其主事之人到来,他们虽为一派大弟子,却也不敢托大。
现下为非常之时,魔穴凝化近在眼前,客套几句便算叙完礼数。
张衍看向诸人,问道:“怎不见韩、彭两位真人?”
沈殷丰叹息道:“魔宗筹谋已久,在此布下了守山大阵,两位真人为破阵崩裂法身,已然战殁。”
他将其中因由略略一说,言语中唏嘘不已。
张衍听罢,目中有寒芒闪过,却未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道:“我知晓了。”
他语声虽是平静,但是在场听到之人。都觉心头莫名一凛。
陆香影想了一想,认真言道:“张真人既是到来,正面见阵仗,已是不输魔宗,只是前面那妖虫甚难对付,不知该如何破去,方才我等闯去涉时,还未曾见得魔宗中人,便被逼了出来。”
曷长老恨恨道:”那些虫子极是惹厌,几位族老逃得只稍迟一步。便被吃了。若不破去,想难功成。”
窦洪平沉声道:“这些妖虫并非活物,可周遭灵机补损,而在这魔穴之中。极是难以扫除。”
张衍眉毛一挑。问道:“是何等样的妖虫?”
沈殷丰言道:“贫道出来之时。以法术拘了一只出来,张真人可以一观。”
他把手掌摊开,见其上有一只存许大的小虫。背生六翅,头赤身短,腹下多足,口器极是狰狞。
张衍拿过,灵机入内一转,过有片刻,便知此物端倪。
他稍稍一思,将之收了起来,对众人言道:“此物我自有法门可破,只这处非是善地,恐魔宗以秘法听去,是以现下不便详言,稍候再告知诸位。”
众人一怔,不想他只这片刻间就找到了克制此虫的法门.
窦洪平沉声道:“既然张道兄如此说,那想来是有把握的,我等也不必多问了,不妨就按张道兄所言行事。”
众人相互看了几眼,纷纷点首。
文庶江问道:“不知何时动手?”
陆香影看向张衍,道:“张道兄一路赶至此处,法力想必耗折不少,应不如调息一二,再作打算。”
张衍把袖一挥,道:“不必了,眼下情势迫切,再迟一些,灵穴凝化不说,魔宗之中必有人借此机缘一试洞天,半分也不可拖延,待我稍作安排,便就发动。”
他有还神丹在手,这一路上虽是遭遇不少敌手,实则法力未曾耗损多少。与几人告歉一声,便就把弟子门人找来,随后将一道道法令传了下去。
而魔宗一方,晁岳等人察觉是张衍到来,神情已不似方才那般轻松
他们先前已然收得书信,张衍这来路之上,六宗曾先后有三人往去路上拦截。
这些人皆不是无名之辈,都算得上是魔宗之中道行深厚长老,即便如此,却也不曾拖住其脚,仍是令其在灵穴凝化之前赶到,委实可畏可怖。
现下见他一来便就要动手,也是如临大敌,各自警凛异常。
溟沧派一众人等方才失了韩、彭二人,便就少了牵头之人,纵然此间还有数名三重境修士,可多是他派修士,是以也并不如何信服,与魔宗修士斗法时,却是各自为战。
而现下张衍一至,有了主事者,一时都是心下大定,行事重又有了章法,不过数十息功夫,就已排布完毕。
此番把诸修简单分为三阵,自己居首,其余六名三重境修士为第二阵,至于一众弟子,则与余渊部族落在最后。
这三阵并非如方才一拥而上,而是要看到前阵破开局面方可上前,否则需得压住不动。
张衍打一个稽首,神态从容道:“诸位,我且先行一步。”
陆香影心知肚明,若这一回再被迫退回来,恐是镇压这处魔穴的机会便就失去了,是以这第一阵最为紧要,可以说决定此战成败,便郑重一礼,道:“张真人,多加小心了。”
张衍微微点首,两只大袖一摆,倏尔腾空而起。
天际之中,但见一道嘶啸如雷剑光横过,往里魔穴所在疾驰而去。
魔宗众人立刻察觉到这里动静,立时把目光投注过来。
然而张衍虽只一人前来,此间在座,却人人皆是感受一股强大压力扑面而至。
遍数张衍以往对阵魔宗修士的战绩,从未有过一败。
十六派斗剑,诸派长老被他出手屠杀一空。
星石斗法,斩杀冥泉宗风海洋。
而今其剑下亡魂,却又多上一个百里青殷,此辈皆是魔门俊才,却是一个个俱都败亡在他手下。
晁岳自到此地后,便是一派云淡风轻,然而此刻,眼神却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可以想见,这等人物,要是一旦成就洞天,将是一个何其可怕的对手。
他突然长身而起,上前几步,盯着那道遁光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来,肃容道:“诸位,那张衍实为魔宗大敌,稍候如有此机,将他毙杀在此。”
不多时,张衍到得魔穴之前,一眼望去,见千万虫豸飞舞其上,铺天盖地,啸声如潮。
他神情冷静,自袖中拿出一道貌不起眼的法符。
此物为沈柏霜之前所赠,来历也是不凡,是当年溟沧内乱之前,奉命出外历练时,其师卓御冥赐下。
此符乃是用云霄法力凝练而成,一经用出,可把数百里之内的灵机尽数夺去。
自然,魔穴之中灵机生生不绝,不是一张法符可以阻止,至多滞碍一瞬。
但只这短短时间,却也足够他大做文章了。
张衍心下猜测,沈柏霜给此此符的用意,是很可能料到此处局面艰难,防备万一到那无法挽回之时,可设法在魔宗修士成就洞天的关键时刻用出,就有可能阻断其道途,如此就算魔穴凝成,也不算全然失败。
不过他并不准备如此做,因其中时机着实不易把握。
对面至少有七位元婴三重境大修士,尤其其中几个还是一门大弟子,一身道行俱是同辈翘楚,身上定还携有不少法宝灵物,便是他事先料想的再好,也难免有诸多变数。
而此符若用来对付那朱烛虫,却是最好不过。
一旦断绝周遭灵机,其便如无水之鱼,降伏起来易如反掌。
除开此符,他虽仍有不少手段对付这妖虫,但无疑此法效用最佳,亦方便他之后行事。
他起指夹住法符,随后往外一抛。
须臾,一道夺目清符闪彻天穹,无数清光剑影浮动,纵横来去,竟于这顷刻间,将这一方天地间灵机尽数夺去!
整座灵穴原本涌动之势,却有一刹那的停顿。
张衍等得就是这个机会,他大喝一声,把法力展开,轰隆一声,天妖地黄,水光滔滔,哗哗大响,一气涨开数十里,一时洪奔浪头,只一个冲奔,将大半妖虫卷入进去!
“不好!”
魔宗诸人见他把妖虫收去,都是大惊,有几个人不由变色站起。
晁岳事先虽也想到对方既敢孤身而来,或有手段应对,但却也不曾料到竟是如此容易。
他神色微微变化了一下,随后却是笑了一声,道:“不妨事,诸位何惊慌,我料想玄门也不会束手无策。”
他转而座上廖老道言道:“劳烦廖道友在此找数十名弟子来,我有用处,化丹修为以上为好,如有一二元婴修士,那是最佳。”
廖道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起身,叹道:“我这便去。”
“廖真人,”晁岳突然站起,对他郑重一揖,言道:“此番都是为了我灵门大计,日后对贵宗自有补偿。”
廖老道沉声道:“廖某心中明白,孰轻孰重自然分得清楚,晁真人勿忧。”
朱烛虫只需吞食修士精气血肉就可诞出,此处虽无有玄门弟子,但他们灵门弟子却是不少,只要舍得,一样可以把足够数目的供养出来,到时非但可扳回局面,还可把玄门算计一回。
他很快步到后方,把几名长老唤来,将前后情由一说,最后道:”如今我六宗等若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且杨师侄眼见得就能借此机缘成就,万望诸位成全。”
一名元婴长老忽然言道:“若是供养那妖虫精血,道行高低不同,想来效用也是不同?”
廖老道言道:“是,有元婴修为……自是为合宜。”
那名长老哈哈一声大笑,道:“这却容易,老朽这躯壳要来无用,师兄拿去就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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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五十章 九宫起势压魔焰
张衍将大半妖虫收去,就把法力荡开,目芒朝魔穴深处扫了一个来回,而后化剑一纵,往杀下来。
魔宗诸修见他不待玄门一众人到得,便先一步朝自己这处欺近,俱是一怔。
座上有一名十四五岁的英秀少年,乃是元蜃门大弟子晋宣元,他冷笑道:“这位张真人也太过托大,当真视我等如无物,今朝便叫他又来无回。”
晁岳仍是冷静,道:“此人敢如此做,或许有此依仗。
纪还尘沉吟道:“说得是,小心为上,先前已然布置了这许多,总不能坏在小处之上,晁道兄且先去把那妖虫再炼了出来,我等上前阻他一阻。”
他看向众人,又道:“张衍为十八派斗剑第一,不是一人可胜,为稳妥起见,我等一起上前战他。”
乐蓉娘淡言道:“这人手段不俗,连百里道兄都是不敌,想必有不少杀招,不必与他死战,只需将他拖住,等到晁岳将那朱烛虫再度化炼出来便可。”
在座之人皆是称是。
议定之后,四人自座上飞起,直往天中迎上、
张衍行去不远,就见四道遁光迎面飞来,个个灵机浑厚,不输先前所遇强手,猜出是魔宗一方那几个三重境修士。
要对方只一二人,他自问也能在正面将其等斗败。
但是四人合力,其法宝神通只要一起发来,便不是可以轻易抵挡的。最好结果,也是陷入缠战之中。
他本有剑遁与五行遁法在身,换一个场合,倒也可以设法分而破之,可眼下情势紧急,容不得他这般从容,此间唯一之法,就是以大神通压制。
他沉喝一声,浑身法力鼓荡,顶上黄烟翻滚。倏尔凝聚出一只大手。五指舒开十余里,轰轰向下压来。
乐蓉娘把身一晃,化作一缕黄烟率先抢出,到了最前方。她迎着上空风压。檀口微启。轻轻一吹,风声骤起,就有一团呜啸玄烟喷了出去。虽不迅捷,却是越滚越广。
玄黄大手被此烟一刮,好似水过沙垒,在其侵蚀之下不断崩塌溃散。
张衍一挑眉,他认出此为冥泉宗九幽大悲风,与当日风海洋比较起来,此女显然道行更是深厚,应已是到了三重境圆满之地,
不过这一击不过为稍稍阻碍一下对手而已,真正手段尚在其后。
他来时曾看得清楚,此地还未深入魔穴,尚与天气交接,正合适展动雷法。当即把身一摇,一道紫气冲霄,霎时云气漫来,雷声震空,隆隆轰响。
“紫霄神雷!”
魔宗四人立时露出戒备之色,纷纷止住遁光,放出法宝护身。
他们深知此术威力宏大,而今溟沧派十大弟子之中,只有张衍一人会的。一旦展动,凡其笼范围之地,若不是主持之人收去法力,或以厉害法宝攻袭,便只能被动承受。然而他们自问能够应付,纵然人人身怀重宝,却也不愿轻易用出。
须臾雷光落下,因其中破魔除邪之能,几次轰击下来,各自护身宝物便灵光黯淡。
不过他们人人神容不改,此间每一个在宗门都是地位颇高,从来不缺法宝灵物,此次为斗法更是准备多时,坏了一件,再拿一件出来罢了。就算张衍法力不竭,可一直如此施放下去,时间拖延下去,也是对他们有利。
晁岳看了看上方,对身旁弟子道:“去廖师叔处催问下,我要的人手可是备妥了。”
那弟子一躬身,领命而去。
少顷,廖老道匆匆赶来,道:“师侄,人已带至。”
此回他转了一圈,共是有四名长老愿意奉出肉身,此外还有三十余名化丹弟子。
若不是时间紧促,他当能寻得更多人。
只是那些弟子有些神情迷茫,有些惶惑不安,有些眼里还带有些许不甘之意,更甚者看向晁岳目光之中还有几分怨恨。
这些弟子与那几名长老不同,即便入不得元婴境,也还有大把寿数可享,可眼下却要叫他们肉身饲虫,哪里真得心甘情愿,只是迫于宗门之威,不得不从。
晁岳把这些弟子的表情都是尽收眼底,对此他只是笑了一笑,丝毫不曾在意。
漫说这些人不是九灵宗门下,就算是,区区化丹境界,自身又无根脚背景,在整个灵门大计之前,其生死也由不得自己。
他上前几步,对那三名元婴长老致歉道:“诸位道友,此请是晁岳无礼了。”
其中一名长老言道:“道友,客气话便不必说了,虽说你是为镇守灵穴而来,但归根到底还是我浑成教得利,我等身为门中长老,当承你之情,且快些动手吧,免得贻误战机。”
晁岳道了声好,运转法力,伸手向天中一拿,顿有数只朱烛虫被他抓了过来,而后送出去,道:“几位道友请吞了下去。”
三名长老毫不迟疑抓过,随后往嘴中一扔,各自再把身躯一晃,及时将自身神魂自里遁了出来。
晁岳对其郑重一揖,全当拜谢。
那三头神魂还了一礼,便急急飞了出去,准备觅地转生。
片刻之后,但闻窸窸窣窣的声响,就见不知多少米粒大小的幼虫自这三人留下的肉身之中涌了出来,嗡嗡飞舞天中,汲取灵机,不过十来息之后,就化为成虫。
在半空转了几圈之后,皆是望见那数十名化丹弟子,呼啸扑上,只上去一卷,就将之彻底淹没无踪,其数目又多了近万。
晁岳见此,心下略定,把袖一兜,只把虫群藏入进来。这时动作一顿,目光转往东望去。见天中有六道遁光飞至。
他笑一声,道:“来得正巧。”
转首对廖老道言道:“真人,杨道友不在,不妨唤上贵派两位道友,随我等一同等上去迎敌。”
廖老道言道:“好!”他当即打出了一道符令出去,不多时,就见远处有两道遁光冲天飞起。
二人见状,亦是驾动罡风,腾身而上。
张衍察觉到又有大敌到来,立刻望了过去。这一回看了下来。目光却是微微闪动。
依先前情势推断,此次欲借魔穴成就洞天之人,当是那浑成教杨破玉。
而眼下任何一方多得一个三重境修士,便多一分优势。此人却仍是不出现。那么现下极可能已然身处魔穴深处。以等候天机到来。
按照他原设想,此人要是在此地,便找了出来拼力斩杀。既然不在,那只要自己先去寻找其人了。
他对赶来六人宏声言道:“此处就交由诸位了。”
窦洪平等人此前已得过关照,知晓他要去做什么,道:“真人只管前去就是。”
张衍当即把剑光一拨,当先一转,忽然往灵穴深处遁去,他全力的遁行之下,只是一闪,便就从场中消失不见。
纪还尘望见他飞去,悚然道:“不好,灵穴即将聚凝,此人恐欲去断杨道友道途。”
晋宣元冷笑道:“那岂非自寻死路?”
这里通向下方只有一条狭窄甬道,为防备有人往里突入,早早下了符咒法箓,并还有一件至宝镇压其中,不是遁法可以一气穿过。
加之后面还驻守有数十名元婴修士,望见人来,其等只要把法宝一起打来,任谁也躲不过去。要想从中穿过,可能性也微乎其微不说,到时他们只需断其后路,那连逃脱机会也是无有。
晁岳却是感到有些不妥。
他以为张衍此人不能以常理判断,纵然机会不大,但也难保万一,决定尽快摆脱此处纠缠,先回去解决此人,于是一挥袖,把大股朱烛妖放了出来。
窦洪平见了,却是默不作声拿出了一只葫芦,对其一吸,顿时生出无边牵扯之力,将之尽数装入进来,随后立刻把塞子拍住了。
这法宝实则至多只能收住这妖虫百息功夫,方才是因见不得取胜之望,才舍不得拿出,而这一回却是决定成败,是以不再顾惜了。
晁岳哂笑一声,一抖大袖,却是又放了一群妖虫出来。
这时黄颂泉大喝一声,背后云气一响,却是放出一头赤睛鹏鸟,双翅一展,霎时掀起一阵狂风,顿将此些虫豸卷去数十里外。
晁岳稍皱眉头,随后便就松开,这等举动,至多只是拖延片刻而已,扭转不了大局。
然而就在此时,却见天中数有飞宫身影压飞临顶上。
他抬首看了一眼,眼神却是一凝。
这些过来的竟无一是星枢飞宫,而是九座大巍云阙!
朱烛虫虽可咬穿飞宫,可却丝毫动不了此物。
他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要是这六人以此云阙为依托,强行往里冲去,那势必要动用真器,方才能将其破去了。
魏子宏站在其中一座云阙上,对身旁田坤言道:“师兄,虽说大巍云阙一人祭炼之后,他人便无法再用,可未必无法可想,恩师若将外间九座集于恩师一身,就可硬闯了进去。”
田坤闷声道:“做不到。”
魏子宏叹了一声,“谁言不是呢。”
他这也只是想想而已,便是当真有办法可如此做,其余十大弟子便是同意,那些护法长老必定会阻拦。
这些弟子未来皆有可能成就洞天,若是因此死了,他们却是难辞其咎,是以绝不会令其自蹈险境。便是此刻,也并非是当真要往里冲入,而是应张衍之命,尽量造出进击声势来,把魔宗一众人等拖在此地,好方便其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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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五十一章 卑散纱 伏龙荆
窦洪平等人一看大巍云阙到来,心下大定,俱是抖擞精神,应付面前敌手。
只要有此物,身后就存有退路。
便是在妖虫环伺之下斗法,也无需太过顾忌了,太不了避去其中,稍作调息后,又能出来。
方才虽也同样有得此物在,但他们并非溟沧弟子,在各自门派之中又是身份尊崇,却是无法开得这口。
幸而张衍到得之后,言明利害,其余九名弟子也并无抵触之心,如此双方脸面都是不损。
半刻之后,窦洪平大袖一甩,却是忽然将手中那黄皮葫芦远远抛了出去。
不过去得数十丈,砰地一声炸裂,却是方才收去的万千虫豸又自从里面跑了出来,
差不多是同一时候,听得身后嗡嗡声响,见大片乌黑虫潮自上空飞来,却是那被鹏鸟扇飞出去的妖虫又自杀回。
六人也不慌张,看都不去多看一眼,仍在沉着应付对面敌手。
其中陆香影与文庶江夫妇忽然一起出声大喝,身旁剑盘旋动,无数剑光自里冲奔出来,漫天皆是激虹锐气,间中还夹杂有寸许长的细小金光,
这三人本是一门所出,眼下同时发力,合流一处,天中一时剑芒剧盛,恰似金阳照空,堂堂皇皇,几有撕空烈地之象。
晁岳等人看出此招不好硬接,齐皆后撤,
窦洪平、黄颂泉、沈殷丰三人也不趁势出招,而是身化流光。往上方大巍云阙飞去,
文庶江夫妇见他们安然回退,携手一纵,起得遁光,飞至陆香影脚下金舟之上,后者纤手一拨,脚下金舟凭空跃动,转瞬之间,亦是没入其中。
望见此景,魔宗一方几人顿时大感棘手。
素道人转首道:“晁道兄。现下该是如何?”
晁岳不忙回言。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看上方。
他发现这些大巍云阙前进不快,显是对方也不愿进逼太过,便言道:“不碍事,此辈看来无有决心往里闯去。想必其把胜望都放在张衍身上了。”
乐蓉娘却是蹙眉。道:“可我等也同样被牵制在此。无法舍其离去,杨道友那处莫非不管不顾么?”
在场之人皆是为难,要是当真放任这些云阙下去。只要其逼至魔穴深处,再以此为依托,把清灵香一点,那谁也无法阻拦,是以只能盯着不放。
而眼下最为稳妥的方法,便是以真器相破,但对方皆是藏身一处云阙之中,这分明就是故意聚集一处,好引得他们去攻。
这就使得他们不能不有所顾忌了。
这等法宝在他们手中至多只能使得一次,而对方有二人是一门大弟子,手中至少也应握有一二件真器,自己这边先使了出来,下来便无制约对手的手段了。
素道人叹道:“却是进退不得了。”
廖老道沉思良久,忽然抬头道:“老道我有一个法子,或能解此危局,只是却非正路,说了出来,诸位道友或许不愿听。”
他身旁不远之处,立着一名彩带环臂的中年美妇人,此人亦是浑成教长老,她哎了一声,略带埋怨道:“廖师兄,这是什么时候了,你既有法子,便快些说来吧。”
廖老道叹道:“诸位,我方才特地留意了,张衍三名弟子在左数过来第二驾云阙上,只要设法破了这一处,设法将其困住,其他人等必会来救,如此……”
说到这里,他收口不言。
在场之人一听之下,却是皆不出声。
所有人都知他说得不错,张衍为此次破阵关键人物,不提溟沧派修士如何做,只六名玄门三重境士就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其弟子被杀,这样就可把彼等引了出来,朱烛虫也可再度发威。
只是欺压小辈非是光彩之举,他们自矜身份,便是心下赞同,却也不肯随便附和。
晁岳眉头深皱,凭心而论,他对这个主意极是反感,但这却又不失眼前解化僵局的好手段,他抬目望向廖老道,却并不言语。
廖老道叹一声,道:“此既然这计策是廖某说出,本该由廖某来做此事,只是苦于无有趁手法宝,如之奈何?”
他可是非是杨破玉那等,就是师门相传,辛苦祭炼数千载的阴华敕澜图也是断了晋升之途,
乐蓉娘沉默一会儿,出声道:“廖道友,我这件‘卑散纱’借你一使。”
言罢,她作势欲送。
廖老道却是后退几步,连连摆手,苦笑道:“道友莫要说笑了,贵派真器,廖某如何能够驾驭?”
真器哪个不是一身脾气,给本门后辈弟子去使已是不情不愿,送到别派修士手中,若是惹起动怒,将他当场杀了,却也无地说理。
乐蓉娘却是不为所动,手腕一抖,就有一道白光飞出。
廖老道顿时大骇,手忙脚乱捧住了,然而却发现想象之中的情形却未出现,不由一怔,诧异道:“此是……”
乐蓉娘淡声道:“廖道友放心去使,这法宝真灵之前已是残损,并不排斥他人来使,虽不及那等神气俱全的真器,但威力亦是不弱,破开云阙该是足够。”
听得此语,众人不由都是多看了几眼,有几人却是露出钦羡之色。
真灵残损,那是有人借此成就洞天不成,才致如此。
不过这等真器,有些时候倒是晚辈弟子的机缘。
盖因为里间真灵这时已如一张白纸,只要觉得与你性情合契,就可能主动来投。
要是新主法力高些,甚至还可能对其唯命是从,有这等宝物护身,不啻是多了数条性命。
廖老道深吸了一口气,对着乐蓉娘一揖,不再多言,将手中薄纱抖开,客气说了声,“请道友出手帮衬。”
薄纱之中传来一个女童清亮声音,“糟老道,瞧你怪可怜的,帮你一把,你欲抓捕之人是何名?”
廖老道一转念,将刘雁依等人的名字说了。
那女童又出声道:“等着。”
白纱一张,须臾寻定其中一座云阙,只片刻间,就铺开数百丈,随后往里一个收拢,将其牢牢缠住了,随后喀喀绞动起来。
沈殷丰见魔宗众人忽然对着一处云阙出手,心念一转,跺脚道:“不好!张真人弟子尚在那处云阙上。”
窦洪平和黄颂泉等人皆是一惊,他们皆未想到,魔宗中人竟会舍了自己,去寻后辈麻烦。
要是别的溟沧弟子,也无关大局。
可张衍门下却是不同,其人正孤身闯入魔穴,而他们却反而照应不住其弟子,这叫他们脸面如何挂得住?
六人心知不能坐视,当下就起遁光,自云阙之中跃出。
晁岳见他们果是被逼了出来,脸上却无半点喜悦,摇了摇头,道:“我等也上前去吧。”
张衍甩开魔宗众人后,如风驰电掣一般,沿着魔穴甬道向下飞遁。
这一路上并未遇着任何阻拦,一刻之后,见一面前出现一处穴口,正有无数灵机正往里汇入。
稍稍感应了一下,发现这里俱被符法神通所封禁,无法用五行遁法遁入,显是正路无疑,如是魔宗有所布置,在应是就在里间了。
他微微一思,就起得罡风往里去。
行出数里后,发现周围并无异状,也未察觉到生人气机,便欲起剑遁之术。
然而方自一发力,乍然之间。周围灵机却变得滞重无比,好似一座山峦往身上压来。
他目光一闪,立时把法力撤去。
再仔细感应了一番,发现四周隐隐笼罩有一股莫名气机,方才若不遇着,绝难察觉,心下暗忖,这里应某种神通或者法宝制住,自己遁速越快,则阻碍越大。
他举目往前看了一眼,这条甬道深不见底,不知有多长,既然无法迅快遁过,那前面必是有人阻拦,现下之所以不现身,应是打得半道而击的注意。
连里当是魔宗费心布置之地,想有极大把握将闯入之人杀死。
张衍淡然一笑,到了这等时候,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更无有畏难避险,逡巡不前的道理,便有埋伏,不过见招拆招罢了,双袖一振,便一阵驾罡风往里行去。
数千里外,地底千丈深处,一座法坛之上坐有两名道人。
其中一人十七八岁,两眉如雪,正是浑成教桓道人,另一人身形窈窕,但面目如隐藏在一层雾气之中,却是元蜃门卫真人。
两人此刻皆是闭目端坐,运法观望各处战局。
眼下凤来山西这一处真穴中,玄灵双方三重境修士多达十数人,可谓斗战最为激烈,然而此地因灵机过盛,加之玄灵双方都是各出手段遮掩,他们也无法窥看,只能往关注他处。
而此刻西面也是争斗未歇。冥泉宗虽是抵挡住了玄门西地四派进袭,但终是以寡敌众,被逼得步步后退,好在其余五派及时增派了援手,还尚能抵挡。
这时桓真人忽然心生感应,双目睁开,沉声道:“有一人闯入我布在那处的‘伏龙荆’中了。。”
卫真人唔了一声,过得许久,他忽然问道:“若是此人过得伏龙荆,杨破玉能应付否?”
桓真人面无表情道:“看他自家了。”
卫真人追问道:“若是杨破玉未曾过关,该是如何?”
桓真人深深看了她一眼,平静言道:“能者居上,他自家无缘,怪不得别人,不过另择他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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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五十二章 栖霞火裳 纵地弥尘
张衍门下三名弟子所在云阙本是琴楠座驾,此刻乍然遭袭,两名随行护法长老神情都是为之一变。
其中一名姜姓女修满脸急切道:“琴真人,对面这法宝极是厉害,恐是云阙抵挡不住,稍候若破,我与陈长老等会上前缠住那魔宗之人,尽力争得一丝空隙,你与刘真人他们三人快些冲了出去。”
这二人为紫光院下遣长老,皆是元婴二重修为,若放在平常时候,可不敢能挡住元婴三重境修士进袭,不过临行之际,院中赐了一件“应生金靶”下来,哪怕是杀伐真器,都可抵挡一二。
琴楠摇了摇头,言道:“我有恩师所赐‘栖霞火裳衣’,可作遮护,两位长老不必为我忧心。”
姜长老见她不愿,急道:“琴真人固然有法宝在身,可外间有七名三重境修士在,持有真器之辈恐也不是一二个,万万不可与之纠缠。”
一旁曷长老看着不满,大声言道:“两位长老,有在下与几位族中同道在此,定会护得琴真人几位周全。”
除他之外,余渊部余下的几名长老皆在此处了,自认为纵然遁法差些,但若只是一心固守,倒也不是一时能拿下的。
姜长老叹了一声,她也知晓此理,可对方既然敢于出手,那又怎会不把此节考虑在内?
在她看来,唯有趁机冲了出去才有生机可言。坐困此地只有死路一条。
魏子宏有些懊恼,他本有一件玄器。恰是能应对眼下局面,至不济也能拖延少许时候,可是方才为破阵,却是他被毁去了。
他见田坤在一旁不声不响,便言道:“师兄,你可有什么主意么?”
田坤摇头,只说了一句,“我听大师姐的。”
魏子宏嘿了一声,笑道:“师兄你却是省心。”
刘雁依方才一直坐在观井旁,留意看着外间变化。这时抬起首来。看了向姜长老,静静言道:“两位长老,不必太过忧急,我观魔宗此举。当是想以我为饵。引得沈长老他们六人过来。并非真正是为杀戮我等,一时半刻当是无碍。何况现下即便冲了出去,也不过是落在魔宗算计之中。”
她乃是张衍大弟子。又曾得掌门秦墨白亲自指点过神通道术,姜长老也未有因为她是后辈而所轻视,稍稍一思,缓缓点首,道:“有些道理,既然刘真人以为遁逃为下策,那下来又该如何做?”
刘雁依语声平静道:“我可反其道而行之,待云阙一破,便一起冲出动手,沈长老他们若是适时发力,便有机会能打乱魔宗布置,到时是走是留,皆能自主。”
姜长老与另一名陈长老商量了一会儿,肃容道:“我与陈长老觉得此法可行,不过琴真人需答应我二人一事,稍候一旦得了机会,还是要及早脱身为好,不可恋战。”
琴楠想了想,认真言道:“就依两位长老之言。”
这时外间声响忽然大了起来,外间禁制法箓一个接一个破散开来,整座云阙不停颤动,好似随时可能崩塌。
姜长老凝重道:“诸位且准备了。”
再过数个呼吸,四周灵机骤然一紧,好似海潮般的压力往里聚来,再一声劈山裂岳般的大响,云阙终于吃力不住,整个崩塌裂开。
姜、陈两位长老同时呼喝出声,放出一只金芒熠熠的扁平圆盘出来,光华洒开,顿将殿在所站之人俱是笼住在内。
廖老道瞅着破了云阙,立时运转法力,把天中飘飘白纱往里一收,此举倒非是为灭杀内中之人,而是为了将其制住,然而方自拢束,居然感到发力一滞,仔细一看,却被一道金光挡住。
他不以为意,寻常元婴修士在他面前不过徒作挣扎而已,为防其逃去,伸手再向一抓,已是使了禁锁天地之术。
然而才使得此术,却见自里飞出数件法宝来。
他嘲弄一笑,抬袖一挥,飞出几道虚烟,只凭一身法力就将其荡在一边。
这时听得云纱之中有暴喝之声传来,却是数名余渊长老手持神兵冲了上来。
廖长老眉关一拧,生出几分忌惮。
他可是记得方才自家师弟的下场,要是给力道修士欺近身来,一个不小心,许也要交代在此处。
纪还尘在半空笑了一笑,道:“道友,我来助你一助。”
他袍袖轻轻一挥,一道虹光扬霄,照得冲来几人眼不能睁,刺疼之极,连忙起法力护住。
少顷,再度看去时,见周围生竟是出十数个廖长老,一眼望去,个个形貌神情皆是一样,无从分辨哪个是真,那个是假。
那几名长老登时变得有些无所适从,只得上去一阵乱打,但神兵挥过,皆是只撩起一缕云烟,飘去他处之后,忽然复聚,仍是还归原来形状,在那里呵呵冷笑。
曷长老看出不对,若这般追着打,只是白白消耗法力,正要唤了他们回来。
魏子宏在后忽然喊了一句,道:“几位长老,且照着此处打!”
他抖袖丢出一只鹤头哨,在半空稍作盘旋,一声尖利长啸,对着一处无人之地扑去,还未到得,便被一股无形法力打成碎粉,而廖长老身形也也因此暴露出来。
几名余渊长老大喜,齐齐扑上。
廖长老哼了一声,忽而身化轻烟,避了开来,
魏子宏这时却又拿了一支鱼竿出来,手持一端,用力一甩,却见钩处将那轻烟沾住,那飞烟眨眼为之一顿。
刘雁依方才虽一直有心出手,但对方可不会站在那处等着他们来打,此刻终于等到机会,当即祭起剑丸在天,白练一道,劈空斩来,
琴楠也是扬手打出一支流光夺目的碧睛凤钗,天中可闻清清凤鸣,一路经行,污烟污气皆被撕开。
与此同时,姜、陈两名长老亦是起了自家法宝打来。
廖老道方才一个轻忽,居然被一名后辈得手,心下也是微恼,望了天中落来法宝,心下一阵冷笑,当即拿了一个法诀,听得连串闷声大响,好似打鼓一般,脚下忽有滚滚尘烟涌动,须臾铺出数里。
曷长老色变道:‘“纵地弥尘’,诸位快闪!”
“纵地弥尘之术”乃浑成教三上法之一,号称练到极高处,微尘之中,可纳万千灵机,廖老道虽只练了一个皮毛,但仍是威势惊人。
那烟尘往外一翻一涨,轰隆一声,炸裂之声传出数十里,不但将袭来诸物皆是排开,还将那意图杀来的几名余渊一气掀飞了出去。
魏子宏脸色一白,嘴角溢血退开几步,忙取了丹药出来服下。
他毕竟只得一重境,三重境修士不是他所能抗衡,方才能钩住对方遁烟实则十分侥幸,若不是身上有几件宝衣披着,可能立时就被这神通震死了。
廖老道虽是驱开了对手,但他这一展神通,却是无法再以法力操驭“卑散纱”了,徜徉天中的白光登时一个缓歇,露出了一线空隙。
姜、陈两位长老见状,精神一振,连忙道:“好机会,琴真人,你快走些走。”
琴楠怎肯自行脱身,正要说话,身上陡然升起一股托力,就把她往外送走,她顿时一急,道:“栖霞真人,且等等,晚辈还要同门在此。”
耳畔传来一个淡漠声音,道:“你师父有过交代,你若遇险,带你回去,不必问你。”
她随那托力升去,一到天中,立时引来晁岳等人注意。
乐蓉娘咦了一声,抽出手来,随意一弹指,打出一道阴雷。
琴楠衣衫上忽地起了一团彤彤焰火,光霞涟漪,飘来荡去,霎是悦目,阴雷才到,火光一灼,就自烧去。
而后又闻一声凤鸣般的清啸,整个人忽化一道金赤光芒,眨眼冲破罡云,去得远了,天中只余下一道焰火残痕。
晁岳望了一眼,摇头道:“此女是当是身列溟沧十大弟子,非是张衍弟子,便就随她去吧。”
众人皆是点头。
溟沧派十大弟子,每一人身后都是站着洞天真人,身上多半有护御真器。
他们就算愿意动用杀手,也不一定能阻得住,况且此刻沈长老等六人也已是冲到近前,他们也要分神应付,无暇去拦。
廖长老见居然被趁隙逃去一人,更是恼怒,自觉在诸人面前丢了颜面,
心下暗忖道:“既然我已是出手,那何须再顾忌什么名声?要把窦洪平等人牵绊住,张衍弟子只留下一个便也够了,其余俱都杀了就可,免得缚手缚脚。”
思定之后,他沉喝一声,再度拿起法力,天穹中浮出百十上百道冲霄气芒,再勾指向下一点,便分别对着下方诸人斩落下来。
哪知下方忽然有滔滔河泽腾起,气芒往里一落,俱都沉没不见,连半点浪花也不曾泛起。
他不由一怔,看了过去,见下方最前方站着一白衣女子,足踏清云,顶上三团罡云,恰如菡萏,其人冰肌玉骨,神情恬淡,身畔则环有一方幽寂水泽。
那水苍茫悠远,波流浩大,但却不似韩王客展动时那般汹涌澎湃,一片潮动之像,反而幽幽沉沉,全无半点声势,望去渊湛晦黯,深远寥廓,好似能吞没天地诸物。
廖老道本以为这是溟沧门中玄泽上洞功法,然而一辨之下,却是大吃一惊,瞠目道:“此是……北冥真水?”
……
……(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三章 北冥真水 玄都雷洪
“北冥真水?”
在场之人皆是动容,便是许多溟沧派弟子也是吃惊不已。
这门功法号称“藏玄潜渊,窈冥昼晦,可纳天下水”,向来只有溟沧掌门一脉才可习得。
如果不是此等出身,却还能学得此法,那便是前身有大来历,可上朔渊源之辈。
廖老道初时惊诧过后,很快便就镇定下来,心中反是冷笑不已,此女越是重要,玄门便越不可能弃之而去。自己正好将之拿下,其余人等一个不留。
一扬袍袖,漫天阴雷打了下去。
下方之人皆在他禁锁天地之术中,无从逃避,只得正面硬接,
他曾听闻,北冥真水展布开来之后,只要修士自身法力充裕,便可化陷神通道术,方才好似也是如此,不过他倒要看看,以对方二重境修为,又能接得自己几次出招!
四周晁岳等人见他如此,当即齐齐动手,猛然起得一轮疾攻。
此举是为把玄门一方给压制住,不令他们有机会伸手施援。
此刻窦洪平等人身边不但有这些魔宗修士盯着,还需防备无数叮咬上来的朱烛妖虫,一时被逼得不得不收手守御,无暇去顾及他处。
刘雁依望着天中落下阴雷,神情不改,身畔幽水向上涌来,凡水波涌及之处,皆在无声无息中将之消抹不见。
只是那阴雷源源不断,好似倾天骤雨。她现下除了回护自身,还要遮护魏、田二人及姜、陈两名长老,不过几个呼吸,就感吃力。
魏子宏看出不妥,道了声,“师姐,我来助你。”
自袖囊里取出一柄幡旗,往上一抛,此宝在天中一阵招展,飘出瑞云朵朵。将阴雷挡了不少下来。
田坤也是一声不响掏了只小瓶出来。对天一晃,自瓶中喷出一团聚而不散的浓烟,如云毯铺开,亦是分担过去些许。
两人这时都是不要命的把法力用了出来。一时两件法宝灵光大放。尽管生收阴雷轰击。胸口烦闷不已,却仍是咬牙顶住。
刘雁依适时收手,取了数枚丹药服下。法力稍有复振。
这时天中另一处忽然传来喀喇一声,却是那“卑散纱”将那“应生铜靶”绞裂。
只是做完此举后,却也未曾下来,在顶上转一圈后,似感无趣,就化一道白光往乐蓉娘处回去。
姜长老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真器若是继续压下,什么神通道术也是抵挡不住。
她看了看刘雁依,道:“三位如有飞遁法器,便快些走吧,这老道交给我与陈长老应付就可。”
刘雁依摇头道:“走不脱的。”
眼下这局面比她先前预想还要险恶许多,玄门这处六人被逼在外圈,暂且无法来援,纯靠他们自身,想从一名擅长“九伤涵烟遁”的修士手下脱去,几乎无有可能。
曷长老有些不满,道:“这位姜道友何必这般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等这处有许多人,对上这一个老道,便是斗不赢,可也未必会输。”
陈长老笑道:“曷道友说得是,魔宗修士,老道平生过也会过许多,三重境的却还未曾斗过,今日倒要看看有何不同。”
刘雁依盘算了一下,道:“我有一个对策,需与两位长老说上几句,就劳烦曷长老先上去牵制一二。”
在禁锁天地之内还能动弹,也唯有曷长老等人了,
曷长老爽快应下,道:“刘真人放心就是。”
他跳了出来,狂喝一声,突然把身长至十丈高下,一挥手中神兵,将阴雷拍开不少,随后一个纵跃,到了上方,双手一举,便对着廖老道当头砸下。
廖老道很是谨慎,宁可暂且收手,也不与他正面对垒,晃动身躯,把涵烟遁法起了,化烟岚一缕,轻易避了过去。
才避去数十丈,忽感有远处恶风往自己这里来,眼角一撇,见方才被“纵地弥尘术”震了出去的几名余渊长老又自折返回来,正朝着自家冲来。
这些妖修皮糙肉厚,被他神通正面打中,却仍是浑然无伤。
他也不欲与之纠缠,待其逼近,法诀拿起,再度放了纵地弥尘术出来,轰隆一声大响,尘烟滚滚,又一次将此些人逼了出去,同时大声声:“晁道友!”
晁岳会意,立刻驱了不少妖虫缠了上去。
包括曷长老在内,这几人都是慌得连连运法抵挡,一时也是自身难保,陷入困局之中。
刘雁依此刻已是将对策交代完毕,最后道:“两位长老稍候且尽量保全自身。”
他们有张衍所赐护身牌符在身,可以拼命到底,但这两位长老却是不同,道行只与她仿佛,稍候一不小心,很可能命丧此处。
姜长老笑笑,能得不死,她自然是不愿死的,不过她也做好了万一准备,好在琴楠业已脱身,心下无顾忌了,便道:“便与几位合力,与此人斗上一斗。”
陈长老道:“老道我还有几名弟子,可不能让他们知晓自家师父乃是临战脱身之辈。”
廖老道摆脱了妖修之后,顿感手脚宽松了不少,又一次掉头转了过来,却见下方已是铺满了一层厚云,连目标身影也是望不见,只能勉强感应。
却是他方才与曷长老缠战时,魏子宏与田坤二人一直在催动法宝,才营造出这等气象。
他嗤笑一声,若非方才有需得留力应付那数名妖修,区区两名一重境修士,哪可能挡得住自己?
当下把法力一催,一层层压了上去。
他这一全力出手,魏、田二人立刻抵受不住了,感觉自己如同乘在一艘颠簸小舟之中,好似下一刻就会被巨浪碾碎,不得已撤去法力,往后退避。
然而廖老道此刻已是发了狠,岂容他们这般轻松逃去,骈指一点,两道灰白气芒飞出,分别向二人身上斩去,
此气去势疾快无伦,便与飞剑相比,也不逊色,在两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就落在了胸口之上。
此是他修炼得来一口精纯气机所化,一次斗法中,不过能施放得三四数,现下用出,自认可取走二人性命。
然而就在气芒触及魏子宏与田坤之时,忽有两道牌符飞出,随意一转,将袭来法力排开在外,随后施施然卷了二人,轻易破开禁锁束缚,须臾就遁去远空。
廖老道一怔,随即暗叫不好。
同为张衍门下弟子,此二人身上有护符,那么刘雁依有极可能携有此物,要是也稍候也逃了去,那自己这番算计岂非落空?看来要想个妥善之法才可。
他这念头一起,不觉稍稍一个分神。
姜、陈两名长老皆是老辣之辈,始终盯着上空,此时一看到有机会,一语不发,同时祭起法宝打来。
廖老道哼了一声,欲起法力逼开。
然而就在他运动法的一瞬间,刘雁依果断把手中一张纸符撕开,一张百余丈高的玄符跃出,高悬天际之中,刹那间,一股浩大灵机顷刻横扫全场。
廖老道顿被生生定在了原处,连带身上法力一下无法转动。
此刻那两件法宝却已是击到,他并未慌乱,心神一唤,身上法衣忽然起的一团黑雾,将之挡住,可毕竟很得匆忙,不能完全化去其上灵机,被打得闷哼一声,向后跌去。
刘雁依等得就是这个机会,随心意一转,缺月剑丸化光朝其飞斩,同时轻轻一挥衣袖,身周北冥真水忽然攀起,在天中化作一条长河,浩浩荡荡朝着前方奔流而去。
可若仔细,却能见其中漫起无数雷光电芒。
溟沧派一方有识得之人惊呼道:“玄都雷洪!”
此术乃是溟沧派十二神通之一,只是排名靠末。
之所以如此,并非其威力不济,而运使此法时,需得将全身法力一气打了出来。
因是绝了自家后路之举,便是有修士习得,也轻易不会动用。
廖老道此刻已稍稍回过一些气来,正欲遁走,却猛感一股寒意袭颈,匆忙调转法力上去一迎,将之抵挡在外,可这一动作,却是被拖在了原处,望着面前涌来这一条暴烈雷河,神情变了又变。
此等神通落在身上,就算不死,也要身受重创,下来也无力再战,
他一咬牙,身躯忽然变作一团黑雾,任凭其撞了上来。
轰隆一声,水波到处,雷光炸裂,接连闪动成百上千次,而后才是连绵不绝的霹雳震空之声。
待响声过后,廖老道却是毫发未伤得站在原处,只是他脸色难看无比。
方才他接连舍去三个神通,以毁弃道基的代价,才得以逃过此劫,差点就因此丢了性命。
被一后辈逼到如此地步,脸面已是全数丢尽了。
不过他尚记着要做何事,强行压下怒火,看出刘雁依此刻已然无力反抗,当即抛出一圈绳索,欲待将之擒下。
刘雁依轻轻一叹,浑成教弟子可舍神通救命,乃是六宗之中最难杀死之辈,可惜自己北冥真水还未修炼到家,转挪不易,否则压了过去,此法亦是无用。
方才一击,几是用去她九成九的法力,连法宝也难以驱使,但却也不会任由自己落入对方手中,心神一唤,就把牌符引动,一道柔和法力把那绳圈轻松拨开,护着身形冉冉而起,到了高空之上,她看了一眼场中,就化一道虹光飞逝天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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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四章 伏龙道中破重围
魔穴深处,张衍正乘风往里行进,这时心神之中忽感异状。
他把身稍顿,仔细辨了辨,却是眉毛一挑。
此次玄魔斗法,他事先曾赐予刘雁依三人三枚护身牌符。
因得来此物内中法力过于庞盛,不是寻常元婴修士能够轻易驾驭,是以他入手之后,重又祭炼过。
可现下却感应到此物破散,这分明是门下弟子遇险之后,不得已才启符脱去。
外间玄魔两派三重境修士大体而言人数相当,再有大巍云阙为依凭,不是短时之间能分出胜负的,除非对方有意攻袭,否则自己弟子当不至如此之快就卷入其中。
他念头转了转,眼神微冷,随后一甩袖,继续前行。
随着他往里深入,前方却是愈发显得平静。
要在别处还好,可这里分明是在灵机起伏如潮的魔穴之内,便是极为反常之象了。
他心下判断,魔宗当还没这等能耐在这么短时间内起了阵法,自己当是在什么厉害法宝之中。
想了一想,起手自袖内拿了一沓法符出来,往前一抛,便飘飘悠悠往里飞去。
此符为广源派沈长老所赠,可把自身一缕识念附着其上,往前探路寻踪。
前方若有异状。就可提前察知。
甬道深处,两侧石壁之上是一座座窟穴,内中盘坐有数十名形貌各异的道人,其周旋余地不大。但面前却皆有一层金光笼罩,将内外隔绝开来。
这时一名锦袍绣衫的修士咦了一声,扭头看去,见有一枚符纸正自过来,他轻嗤一声,起手一指,一道火箭飞下,霎时将之燃成灰烬。
对面一名道人见状,却是勃然生怒,大声道:“赵真人。屈长老关照过。不得打草惊蛇,你怎敢妄自胡为?”
赵道人却是冷笑一声,不屑道:“你知晓些什么,外间那人能自诸位真人手中杀出。又闯到此间。定非等闲。要是有秘法藏身这符纸之中,因我等疏忽走脱了,谁人担待?莫非曾长老你么?”
那曾姓长老不由一滞。
窟穴最高座处。有一位发长遮面的老者,他言道:“赵道友所言不无道理,这里布置便是被人知晓了,也无什么打紧,若是来人退去,那是最好。”
底下又有人道:“久未见有人传信,却不知来者是谁?”
这里由于被伏龙荆一体压制,一概疾飞之物都无法自如穿行,飞书更是如此,只能靠门下弟子往来联络。
只是距上次书信到后,已是一个多时辰不见有弟子来,是以都还不知外间现下如何了。
赵道人无所谓道:“管他来得是谁,我等这里有五十余位道友,又有伏龙荆护御,此人若敢闯入,定可叫其有来无回。”
此间众人听了,纷纷颌首称是。
数里之外,张衍眼睛眯起,正思索对策。
虽受限符纸,不得窥见全貌,但惊鸿一瞥间,对前方情形也是略微有所了然。
要从那边过去,看来没有任何巧妙可以运用,唯有硬闯一途可走。
若是动用玄蛟抱阳钺或者元命珠,定能前路一举破开。
但这两件宝物都不是可随意施展的,抱阳宝钺六十年不过只能使得一次,而元命珠则是靠内中天妖精血驱动,用上一次便少得一次,对方要是有备有应对之法,那反是不妥。
况且稍候还要对付那杨破玉,此人多半也是携有护身宝物的,自己必须留得后手。
认真考虑下来后,他将辟地乾坤叶祭出,悬于顶上,而后一摆双袖,纵光向前。
“来了!”
屈长老为此间道行最高,忽然感到一股庞然法力不断逼近,好似对面有一座山岳压来,心惊之余,也是万分警凛,大声喝道:“诸位道友,稍候听我谕令,一同出手,务要将来者打杀!免生变故。”
下面虽有人心中觉得他也太过小心,但也知事关重大,疏忽不得,皆是遵从听命,无有懈怠之人,把目光都望向来处。
须臾,就见一名身罩大氅,丰神清俊的年轻道人乘风驾云而来,不过他们此刻未听得谕令,是以都是扣握法宝在手,耐着性子,未曾发动。
张衍一脚步入此间,抬眼一扫,见甬道两旁有数十修士站立,只是其身形皆被一层云光笼住,无法看清面容,修为大致都是一二重,未见有三重境修士在。
此等情形下,最好是以飞剑分化反击,迫使对方守御自身。
但先不说这里飞剑亦被那股玄异灵机压制,便是能够用到,其等有云光遮护,恐也造不成多大损伤。
再甬道另一头看了一眼,他判断下来,从这里穿行过去,至少要十余个呼吸,这意味着在这段时间之内,他要承受数十人围攻,且还无从还手。
还有一点不可不虑,对方可不知晓他大巍云阙已被破去,很可能会留着手段用以克制。
如有宝物能击破大巍云阙,想来也能将他一击杀死。
念及此处,他只是笑了一笑,往前一踏,在数十人目光注视之下,夷然无惧往里行来。
屈长老叹一声,纵然彼此身为敌对,但对张衍此刻表现出来的胆魄,他也是佩服的,摇头道:“何必如此。”
若是张衍此刻掉头离去,他们也未必敢追,可迈入此间,无疑是死路一条。
身旁一名弟子问道:“师父?”
屈长老抚了抚须,点头道:“动手吧。”
那弟子把手中牌符朝下一掷,立时传出一声尖啸。
这啸声一起,众人也是齐齐把手中法宝祭出,一时之间,数十道灵光一并落下。
张衍目光微闪,此时此刻,只要有一招行错,就是败亡下场,他双目一中透出一股凌厉光芒,把法力一转,轰然一声,脚下就有大浪怒潮腾起!
然而那些飞来法宝只有一二落入其中,另有少许被水浪卷住,大多数仍是往他打来。
头顶乾坤叶处猛然传来撞钟般的大响,其声如暴雨密集,金光帘幕摇颤不已,
只三四息后,就哀鸣一声,化一道光华往他袖中钻入。
顶上守御一去,他身上三件宝衣大氅一起绽放光明,抵御来势。
可不过撑得片刻,光华同样黯淡下去。
眼看就要坚持不住,他又冷静无比的从袖中拿出一宝,往上一抛。
天中立时升起一根十丈高下的殿柱,通体墨黑,顶尾四叶飞刃,旋动轮转,一缕缕彩色云气洋洋洒开,自里产生一股吸扯之力,竟是将周围数件法宝强行拖拽了过来,而后有罡砂漫上,只一搅动,就彻底扫成粉末。
这件“百炼锁心柱”乃是张衍自东胜洲得来,为小仓境祖师亲手炼制,此物转挪迟钝,但威力宏大,正好用在此间,
此物一现身,天中竟无一法宝能与之抗衡,俱被逼在外间,他便趁势往前行进。
屈长老面无表情拿出一张门中赐下的法符,向外一抛。
霎时间,一股莫名灵机飞出,自百炼锁心桩上一拂而过,此宝不由一颤,陡然失了灵光,从上空坠跌下来。
这一下,天中诸宝面前已是无物阻拦,于是轰啸破空,争先恐后朝他袭来。
张衍看向天中,到了这一刻,他还在冷静观察,不曾有半分慌乱。
这数十法宝各自效用迥异,大小不一,是以看似一气发来,但却有快有慢,而这一隙差别,就留给了他应对余地。
他有“还神丹”滋养,自身又有力道四重大圆满的法力支撑,只要一下无法将他打死,就可不断弥补伤处,而后闯出此间!
他大喝一声,将参神契玄功运至极处。
下一刻,所有法宝齐皆砸落!
甬道内轰然爆响,无数灵光迸射,四处山壁连连震动,碎石纷落,碰撞激荡,好似即将垮塌一般。
然而令上方魔宗诸修震惊的是,在这般狂风暴雨般轰击之中,来人却挺立不倒,犹自前行。
赵道人亲眼看见一件法宝打在张衍额头上,却打得火星四飞,只使得其晃了一晃,便又站直,他骇然不已,指着下方问道:“这,这人是谁?好生厉害!”
旁边修士也是一脸不可思议,道:“看相貌,好似是溟沧派张衍。”
屈长老见张衍只差一二呼吸便可闯出众人包围,顿时大急 霍地跳起,对着天中一揖,道:“请伏龙真人降压。”
过得须臾,一个浑厚声音道:“只助你一次。”
天地间忽然一静,众人只觉一个恍惚,而后一道寒芒不知从何处飞起,跃空杀下。
张衍忽然察觉到一股莫大危机向自己袭来,他猛一抬头,眉心之中隐隐跳动,而后轰然一声,一道煊赫紫气杀出,与那道光华撞在了一处!
轰隆!
这地穴之内,顿时传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大响!
在场诸人都被这惊天一击震得气机紊乱,跌在地上。
更有七八人因挨得稍微近了些,竟被余势波及,瞬间绞成了碎末。
张衍这时觉得身上一轻,转目一瞧,原是甬道一侧被北冥剑气撕开了一道裂口,似是那对方法宝也受了损伤,无法再压制自己。
当即纵身一跃,剑虹顿起,如流星射电,一气自甬道内飞遁了出去。
……
……(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五章 血线王虫
伏龙道中,屈长老见张衍遁光而去,却是极不甘心,对下面道:“诸位道友,我等为此处镇守,若是叫此人了坏了杨真人大事,亦是脱不了干系,谁人与我一同前去追袭?”
众人面面相觑,随后连连摇头,有人更是苦笑道:“屈长老,休要说笑了。”
张衍方才威势他们都看得分明,连数十件法宝围攻都奈何其不得,其人不是身怀至宝,就是修了什么厉害神通,便是追了上去又用何用,徒然送死而已。
屈长老正色道:“老夫我非是要诸位与此人拼杀,而是设法在其与杨真人遇上时上去相助一把,如何?”
赵道人看了看四周,却是扬声附和,道:“诸位莫要担心,我已发书出去,晁真人他们稍候必至,此间同道皆是道行不浅,只拖延少许时刻,莫非还做不到么?”
在场之人皆是默不作声。
纵然如此,风险也是极大,他们并非都是浑成教弟子,有些是灵门散修出身,还有些是奉山门之命前来帮衬的,要出力可以,但若要豁出性命,却不情愿。
屈长老见无人应声,于是提高声音,道:“诸位,谁若愿意与我一道,事后赠赏,我可做主再加一倍。”
此语一出,顿时引得不少人心动。
“当真?”
“屈长老不是虚语?”
“若是这样,曾某愿去。”
赵道人趁机道:“赵某方才想了想,那张衍方才过去也不可能全然无损。说不定此刻正在哪里打坐调息,我等现下上去,说不定可以捡个便宜。”
这话虽只是推测,但亦不是无有可能,终是有十余人站了出来,愿意一同去追。
屈长老怕耽搁过久,里间生变,也不再拖,念动法诀,放出一驾法舟。随后把众人唤了上来。摆动拂尘,便就腾云飞起。
出去才数里路,忽然屈长老神情微动,道:“你等可是听到什么声响?”
赵道人侧耳细听。不一会儿。也是露出诧异之色。循声过去一瞧,见对面飞来了一片金彩霞云。
然而等其到了近前,再仔细一看。才骇然发现,这云朵竟是是由数之不清的怪虫汇集而成,不觉倒吸了一口冷气,惊呼道:“此虫从何而来?”
屈长老大声道:“诸位小心些,恐是那张衍弄出来的古怪。”
他一语中的,张衍此行是为诛杀杨破玉,但想到此人身上还不知有何护御宝物,为免动手时后面有人碍事,便在这隘口之处留下了这些血线金虫。
此举主要为了阻碍晁岳等辈,但不想屈长老他们却是一头先撞了进来。
屈长老有心躲开,奈何那虫飞遁不慢,又是正面而来,难做回避,再则他们这里有十余名元婴修士,没理由还未碰上就掉头转走,于是忙把法舟之上的禁制撑开。
那些血虫见了灵光,如同蚊蝇闻到腥味,大为兴奋,发出震天嘶啸之声,整团血云轰地拥上,裹住了法舟就是一阵乱咬。
屈长老起初还以为靠这些法禁当能挡住,但片刻之后,便察觉不对。
在这些怪虫利齿之下,禁制竟如纸糊一般,几息间就散了大半,任凭怎么转动法力也是阻止不了,急忙道:“诸位快快一同出手。”
此间等人瞧此景象,也是同样坐不住了,各自拿出护御法宝来,往下打去。
然而不久之后,人人脸上生变。
这怪虫似有污秽灵机之能,法宝在虫海之中转上几圈,便灵光渐消,忙不迭又收了回来,可皆是一脸肉疼,原先光华熠熠的法器,如今上面却是黯淡无光,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灰。
众人见此法也无法奏功,也是有些慌张,有人抱怨道:“早知如此,便不来了。”
赵道人悄悄凑至屈长老身侧,道:“屈老,事不可为,走为上策。”
屈长老沉吟一会儿,觉得没有手段克制这些怪虫,只得勉强点了点头。
得他松口,众人立时自法舟之上飞遁出去,往来处回返。
此刻众人上方,一朵淡赤色的血云忽然一朵,自里跃出一只一指长短的血虫,其身透明如琉璃,但背后却有一条殷红血线,模样极其狰狞可怖。
它通红双目一转,盯上其中一人,忽然一窜,如一道血线射去,登时穿透护身宝光,扑到了其人背上,而后长针般的口器狠狠戳下,那人感到不好,想要喊叫,却发现全身麻木,使不出气力来,过不许久,便就被吸了成一张血皮。
吸食过此人后,血虫犹不尽兴,又立刻冲奔下一个目标,那人亦是一声未吭便就了账。
由于血虫身形不大,飞遁时快如飞矢,众人又忙于脱身,直至其杀死了三人之后,才发现不对。各自呼喝一声,停下身来,祭出法宝打去。
那血虫与不之正面纠缠,立时远远就退开,但若众人驾起遁光,便又立刻跟上,如此居然又被它得手了一人。
不得已,众人只得停下戒备。
然而这头血虫却只在上空盘旋,并不下来。
赵道人有些见识,言道:“不好,此当是虫王,这是在等虫群上来。”
剩余几人除了屈长老,都是露出慌张之色,在那等虫潮围攻之下,绝无可能幸免,当这虫王飞驰过快,护身宝光看来也难以护住自身,若是就这么逃去,绝然难躲其暗袭。
逃亦是死,不逃亦是死。
屈长老沉稳道:“诸位,不必慌张,分则力散,我等合力,小心守御,只要撑到杨真人他们来此,就可无恙。”
赵道人挣扎许久,抱歉道:“屈长老,恕赵某不能奉陪了。”
拿出一铜环往头上一抛,放出一缕宝光罩住身躯,而后转身就飞遁了出去。
众人本以为他必死无疑,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头血虫却是并未去追,
其余人等一见,顿时心下蠢蠢欲动,再过片刻,见此虫还无动静,而虫潮却是在逼近过来,不知谁人高喊了一声,“速走!”
这话一出,诸人顿时一哄而散,各自逃命去了。
屈长老露出无奈之色,他一人留下也是死路一条,只得加入此列。
那血线金虫通红双目之中露出一丝狡猾之色,它自从得了张衍一口钧阳精气滋养,自身灵智已是不下寻常修士,深知吃了这些元婴修士之后,自身便离化形更近一步,但众人在一起却不好对付,方才之举就是故意逼得众人分散,好吊在后面一个个捕食,现下见计谋得逞,便发出一声厉啸,追了上去。
此刻魔穴外间,因刘雁依等三人脱身离去,魔宗先前计策自也落空,窦洪平等人再不受牵制,于是奋起精神,与魔宗诸修斗了起来。
虽在妖虫扑咬之下他们无法发挥全数实力,但因背靠大巍云阙,退路无虞,尽开放开拘束,大胆出手,若感不支,大不了往里一避,便谁也奈何不得,如此一来,战局便不知不觉陷入了胶着之中。
这时有一封飞书自下方飞来,晁岳一瞥其上印记,知晓必是要紧,但他却是不动声色,直到再次将玄门一方逼退后,才脱出战圈。
他不疾不徐到了后方,将拿书信捉来,拆开匆匆一览,面上仍是平静,心下却是翻起了惊涛骇浪。
他沉思片刻,便传音出去。
不多时,另几人也赶了过来,他沉声道:“诸位,不必在此纠缠了,寻机退走吧。”
纪还尘问道:“晁道兄,可是下面生了变故”
晁岳点头道:“诸位方才可曾听得那声震动?”
纪还尘道:“我等俱是有闻。”
晁岳轻叹道:“张衍方才已冲破伏龙道,此刻怕已是到了灵穴最里处。”
众人不禁心下一跳。
廖老道忍不住问道:“此人可曾受创?”
晁岳摇摇头,“信上语焉不详,怕是匆忙写就,但若其有伤,不会不提。”
纪还尘叹一声,道:“杨道友危矣。”
张衍法力之强横,方才他们可是领教过的,以其一人之力对上他们诸人尚且不落下风,杨破玉单独面对此人,胜算微乎其微。
晁岳这时却大有深意道:“却也未必,杨道友懂得取舍,保住性命当是不难。”
在场几人不由对视一眼。
所谓取舍,不外是杨平玉不再执着成就洞天之念,提前一步主动脱身,如此却可保全性命。
但他们心里都是明白,到了那时,他们之中若有人能够把握机缘,就可取而代之,借机成就洞天。
晁岳知晓众会如何想,但他自视极高,不想走这条路,是以并不打算去参与其中,只道:“先不提杨道友之事,张衍到了里间,必会设法点燃清灵香,玄门洞天真人若是到来,便得灵穴,也是无用了,需速去阻止。”
这件事直接涉及到此战成败,至于外间玄门一众人等,他现下已是无暇去考虑了。
纪还尘看了看旁侧,也是郑重提醒道:“诸位,稍候切勿分清轻重缓急,纵然此次错过机缘,只要灵穴尚在,便还有机会。”
晋宣元点头道:“纪道兄提醒的是,先除张衍,其余诸事,且先放上一放吧。”
几人议定之后,便不再去理会那九座云阙,转身往灵穴深处遁去,眨眼不见。
……
……(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六章 天数一转渐凝真
张衍离了伏龙道后,盏茶功夫,就到了一处宽广洞厅之中。
洞壁上矗有一处高台,插有一面浑成教星元幡旗,护持灵光之下,站着一名弟子模样的修士,此刻正一脸惶恐地看着他。
张衍随意看了一眼,此人不过化丹修为,当是此地值事弟子,杨破玉想来已经距此不远了。
他未有多作理会,催动法力,继续往下飞遁。
越往下行,身周压力越是巨大,仿佛如同侵入深海一般。
因先前在东华北地破除魔穴时有过一番经历,是以他并不奇怪,只把法力稍作收敛,免遭灵机反伤。
再行不远,下方出现一座幽深洞窟。四下里灵机流转异常汹涌,如百川汇海,齐皆往里而入,无须多瞧,便知是直通魔穴的正道所在。
他正要往下去,目光却忽然撇到一物在里飘动,身形一顿,仔细一瞧,入目所见,却是一片如雪翎羽。
稍作感应,却是隐约能从其中察觉一丝微弱灵机,但在灵潮遮掩之下极不明显。
若是方才一心只顾往里去,则极很可能疏忽过去。
念头稍转,脱手扔去几张纸符,欲待试探,然而去得不远,就被旁侧狂风气旋扯入。
见得此景,他不由眯了眯眼,这里只他这等三重境修士可飞遁往来,寻常元婴修士可谓寸步难行,而这片翎羽却能在其中漂游自如,还不被灵潮卷去。当不是那么简单,极可能是魔宗布置在这里的手段。
更需谨慎的是,这翎羽只是他眼前所见之物,许还有更多藏在暗处,贸然下去,也不需什么惊天动地的手段,只需稍作搅动,就能掀起滔天灵机,若被卷入其中,连他也不敢自言能保全下来。
考虑片刻。他索性祭起飞剑在天。分化出一道犀利剑光,倏忽斩下。
哪知剑光拂过,此羽柔软一弯,只在原地旋了一圈。却是未曾伤得分毫。
张衍并未失望。他这一剑旨在试探。从其灵机之上已然探明此物当属法宝一流,如此便不难对付了。
他微微一笑,收了飞剑回来。径直就往下冲去。
那片翎羽陡然一震,似是受吸引一般,就向他这处飘了过来,
张衍目光直视此物,待其到得近处后,心意一动,一点清光自他眉心之中飞出,伴随一声轻音,往那根翎羽之上一附,就将之定在了半空,无法动弹。
趁此机会,他袍袖一甩,放出一道小水光轻轻一卷,就将之收入进来。
他法力转动时,一放即收,周围灵机虽是受到牵动,但还未掀起多大浪潮就又平复下去。
但在此时,周围忽然涌出十余根一模一样的翎羽,有大有小,好似认准了他一般,纷纷向他所在之地飞来。
张衍心下暗哂,不出所料,翎羽远不止一根,或许眼下所见,还不是此间全数。
他并不与之直接冲突,而是驾剑光游走。
此羽纵然内中别有玄异,但遁行过缓,对他来说就只要小心些,就无太大威胁。
下来如法炮制,似方才一般用福寿锁阳蝉先将其定住,拿住灵机,随后起水光将之一一收去,用了小半刻,就彻底扫清。再仔细探查一遍,见再无多余暗手,就继往下方遁行。
不出数里,前方地界变得逐渐更为宽阔,转过几条曲折甬道后,眼前忽然一亮,在这地底之下,竟有现出一道灼灼明光,照得此地如同白昼光天。
他举目瞧去,下方有一百丈大小的穴口,深不见底,杳杳渺渺,而约莫半里地外,悬有一座丈许高下的精致庐轩,一名面目冷峻的白衣道人正一人独坐其中。
见他到来,此人一怔,眼中大起警惕之意,随后缓缓站起,起手一礼,凝声道:“未想是溟沧张真人到此,有失远迎。”
张衍起手还了一礼,淡笑道:“杨真人,此地可还非你灵门之地。”
杨破玉一笑,语带自信道:“此是早晚之事。”
他入得这里亦是不长,可不认为这短短时间内玄门一方就可把晁岳等击败,定是有人设法将其等拖住,只张衍一人往此地突入,好阻他晋入洞天。
张衍淡声道:“那道友且来与贫道论个高下吧。”说话之时,一道剑光已是飞出,悬于顶上。
杨破玉语声森然道:“杨某性命可不好取,张道友有什么神通,尽管使来。”
他双袖一展,重又坐了回去。
到了此处,因灵机所限,修士宛如被套上了一层枷锁,他纵有“九伤涵烟遁”也不敢随意施展,但他深知对手亦是如此,不敢使动什么威力宏大的神通之术,那守御起来当是不难。
张衍轻轻一晃身躯,背后飞出一道细细金光,横及全场,头尾深入远端,不见长短,略一闪动,便斩了而来。
杨破玉心下大起警兆,不觉暗皱了一下眉头,忖道:“本是想稍候再用此法,但现下不用怕是抵挡不住。”
他身上虽有一件护身真器,但在韩王客破阵时已然使过,未必再肯听他驱使,但好在还有一门神通在身,足可应付,当下一运法诀,身上忽有一层淡淡灰光浮起。
金光须臾便至,只是一斩杀上去,却似中了一层无形虚影,自其身上一透而过。
张衍一挑眉,随心意一动,飞剑已是杀至,然而却是遇到了一般遭遇,丝毫未能斩中此人之身。
杨破玉冷笑道:“张真人,不必枉费心思了,我固然无法败你,你却也未必能败我。”
为能够成功晋入洞天之境,他也是做了诸多应对。更是设想过,万一在关键时有大敌在突入灵穴,自己当如何抵挡。
为了应付似眼前这般局面,他特意修炼了一门唯有三重境修士才可上手的“元通身外身”。
此门神通可炼化一桩奇物来代己受劫,一生之中可使动三回,在此物破散之前,自身可全然无伤。先前对阵师寒山夫妇时,他也是用了此法正面接下命杀之剑。
与血魄宗“借物代形”不同,此法施展之后,修士亦是无力伤敌。只能坐看敌方出手。自身安危全数系在所炼奇物之上。
他所选奇物名为“金罗藤”,此物长在地下万丈深处,依附在东华洲地根之上,数万载才长出一指长短。其坚韧之处。连一些真器也无法比过。
有鉴于此。他求了门中洞天亲自出手,用了数年水磨功夫,才得取下一截。
故而他此刻丝毫不惧。以洞天真人的手段尚且难伤此物,遑论元婴修士,就是真器杀来,一样能够抵挡。
张衍出手数回后,虽无法伤敌,但却也看出了几分门道。
杨破玉丝毫不作抵挡不说,且连反击也无一次,若不是故意如此,那当是因身上法诀之故,无法施为,甚至可能连身形都无法动弹。
他目光微闪,不再去试图攻袭对手,而是稍稍推开烧去,自袖中把那清灵香取出。
轻轻一晃,香头忽地一闪,便从他手中脱去,飘至到得魔穴正中,便有一缕灵烟飘起。
杨破玉一看,神色有些阴沉,哼了一声。
“元通身外身”一起,他也无法阻止对方了,现下就看晁岳等人能否快些到来了。
如此僵持百息功夫,忽然四周一震,灵机如同海啸山崩,剧烈动荡起来,过得片刻,却又安然平静下来。
杨破玉一愕,随即感觉浑身法力蒸腾澎湃,一股玄妙之感呼之欲出,仿佛随时可能升入云霄。
他脸上露出狂喜之色,此是灵穴快要凝化之征兆,恐是不出半刻就要彻底凝成了。
再抬头一看,张衍手中清灵香却只燃了少许。而依照眼下情形,在此香燃烬之前,灵穴就可彻底凝成!
他大笑一声,言道:“张真人,在北地是你玄门胜了一局,此处却是我灵门占了气运大势,此战之败,也非你之故,而是天数使然。”
张衍神色微凝,这里间变化他亦是看了出来。这时心下忽然有所感应,转首一瞧,却见身后有一道接一道遁光飞出,却是魔宗一众人等赶到了。
杨破玉心头大定,稽首道:“多谢诸位同道赶来护持。”
晁岳一见眼前情形,已是了然,认真言道:“张真人,此战你已无胜望,你若愿就此收手,我等愿意恭送你离去,绝不阻拦。”
另几人也不出声,显是默认。
并非他们不想取张衍性命,而是怕逼急了他,做出韩王客、彭誉周那等举动,要知这可是在灵穴之前,就算有真器护持,一旦引动灵潮反卷,他们也不敢说自己能安然退去。
张衍稍稍一思,起袍袖一拂,一股风压过处,身旁清灵香就化灰飞去。
晁岳一怔,似乎有些不能相信他如此好说话,但再是一想,心下也就释然了。
暗道:“张衍便是不争此处,也有镇灭北地灵穴之功,此刻我灵门大是占优,又何苦与我等硬拼,不执着于此,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这里,稽首道:“张道友果是道心通彻之辈,晁岳信守诺言,道友请自便。”
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同时露出几丝冷笑。
与韩、彭二人比较起来,纵然张衍道行法力更高,但却失了那无一往无前之气概,在陷入重围之下,选择了求取自保,纵然此举无可厚非,却也让他们看轻了几分。
张衍这时笑了一笑,凌厉目光扫向众人,道:“诸位,且莫会错意了,眼下谈及胜负,尚还为时过早。”
……
……(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七章 生机一线倒乾坤
张衍语声一落,便使力把衣袖一荡。
举动之间,一声龙吟响彻天际,随即自一道如天阳大耀的煊盛灵光自他身上冲起。
他一仰首,望向上空。
天数运转,确非神通可敌,魔穴将成,自己自是无法阻止。
人力固然有时而穷,但这其中也并非全然死路,还有一线机会可以破局。
这里有八名元婴三重境修士,若他能将这些人一举灭杀,再加先前所斩百里青殷等辈,魔宗此辈顶尖俊才等若被他一人灭杀大半,便是魔穴凝聚,也不能言胜。
不过除此之外,还可能出现另一可能,那方才是他胸中真正所谋。
那一股灵气冲去之后,不断攀升,很快便到了灵穴最上方,轰隆一声,透穴而出,直直窜入天穹,而后四方气机涌来,凝聚起一条身长百里的蛟龙之象。
此等异象,上方玄门诸修士也是俱是看到,个个脸露惊容,不自觉把大巍云阙也是停下。
南华派黄颂泉更是惊呼道:“擒阳魔蛟?”
这等上古凶物他也只在宗门图鉴之中见过,纵然眼前只是虚象,可喧天凶威却绝然做不得假。
那头蛟龙把庞大身躯一阵舒展,晃动千里风云,气势越聚越强,渐渐便可一股凶暴残横之气宣泄出来。
魔宗等人在察觉到张衍语气不善之时,便已起了警惕之心,随那灵光一起。皆是大感不妙。这等凶物,观其气象,分明是杀伐真器,非但如此,还极很可能镇门之宝一流。
晁岳神色数变,这一击尚还未发动,便有如此声势,一旦落下,当有惊天之威,此刻唯有将张衍杀死。才能阻止。便急喝道:“诸位快些出手!”
这一提醒,诸人也自反应过来,纷纷出声大喝,对张衍动起手来。
然而在这灵穴极深动。未免被扯入灵潮之中。他们不敢起法力施展神通道术。只得以身上法宝攻敌。
好在他们八人对阵一人,占据绝对上风,无有落败之理。
张衍目注飞来法宝。丝毫不避,把手一招,九枚天蜈元命珠飞临上空,心意一催,顿时发出崩山裂岳般的炸响,一道道璀璨晶光毫不示弱朝前冲去。
这九枚元命珠一齐发出,等若数件同源真器合击,几若摧枯拉朽一般,在半途中就将这几人法宝在打了粉碎,而后九道灵光停也不停,继往其主打去。
魔宗众人万万没想到张衍祭出抱阳钺后,居然又有强横真器打来,且还不止一个,心中顿时浮起一阵乏力之感。
要是在外间,就是挡不下来,也可设法用遁法闪躲,但在这里,灵机捆缚,无法自如飞遁,只能正面招架了。
晋宣元直觉此物不可力敌,盘算下来,当即起两指一点额头,意欲运展门中所赐护命真符。
然而法力一转,却一下变色,他身形只是微微摇晃,就觉上空有一股凶威笼罩身上,好似刀斧加身,若是此刻飞去,这一击极可能落在自家头上,当时顿住法诀,不敢妄动。
此间非止一人有他这般想法,然而皆被那股威势所阻,未有动作。
当下再也顾不上其他,同时呼喝一声,身上师长所赐真器俱都祭出,口中各念真诀,起全力催动,在天中结成了一张灵光彩幕。
元命珠须臾杀至,一枚接一枚狠狠撞了上来!
轰轰轰轰……只闻一连串震天爆响,这一刻,有不下四件真器与元命珠撞在了一处,整个灵穴似乎要翻了过来。
东华洲中,自数位洞天联手绞杀茹荒真人之后,还从未有过这等法宝碰撞。
好在这番交手非是神通挪转,才不至使灵机暴乱,否则此间之人一个也休想活命。
即便如此,晁岳等人也是心惊胆战。
然而张衍却似毫无顾忌,见自己攻势被对面挡住,法力一催,九枚元命珠再次轰击,
若一击收拾不下,那便再打一轮!
若局势未曾按所想演变,他今日就算把天妖精血用尽,也要把这些人一举葬送在此!
此刻天穹之中,那头蛟龙已是把气机积蓄到顶点,将头尾一合,口衔尾,尾缠首,盘旋而起,渐而炫光四照,辉华流转,缓缓聚出一把抱阳玄斧,随后斧头稍稍往上一扬,悍然向灵穴下方斩落!
这一瞬间,张衍顿觉身躯之中法力如泄洪般被抽调出去,幸而早早服食了还神丹,再加上有所准备,方才不曾乱了方寸,气机一转,法力又自复原。
晁岳等人被他方才一轮狂风暴雨般的攻势打得只剩下招架之力,狼狈不堪,这一顿,倒是给了他们片刻喘息之机。
但此难方去,他劫又至,天中那股凶煞气机正以劈天裂地之势朝下杀来!
魔宗诸人也知此刻是性命交关之时。不得已逼榨法力,奋力应付,这一回不留余力出手,半天之上,各色宝光闪动不休,数件真器所结光幕比方才还大了数分。
这时听那斧中传来一声凶悍大吼,“小辈也敢拦路,给我滚开!”
轰!
这一回激撞,声势比上回大上数倍不止,余波荡开,灵穴地表处被生生撕开了一道地缝。
魔宗一方真器竟皆是承受不住,各自哀鸣出声,化光飞回各人袖中。
这时有几任情势不对,恐是再不走,怕自己就要被斩杀在此,各自启了护命牌符,顿时身化长虹,欲要飞去。
可那大斧忽然化身一转,重还蛟龙之身,把尾发力一抽,如同劈中硬脆琉璃,传出噼啪破碎之声,飞去天中几人皆是宝光破散。被重重抽落下来。
就在这一瞬间,魔宗之中有数位洞天真人同时动容,他们皆是感到自身法宝受了重创,便是暂不相关之人,也纷纷把目光投来。
坤势山中,桓真人却是坐不住了,长叹一声。突然道:“我门中弟子不容有失,此次只能不要脸皮一回了。”
卫真人稍作沉吟,起身言道:“愿随道兄一行。”
两人身形一晃,俱是消失无踪。
同一时间。浮游天宫之中。秦墨白从定中睁开双目,神情波澜不惊,他一摆拂尘,缓声道:“陈太平。秦玉、杜云瞻、萧容鱼、朱至星。孙至言。你六人且往凤来山魔穴一行。”
当即殿下六名洞天真人站起,稽首道:“谨遵掌门真人谕令。”
少清派,清鸿宫。
座下婴春秋忽然言道:“恩师。魔宗有洞天真人不顾脸面出手,可要往那凤来山一行?”
岳轩霄状似随意,道:“不必去管,到此一步,胜负已定,溟沧派道友自可应付。”
婴春秋稽首道:“弟子明白了。”
魔穴之中,抱阳钺一尾抽去之后,向上升腾而去,到了半天中,灵光一旋,化身为一名神态威昂,玄袍墨甲的年轻武将,他看了看下方,见方才这一击下,竟无一人受损,对自己大是不满,哼了一声,暗忖道:“若不是被拘束近万载,本真人实力大不如前,管叫你等小辈没命。”
他虽有意再斩上一回,怎奈限于自家先前所说六十年出手一次之语,冥冥中有了约束,却是不敢再动。
张衍可不去管他如何做,对面数件真器一破,面前再无挡路之物,当下又一次祭动元命珠。
魔宗众人此刻皆有大难临头之感。
他们身上护身法宝俱被张衍破去,面对这飞来九枚元珠已是再无抵挡之力,
晁岳望了望天穹,淡声道:“诸位,晁某欲待舍此法身,就先走一步。”
纪还尘笑道:“纪某甘愿奉陪,只可惜却是成全了张衍名声。”
乐蓉娘冷声道:“他也逃不了,何必管身后名声。”
他们说这话,张衍自然听得清清楚楚,其中之意不外是鱼死网破,然而他却丝毫不为所动,哂然一笑,毫不犹豫向前一指,九枚元命珠骤然向前射去!
晁岳等人冷冷看着,就在九道灵光即将及身时,天中却有一声叹息,“便到此处吧。”
一道灵气降下,此气看似单薄,但却将九珠轻巧挡住,无一能往前去,同时场中出现一名青衣罩身,两眉如雪的道人。
杨破玉一见,忙是执礼,道:“桓真人……”
桓真人点点头,目光一撇,凝定在那年轻武将身上,稽首道:“抱阳真人,泰衡老祖为我灵门前贤,不想你却是投到了溟沧门下。”
那武将哼了一声,丝毫不给他脸面,轻蔑道:“小辈,我投何人,与你何干。”
桓真人却不以为意,只道了声,“可惜。”
张衍见得对方洞天真人出现,却是并未慌张,反是心下一定。
眼前这等局面,正是他千方百计想要达成的。
晁岳、杨破玉、纪还尘、晋宣元,这四人皆是一派大弟子,有望成就洞天之辈,各自在在门中也是地位极高,除了洞天真人之外,无人可以企及。
此一战若皆是被斩杀在此,可不只是折损几个三重境修士那么简单,无论对门派声威,还是弟子心气,都是一个重重打击。
在他设想之中,此辈只要被自己逼入死局之中,魔宗一方洞天真人极可能忍不住出手回护。
可如此一来,溟沧派一干洞天自也有借口插手进来,那无论魔穴是否凝化,此局都算是玄门胜了。
至于能否做到,他事先并无把握,但却值得倾力一试,至不济也能杀了晁岳等辈。
桓真人此刻目光落定在张衍身上,在他这名洞天真人如此饱含敌意的注视之下,后者仍是从容不迫,丝毫无有惧意,他心中忍不住起了一丝杀机。
此次灵门之败,可谓输在人身上,若不除去,将来必是一大祸患,现下他只需稍稍一动手指,就可将此人灭杀在此。
……
……(未完待续。。)
第两百五十八章 身藏天外盗灵机
桓真人心中在权衡利弊,表面上却看不见任何异状,然而其隐约透露出来的杀机他人感应不到,却是瞒不过一同而来的卫真人。
后者心下一惊,顾不上隐藏,立自虚空之中显露出身形,有意无意拦阻在他前方,凝声道:“道兄,你要做什么?”
桓真人神情并无什么变化,只看她一眼。
晋宣元见本门洞天真人现身,赶忙上来行礼。
卫真人不去看他,只是摆了摆手,目光不离桓真人,隐隐告诫道:“此举牵扯不小,道友还请慎重。”
桓真人半晌不语,最后缓缓道:“道友安心就是,桓某还是知晓轻重的。”
卫真人松了口气,再想了一想,犹自有些不放心,打个稽首道:“道兄,事已至此,多留无益,贫道就先走一步了。”
桓真人亦不阻拦,还了一礼,道:“道友请便。”
这处灵穴本是许他浑成教弟子借以成就洞天,他身为门中洞天,而今又出来插手小辈之事,自是无法脱身其外,必得留下给玄门一个交代,免得引发什么不测后果。
卫真人对着晋宣元道:“你且随我回去吧。”
晋宣元不敢违抗,皆道:“谨遵令。”
卫真人再对桓真人点了点头,轻摆袖带,洒出如水清光,将他圈住,而后腾云而起,须臾便跃至天穹中。
才至外间,忽闻得水火之声萦绕耳际。再有空振之音传来,回响不断,这声音又渐下沉去,直至消弭不见。
她轻叹了一声, 这是灵穴凝化之前最后一个变化了,但他们既然选择出面遮护弟子,此处再是如何,也与他们无关了。
魔穴之中,晁岳情知桓真人这一出面,而溟沧派洞天真人不会坐视不理。说不定已在来路之上。事情到了这一步,已非他们这些后辈弟子可以介入,再留下去似是不妥,当下告辞道:“桓真人。弟子也当回返山门了。”
桓真人对他很是客气。道:“今次劳动贵派大力施援。不胜感激,来日我自会亲去拜访贵掌门。
晁岳道:“真人言重了,”
乐蓉娘。纪还尘、素宴钟三人也知事不可为,俱是上来告辞。
桓真人言道:“外间有九座大巍云阙阻路,你等恐是离去不易,我便送你等一程。”
三人连声称谢。
桓真人起法力一引,平地托起数道湛湛灵光,只瞬息之间,就将三人转挪了出去,这才有暇转看向张衍,淡声道:“张真人,还请你稍留片刻。”
张衍知是对方唯恐溟沧派来人一至,便不问来由动手,是以需留下自己,稍候好与之言语,并不是要囚拿自己,他微微一笑,打个稽首,去了一旁调理气机。
纪、素二人到了灵穴之外,正要展开遁法,这时却有一股无形气机罩来,一把将他们攫住,竟是动弹不得,顿时大吃一惊,待要挣扎,耳畔却有声音道:“莫要慌张,随我来。”
二人听得是本门盖真人声音,这才放松下来,
片刻之后,眼前景象一换,却发现自家已然身处一座山头上,此地并未远离灵穴,相距也不过百多里而已,心下皆是疑惑,不知带他们来此何意。
盖真人望着前方,沉声道:“至多数十息后,灵穴就要凝化,你等虽不在此中,但若由我全力出手相助,用心体悟其中玄转变化之道,也未必不能成就洞天,但若不成,今后再无大道之望,你二人谁人愿意一试?”
桓道人这一出手,也是给了他做文章的机会,但毕竟不是在灵穴之内,还需他竭力相助,能否成功,全看个人缘法了。
纪还尘一听此语,心下顿时大为意动,此辈之中,也就宇文洪阳、百里青殷和晁岳三人有望不借外物成就洞天,他自问尚无这般底气,可再一转念,却是摇了摇头。
他身为门中大弟子,日后还是有机会的,不必急在眼前一时,便执礼道:“弟子愿意把机缘让与素师弟。”
素晏钟一怔,随即一拱手,感激道:“多谢大师兄成全。”
千年之内三重大劫,不入洞天,终究是一枚棋子,随时可能殒命,便如方才,若无桓真人来救,他已然死在张衍法宝之下,是以哪怕再是危险,他也要争上一争。上前几步,躬身一揖,言道:“盖真人,弟子愿为。”
盖真人点点头,道:“时间紧迫,我现下传你法诀,你且坐下,用心听了。”
素晏钟依言盘膝坐下,因有洞天护持,自无担忧,舍去所念头,听得传音过来,便就转动法诀,入到定中。
在灵穴外间欲成就洞天,最关键一步就是与之灵机呼应,此举只能赶在穴成之前,若是错失,便再无机会。
方才他面对张衍时九枚元命珠时,曾以为自家必死,的确是动了同归于尽的念头,在生死之路上转了一圈回来,冥冥中也股莫名触动,此刻用心体悟,等不过十来呼吸,就觉四周陡然一静,似是置身于一处清旷云界之内。
四周气走如海,澎湃激烈,然则似这看似暴乱的灵机之中,却隐含有一股玄妙真韵,心神每每上去捉摄,却又被其逃去。
他并不急切,盖真人早已在法诀之中说过此等情形,这需打开法身气窍,与之应合。
自成法身之后,为防备外界罡气消磨,便需闭了窍穴,只在起得神通道术之时放开片刻,此刻一打开,忽然身躯一震,顿觉自家元灵法力与一无法名状之物合到了一处。
心下不由升起一阵明悟,此举成败,全在一个“借”字上,若此物得以完彻贯通,那自家也必然功成。
不知过去许久,眼前突然放出光明,身躯愈发清灵,好似脱去重缚,法力如潮,往上层层升腾。
他自家尚不知晓,此刻端坐之处,已是堆砌出一层白玉,好似宝塔一般将他围拢其中,仔细看去,竟全是氤氲气雾所凝。
盖真人一瞧之下,不禁露出惊喜之色。
他也未曾想到,素晏钟竟与灵机如此合契,若在灵穴之中,必可一举顺利踏入洞天之境。
此刻便在外间,也有五成以上机会,可惜其肉身不在此处,否则能再增几分成算。
他本来也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现下也是不由得重视起来,为防人相扰,抛了一宝到天中,将这处山头俱是掩去。
此法至少在半刻之内不怕他人查看,其真能成就洞天,自然就无需再有顾忌了。
可就在此刻,他神色陡然一紧,往上看去。
灵穴上方,灵波如海,雷光如焰,好似天洪奔腾,无边罡流与几如天云搅到了一处,几有掀天动地之势。
一二呼吸之后,天中云岚好似一层单薄布帛,被一把猛然扯去,其后现出六名道人,各自脚踏宝器云筏,灵光罩身,巍巍然不可逼视。
陈真人位在最前,他往下看一眼,道:“需先将张衍接了出来,才好镇压。”
孙至言说道:“若是我等皆下去,怕是说我溟沧派以势压人,五位在此静候便是,我一人下去就可。”
陈真人偏首过来,缓声对秦玉言道:“秦真人,你如何看?”
秦玉随意言道:“陈真人看着做主就是,早些了结,也可早些回去。”
东华各处有**力者,眼下皆往此处观来,对这等情形,她很是不喜。
陈真人沉吟片刻,果断道:“魔穴不可等到凝成之时,孙真人,你且自去,留下诸人随我将之先行镇住了。”
余下四人都是称是,待孙至言下行而去后,便一同掐诀做法。
五名洞天真人合力之下,不过顷刻间,原本竟灵穴翻涌灵机被生生压了下去,竟是停在了最后关头,无法再更进一步。
盖真人一见,暗道一声不好,伸指出去,在素晏钟额头之上一点。
后者顿觉身躯之中一阵空落,好似从高处重重跌落回了原处,法身猛然一阵颤动,隐隐有破碎之象,不由向前一跌,倒在地上。
盖真人叹道:“可惜了,不想溟沧派竟是来得六人,若是只是三人,你今日必可过关。”
他再摇了摇头,便驾光而起,带了纪、素二人遁入虚空,须臾不见。
孙真人驾云而下,行不多远,见得九座云阙,把袖一挥,掀起一阵狂风,将之全数送了出去,再踏一步,便跨过虚空,遁行至魔穴至深之地。
桓真人早已等候多时,见他到来,起身稽首道:“孙真人有礼了,此番桓某人无礼,出手小辈间事,此问无颜占据这处灵穴,愿意退去,让予贵派。”
孙真人冷笑一声,道:“真人若不情愿,也可留下,孙某与你见个高低就是。”
桓真人面无表情道:“孙真人说笑了,三重劫起,你我之辈,尚未到动手,眼下当惜身才是。”
孙至言哂笑一声,道:“这话倒也不算说错,不过错过今朝,来日终有一会。”
桓真人不再言语,稽首一礼,驾起清光,带了门下弟子与一众修士离去。
孙真人看他离去,这才转过首来,称赞道:“张衍,此次你做得甚好。回去之后,不知有何打算?”
张衍笑了一笑,言道:“自是潜心修行,回得山门后,弟子决意面见掌门,辞去十大首座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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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五十九章 回山门天宫论功
孙真人听得张衍这番话语,不觉点首道:“此番能力压两处魔穴,皆是你之功劳,当可入得浮游天宫精修,我师兄弟四人之中,当初也就孟师兄有这过这等机缘,你可要好生把握了。”
张衍称了声是,他微微一思,伸手入袖,把“万里裂虹锥”拿出,托在掌中,道:“还要多谢真人赐宝,弟子现下物归原主。”
孙真人却一摆袖,将宝锥推了回去,道:“不必还了,就留在你处吧。”
张衍点了点头,重又收起,又道:“弟子尚有些事处置,请孙真人稍待片刻。”
孙真人温言道:“这魔穴早被五位真人定住,不虞有危,你自去就是,事毕之后,可来天中见我等。”
张衍打个稽首,就往原先伏龙道所在而去,无有灵潮搅扰,行进极快,须臾到得甬道之前,随后起手掐了一个法诀,欲把那血线金虫召了回来。
过不多时,空中却是飘来一个少年,其人面色青白,看去好似酒色过度,眼珠骨碌碌乱转,见了张衍,上来一个叩头,口中道:“见过老爷。”
张衍打量他一眼,笑道:“以你原身要想化形,若无外力借助,少说也要千载功夫,今朝算是便宜你了。”
少年露出谄媚之色,道:“若非老爷赐下那一口钧阳精气,小的哪有今日造化。”
这一回他一口气连吞八名元婴修士,大受补益。得以藉此化形,后来还再贪得几分便宜,只是见伏龙道中魔宗修士还有不少,不是自家能可以抵敌,这才颇不甘心地退了回来。
“既已化形,也当有个名姓,”张衍细思片刻,道:“便唤你张蝉如何?”
张蝉得了名姓,大喜过望,砰砰磕头道:“多谢老爷赐名。多谢老爷赐名。”
张衍笑了一笑。一摆袖,命其候在一边,而后继续往方才玄魔两家交战之处来。
到了地头后,他拿了一枚玉简出来。起手一抹。上显灵光瑞气。喷出三尺有余,然后向下一照,目光四顾。似在找寻什么。
张蝉凑上来道:“老爷找寻何物,可需小的相助?”
张衍笑着摇头,道:“你那些虫子虫孙可做不来此事。”
他查看半晌之后,似是发现了目标,探手一捉,摄来一块灰白圆石,人头大小,内有细微呼吸之音。
望着此物,他不禁想起杜时巽来时所说之语,略作思忖,将之收入囊中,随后摆袖乘风,往上方去,过不多久,就出得魔穴,见六位真人盘坐天穹之上,便上前拜见。
朱真人开口言道:“张衍,你带弟子先回得山门去吧。”
孙真人却言道:“慢!何须急切,张衍此番重挫魔宗,一人回去,还要护得众弟子,极是不妥。”
不待他人开口,便转过首来道:“你先引众弟子去得远些,待我等镇灭魔穴之后,再随我一同回山。”
他既已如此说,其余人自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削他脸面,俱是默认此议。
张衍稽首一礼,起得遁法,化虹往远处飞遁。
到了十余里外,见九座大巍云阙停伫云上,就双袖一振,缓了身周罡风,往其中一座落去。
下方溟沧修士一见,纷纷上来行礼,口呼“张真人”不止。
众人虽还不知魔穴之中后来具体发生何事,但六位洞天真人出面,可谓大局已定,而张衍作为此次领头之人,立此大功,此番回去,定可入得三上殿中,便是成就洞天,也是未来可期之事,已不能单单当作十大弟子首座来看待了。
张衍言道:“六位真人正要镇灭魔穴,此地不可久留,随我速速离去。”
此刻窦洪平、黄颂泉、陆香影等辈见溟沧派洞天来此,便已悄然退去,他谕令一下,此是无人异议,收了九座云阙,迅速离了此处山界,往外退走。
约莫过去三四个时辰,身后忽然传来震荡之声,绵绵密密,连响不绝。
众人回首一望,只见远空之中结有一大气灵团,周流千里,内中却辨不出任何物事来,上方罡云仿被涤荡干净,片缕不存,一股清流直冲霄汉,撞开数重天云,不知去到多远,而下方所见之处,山峦丘谷皆被尽数夷平,化为一片白地。
不少弟子也是头次见得洞天真人出手威势,皆是看得心旌摇荡,惊叹不已。
张衍望着前方,目中似有光芒闪动,先前他九枚元命珠打出,却被桓真人轻松接下,可见便是他这等元婴三重境修士,与洞天真人一比,也是天差地别。今次回去,他便会抛却一切俗务,专心精修,以期早日窥得此境玄妙。
又过去半个时辰,就见天际之外有一片气海雷云浮来,天中隐约有空爆霹雳之音,行经众人上方时,孙真人声音自云内传下,“诸弟子守住心神,随我回转山门。”
语声一落,就有风云荡起,裹了众弟子,往溟沧派山门方向回返。
张衍亦是身不由主随风而行,不知过去多久,只觉身躯缓住,往下瞧去,发现竟已是到了昭幽天池之前,再一抬首,见孙真人一人立在身前不远处,余者皆是不见踪影。
孙真人轻笑一声,一抖袖,抛一只琉璃盒,道:“此是元炉丹玉,且收好了,日后自有大用。”
张衍也不推辞,接来收下,稽首道:“多谢真人。”
孙真人叮嘱道:“你回门后,且勿急着闭关,过几日门中论功叙赏,当有人来唤你。”
张衍道:“谢真人提点。”
再言说几句,他辞别孙真人。回了昭幽天池,入得洞府,便召来刘雁依等门下弟子,稍候交代,便入府中定坐。
一晃三日过去,洞府前有道童手持谕令而来,在外言道:“张真人,掌门有法旨,传你前往天宫正殿。”
张衍自府中飘身而出,接了谕令之后。并不耽搁。起剑遁之法,径直往浮游天宫而来,一路飞遁无碍,行不多时。就在宫正殿之前落下。殿外执事道童见了。稽首言道:“可是张真人?掌门言你若前来,不必通报,入殿去见就是。”
张衍点了点头。把袍服稍作整理,便往里行去。
入得殿中后,他抬首看去,见掌门持拂尘端坐高台,而门中十一名洞天真人也皆在此间,依席第分座两列,除此外,荀长老亦是候在一旁,见他到来,皆是把目光投来。
张衍扫了一眼,却注意到一个细节,诸真人之下,席上似还留有数个空座,不觉若有所思。
他行至阶下,稽首道:“弟子张衍,见过掌门,见过诸位真人。”
孟真人先自开口道:“张衍,今日唤你来,是为论功叙赏一事,荀长老前日定下名册,你为此次主事之首,且拿去一观,看是否还有疏漏之处。”
荀长老自袖中取出金册,轻轻一托,就自手中飞起,往下飘来。
张衍接了过来,打了开来,目光一扫,须臾览遍,见凡此次斗法的溟沧派弟子,一个不落,每一人皆有嘉赏。
不过其中并无死伤之人,当是另有安排,看完之后,便双手送上,道:“这里名录甚全,弟子并无异议。”
孟真人一招手,将金册拿来,唤过一名道童,关照道:“你把此册悬于功德院中,翌日各家洞府弟子可去领功受赏。”
那道童接过之后,打个道躬,便出殿去了。
荀长老这时走了出来,往殿中一站,请示道:“此回我溟沧派战殁之人先前多是已作安排,皆有去处,唯韩王客、彭誉舟二位真人不好安排,还请掌门示下。”
秦掌门沉声道:“这二人在急难关头舍身破阵,实我为溟沧英秀,来生若有修道资质,入门即可为真传弟子。”
沈柏霜道:“李师兄一脉尚有弟子,韩师侄来生如有机缘,可入我门下修道。”
彭真人也是出言道:“彭誉舟本为我彭氏族人,待元灵托生后,我可收他为弟子,想也不算苛待。”
秦掌门颌首道:“如此各得归属,安排尚算妥当。”
荀长老一躬身,便就退下。
秦掌门朝殿下看来,道:“张衍,你可还有什么要说?”
张衍念头一转,此番他招揽来的东胜修士不列名册之中,想是门中亦不会当做一回事,不过他自有安排,准备将之接纳入瑶阴派之中,也算对其等有个交代。
但有几人此刻却不得不提,便稽首道:“广源派沈殷丰沈真人,此次相助我溟沧派甚多,另有余渊部妖修,为回护我溟沧弟子周全,死伤不少,亦是功不可没。”
秦掌门缓缓道:“我溟沧派自不会薄待同道。广源派之事,已有安排,现下还未到时机,至于余渊部妖修,虽是强令而来,但既为我溟沧出力,确也不可亏待了。”
颜真人提议道:“恩师,不妨赐一部气道功法,再赐敕符印信,以示嘉勉。”
秦掌门不置可否,只道:“张衍,你以为如何?”
张衍道:“余渊部自投我溟沧来,因咒誓所困,行事尚算恭顺,但百数千年后,法散术消,就难加拘束,赐功之举,反可能增其异志,依弟子之见,不如允其遣弟子入得瑶阴修道,如此既酬了功劳,未来也仍可听凭我溟沧驱用。”
秦掌门笑道:“此事就由得你自家拿主意。”
张衍躬身一礼,以示拜谢。
这时殿中忽然一静,诸人叙功完毕,而接下来,却是要论及如何赐赏他了。
……
……(未完待续。。)
第两百六十章 登上殿入主渡真
张衍见四周尚无人出声,想了一想,便先打个稽首,言道:“掌门真人,弟子有一事欲禀。”
秦掌门神情和悦道:“你可说来。”
张衍言道:“弟子此次由北至南,会了不下十名魔宗俊秀,自忖功行尚有不足,欲待辞去十大弟子首座之位,一心闭关修行,还望掌门允准。”
秦掌门笑了笑,道:“此容候再议,可先叙功果。”
孙真人听得这话,便自席上站起,大声道:“恩师,此次若无张衍事先洞察魔宗诡谋,命门下弟子两路分进,绝难有镇平两处魔穴之举,功劳之大,门中弟子无人可及,若按过去陈例,恐难抚其功,弟子愿为他加请厚赏。”
沈柏霜开口道:“此回我两家争斗,张衍为主事者,有运筹帷幄之功,为弟子,有两镇魔穴之举,按功劳而言,当开金阁,传上乘玄功,授护法真器。”
孟真人也拱手道:“恩师,魔劫绵延千载,此回能镇灭两穴,已是挫去得魔宗半数气数,令我溟沧派日后多了不少回旋余地,确为奇功一件,沈真人与孙师弟所言,不无道理。”
秦掌门轻轻点首,随后看向右首席座陈长老,缓声言道:“陈真人,你为门中耆宿,觉得此议如何?”
陈长老忙打个稽首,道:“劳动掌门下问,老道以为,后辈之中,有此等佳徒,实为山门幸事,日后必可为我山门倚柱。怎样赏赐,都不为过。”
此回张衍镇平两处魔穴委实极大,任谁也无法抹去,陈长老这一说话,世家几名真人也是纷纷附议。
秦玉却是一蹙眉,道:“张衍为门中十弟子首座,立此大功,为上殿偏殿主,授门中大道正法,也是应有之义。只是赐以真宝……”
她抬眸看向秦掌门。“秦掌门,当年晏师兄破门而出时,可是裹挟了不少真宝而去,而今宝阁空空。又拿何物相赐。莫非去晏师兄处讨要么?”
她一提“晏师兄”三字。世家四名洞天真人,除陈长老尚是平静外,其余几人面色却都是有些不太好看。
不过她所言却也不假。当年门中被其人卷去了不少法宝,而所余不是在他们手中,便是门中另有大用,不可能拿来赏赐。
秦掌门看了下来,道:“张衍,你有何想法?”
张衍也知,法宝到了真器这一层,已是极为稀少,一名修士要是想养炼出来,运气好些,至少也需千载以上功夫。
此次魔穴之战,休看两家弟子门中皆有真器赐下,但这些门派一个个俱是传承久远,底蕴深厚,非他派可比,所携真宝不是得自师徒相授,就是历代祭炼得来。
譬如骊山派这等开派至今不过千余载的门派,其掌门费尽辛苦,也才炼得一件真器而已。
如开立清羽门的陶真人,直到镇灭了万年妖府碧礁府,才算得一真器。
便是他自家身上所持,也是件件都有来历,无有成于这百数千年之中的。
况且这等宝物脾气甚大,他就是拿了,其也未必看得上这一个元婴修士。
而他有抱阳钺与元命珠这两件宝物,短时内若不再入玄魔之争,也是足以防身了,仔细考虑之后,便道:“恐有负掌门厚恩,以弟子修为,怕驱运不了这等宝器。”
秦掌门笑道:“既然你不欲得真宝,那又想得何赏赐?”
张衍还未开口,陈长老却是言道:“不若如此,可准张衍入灵穴修行百载。”
此语一出,在座洞天真人心下皆是一怔。
溟沧派灵穴乃是太冥祖师起**力集一洲之力点化,可不是其余七家玄门所占灵穴可比,想要入其中修行,除非得掌门允准。
沈柏霜却则微微冷笑,这一处地界自是极好不过,入此修行,比之同辈,至少可省却数倍苦功。
当年颜、朱二人能在门中内乱之后,短短百载内便分别晋入洞天,固然是其自家争气的缘故,但若非因功得了不少灵穴所蕴丹玉,要想成就此道,至少还要再多等上百载。
可此地便是再好,而今张衍也用不到,因齐云天参研洞天玄机,已到关键之时,此刻正在灵穴之中,还不知何时出关。
亦就是说,这好处看得见,摸不着,但却又足以酬功,这看似轻描淡写插了一手,张衍成就之路,却至少往后延阻了百年。
那得那时,世家弟子如杜德、霍轩之辈,便也有机会追赶上来,不会令其独占风头。
沈柏霜瞥了一眼陈长老,“若在他时,掌门师兄不会纳取此议,但在眼下,却极可能会卖陈长老一个脸面。”
秦掌门稍作思索,道:“就依陈长老之言。”随后目光朝下投来,道: “张衍,上前接谕。”
张衍走上几步,到得殿台近处。
秦掌门宏声道:“张衍,今次玄魔斗法,你审时度势,连镇两穴,居功至伟,自今日始,便为溟沧派渡真殿偏殿殿主,赐金阁观法,准入灵穴修持百年。”
随他话语声起,整座大殿猛然一震,自有三道灵光自上方高处射下,飞至张衍身前,这才悬住不动。
张衍目光一扫,见是一卷玉册,一枚印信,还有一套冠袍,皆为瑞光灵焰所包裹,下方则有如意祥云相托。
他起袖一拂,就将之收入囊中,而后打个稽首,道:“弟子谢过掌门及诸位真人厚赐。”
秦掌门微微颌首,缓声道:“金阁之内,乃历代师长真人所留遗册笔述,你若遇不明之处,可来问我。”
张衍一听,再度稽首拜谢,随后退了下去。
荀长老这时手中捧起一卷玉册,又是站出,躬身言道:“掌门真人,张真人既为渡真偏殿殿主,十大弟子之位却不可空落,不知这替继之事……”
孟真人抬手一礼,道:“恩师,沈真人门下三代弟子邢上英,可补此位。”
邢上英乃是涵渊门赵革来至东华之后所收,虽名义上是他徒儿,但所习功法神通,皆由沈柏霜赐下,而今已是修炼至化丹境中。
秦掌门颌首道:“可,先填名册,到大比之时,再论高下。”
荀长老忙是起笔在玉册之上填下名讳。
在座诸人皆无有什么异样表情,身为洞天真人,门下自当有一弟子入得十大弟子之中。
而每名弟子,背后有洞天真人扶持,方可行远。
似张衍那般无有洞天师长的,还能得入三上殿中为一殿之主的,算得上千中无一。
秦掌门身旁道童言道:“叙功已毕,诸位真人可还有事?”
颜真人此刻抖开双袖,缓缓起身,到了殿中,稽首道:“恩师,今日诸位真人皆在此地,恳请恩师早定前日呈议。”
秦掌门望着他道:“贡真,你可是思定了?”
颜真人躬身道:“弟子自知此生无望道途,愿启一家,开枝散叶,庇荫后辈,还请恩师成全。”
秦掌门对他挥了挥袖,道:“去吧。”
颜真人往旁侧一举步,却是行到了世家一列,在陈、杜、萧、韩四位真人面前打个稽首,四人也是起身还了一礼,他面上一笑,便到席下坐定。
张衍不觉有些讶异,他方才听颜真人话中之意,是要入得世家,在溟沧派中开出颜氏一族。
只是洛清羽弟子章上闳而今仍是十大弟子之一,要颜氏弟子入得这盘棋局中,那至少也要在数百载后了。
他转了转念,以掌门往日行事来看,这一步恐怕非是这么简单,极可能又是其布下的一招棋。
秦掌门看向座上陈长老,道:“陈长老,如此可还妥当。”
陈真人只道:“掌门真人安排甚好。”
秦掌门道:“陈长老,时日定下后,可命人通传于我。”
陈长老稽首道:“不敢,自当禀告掌门。”
秦掌门点点头,起得身来,一摆拂尘,便转入后殿。旁侧道童一敲玉磬,悠悠声响霎时传遍大殿。
殿内洞天真人齐皆起身,道:“恭送掌门真人。”
掌门一走,诸真人也是各化虹光离去,张衍身为后辈,等众人散去后,才至殿内出来。
到了外间,目光一顾,却见沈柏霜未曾走远,他走上前去,打个稽首道:“沈真人,可是有话要关照弟子?”
沈柏霜抬手递去一面牌符,道:“金阁内非三殿长老不可入,按定规三十六年方可启一次,但你立得大功,又任偏殿殿主,却可免去俗例,下月月初,可持我法符入内。”
张衍伸手接过,执礼道:“谢真人厚意。”
沈柏霜淡声道:“金阁虽有前辈遗册,但若论及真正好处,却不及三殿殿主,等你入得洞天境中后,当就知晓了。”
三上殿殿主,除却上极殿不说,渡真、昼空两殿,历来只有十大弟子首座立下功劳后才可接任,便如霍轩,而今便是昼空殿偏殿殿主。沈柏霜虽是卓御冥亲传弟子,但不曾为首座,却也无法坐上此位,否则以他身份修为,早已是正殿之主了。
两人在殿外言说几句之后,张衍寻机问道:“弟子一事不明,方才颜真人此举……”
“此事也无需瞒你,你总要知晓的。”沈柏霜顿了顿,看向昼空殿方向,道:“陈长老快要寿尽了。”
……
……(未完待续。。)
第两百六十一章 座上真位有定数
张衍转了转念,陈长老位高辈尊,此人一去,门中格局定会随之发生变化,也算得上一桩大事,沉思了一会儿,道:“敢问真人,陈长老何时转生?”
沈柏霜淡声言道:“世家之中还有不少事需他安排,自是走得越晚越好,便是拖上个一二百载,也不是奇事,难不成我等还催他早些上路么?”
张衍听得好笑,陈长老打得也是好算盘,早早把消息放出,想来不过是为方便自家行事,但毕竟已是将去之人,这段时日内,便是有所提要求稍有过分,掌门也不会太过驳其脸面。
沈柏霜看他一眼,道:“而今齐云天尚在灵穴之中修道,你尚无法入内,恐要等上不少时候,不过你也无需太过在意,此番你立得大功,我料掌门真人当会另有安排,况且这成就洞天之法,非止一途,他人之道,未必是你之道,若你真执着于此,反是落在下乘。”
张衍微微点头,抬手一礼,道:“多谢真人指点。”
虽还未得门中成就洞天之法门,但从沈崇遗册上来看,他便隐隐感觉到,这成就之法似因人而异,并无一定之成规。
适合他人之法未必适合自己,而沈柏霜这句话,更是让他确定了此前所想。
齐云天修习法门为五功之一的《玄泽真妙上洞功》,后又修炼北冥真水,与太冥祖师算得上是一脉相承,在太冥祖师点化出来的灵穴之中修行。当是最为合契。
而他所习乃是自家推演出来的太玄真功,纵然入灵穴能增进功行,却也未必是上选。
沈柏霜这时有意无意道:“你可见得今日殿上席座?你不坐自有他人来坐。”
张衍心下一动,还未言语,沈柏霜已是一道清光飞去,晃眼间了无人踪。
他低头思索片刻,目光不禁微微闪动了一下。
得此一语,大致能断定,方才殿上所见那些空座,当是留给日后那些晋入洞天的弟子。
据他所知。东华灵穴无论大小高下。所能供养的洞天真人皆有所限,
然而仔细一回忆,却发现无论自己如何想,都是记不起那具体数目来。
以他修为。任何物事望上一眼。只要有意。皆可铭记于心,此回显然是为道法所阻。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大致断定不会超出一掌之数。
那即是说。溟沧派这一处灵穴,至多也只能供养十六位洞天真人。
而眼下已得十一人,算上其中还有不知修为深浅的掌门真人,座上空余,不过三四而已。
张衍向前走了几步,俯望下方龙渊大泽。
后辈之中,齐云天身为下任掌门,而今又在灵穴之中修道,必然是能得一位的。
还有一人不可忘记,小寒界中那一人虽被囚禁,但门中显然并无杀他之心,或许时候到了,亦有放出来那一日,那么假定此人也会占去一位,那供他人争夺的席位,多则为双,少则为一。
这样算下来,也难怪陈长老方才使得这一手,照眼下情形看,比之霍轩、杜德等人,无疑他最有可能先自成就洞天。
若他只一人那还罢了,可昭幽一脉几个弟子也很是了得,如此必是挡住了世家后辈上进之路。
张衍想明白这些之后,微微一笑,把袖一展,起了遁法,往渡真殿而去。
随他飞遁而起,身上印信发出一道金光,与下方一处殿宇遥相呼应,身周围立时有一股无形罡风升起,他放松身形,由得此风此送了自己过去。
不多时,到得殿宇之前,这里早有十余名道人等候,自里走出一名相貌美貌的道姑,稽首道:“陆心眉见过殿主。”
那些道人也是一同恭敬执礼。
张衍颌首道:“诸位免礼。”
他知晓此些皆是渡真殿中长老,抬眼望去,见这里十余名道人无一不在元婴二重境之上,其中有三人,修为更是与他一般,已是到了元婴三重境中。
这些长老虽与上代掌门秦清纲并非一脉,但若述及师承,却皆是前代十二位洞天真人后辈弟子。
他又朝右手望了一眼,见百丈远一座殿宇之下,亦有十余名道人向他稽首,但却并未过来。
陆道姑解释道:“殿主,那边界是右殿之中修行的诸位长老。”
渡真殿偏殿分左右二殿,右殿为次,左殿为尊,
按以往规矩,张衍便是积功入殿,也只能先任右殿之主。
但自卓御冥飞升去后,殿中久已无人管束,再加上他此回所立功劳极大,是以此回秦掌门直授他为左殿执掌。
陆道姑这时略带紧张问道:“殿主新至,不知可有谕令示下?”
这些长老虽也在算得上渡真殿中人,但严格而言,不过是一些值役长老而已,平日也只能以看守之名在外殿结庐修持,无事不得入殿,至于今后能否在此修行,还需看张衍这位殿主是否允准。因不知他脾气如何,是以一干人皆是有些忐忑。
张衍笑道:“一如常例即可。”
闻得此言,众人心下都是松了一口气。
张衍把袖轻轻一挥,道:“我自往殿内走动,诸位各自散去吧。”
陆道姑等人不敢违命,一揖之后,俱是退下了。
张衍径直往殿中步去,前殿布置寻常,他只是扫了几眼,很快就到了后殿之中。
行出百步,转过一处石屏风,见面前有一高大石洞,上有“玄泽道”三字,一排可供十人并行的宽大石阶直往上去,尽头处有灵光闪耀,磅礴灵气自里涌出,浩浩然飘荡而下。
这里皆设有禁制,他人到此,必被压制,需得循规蹈矩,一步步上去,而他身为殿主,自无需如此,足下一点,起身遁飞上去,十来呼吸时候,眼前一亮,就出得洞门。
举目望去,见海阔天空,万里云气如瀑,上下波涌翻腾,潮声阵阵,壮阔异常。
极目远眺,可见海上有三座高不知几许的庞大峰岛悬空而立,被一片仙云所笼,宫观楼阁皆在氤氲气雾中若隐若现。
他微作吐纳,却发现此地灵机,比之昭幽天池还要充盛许多,
只是再扫视几遍下来,心下暗忖道:“原来此处是一小界。”
不过此地望去好似无边无际,与一般小界有所不同,来历恐不是那么简单。
他正欲往飞遁去往那岛峰,见海中忽起波澜,却是一条十余丈长的魔蛟乘浪而至,到得近前,颇为恭敬道:“尊驾可是左殿殿主?小妖泰甲,受拘令来此相迎。”
说着,庞大身形上得岸来,把头一俯,露出背脊之上一鞍桥,“请殿主上来。”
张衍点了点首,举步上前,到得鞍桥之上站定,魔蛟一声吟啸,腾空而起,而海波之中竟是冒出数十条魔蛟,卷动风云,在旁侧伴行,惊得不少海中灵兽仓皇四窜。
张衍淡淡言道:“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泰甲扭头言道:“殿主勿怪,此地东去千里,住有千数佻人,彼等在海上自成一国,虽无甚神通,但身高力壮,常以我蛟龙为食,故而不得不结伴而行。”
它说话间,却听得身畔传来一声冷哼,“他们吃你,莫非你们不会吃了回去?”
泰甲觉得声音有些熟悉,转目一瞧,却见一名眉飞入鬓的年轻武将站在一旁,正一脸不满地看着自己,不由身躯一抖,结巴言道:“抱、抱阳真人?”
张衍微讶,笑道:“真人与他们认识?”
年轻武将哼了一声,道:“昔年老主人得了太冥祖师指点,修行有成后,曾到你们溟沧派来致谢,但却未曾寻得,便留下百条魔蛟供溟沧门下弟子驱策,就是眼前这些个不争气的蠢物。”
他言语中透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味道,泰甲心下委屈,但却不敢反驳,只有闷头飞遁。
不到半刻,泰甲到得一处崖宫之前,道:“真人,前面有诸位仙师禁制,小妖不能再往前去了。
张衍下得蛟背,踩云向前,十来息后,转过一处遮岩,落在崖宫之前,却见这处站有两名道人,却是而今已为渡真殿长老的洛清羽与庄不凡,两人见他到来,上来稽首道:“见过殿主。”
张衍还了一礼,客气道:“两位无需多礼。”
他目光一转,见不远处有天中有一仙鹤,上坐一个半尺高下的小女童,睁着乌溜溜的圆眼,对他似模似样一个万福,亦是道:“莘奴见过老爷。”
张衍瞧得仔细,这女童身上并无半分禽兽气息,又非法宝真灵,更非草木精灵,当是人属无疑,只是长得如此娇小,不是法术使然,就是天生如此了。
洛清羽笑道:“莘奴乃是靖人,是祖师当年自天外携来,充作仆役之用,而今万数载繁衍下来,已有千万之数,在这玄泽界中分作三陆十国,虽能修行者甚少,但个个灵慧,殿主若有事,可随意差遣。”
莘奴也用清脆声音道:“殿主老爷可有什么要吩咐的,尽可使唤莘奴。”
张衍言道:“我初掌真殿,尚不熟悉,你且带我走览一番。”
莘奴一听很是欢喜,道:“请殿主随小女来。”
洛清羽打个稽首,道:“既如此,我与庄师弟便先退下去了,我二人在海上觅了一处洞府修行,殿主若是有事,用牌符相召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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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六十二章 玄泽海界 金阁观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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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衍随莘奴在大殿之中转了一圈下来,已是大致了解此地情形。
只这一处左殿名下地界,就有三座飞峰浮岛,其上有八塔九观,百余座宫阙。
实则若是详究,此处也不过只是供他驻足之用,这一大片海域,连带内中所有洲陆,皆在他这名殿主执掌之下。
莘奴指着山上一座耸立入云的大塔楼,道:“老爷,此乃是三峰最高之地,名为观潮阁,亦是大殿中枢禁制所在,老爷若有意,将之炼化之后,就可挪动岛峰,去往辖下海界任意一地、”
张衍心中微动,听这言语,似海界还不止一处。他望了望云中塔楼,手一抬,道:“我一人上去便可,你且先退下吧。”
莘奴盈盈万福,道:“老爷如有吩咐,可随时呼唤小婢名字。”
张衍微一点头,随后轻转法力,身化一道长虹,沿山脊直往峰头之上飞驰。
那塔楼看去不远,但以他遁速,却也用了十余呼吸才到,在楼前落下,身上金印一闪,塔阁立时感气而启,两旁金环玉链缓缓收起,石门隆隆降下。
他负袖踱步入内,放眼一阵打量,楼阁由十数根蟠龙金柱支撑,脚下玉板满是精细纹刻,俱是一些不知名的鸟兽虫鱼,正中有一法台。两侧有玉阶盘旋,形如蜷曲龙脊,再往后,则是一面厚实石屏,看模样,却是一头尾相抱的双鱼玉盘。
他施施然走至台上,站定之后,起指一弹,玉盘一转一分,自里露出一副舆图来。
霎时间。他似如立天极。俯瞰下方,面前偶有雾云飘过,耳有海水奔流之声,成百上千洲屿在眼底一一掠过。
此是这处玄泽界界图。只是比他之前想象更为广大。竟有十数海界之多。而彼此之间,则皆有一处涡漩相连。
而他脚下这处,正是三处最为广大的海界之一。按图中所示,往西而去三千里,有一涡团,正是去往右殿治下海界之路。
在他头顶云海之中,方才是那正殿所在。
尽管无有什么禁制阻挡,但其上罡风英砂与外界别无二致,以他眼下道行,暂还无法去到那处。
看到这里,他心下也是不禁感叹,
他去过小界之中,以瑶阴派最为广大,整座山门皆在其内,可与此地一比,却是天渊之别。
虽还不知昼空、上极两殿是何模样,但想来也差之不远。
而能凭一己之力开辟出这三处小界的太冥祖师,其道法神通不知是到了何等地步?
可以说,只要浮游天宫与这上三殿尚存,溟沧派便根基不坏。
再来回扫视几眼后,他却发现图中山水地貌虽多数有名,但仍有一些地界只有山形图画,未见注释。
细细观去,这些山水名称笔迹不一,却是出自不同人之手,心下顿时了然,这些地界恐原先皆是无名,此些因是前任殿主探搜这片海域时顺手所录。
念及此处,他顿时来了些许兴趣。能到渡真殿偏殿为殿主的,当都是到了元婴三重境中,此时需得寻求成就洞天之法了,却还在这里四处走动,且非是一个,而是个个如此,那必是这里有对其自身有用之物,若是有暇,也不妨转上几圈。
良久之后,他起袖一挥,舆图一阵波动,如清风散去,自后露出一座玉光致致的白石碑,正是那禁阵机枢所在。
实则玄泽界因在浮游天宫之中,外有无数禁制,便连洞天真人不得允准,也无法闯入,这处禁制不炼化也无关紧要。
卓御冥任左殿殿主时,从未在意过这些,这处观潮阁连半步也未曾踏入过。
但张衍为人谨慎小心,并不想自家修持之时受外物搅扰,哪怕有万一之机也是不妥,是以得知有掌殿禁制之后,第一时间便往此处来。
他上前两步,起手往上一按,庞**力便灌入其中,手掌下便渐渐生出一道亮眼光华,只是光极柔和,丝丝缕缕,好似微波荡漾。
半个时辰过后,他便将这机枢炼化,自此便可在这处海界之上自如往来。
这时他身形飘起,上得三丈之后,便到了塔楼二层。
此处当是一修炼精舍,香炉之中还袅袅淡烟,奇香扑鼻,来至一案几之前,拿起一卷书简,发现竟是一本游历传记,稍稍翻了翻,发现文字风趣,言语诙谐,看得出此当是一不拘小节之人,只是看落款名字,却是引起他注意。
“何静寰?”
张衍眉毛一挑,这位真人他也是知道的,乃是前代十二位洞天真人之一,论位辈还在上代掌门之上,只不知当年发生了何事,把自身遗蜕留在了地火天炉之中,门中似还无人知晓。
他把游记放下,踱步到旁侧书架之前,又拿了一卷书简出来,不出意外,这仍是这位真人所书,其中所录虽也颇有价值,但未有涉及什么隐秘之事,字里行间还颇有一股意气风发之感。
他点了点头,这当是此位真人才任左殿之主,洞天有望之时写下。
那时应还是四代掌门在位之时,溟沧派内乱未生,一门之中不知云集多少俊秀英才,而何静寰能自诸多同辈之中脱颖而出,想来也是极为了得的。
把此间书册一一翻看之后,见并无什么收获,他便默运法力,禁制转动,眨眼入到一座未经前人用过的丹室之内,而后盘膝坐下,便就入到定中。
一晃两日过去,他算算时日,已是到得月初,就拿起案前玉槌,一敲身前玉磬,道:“莘奴何在?”
过不多时,阵门一开,一小女童自里出来,万福道:“老爷有何吩咐?”
张衍言道:“我这几日要去金阁观书,不在殿中,然此处禁制已启,你记得勒束族人,不可再随意走动。”
莘奴道:“奴婢记下了。”她低头想了一想,问道:“老爷,你可有需要驯养的禽兽精怪?
张衍笑问道:“有又如何?无有又如何?”
莘奴道:“前任许多殿主出去一回,便会携得不少灵物回来,以增此界生气,若是老爷豢养精怪,可划定一地,命佻人部掘石搬山,堆土成陆,无需老爷管束,奴婢自会带族人照料。”
玄泽海界之中,因地域广大,本又无有生灵,是以需外界补入,只是能往渡真殿之人,最低身份也是十大弟子,有望攀升洞天之辈,到得此地后,多数只把心思放在修行之上,真正对此上心之人却是极少。
是以近万载下来,此地繁衍最多的,反还是太冥祖师当初自天外携来的那些生灵。
张衍思忖片刻,若是他能成功晋入洞天,那至少可执掌渡真殿千余载,那时倒也可设法给后辈留下些好物,眼下考虑这些,未免太早,只是再一转念,忽然心下一动,问道:“此事最早是谁人关照下来的?”
莘奴似有一瞬间的迷惘,道:“奴婢也不知晓,只是心中似有人这般嘱咐。”
张衍目光微闪,他想了一想,道:“等我回来再言。”
言罢,把禁阵一转,眼前景象立变,已是到了渡真殿玄泽道前,他脚下踏起罡风,纵身出得殿门。
陆心眉等长老俱在殿外庐舍之中修行,见他出来,赶忙起身行礼。
张衍只是点了点头,便就飞遁掠过,直往天宫上方一座飞檐翘角,如金玉砌造的殿阁飞去。
行不多久,身形一震,知是入了禁阵之内,耳边响起沈柏霜声音道:“这里禁止乃是诸位前代真人所设,便有牌符,也难自如穿行,你且莫动,我施法带你入内。”
张衍依言不动,任凭一道法力裹上身来,将他卷入进去,须臾,便到得一处不甚广大的洞窟之内,面前是一座石桥,底下有潺潺轻溪流淌而过,其音闻之心神舒旷。
过得石桥,却是一条螺转向上,形如蛇盘的石道,试了一试法力,发现无法飞遁,便一步步往上行去,这一走,却是走了半个时辰,方才在一处洞府前停下。
他理了理袍服,便推门入内,见此处与经罗院布置相似,四壁之上满是石龛,里间皆是摆有一卷卷玉简书册。
正中有一处石坛,沈柏霜盘膝坐于其上,身前置有一只灯盏,恰能将周围丈许之地照亮。
张衍对其打个稽首,道:“沈真人。”
沈柏霜言道:“这处无有什么规矩,此间有历代先辈所遗自身成就洞天之法,你自去看便是。”
张衍对他一礼,便行至那处,探手一拿,便是一处壁龛内取出一册玉简,翻看一开,还未细览,一道灵光就射入额头,身躯不由轻轻一震,但只片刻之后,眼中便就恢复清明。
沈柏霜不觉点头,这些玉简亦有灵性,甚至其中倾注有不少前代洞天真人那心得,若是观书之人道行修为足够,便可受此心传灵印,好比书录之人亲自指点,若是承受不住,便只能以目观览,这便难得真意,比之前者就大大差了一筹。
张衍此刻只觉脑海之中多了许多妙诀真法,繁杂庞大,他遂将之逐一理顺,一遍看了下来,不禁陷入深思之中。
过得许久,他摇了摇头,将玉简放了回去,走至下一处,重又拿起了一卷,同样是一道灵光入得眉心,而这一回,却似找对了路数,看得极为入神。
……
……(未完待续。。)
第两百六十三章 三法成道辨真诀
金阁之内不仅藏有溟沧派前辈所留道书,亦有近万年来零零散散搜罗得来的派外密册。
张衍用了两日功夫,方才把此间道书览毕,然而把手中玉简放回去后,他却是微微摇头。
沈柏霜把眼瞧来,问道:“如何?”
张衍稽首道:“恕弟子直言,此间之法,稍显粗糙,当非是上乘法门。”
沈柏霜一笑,道:“你看得极准,我辈成就洞天之法,若是依高低来看,大致可分上中下三法,方才你所观者,乃是托物成就之法,详究下来,只能算是下法。”
张衍点点头,丝毫不觉意外。
所谓托物成就之法,其法是取一灵机充盛之物,令其本真性灵与己相合,从而借之以升晋洞天。
此法虽是种目繁多,但最后能收功完满之辈,多数是在借器借灵一途之上。
所谓借器,是修士法身与真器真灵相合,这等法门若是忽略诸般苛刻条件,只要知晓诀窍,道理上任何一名元婴三重境圆满之士,皆可照此施为。
但知易行难,真正做起来却绝无这般简单。
修士先是需寻得一个情愿与自家相合的法宝真灵,虽一旦功成,真灵就可脱去束缚,自此可转生为人,不再日日困在囚笼之中,受人摆布,但其中有绝大风险,多数真灵宁可维系旧状,也不愿做此事。
似如崇越真观真器阴戮刀,就是其门中长老合宝失败。以至最后落得个半残下场,那名长老亦是因此散法身故,而多数之人,甚至连这一步也未走到便被阻住。
至于借灵之法,与借器大同小异,只是所借者非是法宝,而是异类生灵。
九灵宗东槿子当年化身入太昊派青寸山盗取芝祖躯壳,便是为此。
再如南崖洲那位炼得朱烛王虫,最后被灵崖上人灭杀的无名道人,亦在此例。
不过下法因灵机并非自身而来。乃是借托外器。今后甚难再能精进,记述之中只一人最后得以飞升,但这也只是传说中言,未曾有人亲见。是以在诸法之中。排在最末。
然而这并非言此等修士战力便就羸弱。若是有人可借得杀伐真器成就,而又两相合契,那便足以傲视同辈。
沈柏霜这时又道:“此法原先出自旁门。行此者多数与大道无缘,想你也不愿走此路的。”
他一指上方,道:“中法皆在那处,你可再观。”
张衍打个稽首,沿阶而上,到了金阁第二层中,见东侧壁窟之前,亦是摆放有不少道册,不过数目比之下法却是少了大半。
他到了近前,稍稍扫视,见醒目之处有一红绸玉简悬挂,上前取下一看,不觉眼前一亮。
此是一名名为易散衫的洞天真人所留,亦为前代十二洞天之一,乃是师徒一脉出身,此人性情和善,最喜欢提点关照后辈。
当年在此执掌金阁之时,他因思及那些不能借用心传灵印法门的弟子观法艰难,怕其生出谬误,故而将中法成道之术细心整理,留下此简以予方便。
张衍并不因此法只以言语记述便就看轻,反是耐心看了下去。
中法乃是一名寄气之法,此间只记述了三种法门,第一种便是吸纳天地清浊灵气,淬炼法身,借此破开关门之法。
十八平派斗剑时诸派所争乾天钧阳精气,便是天地灵气之中的清气。而浊气,则是天地开辟之后,明山秀水之中所凝先天灵机。
世间任何修士,无论玄门魔宗,散流杂数,只要有机缘能得足够天地秀气,再佐以珍稀外药,皆就有机缘破开关境,但难就难在,这两气极是难寻。
钧阳精气本是出自重天之外,有罡烈燥气,是以需经星石炼化方可为修士所用。
自然,若得洞天真人若是亲去重天之上采攫,也不是不可,但回来之后,还需反复炼去其中伤性害命的杂气,弄个数十上百年并不算久,费时耗力不说,最后所得还百不存一,因此少有人会去如此做。
至于浊气,更不易得。此气除可用来破境,亦能拿来炼宝炼药,是以自上古之后,已被修士采摄至绝,若当真要用,那只能以数目繁多的地阴灵药炼化,方可得之。
周氏秘法之中的白月英实,就是如此得来,不过用来炼就法身尚好,如是用来破境洞天,那是药力远未足够。
张衍心下思忖道:“典籍上虽言地阴浊气已绝,但这未必是真,否则诸派也不会对钧阳精气如此看重,各派手中,定还有所收纳。”
他往下接着看去,上面所记述第二种法门,则是借用前代飞升修士本元精气之术。
飞升真人破界之前,会在躯壳之内留下一缕本元精气,要是后辈弟子与其一门所出,又同源同法同脉,得此气后,再有门中珍药相助,亦可得入洞天。
这等法门,却唯有立门久远,根基深厚之派方可做到。
而因为世家世家一脉天生血脉相传,是以在此途颇占便宜,其等多是借此成就。
张衍修习过《澜云密册》,不禁暗想:“传言当初孙真人曾在山中得此道术,当日说不准也是得了这一缕精气。”
玉简之上所载第三种法门,却是最为玄异,乃是取决于一缕关乎自身的气运。
修士走此道途时,需把心神寄托于一事之上,随后千方百计去达成目的,其间需得历经种种困苦磨练,越是艰难,则未来达成之时成就越高。
譬如陶真人当年在开派清羽门,便是行得此道,此前他在东华洲数此立派,皆被南华派所坏。最后在东海之上一立山门,自身也就籍此晋入洞天。
再如百里青殷、杨破玉等辈,同样是走得此道。
要是他们在争夺魔穴时能把玄门拒挡在外,自然也能迈入此境,算是得了中法。而如素晏钟一般只敢在外间窃气,借以攀附灵穴,就是成了,那也只得了下法而已。
这三法之间并无严格划界,如何做只看自家抉择,万载以来。亦不乏才智杰出之辈为求大道。三途同修的。
张衍看到此处,心下一动,忽然想及之前渡真观中,莘奴曾言搜罗生灵一事。
要是他猜测的不差。这当是前辈先人有意留下的一条成就之法。如能使玄泽海有的亿万生灵繁衍生息。事成之日,想也可证洞天。
不过半个时辰,他将这枚玉简览毕之后。不过并未将其余道书弃之不顾,仍是拿起看了一遍。
过去两日,他才自金阁二层下来,行至沈柏霜面前,执礼道:“弟子已是把中法看过,请教真人,在何处可以寻得上法?”
沈柏霜看了看他,肃然道:“上法金阁之中并无记述,只是此法少自古少有人能走通,若是不循此道,得之反而有碍功行,你当真要看么?”
张衍笑了一笑,道:“未曾观取,安知不合我意?”
沈柏霜道了声好,他起手一点,一道金符飞出,没入他眉心之内,并郑重言言道:“此是我溟沧派不宣之秘,不经允准,不得私授门下弟子。”
张衍肃然点首,随后寻了一个蒲团,坐下用心祭炼。
不一会儿,他将此符炼化,便有法诀在识海之中映现,但看了下来,却是一讶。
非是这法门太过奥难,而是太过简单,除了旁附注释及前人感悟心得之外,真正法诀不过寥寥上百字,再细察之后,却是不禁微微皱眉。
再思索了一会儿,问道:“弟子斗胆问一句,真人不知以何法成就洞天?”
沈柏霜道:“这非什么隐秘之事,告诉你也无妨。”
他稍稍一顿,“同辈之中,只我和掌门师兄二人是循了上法。”
张衍又问::“不知历代飞升真人之中,修得此法者有几人?”
沈柏霜稍作思忖,言道:“算上吾师,当是四人。”
张衍不禁思索起来,所谓上法之道,说来并不玄奥,乃是审视自身,坚定道心,寻求冥冥中那一线破境机缘之法。
这机缘不知从何而来,亦无法用言语描述,而修士到得那一刻,心中生出感应,自然而然知晓该如何做了。
并且到了最后那一步时,修士在破境关口需得汲取海量天地灵气,是以必须寻一灵机丰沛之地,这等地界便是洞天福地也是难以为继,唯有灵穴方可承受。这便注定了只有一门之中嫡系传人才能受此助益。
他此刻已是明白,齐云天这个时候能在灵穴参修,当是快到这一步了。
溟沧派竟有四位真人是以修得此法飞升,可见得此非止上法,亦是正法!
只是他却并不愿意选择此法,不是他畏惧艰难,而是修士这一等候机缘,通常长则数百载,往往需到七八百岁,甚或到了寿尽之前,方能真正把握到这一玄机。
而今他不过三百余寿,这便是言,若走此道,还需安心修持四五百载。
要是在平常时候,那他还等得起,可千载之内有三重大劫,便是一些洞天真人也未必能保全自身,可别说自己一名元婴修士了,唯有抓紧一切机会,在此之前成得洞天,方有渡过灾劫之望。
只是不走此道,莫非当真去走中法不成?
他深思许久,忽然一抬头,问道:“敢问真人,舍此三法之外,可还有他途可走?”
沈柏霜沉吟了一会儿,随后缓缓回言道:“还有一法,我曾听闻恩师提过一语,但我亦不知详情,你若想要知晓,可去请教掌门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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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