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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铮妍全文阅读

作者:就爱嗑瓜子     乱世铮妍txt下载     乱世铮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4 惊魂

    刘妍正在想心事,没听见刘封说什么,依然低头走路。边上刘封见安慰不起效,眼神也暗了下去,把姐妹两送到刘妍的住处门口,刘封告辞离去。

    刘荞抬头看姐姐,忽然来了一句:“姐姐,兄长很关心你的,你怎么都不理人家。”刘妍低头捏捏她的脸:“怎么?几顿好饭就把你收买了?小没良心的,我对你这么好,都没见你说我好。”

    刘荞闻言立刻上来抱大腿:“姐姐对荞儿好,荞儿当然是知道的。”刘妍心里好笑,脸上却还板着:“真的么?”

    托糜氏的福,让甘氏有了儿子会被抢走的危机感。于是迫不及待地去和刘备提了让刘封拜徐庶为师的要求。刘备很是诧异,他并不认为这是刘封本人的意思,他认为这是甘氏一厢情愿想给儿子最好的教育。

    以刘封那一根筋单纯又鲁莽的个性,心里根本就藏不住事情。他早就看穿了。他心中最理想的老师是张飞,貌似张飞也挺喜欢这个直来直去的大侄儿的。

    此时的刘备虽然对刘封有些许的失望,但还是把他当继承人培养的。所以才会在刘封提出为将的时候给他选择关羽做师傅。

    张飞是猛将,但性格冲动鲁莽,这种性格是除了打仗干不了其他事儿的。而关羽的性格偏冷,又满腹经纶。让关羽做刘封的老师,刘备是衡量再三的选择。

    而今,听甘夫人提出要让刘封拜徐庶为师,刘备第一反应是苦笑:“夫人,这真是封儿的主意吗?恐怕是你自己主意吧?”

    甘夫人莞尔一笑,仿佛料到了丈夫会这么想:“的确是封儿自己来求的,我都奇怪,这些天对我比往日殷勤许多,后来才知道是有求于我。”

    “是吗?为什么我问他的时候,他也没反对入二弟帐下?”刘备反问道。“封儿又怎么会在你跟前说真心话呢?他畏惧你还来不及。就算是对我,也是近期才改观的。毕竟是孩子,要慢慢来的。”甘氏柔声道。

    “夫人所言极是,待我明日问过军师再行定夺。”这个儿子毕竟是现在唯一的希望,他肯学好总是好的。他若真的拜了徐庶为师,自己就能正式宣布他是自己的继承人了,手下们的心也就定了。他最初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于是,又隔了两天,一大清早,刘备就把徐庶请到了书房,并把刘封正式引荐给了他,徐庶看到刘封仪表堂堂,颇有气概,又是主公意属的继承人,也就欣然接受了这个弟子。

    拜师结束,刘封第一时间去到织房找刘妍,刘妍正在织布,听说少将军来了,头也不抬:“去回复少将军,说我恭喜他心愿达成,此时最要紧的,是去给母亲报喜并谢恩。”

    侍女莫名其妙,不过还是按照原话去作了回复。刘封听后一拍脑袋,果然是自己疏忽了。随即留了去去就来四个字便匆匆离去。

    刘妍淡然一笑,继续自己的工作。眼看织就半匹的时候却停手了,转头对周氏说:“剩下的还有你替我织完吧。”周氏点头:“奴婢明白。”

    周氏已经习惯替刘妍做收尾了,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大小姐明明可以一口气织出一匹完整的布,却每每在中间的时候停下,要自己替她完成另一半。以造成她自己只能织半匹布的假象。

    刘妍则带着侍女回到自己屋里,洗漱了一番之后走进寝室,妹妹正在她的床上酣睡。小妹妹真幸福,每天都没什么心事,每天就是吃喝玩乐,累了就躺倒睡觉。真是羡慕她啊!刘妍爱怜地摸了摸妹妹额前的发。

    快了,哥哥已经拜徐先生为师了,未来有很多事会不一样,机会就在我们面前。耐心点儿,再耐心点儿,只有冷静再冷静才能抓住机会,刘妍在心中默默告诫自己,闭着眼睛等着刘封来见自己。

    果然,不多时屏风外面便传来侍女的声音:“小姐,少将军来了。”刘妍轻轻挪了挪身体,伸手给妹妹掖了掖被子,自己起身悄然走出来:“请少将军在外间饮茶,替我更衣。”

    片刻后,刘妍坐到了刘封面前,见哥哥一脸喜色自己也笑得眉眼弯弯:“妹妹真是替哥哥高兴,恭喜哥哥得偿所愿。”

    “妍儿,谢谢你。若不是你一席话,我现在已经去二叔帐下受训了。”刘封举起茶碗做了个敬酒的动作:“多谢!”

    “哥哥言重了,我还担心你会怪我误了你想做将军的梦想呢!”刘妍笑道:“徐先生以谋略见长,哥哥不担心跟他学习会闷么?”

    “你就不要再取笑我了。”多日的相处终于让刘封在妹妹面前能够放松下来了。脱口而出之后一阵苦笑:“每个人都在说我,若我还固执己见,那就真是榆木脑子了。一人勇武,最高境界不过百人敌。但若勇武之余辅以将略,便可成为万人敌,十万人敌,方算是建功立业。”

    “这么说,哥哥现在想做那十万人敌了?”刘妍面露笑容:“恭喜你的离梦想成真近了一步。”刘妍举起面前的茶碗:“妹妹以茶代酒,敬你。”

    刘封举杯:“若是没有你的提醒,我至今仍在梦中。拜先生为师,根本连想都不敢想。这一杯,应该是做哥哥的敬你的。”

    “如今父亲帐下最厉害的人,莫过于军师了。哥哥要好好跟他学习。把他的本事都学过来才好。”刘妍半开玩笑地说。

    “怎么可能!”刘封双手乱摇:“先生满腹经纶,通晓天地,我哪里学得全?我只是希望能跟着先生学兵法而已,听闻军师帮助父亲以弱胜强,打败了曹仁,下了樊城。我若学成,也要像他那样……”

    说起徐庶的本事,刘封禁不住眉飞色舞起来。兴奋中的他丝毫没注意到,妹妹的脸色在听到“曹仁”的名字之后变得苍白如纸。拿着茶碗的手狠狠地抖了一下,茶碗掉在桌上茶水泼了一桌子。——————————————求呀么求收藏咿呀喂^_^

15 师生

    刘封惊跳起来:“怎,怎么了?”刘妍捂住心口:“我,我忽然感觉不舒服。”刘封这才注意到妹妹的异样,连忙道:“你的脸色好差,要不要请医者?”

    “不,不要。我去里面躺会儿就好。哥哥不用担心。”刘妍一边摇手一边站起身来:“请哥哥应承妹妹一件事。”

    “你说。”刘封紧张地看着她。“不要告诉母亲,我不想她为我担心。”刘妍苍白着脸道。“若母亲问起呢?”刘封对妹妹提出这样的请求很是不解。

    “只要哥哥不提,母亲不会问起的。”刘妍笑笑:“我真的没事,母亲还在等着你,你该过去了。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一定不能让母亲知道。”

    “好吧,我走了。若有事,一定要请医者。”刘封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才转身离去。背后的刘妍松了一口气,往里走。外面自有侍女收拾。

    进到里面,坐在床边,她只觉得浑身冰凉,手心里都是汗。曹仁,她和妹妹的噩梦。就是他作为丞相别部,率先讨伐新野,导致她们被迫出逃被抓,妹妹的死,自己所受到的非人折磨,伴随这么名字一起再次在脑中重播。

    她下意识地抓住妹妹的手,紧紧地握住。人忍不住轻轻颤抖。床上原本睡得迷迷糊糊的刘荞一阵吃痛,惊醒过来,嘤咛一声:“姐姐?疼!”

    “啊?吵醒你了?是姐姐不好,你接着睡。”刘妍如同灼伤般放开刘荞。刘荞揉揉眼:“姐姐?”“我没事。”刘妍勉强挤出一抹笑:“你睡你的,一会儿晚膳备下了,姐姐再叫醒你。”

    “咦,不去母亲那边吃吗?”刘荞疑惑道。“荞儿想去母亲那边用膳?”刘妍小心翼翼地问。“不想,母亲都不让吃肉。”

    “所以,荞儿和姐姐一起用膳。”刘妍的表情彻底放松下来,给妹妹掖了掖被子:“乖!”刘荞闭上眼。刘妍转到外间喝了一碗热茶定了定神,暗骂了自己一句,让侍女下去准备晚膳,自己坐在席子上发起呆来。

    自己真是太没用了,被一个名字吓得六神无主。今时不同往日,她不是早就发誓过一定不让往事重演的吗?就现在的状态,一点点小事就露了怯怎么可以?

    我怕什么?刘妍骂了一句,给自己壮了壮胆,这才完全平静下来。拿起桌上的书看起来。哥哥拜师,原想着他就是冲着兵法去的,果不其然。

    但是,兵法只能用来统兵。要像父亲那样招兵买马自成势力是根本不行的。谁都知道父亲的马战和步战功夫都属三流,行军布阵也不在行。他靠的就是大汉皇叔的虚名加上假仁假义假惺惺的所谓贤明。

    这是御下之道,权谋之术。哥哥这种大老粗完全没可能钻研。所以,哥哥的路注定只能是冲锋陷阵的莽夫罢了。还是靠不住啊!

    刘妍叹了一声,心思从书上飘了出去。要对付父亲,就得先成为他这样的人,而且要做得比他更出色才行。刘妍眯眼:可惜我是女儿身,若我是男儿的话……

    罢了,若是这样想的话,就还是走在老路上。因为是女孩,所以被父母抛弃,所以被那人俘虏后生不如死,就因为我是女孩。如果,连我自己都不断憧憬不可能实现的事情,这些天的努力又是为了什么?

    刘妍知道,想这样的矛盾在今后还会不断出现,不断挑战她的神经。不过,已经决定要走的路,走上了,就再没有反悔的余地。别人,都是靠不住的,她得靠自己。

    她刚开始读书的时候,为了掩人耳目,侍女搬什么书,她就读什么书。而侍女搬来的书,无非就是《论语》《孟子》之流。这些君子之道在这个残酷的乱世之中根本就是个笑话。

    手起刀落,好大头颅冲天而起。这就是乱世,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什么的。不过是哄孩子的童话而已。越是读这些书,刘妍只觉得好笑,君子?值几个钱?哪里有卖?

    可惜,她目前能接触到的,也就是这些书而已。如果她说,她想读《孙子兵法》《韩非子》什么的。才是真的引人注目。

    这就是刘妍为什么默默接受了刘封与自己慢慢亲近。她越来越觉得他是一条捷径。她若是得了他百分百的信任,便可以通过他接触到以前想都没想过现在却是迫切需要的东西,外面的世界。

    如果说,别人家的千金小姐是养在笼中的金丝雀,她和妹妹就是躺在家中的兔子。同样困在家里,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这辈子,为了活命,她不能不努力成为一只母狮,做兔子,下场只能是被人捉去,烤了吃。而她要活命。还要带着妹妹一起活命。

    想归想,现在的刘妍还是一只兔子。依然过着白天织布,晚上读书的日子。唯一的一样差别就是她再也不主动去给甘氏请安了。

    甘氏心系刘封,并没有发现两个女儿正在渐渐疏远她。刘妍认为即便感觉出来了她也不会在意的。她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刘封身上。

    不过,此时的刘妍对刘封却是一点都嫉妒不起来。反而深深叹息:哥哥啊,你要趁现在赶紧向母亲要求,把所有你想要的,全部要求一遍,过了这个村,等母亲怀了弟弟,就再也找不到店了。

    刘妍的叹息,刘封是听不到的,他正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拜师第一天。徐庶搬出了成堆的竹简,一字排开,问他想学何种学问。

    因为师生名份已定,刘封再无掩饰,很直接地告诉老师,自己想学兵法,做将军。说实话,徐庶对刘封的这个回答倒是十分喜欢的。

    首先,刘封的反应很真实,表示眼前的这个孩子对自己没什么保留。其次,这个回答符合刘封的年龄,少年热血,配上刘封的身体素质,微微有些早熟的脸庞,的确是做武将的料。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徐庶本身的原因。徐庶早年是游侠出身,这个时代的游侠,仗剑走天涯,路见不平刀剑相向。

    徐庶之所以从出身地颍川千里迢迢到南阳,投奔刘备,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自己在老家身有案底,背了人命官司。

    由此可见,徐庶外表儒雅持重,骨子里却是和此时的刘封差不多的热血豪迈。见到眼前小儿也是这幅心肠,徐庶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16 赠衣

    但是,他也没有忘记,刘封的身份是主公的继子。只有勇猛和会打仗是不够的,还要识人心,笼络人心。

    于是他特意在桌上放了三堆竹简,对刘封道:“为师面前的这三卷书,从今天起就是你的必修课了。你要熟读记诵。如有不懂,再来请教。”

    刘封看看三堆书,心里有些抗拒,但徐庶的名气太大了,是自己仰慕的人,又是第一天教导自己,当然是要言听计从的。起身谢过老师之后,他的苦读生活就开始了。

    徐庶给他选的三册书,一是《吴子》也就是战国时期的战神吴起的辉煌战绩全纪录,是合刘封胃口的。一是《六韬》,既讲兵事又讲治国,还算能引起刘封的兴趣。但剩下的一册《韩非子》徐庶就没什么把握了。

    《韩非子》是帝王之书,针对帝王之术,充斥着阴谋诡计,窃国之论。徐庶觉得刘封不会感兴趣,但这又是他必须学的。

    结果,不出徐庶所料,刘封迫不及待地捧起的,是《吴子》并且读得入了迷,连下课时间到了都没察觉,下人进来催他回家吃饭,他才抱了竹简和徐庶道别。

    徐庶看他这样的表现,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刘封勤奋好学,对自己的仰慕不是伪作。忧的是,刘封对权谋之术不感兴趣,甚至看上去还有些抵触,这样的性格似乎不利于他继承刘备的家业。

    不过转而徐庶又想刘封现在年十五,未及弱冠,就是未成年。性格什么的,也许未来还可以有所调整,没必要现在就希望他一次性成型,自己未免太急迫了些。

    刘封抱着书出来,迫不及待地想回自己的屋子,继续读手上的书。可是走到半路就被人拦住了:“启禀少将军,夫人已经准备好了晚膳,请少将军前往用膳。”

    一句话,把刘封的一腔热血浇灭了。母亲未免太积极了一些。不过,看在母亲帮他达成心愿的份上。一起吃就一起吃吧。

    把书交给仆人送回自己屋子,刘封来到甘氏的院子跟前才想起来问:“妹妹是不是也在?”“回少将军的话,两位小姐不在。”下人躬身道。

    刘封叹了一声,抬脚走进去。甘氏见了刘封自然是笑容满面,好吃好喝的拿出来。刘封吃着喝着脑子里想的却是刘妍冷静中略带落寞的表情,以及刘荞看到晚餐有肉吃兴奋不已的表情。

    笑容,顿时就假了。匆匆地扒了几口饭便起身抱歉道:“先生留了许多功课,儿子要回去读书了。母亲早点休息。”

    甘氏不疑有他,儿子拜了师,果然不一样了,知道学业为重了。甘氏说了些别熬夜注意身体之类的话,刘封虚应了几句便告辞离去,出了门。

    甘氏才想起,自己亲手为儿子缝制的衣服,还没来得及让他试穿呢!轻叹了一声,算了。还是明天吧。

    刘封出了甘氏的屋子,原本急着回自己住处的刘封此时却不那么迫切了。抬头看了看天色,抬脚往刘妍的住处方向走去。

    门口侍女见少将军来了,连忙进去禀报。刘妍正和妹妹说话,听见说少将军来了,愣在当场。今天他怎么会来的?今天是他第一天去军师那里上课,回来要陪母亲吃饭,吃完了就该去温书了。怎么又拐到这儿来了?

    刘荞没有姐姐那么多心思,她对这个哥哥的印象很不错。因为刘封会送好吃的好玩的给她,对他也是和颜悦色,偶尔还会亲昵地摸摸她的头,夸赞她几句。

    对小小的刘荞来说,哥哥是个温柔和善,是个不错的人。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姐姐每次听见哥哥要来,总要先皱眉呢?

    刘封进来的时候,看见的景象是,刘妍一本正经站在那儿,双手笼在袖中。刘荞则快步上前眉开眼笑地:“兄长来了。”

    刘封习惯性地弯腰摸摸她的头:“荞儿乖,今天有没有听话?”“有!”刘荞努力点头:“兄长有没有礼物给我?”

    刘封闻言脸一红,刘妍却已经开声:“荞儿,不得无理!”荞儿一听到这句,就知道姐姐真生气了。扁了扁嘴,小步挪向姐姐。刘封连忙解围:“是为兄不好,来得匆忙,把荞儿的礼物落下了,一会儿差人送来。”

    刘荞立刻恢复了眉开眼笑:“真的?”刘妍心里翻白眼:“兄长莫要宠坏了她。”刘封不介意的摆手:“没有的事。”

    说着话,刘封在上座坐定,刘妍跪坐在他的右手边,刘荞跪在刘妍身边,三人分宾主坐定。其实刘封还是觉得和刘妍面对面坐着比较舒坦,但妹妹一贯严谨,时间又晚了。

    “哥哥与母亲用膳,母亲很是高兴吧?”刘妍揽着妹妹,让她舒舒服服地靠在自己身上,转脸笑着问刘封。刘封回想起甘氏的“过份热情”脸上一红:“母亲其实也很挂念两位妹妹的。”

    不知怎的,刘封来了这么一句,说完只觉得更尴尬了,唯恐刘妍不信,还不补充道:“真的。”刘妍笑笑:“我知道。”

    语气轻飘飘暖洋洋的,一听就知道是在敷衍。刘封的的表情落了下去,随即沉默。刘妍见状嘴角一扯:“方才荞儿向兄长讨要礼物,到让妹妹想起一事来。兄长的衣袍,妹妹做得了。”

    “嗯?真的么?”刘封眼睛一亮,抬头看她:“真的做得了?”“当然是真的,姐姐可厉害了,看,我身上的衣服就是姐姐做的,多好看!”刘荞说着站起身来,在刘封面前转了个圈儿:“好看么?”

    方才进门的时候,没仔细看。现在仔细一看,果然与平日见到的大不一样。样式还是以前的样式,但是颜色却是出挑得很。

    水绿色的衣裙配上翠绿色的腰封,长裙上还有水草浮萍之类的刺绣,看上去绿郁葱葱生机勃勃的样子。刘封不由得看向刘妍:“这是你做的?”刘妍低头:“织娘帮了许多忙的。”————————————————————封面上传了,穿上衣服心定了,继续求收藏

17 变数

    正说着,侍女端进来一个盘子,上面放着衣服。刘封接过抖开来一看,是一件米黄色镶着黑色宽边的袍子,没什么刺绣,简单朴素的一件衣服。

    不过,他却并不在意,而是很爽快地抖开在身上比了比:“真厉害,都没有量身就做得**不离十了。”

    刘荞拍着手催哥哥试衣服,刘妍却伸手拿过袍子重新叠好,吩咐侍女送去刘封屋里:“哥哥回去试试,若有不合适,妹妹再行改动。只是母亲面前还是穿母亲准备的衣服,免得母亲伤心。”

    刘封点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刘妍笑笑:“明日军师想必会考校哥哥的功课吧?天色不早,我与妹妹也要歇息了。”

    “哦,对了。功课。老师的确布置了许多,这样为兄便不叨扰了。谢谢妹妹的衣服。”被刘妍一提醒,刘封当然就想到了,今天的任务,屋子里还有一堆书等着自己呢!

    刘妍送他到门口,轻声说:“妹妹此间能读的书甚少,不知哥哥能否借一二册与我?”这才是她这么积极给他做衣服的原因。刘封现在想读什么就有什么,而她却是处处受限,大家资源共享一下对她有利。

    刘封以为是什么事,一听妹妹提出这个要求,一口答应:“这有什么难的,你想要什么书,差个人来取就是了。就算我那儿没有,先生那里一定有。”

    刘妍微笑躬身:“如此,妹妹便先行谢过兄长。”刘封佯怒地瞪了她一眼:“你就是这点不讨喜。”说罢恶作剧地拽了拽她的头发,扬长而去。

    刘妍愣在当场,半天之后,脸上才浮起一抹薄红:不讨喜?似乎她就没想过要讨喜啊!

    后来的几天,刘封在徐庶手下苦读,恶补文化知识。刘妍在织布刺绣之余,利用刘封的藏书自学。基本上刘封读什么,她就读什么。因为是偷偷地读,反而比刘封读得更认真,消化得也更快些。

    时间对她来说,永远是少得不够用的,她恨不能把一天当两天来用。竟可能地武装自己。而刘封只对兵法感兴趣。

    徐庶原本是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为由,想教刘封一点防身的剑术,却没想到刘封双刀舞得虎虎生风。不由的感叹,此子的确是为将的好材料,可惜造化弄人,他必须得往一位合格的上位者的方向努力。

    刘备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时常找徐庶询问刘封的情况。徐庶当然不敢隐瞒主公,就如实上报了。刘备一听就知道这个儿子不太适合继承自己的位置,偏偏自己又没得挑。无奈只能让徐庶多多努力调教。不过也因此,他的心思又活络了。

    刘封对此一无所知,他和徐庶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愈发崇拜自己的老师。原来老师不仅学识渊博,一手剑术更是惊艳,有一流的水准。联想起老师以前是任侠,忍不住心向往之。

    然而,就在一切都在平稳过渡的时候,命运却和刘封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这天,他照例去徐庶府邸上课,却遇到徐庶不在府上。

    门上人说,老爷去左将军府议事了。刘封也没在意,一个人在书房温习功课,准备应付老师每天的考校。结果一个上午过去,午膳时间到,老师依然没有回转,刘封免不得起了疑心。

    出来再问老仆,刚巧路过先生的卧室,发现大门敞开,墙上的佩剑不见了踪影。刘封顿时觉得情况不妙。老师受父亲召见议事,没道理带着剑去的,这是大不敬。

    也就是说,他不是去见父亲。去哪里需要隐瞒?刘封抬脚出门,直奔父亲书房,一路上各种恐怖的念头在脑子里打转。到了门口,却被告知左将军正在与几位大人议事,少将军不能进去。

    然而,问了士卒,才知道徐庶根本就没有列席,甚至今天到现在徐庶这个人就没出现过。刘封的脑子里嗡得一下。先生走了?悄悄地走了?为什么?父亲怎么会允许的?

    士卒见少将军神色惶然,忍不住喊了声:“少将军?少将军?”刘封惊醒:“劳烦通报,我要见父亲!”话音刚落,里面出来一个侍卫,向刘封行礼:“左将军命小的告知少将军,请少将军回去罢。”

    父亲不见自己?刘封没想到会这样,顿时更加认定先生是出事了,脑中纷乱,在原地呆若木鸡。现在怎么办?先生出新野了?去哪儿了?不告而别了?为什么?

    好几个问题连番轰炸刘封的神经,让他不知所措。呆立了一会儿,猛然想到,当初是妹妹提议他拜徐庶为师。对,找妹妹,妹妹一向冷静,主意也多,眼下自己已经乱了方寸,父亲不见自己,只能找妹妹了。

    刘封现在已经来不及细想自己为什么会想到找一个**岁的女娃娃寻求意见,一路寻来,到了织房门口,见到刘妍的侍女站在那儿,迫不及待上前询问:“大小姐是不是在里面?”

    侍女弯身行礼:“禀少将军,小姐在里面。”“请她出来,就说我有要事寻她。”刘封着急道。侍女莫名地看着他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少将军稍等。”

    片刻之后,刘妍出来。她也奇怪,这个时间点,他不是应该在上课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然而,看见刘封的脸色,她就意识到有大事发生了:“哥哥,发生了什么事?”

    “先生不见了,老仆说先生去见父亲。可是,先生带走了佩剑。父亲的侍卫也说没见过先生。”刘封语速极快地说着。一边宣泄着自己的不安。

    刘妍心里咯噔一下:“走回屋说。”刘封急得头上汗都下来了:“先生带走了佩剑,也不说去哪里,我想问父亲,父亲却不见我。”

    刘妍耳朵听着刘封的话,脚下却是加紧了步伐,一言不发。刘封说了半天,见妹妹没什么反应顿时急了:“你倒是说话啊!”

    “人多嘴杂。”刘妍扔下这四个字,脚步匆匆往前走。身边的刘封顿时没了声音。

18 烦忧

    两人到了刘妍的住处,挥退了所有的侍女,转过屏风在长桌前面对面坐下。

    “哥哥去求见父亲了?”刘妍问道。“是啊,先生不见了,这多大件事?怎么能不禀明父亲呢?如果不是出了事,先生的家仆又怎么会刻意撒谎隐瞒呢?”刘封着急道。

    “可能是军师吩咐他隐瞒你,不想让你担心。”刘妍轻声道。“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刘封一下子跳起来了:“他是我的老师!怎么可以隐瞒我……”

    “我知道他是你的老师,师生名份已定,你们便是最亲近的关系,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军师不愿意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刘妍叹息道。

    “为什么?”刘封脱口而出。“因为也许,这个地方,他去得,你去不得呢?”刘妍的声音很轻,心里有些惆怅。原来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去了北方。

    这么说来,自己那时见他,他已经在北方住了好几年了。他为什么会放弃父亲,去到北方?以前她觉得是看穿父亲会狼狈逃窜,故而早一步离开,求一个安稳。

    可是,事情若是发生在现在,看着又不像了。父亲刚刚认了继子,人心稳定,各方面实力都有稳步提升的迹象,不管怎么说都不是绝望的样子,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叛逃向北呢?

    又或者,他不是叛逃向北?那又有什么不可对人言?父亲为什么会连哥哥的面都不见?刘妍被自己问住了,找不到答案。

    面前的刘封六神无主,刘妍心中不忍,再加上她一直觉得徐庶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她要改变自己去北方的命运,自然也不想徐庶去北方了。

    可是,人已经走了。看情形是昨天晚上连夜就走的。想要追却不知道他走的是哪条路,目的地又在哪里,怎么追?

    脑中纷乱,刘妍也暗自捉急起来。恰在此时,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姐姐姐姐……”一声叫唤把刘妍从思绪中拽了出来,换上笑脸:“荞儿来了?兄长在这里,还不见礼?”

    刘荞转过屏风:“见过兄长。”刘封随意地一抬手:“荞儿免礼。”却见刘荞身上到处都是墨迹,好好的一件米白色的衣服弄得跟山水画似的:“玩儿什么呢?怎么弄得那么脏?”

    刘荞怯生生地看着板下脸来的姐姐:“姐姐,荞儿画了一只兔子,姐姐要不要看?”刘妍又好气又好笑:“是你画了一只兔子,还是你把自己画成了兔子?来人,带二小姐下去收拾一下。”

    侍女进来领走刘荞,小姑娘兀自得意地炫耀着自己的作品。被她这么一打岔,屋里凝重的气氛散去了几分。不过,刘封却有些绝望了:“老师走了,以后没人再来教导我了……哎……”

    刘妍嘴角下扯,心也跟着往下沉。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哎,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刘封一愣,脱口而出:“谁?”

    “三叔啊!军师辞行这么大的事情,三叔一定知道。别人或许能遵父亲的命令,秘而不宣。但你不是说三叔最疼你的么?你去他那里求求他,也许他会告诉你实情呢?”刘妍急促道:“事不宜迟,你赶紧去找三叔,无论如何要问出端倪来!”

    “啊,哦,对三叔!”刘封如梦初醒,匆匆告辞出去了。刘妍端坐在桌前,心狂跳不止。现在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她不能告诉刘封说徐庶这是要去北方,他要投曹。要是现在说,刘封这个炮仗不被点爆了才怪!

    刘封走后没多久,刘荞换了一身衣服出来,没见着刘封,顿时奇道:“咦,兄长呢?”“兄长有事回去了,来,我们讨论一下你画的兔子。”刘妍对着妹妹皮笑肉不笑道。

    刘荞缩缩脖子:“不,不要了。我回去了。不打扰姐姐看书了,晚膳时再过来。”说完小丫头提着裙子快速的跑了出去。刘妍在她背后露出宠溺的笑容,这小丫头,要是能一直都保持这么无忧无虑地长大就好了。

    乍一听徐庶失踪,她马上脑中纷纷乱,各种可怕的念头冒出来,手脚冰凉坐立不安,连带妹妹换了衣服走到她身边都没察觉到。

    刘荞见姐姐眼大无神,顿时起了恶作剧之心,伸手从背后蒙住了刘妍的眼睛。原本只是为了吓唬姐姐。却没想到就这一下,刘妍好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浑身颤抖了一下,然后两手用力掰开妹妹的手:“你干什么!”

    刘荞一下子吃痛,眼眶红了:“我,我只是,我只是想和姐姐玩一下子。”泪水瞬间倾泻而出:“疼,好疼啊!”

    妹妹的眼泪一下子唤回了刘妍的神智,轻轻把刘荞拥入怀中:“对不起,姐姐怕黑,不是故意弄疼你的。”

    刘荞原本很不高兴,姐姐平时宠她都来不及,更不用说弄疼她了。但一听见刘妍说怕黑,她立刻小大人般保证道:“荞儿不怕黑,以后荞儿保护姐姐,姐姐就不怕黑了!”

    刘妍抬手抹去眼角的湿意:“好啊,以后荞儿要一直在我身边,保护我。”“嗯嗯,荞儿保护姐姐!”小小的刘荞做了个指天罚咒的动作。

    也许真的只有和妹妹在一起时,自己才能踏实,有安全感吧,刘妍默默地想了一会儿。罢了,刘封多半是追不回徐庶的,就好像新野注定是保不住的一样。

    所以,准备逃离是必须的,不可能出现意外。倒是刘封失去师傅这一点,可以作为撺掇他带姐妹俩出去走走的借口。只是母亲一定不会同意吧?哎,这些侍女,要是能全体消失就好了。

    就在刘妍为侍女的问题头疼的时候,刘封却在张飞处得到了惊人的消息,徐庶北上投曹了。刘备接到了宛城曹仁的手书,说是徐母现在许都,十分想念独子,故而丞相特命曹仁预备车马接徐庶北上,请刘豫州予以配合。

    刘备能说不吗?且不说曹仁是天下名将,常胜将军,宛城兵强马壮。单说曹操扣押徐母这件事,就等于是把住了徐庶的命门。

19 假象

    要问这个时代什么最重要,绝对是个“孝”字。要做官,不是凭考试,而是通过“举孝廉”,也就是说,出仕的第一步是要通过村委会的推举,首先看品德,要大家一致交口称赞的人,才能被委任为官。(裙带关系除外)

    对徐庶来说,妻子儿女什么的在母亲面前,全部都是浮云。也就是因为这样,刘备没有什么理由可以挽留徐庶,徐庶要去挽救母亲的性命,他不能阻止,只能眼睁睁地坐看对方深夜离去。

    所以,当刘封发现徐庶不见了,急着要见刘备的时候,刘备不见他。没法见,儿子的老师走了,留不住,和儿子解释了也没用。

    张飞喜欢这个大侄儿,不忍心看他纠结彷徨,再加上喝了一点闷酒,就把事情一股脑儿全倒出来了。刘封大惊失色之下涌起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这件事,是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出了张飞的屋子,失魂落魄的刘封没有第一时间回自己的住处,而是漫无目的地飘荡。直到月移星稀,黑暗中有一簇昏黄的光把他吸引了过去。

    刘妍正在读书,她的心里,也惦记着徐庶。惦记着刘封去找张飞的结果,心里有个声音说服自己说徐庶可能只是出门访友,并不是向北投曹。但越来越明确的现实告诉她,这不可能,徐庶百分之九十九是投曹去了。

    若是放在上辈子,外面的世界风云变幻根本不关她的事,父亲帐下,除了二叔和三叔之外,其他人她一个也不认识,一个也没见过,人家投曹便投曹了,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她也不需要知道。

    可是现在不同了,扪心自问,心里的答案是不希望徐庶投曹,心里有了明确的判断,便不再事不关己了,她有些捉急,看书也变得漫不经心起来。

    刘封到门前的时候,侍女们吓了一跳:“少将军!”刘封摸了摸鼻子:“我看见这里还亮着灯,所以过来看一下。”

    “回少将军的话,是大小姐正在看书,才会亮着灯。”侍女毕恭毕敬道。刘封奇道:“妍儿还在看书?”这妮子,这么刻苦的么?

    原本以为她问他借书只是一时好奇罢了,没想到她竟然比自己还要刻苦。“大小姐每天都这样吗?”刘封忍不住问道。“是的,每天如此。”

    侍女的回答让刘封心里的诧异更深了几分,刚想开口说我进去看看,看看天色如墨又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已经是十六岁的大孩子了,最近读的书不少,比以前冷静了些。

    正在这时,里面出来一名侍女,见到刘封立刻弯身行礼:“大小姐请少将军进屋叙话。”刘封摸了摸鼻子,抬脚跟着侍女走了进去。

    屋里,刘妍坐姿端庄,面前的案上放着一张竹简,身边的地上更是堆起了一座小山。刘妍见刘封进来,起身上前几步:“见过兄长。”

    “妍儿真是刻苦啊!”刘封叹了一声,越过妹妹走到案边,随手拿起一卷竹简:“只怕以后,为兄反而要向你讨教学问了。”

    刘妍听他这样说,眉头一皱,做了个悄声的手势:“军师的去向,哥哥已经知道了?”刘封脸色一暗:“三叔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先生这次,是真的要一去不复返了。”

    “怎么会呢!”刘妍假意反驳了一句:“军师是父亲的军师,还是哥哥的老师,怎么能撇下父亲和哥哥远走呢!”

    “你知道什么!先生的母亲被曹贼抓了,曹贼以此威胁先生,他若不走,便是大不孝。”刘封情绪颓废,说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

    刘妍却是恍然大悟,原来徐庶出走,有这一层缘故。然而,听到这个理由的同时,她的第一个反应却是不相信。不相信曹操真的会这么做。

    没错,这的确是引得徐庶向北,削弱父亲,增加自己的势力为南下做准备的手段。但却是任何一个有野心的枭雄都不屑于去利用的一种手段。

    首先,徐庶的名气在打败曹仁后上升到一定的高度。因这场战争而暂时收获和平的人们,只要是有点脑子的,都不会相信一个前脚打败了曹操从兄弟的人会转身投曹。

    其次,徐庶在投奔新野之前,就已经在他的圈子里累积了不少人望,他是士人,在这个时代,士人是十分珍贵的,他们有才,是统治者争相抢夺的政治资本,他们是活招牌,能够在无形中招揽人心。

    徐庶的交友圈里有的是名震荆楚甚至名震天下的大才,随便站出来一个,宣传一下,曹操恃强凌弱,扣押人质,以孝道作威胁强行使得徐庶反叛。刘妍敢说曹操这辈子别想雄图霸业了,没人会去他那里应聘了。

    这些天,刘妍读了不少书,那些以民为本,士为贵而君为轻的思想不但让她长了不少知识,举一反三也让她明白了一些简单的治世之道。

    因此她觉得,连她都能明白的道理,曹操绝对不会不明白。所以,刘封说的这个理由根本是扯淡。“三叔会不会是哄你的啊?”时间紧迫,刘妍也就不绕弯子了,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刘封一愣:“怎么会?”“那曹操怎么会做这样的蠢事?若是此事传扬了出去,谁还会去他那里做官?父亲尚且注重名声和人望,何况他曹操的身份是大汉丞相?”刘妍说话毫不客气。

    刘备坐困新野,屁股大点儿的地方。他还打着皇叔的名号,满口仁义道德,一副大汉救世主的摸样,以此来诓骗那些士子和百姓为他卖命。

    曹操身上的光芒比他耀眼多了,大汉丞相,治下十多个州。和曹操比,那个小丑父亲不过是一粒灰尘。灰尘尚且珍惜羽毛,何况曹操乎?

    “三叔不会骗我的,何况,父亲一定收到了曹仁的信,不然,他为什么不见我,不与我说明?一定是自知留不住先生。而先生,也一定是往北去了。”刘封绝望道:“以后都不会回来了。”--------------------------------------求收藏

20 真相

    “我真的很难相信,这不可能!”刘妍坚定地摇摇头。“你不信有什么用?”刘封心情不好,嗤笑道。

    “我不信当然没有用,又不是我的老师。”刘妍听出了刘封话语里的嘲讽,随即反讽道:“反而有些人,做人家的弟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父亲被迫远走,原因扑朔迷离,居然还坐得住。”

    “我……我……”刘封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却是语塞。从第一天见面开始,他就觉得这个妹妹身上有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然而相处的时间越久,就越觉得妹妹不只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股子里更是异常锋锐。他面前坐着的女孩,九岁多点,嗓音稚嫩。却说着尖刻讥讽的话。他被讽刺却一点反驳都说不出,脸上烧着火。

    其实刘封舍不得徐庶,可是他毕竟只有十六岁,舍不得又能怎么样呢?去追吗?对方是庞然大物曹操,他是刘备的继子,去了不是等于送死吗?

    别说曹仁背后站着曹操了,就是只有曹仁,也不是他一个未成年人能够应付得来的。没看见曹仁一封书信,父亲只能乖乖放任徐庶离去,屁都不敢放一个。

    深深的无力感在刘封心中蔓延:“算了,我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别熬坏了眼睛。”刘封起身,准备离开。看着他失望落魄的摸样,刘妍心中一阵邪火:“你难道就一丁点儿挽救的心思都没有?就这样默认了?”

    “我有!可我有什么办法?父亲都无能为力了!”刘封似乎是被压抑得狠了,一下子爆发出来,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瞪着刘妍。

    刘妍被他突然的爆发吓了一跳,紧张地扭头望了望:“收声!荞儿睡着呢!”刘封面色通红,却是激动得不行。刘妍摇头,这一次,就算不是为了留住徐庶,我也必须把你推到父亲的眼皮子底下了。

    实在是你这个继子太低调了,低调得父亲对你只剩下各种不满,而且这种不满每天都在增长。万一哪天他对你无所谓了,那你就真的死得成功了。

    徐庶的事情,遇上了,就一定要努力一下,成不成功看天意。但对刘封的思想渗透和改造却是一直都在做的事情,不失时机,不遗余力。

    “哥哥,此事蹊跷,多有疑点。若是不弄清楚,你能甘心?且不说军师是你的先生,有师生之谊教导之恩,但凭先生是父亲的军师,他的出走对父亲是伤害。

    父亲是新野之主,左将军,他要为新野的存亡考虑,很多事情不能做,你却可以。军师昨日才离开,可能未曾走远。

    就算他到了曹仁处,也不是马上就会北上的,你还有机会的。至少也该去见他一见,若真等他去了北方,再见无期啊!”说到这里,刘妍住了嘴。抬头看着刘封,等他的反应。

    其实,前面的都是废话,真正触动人心的,是最后一句。如果你现在不去见他,等他真的去了北方,那么这辈子都见不着了,刘封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挣扎的情绪。

    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多余的脑细胞去想妹妹为什么能说出这些话,分析得那么头头是道。他满脑子都是这些日子以来,徐庶的悉心教导。教他读书识字,教他礼仪,关心他的健康,为他操心,宛若一个真正的父亲。

    新野虽小,事情却是不少。刘备每天忙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对刘封疏于关心。徐庶的存在正好弥补了这个缺憾。如今,也就只有这句话,才能真正触动刘封的心,让他有所行动。

    “妹妹说得对,为兄实在是没用,老师面临巨大危机,我作为他唯一的弟子,却在这里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明天,我就去向父母辞行,我要去追老师,即便留不住他,我也要问清楚,为什么!”此时的刘封与刚才截然不同了。

    刘妍的脸上露出了由衷的微笑,起身面对哥哥:“兄长此去,可能需要直奔曹营,有着千难万险。要好好谋划,妹妹相信,你一定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妹妹还有一句话,要提醒哥哥。”

    “你说,我一定铭记于心!”今时今日,刘封对这个妹妹的感觉,在怜惜之外,又多了感激和尊敬。是因为她的再三帮忙提醒,自己才能迅速走出迷茫。

    “我想说的是,凡事都要做好最充分的准备,以及最坏的打算。”刘妍认真地望向刘封:“所以,如果先生执意不愿归来,请哥哥莫要太失望,如果可以,请说服先生,至少让哥哥能找得到他,毕竟他是哥哥的老师。”

    “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我只想见他一面而已。不过,你说的话,我会记得。我会回去好好想想的。”刘封苍白的脸色有掩饰不住的颓废。匆匆告别妹妹,便离开了。

    刘妍默默看着他离开,长出了一口气。徐庶最好是不要回来了。新野不可守,两三年内就会有变故的。最好是在这之前就让徐庶离开这是非之地。

    在父亲眼里,徐庶是无奈离去,若是他回来,父亲会不计前嫌,欢喜非常。可是,在那些不知内中情由的人眼中,徐庶的叛主,已成定局。理论上,他是不会再回来辅佐旧主的。

    但是,理论毕竟不可靠,刘妍要的,是彻底绝了徐庶回归的路。

    虽然,这会在短时间内让哥哥情感上接受不了。但是对未来却是极其重要的一步棋。徐庶是个好人,刘妍一直都这么坚信着,如果有一天,自己逃出去,他会成为自己这一叶浮萍的一个方向。

    第二天,刘封拜别父母,换了文士装扮,单人独骑往宛城方向去了。刘妍一早带着妹妹去给母亲请安。见甘氏脸色青白,双目泛红,一改往日笑容满面的摸样。

    心中了然,也不相问,只当是没看见。请了安便领着妹妹呆坐在一边,等着甘氏开声叫她走人。等了许久,却见甘氏如失了魂一般,独自垂泪不止,口中隐隐流露出悲戚之音。

21 嫌隙

    刘妍有些不耐,刘荞却是忍不住了,悄声问:“母亲,您哭了?”甘氏只顾自己哭,没听见刘荞问话,小姑娘只好求助地望向姐姐。

    趁刘妍的心,是不想过问的。但甘氏哭得这么“明显”,做女儿的若一直保持不闻不问,显得太奇怪了。于是,刘妍勉为其难唤了一声:“母亲?”

    甘氏抬头,红红的兔儿眼看过来:“嗯?”“您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请医者来看看?”刘妍假意问道。

    甘氏摇头:“你这丫头,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竟半点不知情,整日里就把自己关在屋里不知道在倒弄什么东西。你哥哥,封儿他,他今早离家了。”

    “啊?”刘妍没反应过来,刘荞却先叫了起来:“哥哥离家了?他是出去玩儿吗?怎么都不带荞儿去呢?”刘妍一惊,连忙扯住妹妹的袖子,悄悄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甘夫人心中惦记儿子对小女儿的“无知”并不介意,只觉得心烦:“你懂得什么,你哥哥是去给你父亲办事,向北去了。也不说几日能回,我这心里……”

    说到此处,又是一阵泪珠滚落。刘妍心中冷笑,嘴上却说:“哥哥是替父亲办事,母亲应当高兴才是,怎么哭了呢?”

    “现在外面纷乱,流寇遍地,他一人出去,万一遇上歹人怎么办?将军也是的,连个护卫都不准他带。这万一要是……哎,我……哎……”甘氏想说什么,又怕出口便是不吉利的话,故而断断续续吞吞吐吐。

    刘妍却是心如明镜,就父亲这熊样,定然不敢对曹仁的警告信表示任何不满。也就不可能有任何支持刘封的举动。想必他压根儿就不信刘封会成功吧!

    真是搓到家了!某人心里嘀咕了一句。脸上却是堆起了笑意:“哥哥来家一年多了,一定十分渴望能够为父亲做事,这次这么好的机会,哥哥一定非常珍惜的,母亲要对哥哥有信心。”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哎,罢了,为娘心中纷乱,要歇一会儿,你们回去吧。”甘氏不耐烦地下了逐客令。

    刘妍顺势起身,拉着妹妹的手退出母亲的房间回到自己的房间。刘荞小丫头还停留在得知哥哥出门玩儿后的兴奋中,一路都在说:“姐姐,哥哥是出去玩儿了吗?姐姐知道他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回来会不会给荞儿带礼物呢?”

    刘妍心中好笑,这样的妹妹太可爱了。原本还牵挂刘封此行能不能顺利的她此刻完全不想了。满脑子都是妹妹的童言童语。

    “会的,哥哥会给荞儿带礼物,好多礼物,还会告诉荞儿,他去的那些地方,好玩得不得了……”刘妍花言巧语哄着妹妹,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但愿妹妹这辈子永远这么天真可爱,无忧无虑地过完一生。

    至于刘封那边,能说的不能说的,她都说了,分析给他听了。虽然只身入曹营什么的是很危险。但刘封作为父亲的继子出现的时间不过数月,曹营士兵认出他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只要他自己不说,没人知道他是刘备的儿子。

    能不能说服徐庶,完全不在刘妍的考虑范围之内。因为不管徐庶是不是投曹,他都不可能再回来效忠父亲了,哥哥此去,注定失望。

    原因很简单,徐庶离开新野的时候,为了维护父亲的名誉声望,他选择的是悄无声息地留书出走,谁也没告诉,默默地走了。因此,不明内情的新野民众,都会认为他是叛逃了。

    背了这样一个黑锅,徐庶等于是自绝了出仕新野的路。曾经的叛臣,怎么可能有脸面再回来求旧主庇佑?就算父亲巴不得他不投曹,巴不得他回来,他也不会回来了。

    刘妍撺掇刘封去找徐庶,把曹操抓他母亲逼他投曹的内情分析给他听。是出于两个原因,一个是不希望他投曹,只要不是北上了,不管去哪里,总有见面的一天。

    第二个原因是她希望借此一事,让刘封外出走一遭,在父亲跟前累积点儿人气。就算不能劝得徐庶回来,劝得他不投曹也算是对父亲有好处,父亲会对他刮目相看的。

    哥哥和父亲离得近了,才能把父亲骨子里的“枭雄”本质看得更清楚。才会意识到继承父亲的产业,根本就是个梦,要立乱世而威,只有自己自立根生,只有抓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才是自己的。

    或许刘封现在还在做梦,不过没关系,她有把握,他的梦很快就要破碎了。经此一事,父亲一定会换一种眼光看待哥哥,

    加上徐庶出走,新野需要一位新的军师,父亲又要开始新一轮示弱博同情的戏码了。时不我待。

    刘封出走之后,甘氏一直以泪洗面,刘备更是心灰意冷。这些天也不到甘氏的院子,反而有意再往襄阳一行。

    因为徐庶默然出走之前,给刘备留了一封信,言明他在襄阳有个重要的友人,是天下名仕,认识一大票大才,如果刘备有意,便往襄阳一行,带着他的信,去拜访这个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人称水镜先生的司马徽。他和徐庶都来自颍川,相当于同乡了。名士之间互为宾朋,是当时上流社会的一种风尚。

    现在,刘备身边缺了军师,等于一股势力少了中心思想,这是巨大的危机。因此,刘备波不急待地想去襄阳求见司马徽。偏偏刘封不顾劝阻,悍然出走,这让刘备很是恼火,这个儿子,太冲动了。

    徐庶是劝不会来的,若是被曹仁发现,他是刘备的儿子,焉有活命的可能?自己这次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节奏。

    但是,张飞却很看好自己的大侄子,他劝刘备,凡事要往好处想,万一刘封真能劝动军师呢?人都去了,你就耐心点儿,等等看,反正司马徽就在襄阳住着,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搬走。

    刘备心中根本不抱希望,又不好驳了张飞的面子,只好答应在家中多等几日。但是,迫切的心情却是藏不住的。偶尔与妻妾们相处,言语间对刘封的不满渐渐多了起来。

22 根由

    这些,刘妍都是无从知晓的。刘封走后,她和妹妹依然不怎么去给母亲请安。偶尔侍女通知她,说母亲要见她,她才带着妹妹去。平时就把自己锁在屋里,陪妹妹玩耍,教她涂鸦,看看书什么的。

    当然,她也会抽时间去织房找周氏活动一下四肢。要学的已经学得差不多了,而且,让她心更冷的是,妹妹连着换了两套不是母亲定制的衣衫,母亲竟一次都没发觉,也许是她发觉了也没觉得什么大不了的。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她们两个已经彻底不在她的脑子里了。失望吗?一点也不,刘妍只觉得高兴。如果我能继续保持,一定能在你们逃出新野之前先行跑路的。

    现在她要做的,是继续保持低调,减低自己和妹妹的存在感。趁着母亲担心哥哥安危,看不到她们的时候。努力隐形,直到有一天,真的可以悄无声息地消失。

    她是这么盘算的,想着默默地,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逃出去。没曾想,今生与前世,她不同了,身边的人和事,也就跟着不同了。

    刘封出走几天后,刘妍正在自己的屋里看书。侍女忽然来请,说是甘氏找她有事。茫茫然跟着侍女来到母亲的院子,刘妍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母亲究竟找她什么事。

    到了地方,请了安。见母亲拿出一匹很眼熟的布。她才知道,自己暴露了。顿时心中打鼓,被发现了,怎么办?

    甘氏这几天想儿子想得心慌,觉得自己之前为儿子做的事情还是太少了。于是就找来周氏,想为儿子多做几件衣服,好让儿子回来之后穿在身上,感受到她的一颗慈母心。

    周氏就拿了刘妍织的布和几个她做的绣活儿。甘氏见了,觉得新颖,顺口夸了周氏,结果周氏脱口而出,说这是大小姐的手工。于是,甘氏就让侍女把女儿叫来了。“这些都是弄出来的?”甘氏的语气中带着满满的不信任。“回母亲的话,女儿正在像周妈妈学习。做得不好,母亲不要动气。以后,女儿会做好的。”

    “嗯,女孩子家就是该多学习这些,比你读书读迷了强。这些绣工虽然稍显稚嫩,但你有这份心,为娘就高兴了。”甘氏听女儿说话这么谦虚,无形之中就开始端架子了:“为娘本还指望你能为我分担一些,为你兄长做几套衣衫,男孩儿穿衣格外废些的……哎……”

    说到这里,她又开始长吁短叹起来。刘妍跪坐在那里低头看席面,不接茬也不说话。甘氏伤春悲秋了一会儿,发现四周寂静无声。抬起头来一瞧,女儿正低头端坐好似认错状。

    心里叹了一声,自己大半辈子就得两女,大的木讷,小的懵懂,一个都不贴心。好不容易有了个儿子,夫君还把他派出去做事了,不在跟前。哎,自己的儿女缘怎么就这么薄。

    如果现在封儿在眼前定然是嘘寒问暖,主动请缨来讨母亲欢心了,哪像眼前这傻女。甘氏原本见了刘妍的手工觉得很是惊讶,她完全没想到女儿竟有如此才干。

    刚才刘妍来见,她原本张口就想夸她,奈何第一句之后就变了味。见女儿如此“谨小慎微”的呆傻状,甘氏只觉得无趣,原本的那些心思全没了。淡淡地撂下一句:“你且回去,勤加练习。女红这活儿,可不是朝三暮四就能成的。”

    “女儿谨遵母亲教诲。”刘妍不以为忤,恭恭敬敬给母亲行了大礼之后默默退出了。待她走后,甘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拿起手边的秀样嘀咕了一句:“活是真不错,可惜脑子读书读傻了……”

    刘妍装作完全不知母亲的心意,走出院子之后暗地里伸了一个懒腰,心中好笑:母亲真可笑,这么一头热地去讨好干儿子。请您继续保持下去吧,千万别对我表示出一点儿好感,我不需要,你对我越失望越好。

    想到这里,她又是一声叹息,不知道哥哥此去,能不能有所收获呢?如果徐庶执意北上又怎么办?曹丞相啊曹丞相,你是要做丞相的人怎么能做出如此不堪的事情?

    曹操在徐庶的事情上其实很是悲剧,他的从弟曹仁当时是天下名将,几乎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偏偏就在徐庶手里吃了亏,相当于被徐庶打了一记闷棍。曹仁的神话破灭,相当于狠狠地扇了曹操一个耳光。

    不过这个时候的曹操还在北方收拾袁绍的残余势力并和少数民族抢地盘,对南方发生的事情也只能看着,还没空收拾。他只是从曹仁的战报上听说有徐庶这么一个人,帮着刘备打败了曹仁,稍微问了一下徐庶的情况。

    曹操手底下的文武,个顶个都是大才,都不用回去调查,一分钟内就把徐庶的身家往事给曹操报上来了。出身颍川,少年时好行侠,闹了人命官司,这才背井离乡,改名换姓,弃武从文摇身一变成了军师。

    颠沛流离这么些年,家中只有一个老母亲,人还在颍川老家,在新野也是孤身一人。曹操一听,就暗暗记在了心里,估摸着自己迟早是要南下一统江湖的,北边已经没什么可以威胁到他了。

    徐庶这步棋,可以提前走一走。于是,他很随意地派了一个人,把徐母骗到了许都,当然肯定是好言好语好相待,也的确是想通过徐母挖了刘备的墙角,没了徐庶,刘备就从枭雄变狗熊了。

    曹仁当时新败,得了这个打击徐庶的好机会怎么能错过,因此书信一卷送给刘备。既可以打击刘备又可以打击徐庶,一箭双雕。

    实际上,作为曹操,他这么做只是重视徐庶这个人,求贤若渴的心态。其实,多一个徐庶少一个徐庶对他来说,没有大碍,他手下正所谓谋士如云将士如雨。

    可是,他只是随口这么一问,对刘备来说却是大伤。对刘封来说,更是生命中的一点烛光被掐灭了。当然是要跳起来的。

    这些曲折,刘妍自是无从知晓,她觉得她能做的都做了。自己现在也是自身难保,管不了别人太多。母亲今日的召唤又给她敲响了警钟,新的变数出现了。自己这边却一点进展都没有,太让人心焦了。

23 成竹

    且不提刘妍在家困坐愁城,绞尽脑汁想离家。真正离家的刘封此刻的心情却是忐忑激动紧张并存。单人独骑出了新野,往曹营所在的宛城而来,风餐露宿不敢有片刻耽搁。

    一路走,一路都在想徐庶这些日子以来的谆谆教诲,以及妹妹所说,要他做最好的准备和最坏的打算的话。难道妹妹早已知道自己此去宛城,必然无功而返么?

    一时间心乱如麻,见了老师要说什么?见不到老师怎么办?诸如此类的问题一直都在刘封的脑子里作乱。

    只是,他一点儿都没想,要见徐庶,必须通过曹仁。如果让曹仁知道,眼前这位就是数月前让新野城沸腾的少将军刘封,他的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渡过淯水(河南白河)就是宛城,军营就在城外。刘封一路风尘仆仆赶来,随便编了一个名字,自称姓张,是徐庶友人的弟子,老师不便前来,托自己给徐庶送来一坛子美酒话别几句。

    曹仁跟徐庶有仇,徐庶心恨曹操,来了宛城之后一心想快点北上见到母亲。故而与曹仁相处得并不融洽。刘封来时,徐庶被曹仁软禁在城主府的一个空房间里。

    徐庶意外见到刘封,吓得三魂去了两魂半。刘封却悄悄告诉他,自己是来求他别走的。徐庶叹息,搬出自古忠孝难两全的道理。

    谁知刘封眼前一亮脱口而出:“果然被妹妹料中了!”说到这儿刻意压低了音调:“老师中了曹贼的计了!”“怎么说?”徐庶诧异地看着弟子,中计?他徐庶会中人家的计?他是明知是计却无可奈何啊!

    “老师,您这是关心则乱。”刘封一边回想着刘妍提点他的话,越想越有道理:“老师若有心向曹,就不会选择新野这弹丸之地。老师选择我父亲,定有原因。这原因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父亲代表的是汉室正统。”

    “封儿想说什么,小声直说便是。”徐庶双眉紧皱,刘封不能在这里久呆,要劝他速速离去才是。刘封顿了顿:“学生的意思是,曹贼定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伤害老夫人,妹妹说得对,人要脸树要皮,曹贼定是注重自己名声的。”

    “为师冒不起这个险!”徐庶深深叹息。母亲只有一个,出了什么事,他将痛悔终生。“老师,您知道吗?我临出门前妹妹叮嘱我,一定要克制,要冷静。

    若老师执意向曹,学生只好恭送老师!但请老师认真考虑学生的话,学生不想老师将来后悔,更不想失去老师,请老师三思!”说到这里,一躬到底。

    “封儿,我已经无法再做你的老师了。你说的话,我在出新野之前也有想过。我不去许都,母亲也不会出事,但若我继续留在新野,母亲性命堪忧。你今天能来也好,你我师徒一场,也算有始有终。此地危险,你还是快快离去吧!”徐庶说罢,背转身躯,不再看他。

    刘封失望已极,眼眶微红,默默对着老师的背影做了一个长揖。一步一挪地往门口走去。徐庶背对着他站着,听着徒儿的脚步声一步步向外,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忽然,背后的脚步声又变了,噔噔地跑来,声音中透着喜悦:“老师!”徐庶没转身:“封儿,还有什么话?”

    “学生差点忘了,其实老师不愿去许都,又不能留在新野。不如换个地方,除了许都和新野的其他地方,这样就能继续做我的老师,又不会害了老夫人。”刘封轻快地说着。

    “封儿……”徐庶对弟子的执着又是感动又是心酸。刘封是他唯一的弟子。古代师生的情谊堪比父子。徐庶完全把刘封当小辈看待。

    “罢了,容为师再想想。只是封儿必须离开了!”徐庶终于改口。刘封听他换了称呼,心定。再次作揖:“若老师有了新的住处,请务必告知学生,学生拜别!”

    刘封拜别徐庶,曹仁得了消息,说刘封是红着眼流着泪离开的,不疑有他。甚至都没有想过要见刘封。这种小人物,他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却不知刘封走后,徐庶左思右想,最终决定采纳刘封的建议,不去许都,而是前往襄阳,去找他的朋友,相信曹操不会拿老人家开刀。

    徐庶要离开宛城,自有他的办法。刘封出了宛城,又是几日的快马加鞭赶回新野。这一回,刘备在书房召见了他,问了徐庶的近况。

    在听到徐庶的表态之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终究是英雄气短,自己势单力孤,寄人篱下,没有资本留住人才。

    刘封却是很乐观的,毕竟老师如果不北上,就还是他的老师,他没什么损失。见父亲叹气,他忍不住开声安慰道:“父亲不必叹息,老师只要不投曹,对父亲来说就是好事。”

    刘备勉强笑笑,如今只能作此念了。抬眼看了看风尘仆仆的儿子:“封儿一路辛苦,回去歇着吧。这次的事情,你做得很好。”

    刘封心说若是能劝得老师回心转意,回到新野,才算是做到了最好,现在只是勉强可以接受罢了。面对父亲明显言不由衷的夸赞,刘封的兴致并不高,行礼之后退出了书房。

    出了书房,疲倦的刘封想回自己的房间收拾一下自己,解解乏。结果没走几步,就遇上了甘氏的侍女来请,没奈何,只得拖着疲惫的身体去给母亲请安。

    刘妍当然也知道少将军回来了,她却是坐着没动,继续翻手里的书。结果早已经料定了。徐庶不会回来。

    好的,是找一个地方隐居下来,想办法把母亲要回来之后找另一个地方出仕。不好的,就是为了母亲,他去了许都。无论哪一种,他都不会回来了。自己短时间内见不着他,去哪儿都一样。

    这么一想,她就把徐庶的事情放下了。哥哥回来了,自己的下一步计划可以实施了,她要出门。如果,她是高门大户的氏族小姐,可以随意出门,带上侍卫仆从,出门行猎也可。可惜,她不是。—————————————————————————求收藏。泪奔ing

24 心愿

    她的母亲用可笑的女德来束缚她,叫她端庄温雅,其实是要把她教育成别人手里的玩物。这辈子,她发誓要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绝不做任何人的玩物!平了平气,吹熄了桌上的灯盏,上床搂着妹妹睡下。

    第二天一早,刘妍习惯性地天没亮就起身,自己读书用膳,回头伺候妹妹穿衣吃饭,一切妥当之后便去了织房。

    自从被母亲发现自己会织布刺绣之后,她反而名正言顺地每日不请安,只在织房里呆着,母亲有要求,女儿当遵从。母亲要她努力练习增进技艺,没道理不听的。

    刘封来找她的时候,她正拿着绣绷干活,准备给妹妹做一件有蝴蝶绣花的半臂。听到哥哥来找,放下绣绷整理了一下衣裙,走出织房:“妹妹见过兄长,兄长一路辛苦。”

    “妍儿免礼。”看见妹妹,刘封的笑容自然浮现:“为兄在里给妹妹作揖,谢妹妹的多番提点。”说罢作势弯腰。刘妍见他这样,笑出了声:“呵呵,兄长出去了这一趟,回来就变了样,真真有趣。”

    刘封无端被嘲笑,顿时红了脸,好在他脸皮的颜色本来就深,红点儿也看不出来。刘妍收住笑轻声说:“兄长不在的这几日,可把母亲想念坏了,现在你回来了,母亲该高兴了。”

    “妍儿……”刘封欲言又止。刘妍不以为意:“兄长此时有闲,不如随我去荞儿房中坐坐。荞儿听说兄长外出游玩,很是羡慕呢。眼巴巴等着你回来给她带礼物。”

    “呃……礼物……”刘封汗颜,出去回来都是紧赶慢赶的,哪里来的什么礼物。“既然如此,为兄就说些给妹妹听听。”

    于是,兄妹二人往刘荞的屋子走去。甘氏得报眉头轻轻皱起,没想到封儿和妍儿姐妹如此亲近。这应该是好事来的,但会想起上次,刘妍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的木讷,迟钝,谨小慎微的摸样。

    她又奇怪了,封儿怎么会和那丫头亲昵的?此时的她也只是疑惑而已。并没有往深了想,兄妹之间关系好,说明封儿已经融入了这个家庭。

    另外一边,刘封到了刘荞的屋子,被小妮子扯着问东问西,直嚷着下次哥哥出门一定要带上她才行。边上刘妍但笑不语,由着妹妹撒娇讨赏。

    直到刘封实在招架不住了,她才慢悠悠地开口:“有了这次出门经验,下回父亲再有什么差事也会想到哥哥了,哥哥以后出门的机会可多呢!”

    刘荞两眼放光:“真的么?带我一起去吧!”刘封无语:“妍儿,你若是想出门游玩,直说就是了。新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改天求得母亲同意,我带你们出去走走。”

    “若是母亲知道是我和妹妹的主意,定然着恼,还是不要了。”刘妍轻声说。“没关系,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刘封见状,连忙保证道。

    刘荞第一个喜笑颜开:“太好了,能出去玩儿了!”刘妍抿嘴一笑:“哥哥去面见军师,想来十分顺利了。”

    刘封闻言,原本伸过来拿茶杯的手顿了一下,最终落到了刘荞的头上,亲昵地揉了揉:“一切如妹妹所料,老师不会回新野了。我说了一车子的话,也不知他会不会改变主意,不去许都。”

    “许都眼下是天子都城,老师一心想着匡扶汉室。”刘封说到这里,眼神黯淡了:“如果他最终决定北上,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嘴上这么说,但刘妍还是很轻易地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不甘心。叹了一声道:“军师不回来,也有他的苦衷,兄长不必太过挂怀,应好好的把军师留给你的学业完成了才是。”

    “从今往后,不知是不是相见无期。”刘封长叹一声:“罢了,不去想它了,走,陪我与母亲一同用膳去。”刘封站起来,牵了刘荞的手,转头对刘妍说。

    这一次,刘妍没有推诿,很爽快地应了一声就跟着出门了。儿子来,甘氏很殷勤地照顾他吃喝,一个劲儿说他离家多日瘦了黑了什么的,刘妍继续低头装透明。

    吃完,收拾开,照例是母子叙话时间。这次却没避开刘妍姐妹。说的也是对新野失去徐庶表示担忧。刘备没了军师,心情不爽,影响了内院的和谐,这几日都不来甘氏的院子了。甘氏心情不好,见了儿子免不了说叨几句。

    刘封对此无法做出评价,一边是父亲,一边是母亲。做儿子的,关键是做人继子的,怎么好随便附和?只好一路尴尬赔笑。

    边上刘妍听甘氏絮絮叨叨求安慰,心里只觉得好笑。都到了这个份上了,你还没看清你丈夫是个怎样的人?还在抱怨有姬妾抢了你正妻的风头?真是天真!

    别以为他有了刘封就不想要儿子了,他还没真正死心,还抱有希望。只是现在他不觉得这希望应验在你的身上而已。

    如此想着,嘴角下扯。如果一切真的是命中注定。父亲在这两三年内必有一子,即便不是母亲生的,也会有人给他生一个儿子,一旦内院传出消息,刘封的处境就微妙了。

    只是,现在这些都是没影的事情,她更关心的,是什么时候能出门的事情。终于,机会来了。刘封向甘氏提了想出去散散心,甘氏知道他没了老师,心里烦闷,加上没人管教他难免松放,没怎么纠结就点头同意了。

    然后刘封才对甘氏保证说:“儿子一定早去早回,不会走远的,因为儿子会带着两位妹妹一起出门。请母亲放心吧!”

    甘氏闻言先是一愣,转而又想起小女儿在刘封离开后叫嚷着要一起去的画面,心中有了明悟:“好啊,让她们姐妹陪着你一道去散心也好,为娘等着你们回来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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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口吃

    于是,第二天一早,刘妍和刘荞早早起身穿戴整齐之后等着刘封来接。刘封一见刘妍就笑弯了腰。原来,刘妍今天脱去了穿惯了的曲裾,换上了一套米黄色的直裾,头上戴了同色的幘,长发高梳,分明是少年装束。

    边上的刘荞一身水绿色的双绕曲裾,露出底下葱绿的襦裙和杏黄的袖沿,梳双髻,有些许碎发贴在颊边,一脸雀跃地望着他。

    不等刘封走进,刘荞就放开了姐姐的手小跑着过去:“哥哥!”刘封笑着摸摸她的头:“荞儿今天真漂亮。”刘荞得意地转了一个圈:“漂亮么?姐姐做的呢!”

    “漂亮!”刘封由衷地赞了一声,抬头对刘妍道:“我们走吧。车已经停好了。”跟在刘妍和刘荞身后的侍女们此时齐齐停步。刘妍对她们笑笑:“哥哥身边已经有侍女仆从和侍卫,你们就不用跟着去了,人多了不好。”

    说罢对刘荞招招手:“我们走吧!”兄妹三人出将军府,刘封骑马,刘妍姐妹坐马车。一路往郊外而来。路边三三两两的民众见了这般阵势,知道是大户人家出行,纷纷避让。

    出行前,刘封曾问刘妍,想出去看什么?刘妍说,想去看看村庄和田地,看看普通人家的生活。”于是,刘封就带着她们去了远离新野城的郊外。

    新野曾是名人辈出的地方,大将军岑彭,邓禹,汉光武帝皇后阴丽华,汉和帝皇后邓绥,他们都是世居新野。

    东汉早年的光辉虽然不在,但这三个家族的后裔遍布新野,占了全城百姓的三分之一有余。外出随便经过一个村庄,问这村叫什么村,人家会告诉你,这是邓村或这是岑村,这里的百姓基本都逃不出和这三个姓氏有血缘关系。

    古代就是这样,交通不便造成区域的局限性很严重,问了你姓什么,就能隐约猜出你是哪儿来的。

    刘妍一行人路过某村,看见前面有有两个农夫打扮的人,正一前一后折腾一头牛。一个在前面使劲拉,牛不动,一个在后面使劲推,那牛就是犟着不肯走。两人骂骂咧咧的,时不常对牛举鞭子。

    刘妍正好撩开幔帐看到这一幕,连忙叫了一声停车。刘封骑马到她边上:“怎么了?”“那头牛……病了。哥哥快去叫他们别打了,我下去看看。”

    刘封也看到了那边的状况,可他却毫不在意。听妹妹这么一说,好奇了:“你怎么知道那牛病了?”“我与哥哥打赌,若是那牛真有病,以后哥哥要经常带我们出来。”

    “好,若是它没病,以后都不带你们出来了。”刘封顺口一说。刘妍点头,撩起车帘,让侍女们扶她下车。刘荞顺势也下了车:“姐姐,你怎么知道那牛有病?”

    刘妍牵着她的手:“你下来做什么?别乱跑,就在我身边站着。”那边刘封已经叫住了两个农民,等着刘妍他们过来。

    农民先看到刘封的装束和一群的侍卫,以为是贵公子出游,再看马车上下来一男一女两名幼童,更加认定他们是旅游来的。尤其是刘荞的一身衣服颜色出挑,形式端庄,明显大户人家贵小姐的派头。

    刘妍走到牛身边,抬手摸摸牛身,摸到那些鞭痕,有些心疼:“它不是故意的,你们不要打它了。没看见它的眼睛都红了么!”

    众人绝倒,这是哪儿来的心慈的小少爷,这是头牛,又不是个人!虽说牛对农家来说是珍贵的劳力,但它始终是头畜生,至于不能打不能骂吗?

    “这位小少爷,它是牛!又不是媳妇儿!难不成我还要搂着它睡觉哈哈哈哈!”庄稼汉大笑。刘妍愤怒地瞪了他一眼:“它病了,你们是不是喂了**的草料?”“没有,我喂的都是想喷喷的白米饭!”庄稼汉的笑得更大声了。

    这个时候,刘封也生气了:“问你话呢!你老实点儿!”这话一出口,他身后的侍卫动了。庄稼汉色变,支支吾吾地说:“小,小的没注意啊!”

    “去,取多些清水食醋和盐来!”刘妍不想跟他们废话,语速极快地吩咐道。刘荞在一边好奇地拉拉牛尾巴摸摸牛毛:“姐姐,它好大!”

    碍于刘封的压迫,村民连忙奔进村子打水了。不多时,周围就围起了一个人圈子。大家都来看刘妍怎么治疗病牛。

    刘妍的双眼只看着眼前的牛,根本不管自己被围观了。她抬手摸摸牛腿:“你累了,躺下吧。我够不到你呢!”

    奇迹出现了,牛低下头,望了望仰头看着它的小姑娘,温顺地前蹄收缩,跪了下来,不多时便反倒在地。刘妍双手捧起它的后蹄:“看,它在流血!”

    前世,刘妍被刺字,作为最低贱的女奴,她喂过牛,刷过马,和普通男奴一样干活,饱受其他男奴的欺凌。那些经历让她觉得那些牛羊猫狗都比人善良。

    在刘妍的安抚下,牛安静地躺在地上。众人啧啧称奇。不多时,刚才那个村们带着一伙人挑着水桶拿着盆儿呼啦啦地过来。

    刘妍将醋和盐倒进水桶里,给牛把疑似受伤的蹄子洗干净,发现牛蹄的缝隙里,还有血水溢出来,赶紧地让人取来草木灰压在伤口上,撕了布条把它的伤口裹了,抬头对农民说:带它回去,让它休息三四天。”

    村民再也不敢嘲笑刘妍,而是千恩万谢地把牛弄回去了。人们见刘妍会医牛,热情地把他们迎进了村子。纷纷求她给他们家的牛羊看病。

    这才一会儿的功夫,连邻村的人都赶来了。刘妍来者不拒,时间一久也觉得疲倦。恰在这时,远处奔来一个小童,几乎是冲到刘妍面前:“能……能……能……”

    “能”了半天没说出下半句。众人挤开他:“狗娃子,话都说不利索,一边儿玩儿去,别耽误小兄弟看诊。”眼前的小孩骨瘦如柴,被人一挤,摔了一个大马趴,爬起来却还不放弃:“医,医,我,我,”

    ——————————————为纪念天使之声,加更一章,愚人节要有福利。

26 邓艾

    “医你什么呀?结巴医不好的!”众人哄笑。刘妍看着他憋得满脸通红,几乎要哭了。又见他衣衫褴褛,一根破腰带把腰勒得几乎要断了。

    忍不住朝他抬手:“你过来。”然后,把自己面前的陶碗递给他:“喝口水,慢慢说。”被叫狗娃子的小孩快速奔过来,一点儿也不客气,端起碗来喝了个干净。

    “我,我,我想,想……”奈何他还是心急,还是说不出话来。刘荞在边上咯咯笑:“想,想,你想什么?能你想出事儿来,天都黑了。”

    刘妍不以为意:“你要我去医什么?你家什么病了?”小孩憋了半天,憋出两个字:“母亲!”这一下,大家伙的哄笑声停止了。刘妍脸上一红:“我不是医者,不会医人……”

    小孩终于大哭起来:“她,她就,就,就,就要死了!”刘妍默。众人默。村长过来:“狗娃,你母亲快死了?”狗娃可怜兮兮地点头,转脸紧紧地盯着刘妍。

    刘妍抬头问村长:“他的母亲……”村长叹了一声:“他是邻村山上的孩子,从小和母亲一起生活,他的母亲身体非常弱,以前村里人看他可怜,大家一起出钱给请过一次医者。但是,这小地方……哎……”

    刘妍看望孩子热切的目光,脑中想起自己的前世,妹妹濒死的时候,自己也曾用这样的目光求那个恶魔,得来的却是冰冷的嘲笑。

    目光瞬间放柔:“我跟你去。”大家都知道这孩子家里的情况,刚才嘲讽他的人很自然地跟着一起走了。刘封皱眉:“时间不早了,母亲在家等我们。”刘妍皱眉,刘荞很自然地接口:“再玩一会儿嘛,这里的人都很好啊,都很喜欢我哥,是不是啊!哥哥……”

    说着故意摇了摇刘妍的胳膊,刘妍笑笑:“去看完他的母亲,我们就回去了。”山路难行,刘封把刘荞负在背上,一手拉着刘妍。

    等大家到了狗娃所谓的家,看到四处漏风的破败窝棚的时候,刘封犹豫了。刘妍却是无所谓地弯腰走进去。破窑很矮,四处透光,刘妍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妇人。

    她和狗娃一样骨瘦如柴,一看就是经常饿肚子导致的面黄肌瘦。刘妍看她进气少出气多,一声长叹:“看起来,病得很重呢!”

    狗娃一听这话,眼中流露出了绝望的神色。刘妍弯腰出来,对村长说:“村长,能不能想办法给狗娃娘重新挪个地方?”

    “她现在这样,恐怕一挪就死了……谁敢啊?”村长长叹了一声:“若只有狗娃一个孩子,村里怎么着都能挪出一口饭来。可他娘这样……”

    “那就只能先这样了,看起来是饿久了,落的病。试着用小米粥吊着吧,我也不太懂。”村长一听也是摇头:“这要是一天两天的也就算了,这年深日久的,大家……”

    刘妍低头看狗娃:“你有名字吗?”“有!”被问名字,小家伙立刻站得笔直,昂起头:“我,我,我叫邓艾!”

    刘妍笑笑:“原来识字的。”“当然!”说罢他又钻进了破窑,不一会儿捧着一个竹简出来:“你,你看!”

    刘妍接过打开,是一卷竹书,一打开,中间的竹片纷纷落。早已破旧不堪。但一些字迹却还清晰。一看之下。刘妍傻了,递给站在一边的刘封:“兄长请看,是否是《六韬》残卷?”

    《六韬》,刘封和刘妍都读过,徐庶点校的《六韬》当然不能是残缺的。因此,见到这卷书,顿时惊了,小小破窑,一个乞童般的孩子,家里居然能拿出《六韬》的残卷来。

    刘封也惊了:“的确是《六韬》,这个孩子……”顿时,两人看向邓艾的眼神不一样了。别说眼下是乱世了,就算是盛世的时候,书也不是普通乡民能都读得起的。能拿出书来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竹简贵重特别容易损坏,而蔡侯纸粗糙,比竹简更脆弱,着墨易化,不能装订成册。故而书在汉代,是上流社会赏玩的奢侈品,只有高门氏族出身的人,才能读得到书。

    然而,眼前的邓艾明显不属于这个类型。但是他偏偏拿出了一卷《六韬》,这让刘妍和刘封大为惊讶。对这个孩子,甚至对里面气息奄奄的女人都要刮目相看了。

    刘妍望向哥哥:“这孩子,值得一救!”刘封当下从怀中掏出一枚银铢,交给村长:“给这个孩子和他的母亲换个地方安置,我会派人送来医者和药物的,劳烦村长和乡亲们照拂他们。”

    村长接过银铢,对刘封等人更恭敬了。东汉末年,皇权丧失殆尽,所铸五铢在民间已如粪土,普通百姓生活中都是以物易物满足生活所需的。但是,金银这种硬通货一出,还是让乡民们好好敬仰了一番。

    一来是彰显刘刘妍等人的身份,二来也增加了信誉。大家伙七手八脚地都来帮忙。把躺着的女人弄下山,直接就安置在族长家中。

    忙乱了一通之后,天色渐暗。刘妍等人离开,邓艾把他们送至村口,郑重地对着刘妍作了个长揖。刘妍扶起他:“回去好好侍奉母亲,我还会再来看你们的。”

    刘妍带着妹妹上车,刘荞依依不舍地望着窗外:“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再出来玩?”刘妍把她搂在身前:“很快,我们就能出来的。”

    回到将军府,甘氏已经等得望眼欲穿了。见兄妹三人回来,问了好些话。刘荞天真,把姐姐女扮男装很受村民欢迎的事儿给说了出来。

    顿时,甘氏的脸阴了:“早知你竟如此放肆,为娘就不该心软,放你出去!女孩儿岂可如此……”甘氏想发火,碍于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尖刻的话不好说。忍了半天憋出一句:“自己好好想想,应不应该!”

    刘荞脸色煞白,几乎哭了。她不理解母亲为什么那么愤怒,姐姐明明没有错。刘妍却很平静,磕头认错,保证以后不再犯。仿佛早就笃定甘氏会生气,因此认错的话都说得特别顺溜。

27 隐痛

    边上的刘封见妹妹挨骂,连忙求情:“母亲,妹妹女扮男装也是为了出行方便,是儿子的主意,请母亲不要责怪妹妹。”

    “封儿。”听见儿子说话,甘氏的脸上立刻调动出慈祥的笑容:“封儿你不懂,不必求情了,女孩儿家有女孩儿家的规矩,为娘也是为了她好,为她将来能够端庄贤淑,而不是成为一个野丫头,没人要。”

    “母亲……”刘封无语。刘妍才九岁,现在就想着给她找人家了?刘妍的心里却是一惊。原来母亲是转了这个念头,怪不得现在对自己比前世更严苛了。

    不好,她若是动了这个念头,说明父亲也做此念,自己的危机又多了一重。哎,本以为自己的言行已经不在母亲的视线里,所以才放松了,没想到母亲只是视而不见而已。

    骂过之后,甘氏就把视线放在了儿子身上,问了许多诸如累不累,功课顺不顺,衣服脏了赶紧换下,回头试试刚做好的新衣服之类的。

    用膳时间到,甘氏一个眼刀子飞过来:“你带着荞儿退下!”刘妍默默起身:“女儿告退。”刘荞哭了:“母亲……”“下去!”甘氏板着脸一声呵斥。

    刘封见状连忙起身:“那,儿子……”甘氏转头,一把抓住刘封作揖的手:“封儿留下,陪为娘用膳,为娘一日未曾见你了。”

    低头挨训,默默离开。刘妍低头盘算,刘封却以为妹妹受了委屈不高兴了。吃完饭告别甘氏就去找刘妍姐妹。

    见刘妍面色平静如常,刘荞坐在桌边闷闷不乐,连忙开声安慰道:“妍儿,其实,母亲只是误会了,所以才……你别往心里去。”

    刘妍扯出一抹笑:“我没事,只是吓坏了荞儿。还让兄长为我担心。不过,哥哥既然来了,我正好有事要求哥哥。”

    “你我兄妹,说什么求不求的。”说着话,刘封伸手放在刘妍头上:“早上见你束发带帻,把我吓了一跳,真以为自己多了一个弟弟。”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刘妍轻声说。实际上却是口是心非。自己第一次女扮男装挺成功的,出去一大圈居然没被看破,看来以后可以继续保持。

    刘封走到桌前坐下:“别呀,那样也好看。等以后母亲气消了,我们再出去,你还那样打扮,我们兄弟相称,这样舒服!”

    刘妍莞尔,这个哥哥,果然还是粗线条。小碎步走到他对面坐下,揽过兔儿眼的刘荞:“别哭了,姐姐没事。”“都是我不好,是我害姐姐挨骂……”刘荞吸着鼻子。

    “没有,荞儿可乖了,姐姐最喜欢荞儿了,荞儿怎么会害姐姐呢?不会的!”刘妍安抚道。刘荞偎这姐姐,刘妍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这一次,把小丫头自责得不行,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说话!

    有些事,不用明着说,经过这一次,刘荞就会下意识地分辨什么话能说,什么话要留半句。她的妹妹,就会真的只站在她这一边,为她着想。

    这么想着,刘妍把妹妹搂得更紧,抬眼对刘封说:“妹妹想求哥哥,关于邓艾和他母亲的事,哥哥一定要隐瞒下来。不能让外人知晓,尤其是父亲和母亲,否则一定触怒母亲,妹妹的好日子就真的到头了。”

    刘封眉头紧锁:“可是,母亲不会不知道的。”“哥哥一定有办法的,总不会忍心妹妹再受母亲的责备吧?母亲喜欢哥哥,哥哥做什么,她都会往好的地方想,而我和妹妹……”刘妍作势低下头。

    “你别这样想,我答应你,这件事,决不让父亲和母亲知道,我会安排妥当的。”刘封做出承诺。刘妍点点头:“其实,我也是觉得邓艾这孩子绝非普通,说不定他和哥哥一样,祖上也曾显贵,如今只是家道中落了。若是一般人家,怎么能拿得出《六韬》来?”

    刘封点头:“我也是这般想的,你放心,我会让人好好照顾他们母子。”“送些吃食和书籍吧,钱财就免了,若让人起了贪念,或是引起父亲的注意就不好了。”

    在刘妍的提议下,邓艾和他的母亲得到了很好的照顾,邓母的病原是营养不良造成的贫血。现在,有了刘妍的接济,她的身体逐渐好转。

    后来的一段时间,刘妍不能出门,刘封就常常说些母子俩的境况给她听。说邓艾白天给村里放牛,干活,晚上就拿刘妍给他挑的书读,很勤奋的样子。村里人很想念刘妍,希望她什么时候能再去坐坐。

    而刘妍现在有新的烦恼,原来母亲对她的不闻不问其实是装的,其实她的一言一行都在母亲的视线范围之内,不发表意见不等于没看见,这让她有点头皮发麻的感觉。

    她以为自己只要低调再低调,就能从父母的视线里消失掉,也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让她事与愿违了。难道是自己帮哥哥说话说多了?还是自己屋里有别的眼线,自己和哥哥关起门来说话的时候,也让人听了去?

    哎,看来哥哥经常出入自己和妹妹的住所,还是引起了母亲的怀疑。刘妍叹了一声,可是后院也就这一亩三分地,哥哥经常来找自己,自己也需要从他口中了解邓艾和外面的情况,不见面是不可能,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刘妍在纠结自己的母亲,甘氏最近的心情也乱糟糟的。刘封出去这十几天里,丈夫一次都没到她屋里来过,也没去糜氏那儿,而是去了厉姬的屋子。

    这个厉姬是刘备投靠刘表的时候,从襄阳带回来的女人。当时刘备的解释是这女人是刘表送的,不能不给面子,甘氏也就不说话了。

    而且,当时的厉姬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摸样,见了甘氏也是唯唯诺诺头也不敢抬的。甘氏还以为她是刘表家角落里挑出来的侍婢,丈夫寄人篱下,地盘,资源都是人家的,人家怎么可能再送什么质量好的女人给他呢?

28 敝屣

    因此甘氏一直没把厉姬放在眼里。没想到一晃数年之后,女大十八变,一下从路人变女神了。

    人抽条了不说,皮肤也水灵了,尤其是那一双勾人的丹凤眼,那回眸一笑的媚劲儿。甘氏越来越觉得当年忽略了这个女人,真是失策。

    刘备后院的女人不少,糜氏长得漂亮,父兄又给力,娶进门就是平妻,甘氏理所当然地防了她一手。至于其他姬妾当然就抓大放小了。

    刘备年过四十无子,理论上也符合了纳妾的条件,更别说实际上他也是有身份的人,又是对生儿子一直没放弃希望的人。

    甘氏知道,他是不会停止收女人的。因此表面上她也贤惠大度,对丈夫收妹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正所谓百密必有一疏,更何况她自认并不密。于是,后院起风了。

    在徐庶出走这件事上,刘备比刘封看得开多了。他输过太多次,输给过太多的人。输得都锻炼出好心态来了。

    他知道曹操要徐庶之后,只是挣扎了几秒钟就放行了,完全都没想要抗争的念头。知道徐庶这一走就永远不会回来了。因此刘封去追,在他看来根本就是徒劳。

    继子就是继子,说到底都是别人的种,怎么看都不顺眼。除了身体健壮之外,刘封没有一点入得了刘备的眼。脾气不对,性格不对,修养层次不对。总之就是八个字:硬件高配,软件中空。

    尤其是这次,刘封不顾劝阻悍然出新野,追师傅。这在刘备的眼里是一件极其丢脸的事情。自己已经被当成软柿子捏了,好在徐庶顾念君臣一场,替他把黑锅背了,做了叛臣。

    除了极少数看穿形势的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之外,其他人都会把脏水泼在徐庶身上。他刘备头上的光环却会因此更亮一些。

    可是,这一切都让刘封给破坏了。他出去追了,还追到徐庶跟前儿了,他知道了事情的全部来龙去脉!这让刘备心情抑郁。就好像自己有弱点被刘封抓住了一样。

    虽然他知道,这个儿子心思单纯又鲁莽,自己要拿捏住他,是小菜一碟的事情,量刘封也不会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到处宣传,但刘备还是不爽,非常得不爽。

    为此,他还把这种不爽蔓延到了甘氏身上。他认为是甘氏误导刘封,要他去拜徐庶为师。要是早知会有今日,当初宁肯把刘封交给三弟也比交给徐庶强啊!

    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刘备只能默默承受失去徐庶的损失,并且把这种损失带来的失落感让甘氏也一并分担了。

    他不想见甘氏,之前因为刘封的到来而热络起来的心又冷了。儿子还是自己生的好,甘氏也许是个好主妇,但男人要的,不仅仅是这样的女人。

    这个时候,姬妾的存在很好地解决了这种尴尬。她们卑微,懦弱,顺从,是最好的发泄抑郁的工具。刘备准备从她们身上找回成就感之后,再出发。

    刘备心里的这些曲折,刘封不知道,刘妍不知道,甘氏也不知道。甘氏不会往这方面去想,她只知道,厉姬年轻有优势,是自己看漏了。现在再做什么补救已经来不及了。

    对儿子的迫切渴望,让刘备在每次抓女人滚床单之后都让侍女严密监视小心伺候,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抱儿子的机会。对厉姬这样略微得宠的女人更是如此,甘氏一时间竟觉无从下手。

    时间就这么一晃而过,刘封到来的那个春天早已远去,取而代之的,是落叶萧瑟的深秋时分。眼瞅着军师离开造成的动荡越来越明显。刘备已经迫不及待想去襄阳,重新聘请新的军师了。

    此时的刘妍还不知道,这次父亲的襄阳之行会给她的人生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正满怀喜悦地在织机上忙碌着。

    今年,棉麻的收成好,佃户们上贡得多。除却一部分充作军资以外,刘妍通过周氏预留了不少精品原料,这会儿正忙着纺纱织布,准备给自己和妹妹多裁几件冬衣。

    周氏上次想替大小姐邀功无果之后,也就不再提这事儿了。听从刘妍的指示,帮她打下手,做收尾的工作。她不明白为什么夫人对小姐能织会绣的天才如此视而不见,也不明白为什么小姐要对夫人有所隐瞒。

    刘妍这阵子却是更加得处处小心,不敢再去母亲跟前露脸。每日抓紧时间读书,织布做衣裳。把所有能利用起来的时间都利用起来了。

    当然,这些忙碌只是表面现象,她真正关心的,是从刘封那里知道,父亲有意襄阳一行。而刘封也告诉她,自己曾经向老师提议不去许都,另找其他地方避风头。

    按照刘封的推断,老师很有可能去襄阳,找他的朋友。刘妍深以为然。徐庶在老家身有案底。母亲又在许都,他不会撇下母亲回老家避难。唯一可能的就是去找他的朋友。

    当今世上,长江以南的地界,士子云集之地,首推襄阳。刘表治下的襄阳,高门林立,士子遍地。蔡氏,黄氏,剻氏,庞氏这些数得上名号的大家族,老宅基都在襄阳。

    刘表的妻子就是蔡氏的女儿,襄阳不缺氏族,不缺士林人士,徐庶很有可能会去那里。刘封听闻父亲有这个意向,当即表示要陪同父亲一起去襄阳,希望可以见到老师,但被刘备拒绝了。

    徐庶出走的事,对刘备的伤害太大了。他表面上平静无波,心里却是有了阴影。这次他去,目标是徐庶信中提到的司马徽和诸葛亮。

    司马徽是没希望的,人家是老牌隐士,人尽皆知。刘备去找他,只想通过他的圈子,和诸葛亮以及其他名士搭上线。

    这其实是空手套白狼的事情,他心里没底。新野这个草窝一样的地方,拿什么招揽人才?他要钱没钱,要兵没兵,谁愿跟他?

    他所能仰仗的,只有和徐庶的旧故,以及徐庶的推荐信。这些都不是最直接能打动人心的东西,他需要的是万无一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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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铮妍介绍:
前世,稀里糊涂地被爹妈抛弃在乱军之中,历经各种凄惨之后默默死去。 重生后,第一件事就是在爹妈稀里糊涂的时候,把他们抛弃了。 姑娘是支潜力股,大到券商,小到散户,大家争相购入! 好吧,地盘我要了,财富我要了,军师我要了,将军我要了,这世道,没有什么是本姑娘要不起的!乱世铮妍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乱世铮妍,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乱世铮妍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