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座位安排体现的人际关系
李念的提醒不无道理,结果叶山他们买来电影票,座位似乎是三三两两的分开了。
回来的时候叶山挂上一副困扰的笑容,好声好气的向李念请求,说是希望大家一起来分配下座位,李念爽快的答应了,只说至少要个二连座。
有这坚持,是因为觉得不能把身为大妖怪的露米娅放到这群小鬼的边上,因为李念说过露米娅是他家的客人,由他接待是理所当然的,叶山等人也并没有想太多。
之后整理了一下具体情况,李念才注意到叶山买了衔接他们座位的两个号码。
李念轻轻挑眉,便知道这家伙是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
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败露,叶山向他赔笑了一下,双手合十向他抱歉。
“对不住啦。”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叶山表示了他的歉意和尊重,李念也不介意这些,耸耸肩表示不在意,也就揭过。
剩下的五张分成二连坐和三连坐,都是还算靠前的不错的位置。
归纳一下,也就是三排靠左六个座位,二排中间两个座位+五排靠左三个座位的组合。
李念一看这情况,便率先出声说道。
“我就带着我家客人坐到一边吧。”
这意思是说要和露米娅占下2连坐。
黄泉听了,知道李念这是主动提出要和她们分开,是给了她们一个台阶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向他隐晦而歉然的微微点头。
李念浑不在意,然后默默望向叶山,剩下的人自然该由他分配。
说是这样,剩下座位的分配方式其实已经很简明了然了。
不等叶山说什么,户部便很识趣的嚷嚷起来,说要和大冢大和坐到一边去,大冢大和笑着附和,没有反对。
李念和露米娅说要坐到一边,叶山那边的男生组说要取三连坐,剩下的六个位置也就让给剩下的六人,一切都自然而然。
三浦没有异议,不如说她很满意,黄泉和叶山如她所愿的坐她边上了,两个闺蜜也落座一旁,神乐妹妹当然要跟着姐姐,而且是很可爱的孩子她很喜欢,所以对她来说无疑是最好的选项。
对大家来说这样也是最好的。
但李念注意到三浦身后的由比滨不知为何露出犹豫的神色,几次向这边瞥眼。
“那么,就这样分配吧。”
叶山正要决定下来的时候,由比滨突然举手喊道。
“人家想和露米娅亲一起!”
被根本不认识的人指名的露米娅楞了一下。
众人有些惊讶的望过去的时候,由比滨一如往常嘿嘿傻笑着。
“由衣?”
三浦皱起眉头。
由比滨以为她生气了,收敛了笑容,变得惴惴不安起来,看着她脸色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行……吗?”
“啊……随你喜欢咯。”
还好女王只是有些不解,并没想太多,不怎么在意的大手一挥,也就准了。
由比滨立刻开心的笑起来。
李念看到这一幕。
这种事情都要看人颜色,觉得这孩子活的真累。
不过啥,说要和露米娅一起坐?
叶山苦笑着提醒由比滨。
“也要问问当事人的意见吧。”
“对哦对哦!”
由比滨小跑到露米娅身边,笑眯眯凑到她眼前。
“和人家一起坐吧露米娅亲!”
“这个……”
这人靠的太近,露米娅不由得向后微微倾倒,为难的看向李念。
李念正面无表情的望着由比滨,觉得这小鬼是冲着自己来的,然后低下视线想了想,还是把问题丢回去。
“自己决定。”
“那么,好吧。”
露米娅当然不会拒绝,和缓的笑着答应下来。
这下有了座位的变动,需要换个人过去,这本来也不是问题。
“户部亲,和人家换一下呗!”
“唉?要俺过去啊,俺……”
本该不是问题的事情,叫你去你就去,户部却有些迟疑。
不知为何,他看了看一直在旁边文静笑着的海老名。
海老名注意到他的视线,突然笑起来,一推眼镜,镜片上光芒一闪。
“啊啊,户部亲在犹豫什么我懂的,这里退让的话要在三角关系上输了对吧?不过就人家来说,三个男人之间两两配对很难取舍……”
这家伙在说什么……
李念觉得这女人一发言就是莫名其妙的话,神乐和露米娅也不明所以,但不知为何其他人似乎理解了什么东西,露出微妙的表情。
仿佛要打住什么话题,叶山慌忙说着:“户部你就换过来吧,大冢和大和单独坐可以吗?”
户部不再迟疑,很干脆的接受了,大冢和大和也没说什么。
如是座位排布稍微有所变化之后敲定,电影快要开始,大家进了影院之后,陆续落座。
大冢大和那边的两人座没什么好说的,三人座这边,由比滨说是要和露米娅坐,自己占了边上的位置,于是李念要坐到另一边,却被她扯了扯袖子。
“有些事情想问问……”
果然……
李念叹了口气,然后坐到了中间。
由比滨向露米娅歉然躬身,露米娅笑笑,没说什么,坐到了李念旁边。
李念看了一眼前面,六人座那边,众人也依次落座,从左到右分别坐下了神乐,黄泉,三浦,叶山,户部,海老名。
很合情,也很合理。
距离电影开始还有段时间,观影无声,那时反而不好说话,能吵嚷也就现在了。
前面传来声音。
“还说拒绝人家的邀请是要去哪呢?结果是在和那家伙偷偷摸摸在约会啊黄泉?真过分,不抓个现行就要一直被你瞒着。”
“优美子你也这么说啊……什么约会,不是那种关系啦,说了那是剑道的老师嘛……”
“唉?是哦?老师啊弟子这些听起来就很古风的关系人家不太懂啦,不过看你们整天黏在一起的,没发展出来点其他关系才奇怪吧?”
“哪有的事情,是那个李念哦,就算我想也发展不出来个什么的。”
“是这样?感觉是个傲气的过分家伙,对谁都是那样啊?”
“不是这么说……优美子你对他好像有什么偏见啊。”
“人家不喜欢他。”
“真直接……李念不是坏人啦。”
“是吗?怎样都好,反正人家不喜欢他。”
“优美子,我也觉得李念同学不是坏人,不要总对别人使眼色的好。”
“隼人你也这么说,啊啊啊,总之就是不喜欢他。”
还真是无根据的恶意呢。
听到对话的李念不禁摇头,转头问由比滨。
“于是,是要说什么事?”
69.关于比企谷八幡的讨论
“其实也没什么啦……”
由比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李念不得不再次提醒。
“电影快要开始了,想说什么就现在吧。”
“我说我说!”
李念这么一催促,由比滨才赶忙回应,但还是想了想,才犹豫地问出句话。
“人家听说啊,小企他就住在李念同学你家边上?”
“小企是……比企谷……”
每次说到这外号李念总要缓个半秒钟才能反应过来指的是谁。
“我和他家是邻居没错……这谁告诉你的。”
“谏山和我说的。”
“这样啊……”
“具体是在哪里啊?”
是要问比企谷的家庭住址,什么时候和那小鬼熟络到这个地步了?
李念的瞳孔中闪过一缕疑色,稍作沉默,揣摩这话里透着的感觉,问了一句。
“……由比滨同学,你搞定比企谷那家伙了?”
可能问法有点奇怪,由比滨呆了一瞬间,然后红了脸。
“哈?!人家和小企?没可能没可能!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慌忙而又胡乱的摆手否认。
李念自顾自的从这否定表示中读取了意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果然是没有搞定啊……”
想到那小鬼人前畏缩疏远的态度,现在由比滨说这话,也难免李念有这疑惑,以为这女孩已经攻克了那死鱼眼的小鬼不亲近的态度,所以才有这一问。
但她似乎没有。
“那你干嘛问他住址?”
“随便问问!人家就随便问问!”
“那我可不能随便告诉你。”
“小气鬼,不说算了!噗噗!”
李念笑了笑,但很快,他想到了些什么,收敛了笑容。
由比滨一直对当初开学的事情耿耿于怀,基于这事,她对当事人的李念和比企谷有着感激之情。
李念能感觉到她一直试图接近自己,他个人只感觉有些麻烦,但也明白这是一种善意。
他也知道由比滨也一直有试着接近比企谷。
但现在看来,由比滨的想法实现的并不顺利。
这大概不是由比滨的问题。
由比滨是善于交际的类型,讲句不好听的是善于逢迎,李念看得出来这孩子习惯在人前摆低姿态,释,但确实该说这是很谦逊礼貌的态度——想和谁交朋友,放低身段,笑颜以对,并不含杂念,只是想亲近,这有什么可责怪的呢?
可有人确实不吃这套。
想着比企谷家哥哥给他的印象,李念叹息般的说道。
“是比企谷的话,确实感觉不是那么好亲近。”
由比滨听他这么一说,表情一僵,脸色显而易见的暗淡下来,似乎有些悲伤。
“……就是嘛,小企他超奇怪的说,完全都不理别人,每次说不上三两句话就跑开了,什么嘛那是,简直像是在躲着人家一样嘛,人家感觉很受伤唉。”
“不是像,大概就是躲着你吧。“
“真的是啊!?”
“惊讶个什么?我是没见过你们说话,但你自己都这么觉得的话那就肯定是了,说到被躲避着这点,我这边也是一样的,我想那家伙对谁都是这样,不必太介意……”
那死鱼眼在一群小鬼中算是挺显眼的家伙,尤其是这家伙看着什么书旁若无人笑起来的时候,看起来真的很恶心……这显眼也体现在他一直孤身一人这点上,就李念所见没看到他身边有什么朋友。
他似乎真的没有交到什么朋友。
比企谷明显有自闭的倾向,从这点上来说,由比滨叫他‘小企(自闭)’这外号,叫的很对。
那个样子交的到朋友才奇怪。
“对李念同学你也是那样吗?”
“当然。”
“这样啊……”由比滨明白了李念的意思,嘟囔着:“没想到小企对朋友也这样,真过分……”
李念听了这话,愣了一下,分析了一番这女孩话里上下文的内容承接与话里的主谓语关系。
“……比企谷的朋友是说我?”
“恩?是啊?”
“我和比企谷可没熟络到这种地步。”
“……唉?可是,小企说过你是他朋友……”
李念顿时惊了。
“啥?他说过这话?”
李念这态度使由比滨感觉一头雾水。
“确实说过啊?”
“何时何地?”
“唉唉唉……就是开学那天啊?”
那个时间点上,更不记得和那小子有什么交集啊?
李念感觉更加的莫名其妙。
那天他救了人之后就直接离开了,并不知道后来被比企谷当做了离开的借口,被那小鬼说成了是他朋友,由比滨信以为真了。
他想不通,也就不发表看法,一时沉默。
由比滨看不懂李念的心情,观察他脸色,小心的问道。
“不是朋友……吗?”
“算不上吧,应该……”
朋友这个词的定义很宽泛,数年相交是朋友,一面之缘也是朋友。
重点在于你当别人是不是朋友。
李念并没有“择友”的习惯,不觉得什么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当自己朋友,但他确实没有把比企谷当做朋友,也觉得比企谷不会当自己是朋友,本该是这样。
由比滨的一句话让他有点当真,感觉颠覆了对那死鱼眼小鬼的印象。
其实这小子是那种暗地里特别闷骚的类型?是有好感但不会表达的那种人?
“这样啊,原来李念同学你不是小企的朋友吗……我还以为你们是……那小企这不是一个朋友也没有嘛……”
由比滨越说越小声,到后面已经是非李念的听力过人便捕捉不到的细小了。
“确实没感觉比企谷在班上有什么朋友,要说的话那小子的状况确实很糟糕呢。”
“就说是这样吧!”
由比滨突然情绪激动的凑近过来,着实吓了李念一跳。
“……什么?”
“李念同学你也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吧?!”
“所以说什么这样下去不行?”
“就是小企这种孤零零的样子啊!”
由比滨脸上的表情很认真。
李念大致明白由比滨找他是想说什么了。
“啊啊,所以你找我是想讨论解决比企谷这孤零零的状况的办法?”
“唉?也不是……”
由比滨也感觉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度,不好意思的缩回身子,呐呐继续说道。
“就是觉得小企一直孤零零的,看起来好可怜……”
“你这说法不就是想做点什么嘛?”
“也……是吧。”
“那我劝你不要想。”
“为什么啊!?”
“因为别人不一定需要。”
“呜……?”
“就算你茫然的看着我啊……比企谷也许自己对这状况挺中意也说不定?”
“哪有那回事啦,一个人很难受的啦,大家一起玩才比较开心哦?”
“是吗?我是觉得那样很吵。”
说着这话的时候,李念有意无意向三浦那边瞥了一眼。
“啊哈哈,觉得很吵啊……”
笨蛋如由比滨唯独在这方面很敏锐,明白李念的话翻译过来就是“我有时候觉得你们很吵”。
以她的立场只能干笑两声。
李念继续说道。
“总之,这世界上人那么多,会有喜欢孤独的人并不奇怪吧,说白了,不主动接近别人,不喜欢被别人接近,会变得孤身一人不是很正常嘛,不如说那根本就是想一个人呆着的表现。”
由比滨觉得李念说的很有道理,但还是感觉哪里有什么不对,皱着眉头“唔唔唔”的呻吟。
李念摇摇头。
他其实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随意的,不负责任的评价着。
其实没必要很认真的想。
话题到这里就该打住,但由比滨似乎无法释然。
“还是感觉好奇怪啊……”
她很认真的苦恼着。
由比滨仍旧觉得应该做些什么才好。
她是很认真的来找自己商谈的。
“……”
李念困扰的挠挠头,觉得该稍微多动些脑筋认真想想。
比企谷八幡……关于那小子,他的了解真的不多。
这人是在享受着孤独吗?
李念觉得是。
一个人呆着有一个人呆着的好,比较安静,比较轻松,比较无所顾忌,理解了这点,便会享受于孤独。
从这点上来说,比企谷应该就是这种人,要问具体是怎么看出来的——这家伙看书时候露出来旁若无人的恶心笑容就是个证明了,虽然很恶心……但那无疑是乐在其中的表现之一。
但这样下去好吗?
这样下去不好。
李念说之前说比企谷八幡的状况很糟糕,是确实觉得他的状况很糟糕。
人总该有一些朋友的,没有朋友当然有问题。
李念反思自己的言语。
他觉得比企谷有自闭倾向,认为他既不主动靠近谁也不想被谁主动靠近,说的这小子视他人如洪水猛兽,仿佛那死鱼眼骨子里自带抗拒光环。
但其实并没有那么过分。
并没有那么无可救药……
想起前些日子的体育课。记起比企谷说下次要请自己一罐饮料来着。
李念突然改变了些许想法,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不过,我其实觉得比企谷还可以抢救一下。”
“……啊?”
由比滨不是很懂他意思。满脑子问号。
“我是说,我觉得由比滨你的努力是没错的,也许可以再多努力一点哦。”
由比滨楞了一下。
李念朝她轻轻笑笑。
也许漫不经心,但这仍然是一种鼓励,一种认同。
于是女孩露出了爽朗的笑容,用力的点点头。
“嗯!我会的!”
关于某只死鱼眼的讨论也算是有了结果。
李念转过头。
露米娅正眼神明亮的看着这边。
光顾着和由比滨说话,稍微的有些忽视今天的主角。
本来关于电影,应该是露米娅并不怎么熟悉的东西,该有些事情要向她说明。
但现在。
李念朝她耸耸肩。
“只管看着吧,要开始了。”
他话音刚落,场间骤然变得漆黑,关灯了。
电影要开始了。
70.时隔多日,你看到一篇观后感
电影是如今的时代随处可见的东西。
李念至今为止度过的二十九年人生与常人有很大不同,多少的有些脱离常识,并忙碌很多,所以虽说他工作之余闲暇所干的事情和常人也没什么大的区别,不过和谁一起去到影院,好好的看上一场完整的电影这样的余裕,却并不很多。
但这并不代表他在观影方面就很随便,什么片子都能因为新奇感而看出意思来。
这也不是说他口味就很挑剔,非得做工完美精致的东西才看的下去。
他只是……比较在意一些本质的东西。
李念觉得观影和读书并没有什么很大区别。
华丽的镜头,火爆的场面,美型的演员,搞笑的桥段,复杂的设定——这些都是电影中常见的元素,他也认为这些都是对一部电影的加分。
但他不是很在意这些。
他在意的是最根本的故事。
他之所以觉得观影和读书没有多大区别,因为他认为,两者都是别人创作的一段故事,不同之处在于,读书看的是文字,观影看的是画面。
只是不同表现形式而已。
重点在于故事说不说的好——或者说,重点在于,能不能从这故事中感觉到什么。
说的好像很玄学很复杂,李念的想法其实又很简单。
他只是认为:能看出感觉的书,就是好书,能看出感觉的电影,就是好电影。
感觉好,才是真的好!(大拇指)
如此说了一通废话。
只是这世间,能让李念看出感觉的故事,其实并不多。
这世间有种说法,说想在虚拟的世界里寻求真实感的人一定脑袋有问题,很遗憾,李念大概就是那种人。
他是希望从故事中……感觉到现实的人。
……
……
“咔”的一声响,随之巨大的光影图像出现在正对面,成为黑暗中唯一可见的事物,占据了几乎整个视野。
身边传来轻微的响声,李念察觉到这点动静,瞥眼看向露米娅,借着反光发现她浑身僵硬瞪着眼睛,知道露米娅之前对此毫无所觉,明显是被吓了一跳,也就笑了笑,拍了拍她肩膀,但没说什么。
之前买票的时候,李念选取了较近时间段的排片中唯一的美国大片,姑且还是顾及到了一些东西。
一方面是觉得即使是在这边的世界,那个国家出产的影片质量上应该依旧高人一等,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其题材似乎并不是涉及到未来世界观的科幻题材,而是原创的中古魔幻题材,大概以露米娅三观应该也能接受。
所以之前没做说明,现在也不需要补充什么,电影本质不过是画面形式的故事,反而比文字更容易理解,能理解就没问题,所以他觉得露米娅只管看着就好了。
“要开始了!”
由比滨压低了声音极小声的说着,语气还是透出一点昂扬感。
李念视线瞥向另一边,由比滨开心笑着望向屏幕,脸上掩饰不住雀跃,显然这小鬼心里也很期待。
那么,究竟会怎样呢?
李念的目光聚焦向屏幕。
他的眼神有些冷漠。
不管身边两人怎么想的。对于这场观影,李念其实并不抱什么太大期待。
一个让他有所感触的故事,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碰到的。
如果并不是有意思的东西,就拿这两小时用来补觉……
他这么想着,轻轻打了个哈欠,眼皮打架。
但现在电影刚开始,还是打算花上五分钟来看看的。
不抱期望的他姑且不抱期望的看着。
五分钟的时间里,李念的念头就有所改变,决定继续看下去。
因为他突然发现,这部电影似乎比想象的更有意思。
随着时间推移,他意识到,自己似乎还算走运……
他的旁边,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电影这种玩意的露米娅,自不用说是充满兴趣的,她比李念还要先一步的,早已经把全部的注意力投入到上面。
正如李念所想的,这以画面诉说的故事,对大妖怪来说并没有出现她想象中的看不懂的问题,露米娅理解了大部分的镜头,她看懂了。
所以,她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两人正逐渐投入其中。
与两人相反,随着时间推移,由比滨却逐渐失去了兴致。
所有的安排都丢给了别人处理,她甚至并不知道一群人究竟选了部什么样的电影,对影片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满怀期待,但当影片的内容逐渐展开,她才了解到这部片子具体的内容,其实背弃了她的期待。
小女生不是很懂中古魔幻的题材,觉得里面的人设老土又丑陋,不喜欢复杂的世界观,觉得晦涩而难以理解,不喜欢战争不喜欢战斗,觉得流血受伤是残忍而可怕的,不喜欢牺牲不喜欢失败不喜欢离别,觉得那很悲伤。
这部电影里充斥着由比滨不喜欢的元素,让她的表情逐渐变得困扰。
她不由得看向李念和露米娅,想对他们小声的说些什么来排解,才突然发现这两个人的表情很专注,明显很喜欢这部电影。
“那、那个。”
由比滨还是想向李念搭话。
“嘘……”
李念没有移动视线,在嘴唇前面搭起一根手指,做出噤声的手势。
意思是我看的正爽不要说话。
火大!!!
由比滨顿时感觉很生气,但李念似乎没有察觉,又或者察觉到了却不想理会,视线没有半点移动。
道理是好像确实不应该打扰人家。
由比滨顿时感到泄气,她没有办法,只能再次把视线投向荧幕。
可是,内心里开始觉得这部影片很是无趣的她,已经无法乐在其中了。
所以电影剩下来的时间,对由比滨来说便成为一种煎熬。
她看到优美子那边,似乎大家有在小声交头接耳的样子。
如果没换座位就不至于落入这种窘境,使得她不由得有些后悔坐到这两个人的边上。
一千个人就有一千种心态,不喜欢的东西无法强求,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不管由比滨和别人怎么想,武神和妖怪,已经完全沉浸于这个故事之中。
他们看懂了,理解了,于是进一步在体会一个个镜头所表现出来的某些东西。
关于正义的。
关于种族的。
关于生存的。
关于信仰的。
关于原则的。
关于牺牲的。
关于和平的。
关于现实的。
从中结合自己的过去,立场,见闻,联想到更多的事物。
直到影片落幕,从头到尾认真观看了一遍电影的武神和妖怪,不约而同的露出思索的表情。
能让李念有感觉的电影不多,但这是一部。
李念决定记住这影片那感觉冗长又愚蠢的名字。
这部电影的名字叫做:《关于联盟狗与部落猪之间不得不提的二三事》。
71.复活!
随着电影落幕,众人顺着人流陆续从影院走出,在外门汇合。
“啊~啊~,无聊死了。”
如此嘟囔着的三浦站在叶山隼人的身边,一副很疲惫的样子打着哈欠,显得昏昏欲睡。
和由比滨一样,这jk也觉得这电影很没意思,无聊便是最终评价。
“感觉浪费人生了,要不是隼人在身边的话真心要睡着了,隼人~~~,你看那家伙多没眼光,这不是选了部烂片嘛?”
对于三浦毫不掩饰的不满,叶山只能困扰的笑着。
“烂片也不至于吧?我是觉得挺有趣的。”
“哪里有意思了,完全——看不出来,超无聊的说?”
“我也觉得还好。”因为李念和露米娅还没出来,站在两人身后的黄泉正回头往里面张望,一边发表着自己的看法:“优美子你不喜欢这种类型,看不出意思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
神乐嗯嗯点头,她也觉得是部很不错的电影。
“超帅的不是吗!就是那个啥?两个大块头咚咔咚咔的打架的时候!那个超有感觉的呗!”
户部手舞足蹈的描述让他记忆深刻的情节,那个表现看的出来他应该也是觉得电影挺有意思的,虽然说的这一通是有些眉头没脑的话就是了。
“这说法是什么事啊户部?”
“是说兽人打架的场面吗?意义不明啊你这笨蛋。”
大冢大和笑骂着。
但不知为何海老名姬菜却似乎理解了什么似得,深以为然的附和着点头,一推眼镜,镜片上闪着反光。
“果然是户部亲的话就能懂啊。”
“唉?”
户部一脸茫然,海老名突然带着惊人的气势逼近过来。
“就是说啊!大男人与大男人之间的激情碰撞叫人超欲罢不能的对吧?!对吧?!”
“不不不,海老名同学你在说什么俺完全不懂!”
这女孩子平常在班上给人文静的感觉,现在却像是某种狂热的信者,那激动的表情实在有些颠覆她平时给人的印象。
总之大家的反应来看都还算是从电影中得到了乐趣的样子,三浦不满的嘟起嘴唇。
“唉~,只有人家觉得损失了吗?”
“嘛嘛,这也是我的错,是我没有考虑到优美子你的兴趣,擅自选了和李念同学他们一起。”
叶山把责任榄到自己身上,三浦就露出慌乱的表情,
“和隼人没有关系啦,怎么会是你的错啦……”
叶山微微一笑,然后也没再在这事上纠缠。
“所以待会再补偿你吧优美子,话说回来李念同学他们……啊,出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这时看到剩下的三人从那边走出的身影。
李念和露米娅在交谈着。
本来这男生今天给人的感觉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眉眼之间透着点戾气,现在他似乎变得心情不错,看得出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露米娅则更显得高兴,不停的说着什么,好像很兴奋。
不同于两人,旁边由比滨一脸沮丧,也没有和他们搭话,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寻找着什么似得东张西望,先一步发现在这边聚集起来的大家,脸上的表情才变得明亮。
“大家在那边!快点快点!”
听到这妹子大呼小叫着,李念和露米娅才停止交谈,向这边投来视线,进而注意到大家在这里聚集。
由比滨挥着手小跑过来。
三浦抱怨着:“真慢!在干嘛呢。”
“抱歉抱歉,李念同学说想看片尾的彩蛋……”
“哈?因为这理由叫我们等半天?蠢不蠢?”
三浦向那边投去尖锐的视线。后一步走近的李念耸耸肩,算是表达了一点歉意。
三浦不满的冷哼一声,却没再多说什么,也没再看他,拿出手机来点拨着,一边娇声说着。
“隼人~~,接下来去哪儿啊,这电影看的人家好累哦,想找个地方休息。”
“那就找个地方喝点什么吧。”叶山啪啪拍手,吸引来众人的视线,和气笑着说道:“要不要先去那边的咖啡厅坐坐?”
这“大家”毫无疑问是包括了碰到的李念等人在内,是个邀请。
精力旺盛的小鬼们明显还要继续活动,李念却摇摇头。
“你们玩吧,我有些累了。”
他不想奉陪,如是表态。
黄泉一愣,理解李念言下之意是要走了,看了叶山等人一眼,张嘴便要说些什么。
李念知道她要说什么,打断她淡淡说道。
“我是实在坚持不住了,可我家客人还在兴头上的样子,黄泉和神乐你们不介意的话就代为关照下,带着露米娅继续逛逛吧。”
“唉?我?我就不……”
露米娅听出李念意思,想反驳,李念一伸手掌按在她脑袋上,用力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有黄泉和神乐在就没关系。”
“呜……”
简单的压制了露米娅,李念看了黄泉一眼,黄泉立刻从愣神中领会过来,露出笑容说道。
“那也行,就放心的交给我和小神乐吧!”
说着她伸手把手足无措的露米娅拉扯过去。
神乐抱着歉意说道:“让李先生你陪了这么久,我们才应该觉得抱歉才对。”
“哪里的话,我也玩的挺开心的,要谢谢你们才行,不过实在有些累了。”
李念向神乐摆摆手,然后转向叶山,说道。
“就是这样,我就先回去了。”
“唉?就要回去了吗?再和大家一起玩玩嘛!
由比滨出言挽留。
“由衣,这里就不要拦着别人的好哦。”三浦看着李念咯咯笑起来,“什么啊,这不是挺识趣嘛。”
“优美子。”叶山轻身喊着三浦名字,示意她收敛,然后仿佛要代她道歉似得向李念歉然微笑着说道:“要回去休息了吗?那我们也不硬拖着李念同学你了,你家的客人我也会帮着关照的,就放心吧。”
这小子说话一如既往叫人听着舒服,李念多看了他两眼,心下也是有些感叹。
“那就谢谢了,黄泉,神乐,露米娅就拜托你们了。”
“哦!”“是!”
“我也是我也是!”由比滨举手笑嘻嘻的说道。“我也会帮忙关照露米娅小姐的!”
“啊,我就不抱期待的期待着了。”
“这么不信任人家!?”
其实开玩笑的,由比滨来说其实挺叫人安心。
李念对鼓着脸颊的女孩笑了笑,又对其他人点点头,就转身离开了。
走在回家的归途上。
突然被路边的花店吸引了注意,稍微停下了脚步,默默看了一会,稍作思索,也就走了进去。
出来的时候,带上了一束白百合。
这是明天会用的。
72.曾经有人死去
到了晚上快九点,响起了门铃的声音。
吵醒了正在睡觉的李念,使他睁开眼睛,多少带着点烦躁的叹了口气,想着没给露米娅留一副备用的钥匙实在是失策。
还是从床上爬起来,去到楼下开了门。
——“我回来了!”
门外不出意外的是露米娅……和黄泉。
感觉这组合少了个人。
“哦,你们回来了是吧……小神乐呢?”
“都是被你传染,害的神乐也变得昏昏欲睡啦,看那孩子眼皮打架,我就让她先回去休息了。”
“什么我传染的,小鬼玩了一天也该累了,倒是你们两还是一副精神满满的样子才奇怪啊——嘛,像是都尽兴了。露米娅也是,玩的开心吗?”
“恩!被黄泉小姐带着看了很多有趣的东西呢,而且各种食物也很好吃,很久没有这么愉快的玩耍过了。”
“啊啊……确实那一脸傻笑也看得出是玩的挺开心啊。”
“傻笑?!”
“乡巴佬进城就是你这种感觉了,是吧黄泉。”
大概是想到了今天的各种经历吧,黄泉移开视线挠着脸颊干笑起来。
“也没有啦……啊哈哈……”
不像李念那样多少的知道些大妖怪过去生存的环境,黄泉接手了露米娅的向导之后,对她表现出来的,在各种东西上知识的缺乏感到远超意料。
那就是乡巴佬进城的感觉,透着“这年头还有这种人啊”的氛围。
在同行叶山和三浦等人看来,大概更觉得奇怪吧。
这当然需要黄泉和神乐做些掩饰,这方面虽说有个外国人的身份可以做文章,但蒙混过去还是耗费了她们相当大的精力。
李念猜到这些,从黄泉的表情上更得到了确认,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感觉哼哼的轻笑出声,顿时被瞪了一眼。
“都是某些人做了甩手掌柜的错啦!”
“那某些人还是信誓旦旦答应下来的,还抱怨个什么……总之是辛苦了。”
姑且还是安慰了一句。
也明白自己受了黄泉姐妹的关照,露米娅也转过身去向黄泉微微躬身致谢。
“今日承蒙照顾了。”
“哪里的话,和露米娅小姐在一起玩的挺开心的……不说这些,看,这里。”
黄泉扬了扬手里的袋子,吸引了李念的兴趣。
“什么呢?”
露米娅回答:“给李先生你带了各种各样的好吃的哦!”
“干嘛告诉他,让他猜啊。”
“我猜也是吃的。”
“就是想着你这人肯定回去了就要一直睡,不会弄晚餐。”
“这都被你猜到。”
“我是看出来你人有这尿性,特意给你带的。”
“这么说还真是睡过头了,夜宵送的挺贴心啊。”
“一些章鱼烧和炒面之类的东西,足够撑死牛的量哦,勉强能够武神大人吃吧?”
“勉强够。”
“撑死你啊!快诚心诚意的感谢我,我再考虑给不给你。”
“算你诚意十足,这贡品我就收了。”
“这武神真是臭屁诶!”
黄泉抱怨着,还是把袋子递过来,李念接过,掂量两下,觉得确实是分量十足。
“啊啊,这么一说,一觉睡醒肚子确实好饿,动手再做也很麻烦,帮大忙了,谢啦。”
“拿到东西就坦率啦这人……没什么,一直以来白吃白喝也该给点回报。”
“还知道不好意思?”
“其实只是客套话,我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明天也早上也拜托了哦,我要吃肉!”
“肉馅饺子是吧。”
“不要啊!差不多那个该换了吧……”
露米娅也嘟囔着:“还是饺子的话就有点……”
“不做的不做的,我也吃腻了,但也换不出什么新花样了哦。”
“那就回归原点,我要吃面!”
“回归原点的话是指寿面吧…………也行吧,那明天我下面给你们吃。”
“那就这么决定了。”
这么互相打趣,说着日常的话题,到这里,也该打住了。
然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黄泉小姐?”
露米娅看着黄泉,疑惑的问着。
黄泉像是还有什么话想说。
带来的夜宵也已经送到了李念手上,玩耍这么一天,到现在也该彻底散场各自回家了,黄泉却没有以道别,终结话题,她不知想到了些什么,显得有些犹豫。
“不过,明天啊……”
黄泉嘀咕着,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严肃,有些认真,看着李念,目光中带着点探寻的意味。
她确认着什么似得询问道。
“是在,明天吧?”
李念一愣,旋即理解黄泉是在指什么。
他点点头。
“是的,就像说好的那样,预定不变……也是呢,明天的话,晨练就算了吧,今天就好好休息,我八点钟再过来。”
“恩,我明白了。”
黄泉郑重点头。
“那么明天见,两位。”
确认了重要的事情之后,她才向两人道别,转身离开。
露米娅不解的望着那背影。
“那么,我们也回去吧。”
李念却没多看,转身回屋。
“哦、哦……”
露米娅后一步跟上,带上房门。
李念边走便翻着袋子,在看黄泉究竟给他带了什么宵夜,啧啧咂舌。
“这分量还真是多啊……其实是吃不完的,露米娅你再帮忙解决点?”
“好啊。”
露米娅随口应着,视线固定在茶几上。
注意到桌上放了个杯子,装了些水,插了一束白色的鲜花在里面,煞是醒目。
“……李先生怎么突然想养花了?”
“啊?那个啊,不是的……那是为明天准备的。”
“明天?有什么事要办吗?”
“人死了这么久,总得去看看。”
“……”
“确实没和你说来着……就是这样,所以明天可没时间陪你了哦。”
“我也……一起去吧?”
“不。”
李念很明确的拒绝了露米娅。
“你到场的话,有些不合适。”
“……好吧。”
“不提那个,来帮忙吃东西。”
……
……
曾经有一个男人死了。
这么突然的一说,也许会有种庄重的氛围,但这只是简单的陈述句,其实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不过是一个男人死了。
对每分每秒都在进行着新陈代谢代谢的这个世界,对六十亿人组成整个社会,区区一个人的死去,本身便只是渺小和平常的事情。
可是从世界的角度去看什么的,那也太宏大了,人类可不是那么伟大的生物,何必站的那么高远。
在这里,还是把目光放的短浅一点比较好。
该想到那个男人有妻子,有孩子,有亲人,有朋友,该明白一个人离开这世界,会给身边的这些人带来怎样的伤痛。
这并不是说,非要从中挖掘出什么意义。
只是不要摆出超脱的样子,老实的悲伤就行,率直的怜悯便好。
这是人尚存善性的证明。
可既然并非那谁的亲族好友,那人的死就终归是他人的死。
悲伤一会儿,怜悯一阵子,也就够了。
既然无关,那也就没有那义务。
听到了,知晓了,明白了,停留在这种程度就可以了。
然后有一天会忘记吧。
——毕竟是无关人等。
不需要无关人等做些什么
人没有义务为了无关的人付出什么。
这是现实,也是事实。
悲悯之心,人皆有之,是为善良。
所以——
能从这悲悯之心更进一步的,感到愤怒,想去改变,付出行动的。
大概才是正义吧。
73.准备齐全,然后出行
就像昨天说好的那样,今早李念和露米娅八点出门,来到了隔壁谏山家。
“欢迎光临,早上好两位。”
如往常一般,是看起来很精神的神乐为他们开了门。
“早上好神乐,我们来了。”
露米娅笑着回应招呼,李念则注意到神乐一身道服的打扮。
“什么啊?还是自己做了修行啊?”
“唉?啊,那个……因为和往常一样起的很早,闲着也没事,就做了会锻炼……对不起……”
按李念的说法,她们今天是可以休息的,是觉得违背了教导者的指示吧,神乐摆出做错事情的表情低下头去。
“该说这也很像是神乐你的作风啊。”
李念伸手轻轻拍拍她的头以示安慰,便迈上玄关往里走,两人跟上,他走在前面,继续说道。
“努力肯定不是什么坏事就是,但是神乐你这样,就该多学学怎么偷懒的好。”
“学偷懒什么的……”
“要劳逸结合啊,不过你的情况,是说过于乖巧也不是好事。”
“过于……乖巧?”
“说起来神乐你的挥刀就透着那样的感觉,稍微缺少了点变化呐,还是多个心眼的比较好,不止武术的方面,做人做事都是,嗯……说白了就是要你变得阴险一点,这点上可以向你姐姐学学,她这家伙就是满肚子花花肠子。”
“要、要变得阴险啊……像黄泉姐那样?”
神乐满脸无法认同。
露米娅听着这话也有些无语,无奈的说道。
“李先生你都在教小孩子些什么东西啊。”
“你这笨蛋妖怪又懂什么,这话你也该记着,你们两个都有种会被奇怪的人用棒棒糖拐走的感觉。”
“我才没有那么笨!”
“我也不至于会那样啦……”
说的这些话指的是她们一些稍显天真的地方,初中生的神乐自不用说,活了四百年的妖怪也有相当不谙世事的一面。
考虑到她们的立场身份,若要认真来说倒是很有些东西可以讲讲,现在李念却没那闲心,只是顺着话题趋势稍作指出,随便说说,也不在乎她们有没认真在听,当下不置可否。
“另一只在道场?”
李念转而问及黄泉,神乐顿时面露难色。
“黄泉姐的话,还躺在床上……”
“这倒是少见啊……去叫她起床。”
“好的。”
李念这么一说,神乐便往楼上跑去要去叫人。
“那露米娅你随便坐坐,我去准备早餐。”
李念转身走向厨房,顺手扯过围裙系上,就开始准备早餐,途中神乐回来,也进入厨房里做帮手。
“叫醒了?”
“说是还要再睡五分钟。”
“……”
这么说的人一般一时半会是醒不来。
早餐还是要准备黄泉那份就是了。
昨天晚上说好是要下面,也就打算用面条做主食,单纯煮面开汤的准备倒是不费什么时间,但吃面总想加些配菜,这些就值得下一些功夫。
唯独在食物的准备上,李念是不怕麻烦的,就是不想亏待自己的胃,所以做的相当细心。
两人一起忙活了快半小时才准备周全,各种各样的东西都端上桌子,三人早桌子边上落座,李念正要喊神乐再去拖起黄泉,就听见有人打着哈欠从楼上走下来。
“早上好……啊……早餐准备好了是吧。”
在众人无语的注视下,还穿着睡衣的笨蛋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径直走到桌边,一屁股坐下,迷迷糊糊的双手合十说了句“我开动了”,拿起筷子吸溜了一大口面条,顿时整个身体僵住,眼睛里就流出了泪水。
“这令人怀念的味道就叫幸福啊……”
李念用筷子敲敲碗。
“那边那只,刚起床的话就洗把脸擦干净眼角行吗?看你都疼出眼泪了。”
“吃完饭再做洗漱啦,快饿死了。”
黄泉用睡衣的衣袖擦着眼睛,各种意义上的邋遢,李念看着她这满不在乎样子,轻轻挑动眉毛。
“放你一天休息就睡到这个时候,这是怠惰啊,看吧神乐,你就要从你姐身上学学偷懒。”
“有资格说别人吗你?不是说今天不修行嘛,人家多睡会怎么啦。”
“那当然是没问题,就是看你脑子不太清醒,别穿着这身睡衣就出去了。”
“等下肯定会换啦!倒是你啊,这身衣服才是不庄重吧。”
李念这时是一如既往的便服打扮,简单的t恤衫运动裤帆布鞋的组合,放在平常是没问题,但今天要去的地方是墓园,有些不和场合。
“我不想下厨沾了油污而已,等下会换正装。”
“正装才对嘛……嗯……呃……正装?”
神乐和黄泉听了这话,不由得瞪着眼睛看着李念。
这人一直都是简单的便服打扮,从没见他有穿的很正式,这时突然提起,说要换上那种衣服,感觉稍微的有些出人意料。
从来没看见过李念的那种打扮。
“你……你有那种衣服吗?”
“有啊。”
“哦……哦……”
好像又没什么奇怪的?
姐妹两相视无言。
“正装是什么?”
露米娅则是对单词本身的意义感到不解。
李念敷衍的回答了一句“衣服的一种”似乎也不觉得是什么值得多说的事情,然后合十行礼过后就开始吃面。
见他这样,两人心中虽然抱有微妙的违和感,但也没再在这话题上多嘴。
在饭桌上边吃东西,边随便谈着些什么,期间说起露米娅并不同行的事情。
黄泉和神乐对此感到不解,李念对她们给出的解释和告知露米娅本人的一样,说她不适合出现,黄泉和神乐听出其中意思,也就不再质疑。
说着不着边际的话题,早餐的时间就这样过去,李念起身告辞,露米娅也紧随着站起来。
“那么,待会见。”
李念和露米娅他们离开了。
神乐盯着已经合上的房门,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思索以至于难以释然的神情。
“黄泉姐……”
“什么?”
“是我的错觉吗?李先生他,好像很在乎今天的事……”
也许觉得这样的说明还不够,神乐稍作迟疑之后,又加上了一句。
“比想象中的更在乎。”
“比想象中……呢……”
黄泉重复着轻声嘟囔了一遍神乐的话,然后回答。
“那一定不是错觉哦,神乐。”
“是吗……”
“没什么时间了,快去准备吧。”
“好的。”
……
……
回到家的李念洗了个澡,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了衣柜。
就像对黄泉说的,他确实有那么一套正装。
二层静静的躺着叠放整齐的一套黑色西装,还有双摆放上面一尘不染的黑色皮鞋。
这是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在最初的置办衣服中买好的,当时并没有想过,对于高中阶段的17岁少年是不需要的服饰,只是因为过去经常会有需要正装出席的场合,出于习惯的认为不能缺少,觉得有必要买上一套,所以特意去了高档的店子买了这么一身。
值得一提是,价格相当昂贵,大概是除了以保险的名目分拨给那个家庭抚恤金的那一笔钱之外,至今为止最大的一笔开销。
对着镜子换上这么一身衣服,穿上皮鞋,系上领带,然后整理一番,各个细节处理到位,整个过程也是烂熟于心,显得轻车熟路,并没有花上多少时间。
吹干净头发,仔细梳理一遍之后扎起,然后注视了一会镜中的自己。
本来并不是太在意穿着的人,但正装还是有其重要性,为此也是细心的挑了一副,这一身西服穿在身上,是相当合身的。
算是像样了。
李念离开房间走下楼梯。
“要走了么李……”
露米娅望过来之后,看见他这样子,顿时愣住了。
“啊,要走了。”
李念并没有怎么在意她的反应,走下来一楼大厅,径直走向茶几。
“哦……是、是吗。”
李念拿起插在水杯中的那一束白百合,用纸巾擦干净水分,打开盒子小心放入之后,才转身看向露米娅。
“怎么了,一副傻样,吓到了?”
“吓到了啊……那个啥,感觉好奇怪哦。”
“奇怪吗?”
“奇怪……也不是,就是感觉氛围变化好大啊……这一身就是那什么正装啊?”
“是倒是没错。”
“好厉害啊,都快认不出来了……”
“有那么夸张吗……确实正装和便服给人的感觉不大一样吧。”
“嗯嗯,总之是很合身的。”
“谢谢夸奖,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还有些担心这张脸是不是不太适合这身衣服,那我就这么走了,露米娅你的打算是?”
露米娅指了指那边的黑洞。
“我就回去灵梦那边啦。”
“我想也是,那么,再见。”
“再见。”
与露米娅告别,李念再次出门,来到谏山家门前等候。
不多时,黄泉和神乐走出来,迎面看到正装打扮的李念,反应都和露米娅一样,目瞪口呆的。
“……你谁?!”
“能别这么浮夸?”
“不不不不,虽说有心理准备,但这个真是变化太大了。”
“是不是觉得帅的惨绝人寰?”
只是开玩笑的,神乐却深以为然,嗯嗯嗯的使劲的点头。
“非常合身!帅气极了!”
“啧,无可反驳真是叫人生气。”
就连黄泉也捏着下巴审视般看着李念,不知为何有些脸红。
“眼睛都快闪瞎了,这才是正确的画风吗……”
她们突然认真起来夸奖是始料未及的,李念老脸不禁一抖,竟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两声扯回话题,平静说道。
“彼此彼此,你们衣服也很合身。”
今天是要去拜祭,两人也换了合乎场合得体的衣服。
都是黑色的基调,黄泉是标准的西服短裙的打扮,看得出画过淡妆,有种平常未见的成熟稳重,神乐倒是素颜,是针织衫和长裙的组合,看起来朴素端庄。
“夸奖女性要更带诚意啊。”
黄泉觉得李念诚意不够,神乐则坦率的接受,视作夸奖,回以道谢。
李念转身。
“那么,走吧。”
74.不请自来者
预定是还要捎带上一个人的,所以要先去校门口集合。
走在去往学校的老路上,步调和往常一样,花费的时间也和往常一样,就结果来说,众人比约定的时间早了个十分钟到场。
这时已经有人等在那里。
但不是阿良良木历。
“早上好,李先生,今天穿的真是帅气呢。”
远远看见这边的三人,微笑着向李念等人打着招呼的,是羽川翼。
李念一愣,停下脚步。众人随之驻足。
身后的神乐和黄泉面面相觑。
“那是谁啊黄泉姐?”
“羽川翼……应该是她吧?好像也是暑假那起事件中的相关者。”
“这位也要和我们同行吗?”
“不知道,没听说过……”
她们只听说阿良良木历要来。
询问般向李念投以视线的时候,发现他也正皱着眉头。
这女孩会出现在这里,对李念来说也是预料之外的。
说起来,确实那天和阿良良木历对话的时候,羽川是在场。
当时与阿良良木历做交代的时候,没有详细的说明今天要带他去往那里,就是看到这女孩也在一旁,才不打算提及。
并不是刻意想隐瞒,只是本来,这事情性质上就不值得宣扬,觉得不需要向无关人等提及而已。
羽川是无关者。
她没要必要去往那里。
她是没有义理需要去到那里的,她在那起事件之中,是纯粹的受害者,虽说某种意义上有咎由自取的感觉,但不管如何,她所处的立场和所做的行为并不需要担负任何责任。
她与牺牲者没有任何关系。
但她还是来了。
一瞬间的惊讶过后,又有些理所当然的感觉。
羽川翼会出现在这里,是很有她作风的事情。
但还有些想问清楚的。
可是在那之前,李念注意到了。
这女孩假期里仍是一身制服打扮,很奇怪,但更显眼的是,羽川的脸上贴着纱布,似乎受伤了。
于是先问了这个事情。
“……那脸是怎么回事?”
“唉?啊啊,是说这个啊。”
羽川伸手按着纱布,似乎很不好意思的笑着,吐了吐舌头。
“不用介意,不小心摔到了而已,说出来真是叫人不好意思呢,到了这个年纪还会从楼梯上失足掉下来什么的,我真是笨啊。”
“那确实是挺笨的……”
李念不疑有他,继续说道。
“我帮你治疗了,先摘下纱布来看看。”
“治疗……?”
羽川露出疑惑的神色,一时没明白李念是在说什么。
“我姑且是个神明,这点事还是能做。”
“……哦哦!”
李念这么一说,她就恍然大悟般一拍手掌,然后,试探很好奇似地问道。
“恢复魔法……之类的?”
“差不多就是那样。”
解释起来很麻烦所以不解释了,李念不负责任的随口附和这说法。
羽川不由得“哇……”的发出惊叹。
虽说暑假里发生了那么多脱离常识的事情,但本来只是普通人的她,是不可能习惯的,事到如今再听闻,还是觉得很新奇。
“那就拜托你了。”
她伸手向纱布,要遵循李念指示揭下来,但触及的时候,又变得犹豫。
李念看出这迟疑。想着可能是伤口严重,对摘下纱布的事情有所顾忌的缘故,便出口安抚道。
“放心摘下来就是了,至少得看看是怎样的伤才能实行相应的术式,但想来不会变成不能解决的状况,三秒钟就能弄好。”
“……我知道的。”
像是还有些不放心——还是听话的摘下了纱布。
很严重的伤口——并没有那种状况出现,没有皮开肉绽的地方,不过是肿起来的程度。
但是,这么一眼看去的时候,李念就察觉到了。
这孩子说了谎。
这不是摔伤。
这是殴打伤。
李念眯起眼睛。
看到李念的这个反应,羽川一瞬间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像是在说着“果然被看出来了吗?”。
但是紧跟着,她却露出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笑容,微笑着说道。
“怎么了李先生?露出可怕的表情啦,有那么严重吗?”
“……”
李念沉默的盯着她。
应该也明白谎言暴露,却不打算告知这边真实的情况,那笑容仿佛面具,透着疏离。
不想谈论是吧?
他人不想提及的事情还要去触碰,就是多管闲事。
李念微闭上眼睛,也就放弃深究的念头,摇摇头。
“确实只是小伤而已。”
随手在空中写画两下,术式也就成型,然后作用。
从脸上受伤的地方传来了清凉感,隐约的疼痛和肿胀感随之迅速消退,三秒不到的时间,所有的不适便消失干净。
好奇的触碰着原本的伤处,按捏揉搓一番之后,再也没有不正常的感觉,羽川也就明白已经彻底的治疗完成了。
“这可真是厉害呢……”
微不足道的小事随手也就做了,没有再谈论解释的兴趣,李念直接开始提问。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真是抱歉。”
明白自己是不请自来的,羽川首先向他躬身致歉,然后继续说道。
“从忍野先生那里,听说是要去拜祭那位死者,就觉得自己也该来一趟,所以擅自就过来了。”
“觉得自己该来一趟?那可真是擅自的任性啊,那是与你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仅因为道听途说就过来了,小姐你可真是闲呐。”
“我也参与了那起事件,我认为自己也是有些责任的……”
“哼……我就猜是这么想的。”
李念嗤之以鼻的轻笑一声。
然后,扬起眉毛,表情突然的认真起来。
用着冷淡的语气,李念缓缓说道。
“别太看得起自己了,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担当的起他人死亡的责任?”
羽川一愣。
李念眼神淡漠的望着这自我意识过剩的小鬼。
“冤有头,债有主,帐要算清楚,可没有能分给无关者的份,要把责任向小鬼推卸,那我是得有多厚颜无耻啊,所以毫无根据的觉悟就别拿出来了,是这样话,请你打道回府。”
被突然这么批判一通,羽川有些不知所措。
“喂喂,你啊。”黄泉觉得李念这一通话说的有些过分,抬起手肘顶了李念一下。“干嘛说成这样啊,羽川前辈也是一片好心嘛。”
“若死者泉下有知,被无关的家伙以莫须有的理由哭丧,也只会觉得莫名其妙而已。”
李念不为所动,丝毫不打算收敛。
“此行可不需要那样的人跟着。以为是去郊游啊?”
是不知该如何反驳吗?羽川沉默了。
黄泉见状,无奈笑着要打圆场,向羽川说道。
“这家伙有时候就喜欢说些神神叨叨的话,别放在心上,不管如何,羽川前辈你的本意都是很好的。”
神乐也跟着帮腔:“我也觉得,有心就是好事。”
李念插嘴:“但是那本意是错的。”
“你少说两句啦……”
“李先生说的没错……”羽川突然说道,一边苦笑起来:“是我想的太多了,这件事情,我并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担负任何责任。”
没想到她会这么认同李念的说法,神乐和黄泉一时哑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李念看着羽川。
果然是聪明的孩子,这么说了一通还是能懂的。
或者是她自己,也多少的有意识到自己人格的问题吧。
“那么,我说到这份上,还要去吗?”
羽川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想了想之后,回答说。
“我,只是觉得死去的那位先生很可怜,想去拜祭一下,这样的理由也有错吗?”
“那就早这么说,准了。”
“好快!换个说法就能过了吗?!”
“因为除此之外的理由都是伪物。”李念断然说道:“对羽川——对你们两个也是。”
黄泉无语的看着李念,觉得这家伙今天确实有些奇怪……在奇怪的地方固执着。
“不是很懂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要怀着正确而诚实的内心去面对,这样才算是有对死者的尊重和缅怀。”
“不明觉厉。”
黄泉觉得李念在说好像很有道理的大话。因为他其实没说清楚什么算正确什么算诚实。
羽川和神乐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在某些方面,李念确实有些奇怪的固执,他有自己的看法和想法。
对那人的死,无关者老实的悲伤就行,率直的怜悯便好,能这样心怀悲悯的为无关之人祷告,已经是莫大的善性。
进一步去感觉到责任,担负起责任,是涉事其中的相关者该尽的义务,要清算到位,不允许任何暧昧不清的东西存在其中。
不能少一个有关的人,也不能多一个无关的人。
所要纠正的只有羽川,羽川能明白就行。
李念也就不再多说废话。
一番对话的结果,默认了羽川能同行。
“那么阿良良木历呢?”
“我们没有一起,不过阿良良木同学应该快来了。”
这时察觉到一个熟悉气息的接近,视线转向某个方向。
看着从街道那边小跑而来的青年身影。
李念猛地皱起眉头,眼神突然冷冽起来,变得如刀般锋利,甚至开始蕴藏杀意。
变得有些生气——生气这形容词不准确,他的心底开始燃烧深沉的愤怒。
那个人是阿良良木历,姗姗来迟的登场。
但现在的时间是将近十点,没过线,没迟到,算是准时,李念不至于因为这个生气,更谈不上愤怒。
他愤怒是因为他感觉到了那个气息——那不是阿良良木历的气息,这家伙无论是作为普通人类还是作为吸血鬼的时候,气息中都没什么强烈的特质。
他感觉到的是heartunderblade的气息。
羽川只是没必要来,但这家伙,是绝对不能来。
75.并不知晓,她出现的理由
走来的阿良良木历,表情像是心有绰绰,显得有些心虚。
注意到李念望过来的冰冷眼神之后,瞬间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打了个寒战,下意识的搓着手露出奉承的笑脸。
“抱、抱歉,我来晚了?”
“说什么蠢话,十点都没过呢,算是准时,但你不觉得需要解释一下别的事情。”
“呃……”
阿良良木历脸色一苦,低头看向脚下的影子。
那吸血鬼就藏在那里面,即使衰弱了,某些能力还是能用的。
会有这反应,说明阿良良木历知道李念是在问什么,也知道李念是在为什么而生气。
进一步推论,阿良良木历将吸血鬼带来这件事情是有意而为的,并且,应该多少的理解了这是怎样不合时宜的做法。
也就是明知故犯。
“我应该该恭喜你终于有所进展吗?能让这家伙跟上来,是已经愉快的和好了是吧?”
李念说着恭喜,语气中却全无善意,脸上似笑非笑。
“可怕,眼神超可怕……不是李先生你说的那样,完全没有和好啦,别那样看着我行吗?我懂的我懂的,忍野已经告诉我事情来龙去脉了,我也知道今天要去哪,我明白你是在生气。但要先说明了,叫她跟过来也是那个大叔出的主意!和我没有一毛钱关系!”
总感觉李念散发的气息越来越危险,像是一言不合就要拔剑砍他,现在可不像作为吸血鬼的全盛时期,人被砍就会死。
历赶紧解释了吸血鬼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把干系甩个干净。
这里牵扯到忍野的名字的时候,李念明显的愣了一下。
然后,眼神里杀意渐散。
瞳孔深处依旧残留着阴沉,视线从阿良良木历的身上下移,落到了他脚下的影子里。
“忍野的安排?”
“说什么【要去吗?那顺便就带上她吧。】,就擅自的决定下来,明明应该比我更明白带上她并不合适……我是不懂那人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
忍野是怎么想的,李念也不明白。
阿良良木历回想着昨天的情景——
——废弃的屋子里,金发的邋遢大叔端坐在堆积的课桌山顶,以睥睨的视线望下来,笑着随手一指阴暗角落里蜷缩着的身影。
——“那边的残渣,跟着你主人去一趟吧。”
——金发的幼女抬头看了这大叔一眼,便一言不发的从角落里爬起,慢吞吞的走到历这里。
——就这样潜入了影子之中。
还以为多少的可以说上话,但之后就完全失去了动静,怎么叫都没有回应,如果不是今天来到这里,武神表现出过激的反应,都快叫历怀疑她是不是已经离去。
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半点和好。
阿良良木历嘟囔着发起牢骚。
“真是的,我说什么就完全不理会,忍野一句话她就老实跟上来了……到底谁是主人啊……”
“是你气魄不够,作为吸血鬼的,你们的从属关系已经颠倒,能提起胆子命令,她肯定会听从。”
“是吗?”
“要让她说话,也只需一声令下而已,干脆直接命令和你和好怎样?”
“……我才不会做那种事情。”
“我想也是,不然你就该在来的时候就果断点命令她不准跟上。”
“……非常抱歉。”
李念重重叹息一声,相当烦躁。
“这是忍野安排的是吧……真亏敢放心的把这女人放到我眼前……说不定是厌倦了照顾你们,送来给我杀的?”
瞬间,阿良良木历后退了一步。
见他这样,李念感觉很没趣的摇了摇头。
“你那什么反应,开玩笑的,不如说忍野那家伙是吃准了我不会杀她,才会放人过来吧?”
“是、是吗?”
曾经真的被这个人砍下脑袋挖出心脏,说实话阿良良木历是完全感觉不到这武神有开玩笑的意思。
历赶紧扯开话题。
“那、那么,人都到齐了?”
这话里是默认了羽川到场的,他一开始就没有对羽川的出现抱有任何质疑,想来这蠢蛋当初谈话的时候就没有体会到李念只叫了他一个人过来的苦心吧。
“本来除了这边的两人,其他就仅仅叫上了你而已。”
李念从历的影子上收回视线,瞥了旁边的羽川一眼,她不好意思地歉然笑着,看来仍有身为不速之客的自觉。
至于又多出来这一个……
李念再次盯住阿良良木历脚下的影子。
他的表情愈发严峻起来,眉间紧皱成川字。
老实说,李念完全不想带她去。
那一点都不合道理。
他连露米娅都没有叫上,就是觉得这不是食人妖怪该出现的场合,可现在阿良良木历甚至是把吸血鬼带来——把行凶者本人带来了,要就这样带到死者墓前?喊上她一并拜祭?那叫啥?是搞笑吗?不好意思这一点都不好笑。
那是一种讽刺,是亵渎和冒犯死者,拜祭的意义要给丢失到哪里?
忍野为什么要让heartunderblade来到这里?
想不通,不明白,无法认同。
李念沉默,沉默着思考。
那沉默也让阿良良木历紧张起来。
他很明白吸血鬼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知道现在的场合,即使被怒骂呵斥,叫他现在转身滚回去,也没资格发出怨言。
三个女生从刚开始就没有插话,她们感觉到李念心情的变化,知道没有她们插嘴的余地。
场间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不知想到了什么,李念不加遮掩呢喃出声.
“真是要我在这里杀了她吗……?”
阿良良木历吓得浑身都僵硬起来。
但接下来,李念又说道。
“还是说,觉得那种家伙,会有一丝反省的可能……?”
阿良良木历听了这话又顿时一呆,恐惧都放到一边了。
希望她有所反省……有所改变吗?
李念念及此处,便认为这就是忍野的想法。
如果忍野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让历带上吸血鬼过来,那么他觉得,勉强可以接受。
吸血鬼真能在坟前产生歉疚,有所思考,最终能对自己所作所为抱持歉意,幡然醒悟……
那种事情怎么可能。
李念并不怎么相信就是了。
忍野相信吗?不知道。就当他如此相信吧。
“算了,那么,就带上吧。”
有了结论,准许了heartunderblade的同行。
李念已经不太想再去在意那影子中的存在,反正她也不像是要出来和众人打招呼的样子,也许有太阳高挂天空的原因在里面,说不定从头到尾都不会出来——是那样的话,来不来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不如说那样更好。
“出来的这些预料之外的状况先放着,会变成怎样我也不管了,人都到了,动身吧。”
76.性命之轻,难承其重。
目的地在郊外,稍微有些远,要坐巴士去。
上车之后,根据座位两两分开,李念自然落单出来,坐到角落里,手肘靠着窗沿,撑着下巴就开始闭目养神,那样子一看就是不怎么想说闲话。
这人一直都这样,黄泉也不在意,放着他没管,和神乐坐到羽川与历他们边上,带着笑容主动找上了三年级的两位开始说话。
在吸血鬼退治一事中,她们只在最后介入,做了一些事后处理,和历仅是一面之缘,与羽川更是没见上面。
这时交谈中互相报上名字,气氛和睦的聊着天,双方才算是正式的认识了一遍。
目的地有点远,时间这么流逝,直到汽车到站,缓缓停下,他们也不约而同的止住闲谈。
黄泉扭头招呼像是在途中已经睡着的李念。
“下车了,还睡。”
李念睁开眼睛,眼神很清醒,他当然并没有睡着,干脆的站起来。
“我们到了?”
“还要走一段。”
众人下车,停车的地点是个路口,车行大道,这分岔则是指向窄上很多的小道,不知向着什么地方延伸。
黄泉指着那边告诉李念。
“顺着这条小道往前,走个一会儿应该就能看到地方了。”
李念视线望着,猜也是这样,这时得到准确答复,点点头便往那边走去,众人自然也就跟上。
确实已经远离了城区,感觉是进入了什么山区,看不到什么建筑,大道两旁入眼都是青葱的树木。
之后的路上,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步履沉稳走在前面,依旧并不怎么说话。
这本是常态,
不过,是因为正装加身,还是因为场合如此呢,这背影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具魄力,显得沉重。
黄泉等人从后面看着,心中感觉有些压力,一个个也都像是顾忌着什么,默不作声保持沉默。
所有人都很安静,气氛因此有些严肃。
这氛围源头的李念只是四处张望,目光不着边际的观察四周,那感觉比起说是在急切找着地方,更像是随意观光的看客。
众人就这样在林间开辟得道路上走了快五分钟,在转过一个拐角的时候,突然道路就走尽,眼前出现了一座庄严的大门。
看来他们到了。
……
……
没有多壮丽多复杂的东西。
从这里望过去,往前是笔直一条走道,两边是成片的墓碑,如林般绵延密集,又整齐耸立。
进入墓园之后,看到得就只是这样简单的风景而已。
还是头一回来到这地方,但看着却感觉是似曾相识的光景。
李念的内心稍微有些不平静。
来到这个地方,也就自然得想起一些事来。
他突然说道。
“我其实很讨厌这种地方。”
历看着周围一座座墓碑,觉得不是不能理解。
“嘛,毕竟是这样的地方。”
李念直视前方,回忆着过去,眼神闪烁。
“送人入土什么得,实在是叫人难受。”
历和羽川对视一眼。
这话当然不难理解。
但不同于两人,对于李念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和想法说出这话,只有黄泉和神乐才多少的有所体会。
姐妹两都想起些,眼神都为之一黯。
神乐记起母亲葬礼那天的情景,握紧了拳头。
有的事情即使时隔多年,也还是历历在目,很容易就能回想起来,又难以习惯,总是感觉很难受。
黄泉自然注意到她的反应,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伸出手搭在她头上轻轻抚摸,视线却看着前面李念,感觉他说这话有些故意。
这时一直看着前方的李念,扭过头来冷眼观察身后的几个年轻人。
四人反应不同,一目了然。
李念目光先是盯着历看,又扫过羽川,然后和黄泉对视一会,跟着移动神乐身上,稍作停留,眼神中闪过一抹歉意。
会触及小神乐不愿意想起的回忆,他很抱歉。
不过怎样,众人不同的反应是在他预料之中的。
他收回了目光,视线再次望向前方,开始迈出脚步继续往前行走,团体也随之开始。
李念一边扫视眼前成林的墓碑,找着那人的坟墓所在,一边继续说道。
“世间说生离死别是人生常态,这很有道理,因为事实如此,人生而一世,这种情况是总要面对的,活的长久了,总会有送谁入土的机会。”
羽川眨眨眼,感觉到好像这话是对自己和阿良良木历在说。
但历毫无察觉,他现在正有些受不了沉重的空气,相当不自在,正想找些话说缓解一下氛围,听到李念这么说,点头附和:“也许是那样吧。”
“但你并不懂。”
“……啊?”
被李念这么回应,让历一脸茫然,他随口说说,没想过矛头会对准自己。
“一看你这小鬼就还没有经历过。”
李念这么说,让他感觉自己被小瞧,心里便不乐意了。
“……亲戚的葬礼,我还是参加过的。”
“跟你很熟啊?”
“……”
“看来不是很熟,是哪里的表亲吧。”
“……是我母亲那边的亲戚。”
历这么回答,想申明关系还算亲近。
“能想起脸和名字吗?”
“……”
“我猜你就想不起,不过还是得说,这年头的小鬼真是冷漠……”
“谁、谁说我想不起来!”
“你那反应骗谁呢?”
“咕……”
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反应很没有说服力,历无言以对。
走在前面的李念微微摇头。
“会这么拿来当谈资,也就那种程度罢了……实际上是熟识的人真的死了,是很痛苦的。”
“……这我当然知道。”
熟识的人死去,那当然是痛苦的,这种话题让历的表情不由得苦涩起来,有些摸不清武神是想说什么。
但除了他之外,其他人有所感觉,羽川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李念继续说道。
“是啊,打个比方……你就稍微想象下吸血鬼被我杀了会是什么感觉吧。”
“这比喻太有实感了喂!你是在威胁吧?是在威胁吧!”
“只是让你想想。”
历沉默一会。
正因为确实的感受过眼前男人的杀意,所以那个情景是……可以想象的。
他思考之后回答。
“……那真的很可怕。”
“可怕啊……”
李念觉得这是个很有意思的答案。
对于阿良良木历现在的年纪,同辈的友人和两个妹妹的健康不用说,他的父母都还算年轻,爷爷奶奶辈也健在,对他来说,所有关系亲近的人,都还活着。
他人生中最接近的生离死别的那一刻,大概就是李念要杀死heartunderblade的时候。
阿良良木历从假设中理解了那是大恐惧。
但在他的感觉中,那仍然是未知的。
阿良良木历并没有真正的失去过。
也就并没有真正感受过。
“所以你觉得那很可怕,但你并不知道那究竟有多么疼痛。”
道听途说和实际体会是两个概念。
真的生离死别,并不是能为外人说道的事情。
自己熟识的面孔突然永久的消失了,那种感觉只有自己知道。
李念的人生中,初次体会到这点,是在老师死去的时候。
那时候他觉得世界都被颠覆。
在那之前他是对杀伐无感的人,将其视作理所当然,把切割血肉和切割石头当成一回事。
在那之后他才开始真正的理解一些东西,有所转变,直至如今,现在的他杀人很慎重。
李念停下。
眼前的墓碑上,写着渡边的姓氏。
77.矛盾的根本从不曾消失
组成墓碑的石块崭新如初,表面干干净净,一眼就能看出是新坟,也是能轻易找到的原因之一。
摆放着一些水果花束之类的贡品,看起来也很新鲜,大概近几日都还有人来探望过。
现在来到这墓碑前面,看到死者的名字,李念身后的众人都有所感触。
不约而同的端正了表情,收敛了神态,在庄重的场合变得庄重起来。
并且或多或少的,脸上都带上了一些悲悯。
其实是素不相识的人。
在场的人中,只有李念亲眼见过这个人——见过尸体,看到半边的脸。
黄泉和神乐有从对策室那边拿到相关资料,大概的了解了一下死者的生平,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也许了解的比李念还多上一些。
至于阿良良木历和羽川翼……他们来到这墓碑前面,才知道死者的名字。
可是站在谁坟墓前面,会感觉到隐约的悲伤才是当然,生命的消逝总是很沉重。
但是,并不单纯的是那样。
在那之上,出于了解的信息,以及身份,立场,经历的不同,衍生出了不同的想法。
在这墓碑前面,所有人都隐隐有被触动。
其中阿良良木历所感受到的那部分,是最为强烈的。
“这就是……那个牺牲者?”
李念默默点头。
历喉结上下滚动一下。
他心情很复杂。
事前从忍野那里知晓李念此行的目的,进一步还了解了相关的信息,历已经知道这个名叫渡边的男人真正的死因。
他是吸血鬼退治一事中唯一的牺牲者。
只因为被卷入其中,就被不讲道理的夺走了性命,甚至就连尸体没留得完整,很大部分被吞入怪物的肚腹。
当实际的站在这坟墓的前面,感觉是截然不同的,这墓碑就仿佛一个佐证,让本来还很朦胧的的事情变得有了实感。
这是heartunderblade杀死之后,吃掉的人。
他突然明白李念为什么会要求自己来到这里了。
因为现在,阿良良木历是heartunderblade的主人。
春假的时候他选择了庇护吸血鬼,是在理解这意味着什么的情况下,仍旧把这选作做的奋不顾身且不讲道理……那种情况的历歇斯底里无暇他顾,而现在一切已经尘埃落定,那么他就必须去面对他暂时放下选择无视的一些东西。
比如眼前这块墓碑。
“我……”
他张了张嘴,但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是聪明理智的人,会在感到惋惜的同时坦然接受吧,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也是他无能为力的事情。
是更恶质一点的人,也许会干脆的当做与己无关,毕竟他人之死有何所谓?
说起阿良良木历那时所做的觉悟,其实更接近后者。
不愿意放弃,也不干脆的站队,那半吊子的觉悟可谓是在小瞧着正义的同时也践踏着heartunderblade的愿望。
结论上说,那无疑是一种自私,自私的想把幸福拽在自己手里。
如果他能自私到底,无视眼前这块墓碑,就这样彻彻底底的忘记,丢弃,那也是一种选择。
可是阿良良木历并不是那样的人,他无法无视眼前这块墓碑。
当他知道这是heartunderblade杀死的人,他也意识到选择庇护凶手的自己有着怎样责任。
那真的很沉重,如同大山压在心上,他感觉五味陈杂,但却连整理清楚自己的想法都做不到,得不出一个结论。
他不知道身为责任者的自己,该作何反应,应该说什么话,怎样表态——他不知道在这牺牲者面前,自己要怎样做才算是正确。
“……嘶。”
历强行收神,深吸一口气。
比起这些,应该考虑更实际的事情。
现在吸血鬼本人就藏在自己的影子里面。
本来就觉得把她带来是个愚蠢的做法,在受害者坟墓之前,更觉得如此。
他看向前面的李念。
是李念同意了让他带上吸血鬼来到这里,可这人一路上几次提及要杀啊杀的,听起来好像不是很认真,但对历来说,那无疑是这个男人心里仍然残留杀意的证明。
他真有些担心武神这时变卦,把这可能付诸实践——历觉得李念真的是很危险的人,像是会那样做。
追根究底的说,历其实连李念那时候为什么会选择收回剑刃都不太理解。
然而李念注视的墓碑的侧脸显得很平静。
他似乎也在思考着什么,但至少好像并没有变得生气。
历稍微的放心下来,没有生气的话,应该不至于变成最糟糕的那种情况……
然而这时候,李念出声了。
“自己杀死的人就在眼前,都不打算出来说两句什么吗?”
“……!”
阿良良木历吓了一跳,理解那是对影子里的吸血鬼在说的时候,立刻变得有些惶恐起来。
李念终究没有忽视那个家伙的存在,这个场合实在是有些做不到。
羽川他们也向历这边望过来。
历僵在原地。
从背后照射的阳光,往前拉出影子。
吸血鬼就藏在影子里面。
既然把人带过来,那么现在也该出场了。
静静的等待。
可是时间过去,黑影并没有动静任何。
历干笑两声。
“也、也许影子这东西其实是隔音的?可能她没听到吧,说起来这家伙这些天也完全没出来过。”
李念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那我试试。”
“……啥?”
李念不着边际这么说着,使得历有些愣神。
下一刻,一道闪光迎面而来。
是李念拔出炎剑随手刺出,攻击的毫无征兆。
众人都被吓到。
一直如泥沼般的影子有了动静,小小的身影从中窜出,在历反应过来之前,金发的幼女已经挡在他前面。
张开细小的双手,如同护着雏鸟般以身体做盾牌。
燃烧的剑锋停在她眉心前面。
李念持着剑,冷冷说道。
“什么啊,这不是看得到外面的情况嘛?”
这么一剑刺出,也是一时兴起而已,自然不是认真的。
剑锋前面,**和纸并没有太大区别,或者说李念的刺击,认真起来怎么会给弱者反应的余地,真的有心,一瞬就能贯穿历的身体。
他刺出的剑,也能在恰到好处的地方停下,这只是个小小的恶劣玩笑。
吸血鬼出现了。
看来影子里面,是能观察到外面的状况的。
“……”
心血来潮的举动真把人给刺激出来了,也是有些出乎预料的。
稳稳把持着炎剑,李念看着幼小的吸血鬼。
金发幼女也全然无视眼前的剑锋,以冰冷的视线回望他,
目光相对,她毫不退缩,眼神中不掩饰敌意——或者说杀意。
这个姿态还是第二次看到。
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她蜷缩在角落里,仿佛要和阴影融为一体。
而如今,她在阳光底下张开双臂站立眼前,才有看到全貌的感觉。
那纤细的手脚,怎么看都只是个幼小的少女而已。
长长的金发垂落而下,雪白的肌肤,容颜精致美的恍若天成。
这种病态美也是吸血鬼的特性,但现在看来,感觉也不过是精致的易碎品罢了。
只有眼神中的反抗精神还算有点力量感。
由衷的觉得,这家伙是真的变的弱小了……
会这么想的只有李念而已。
神乐和黄泉还是第一次看到吸血鬼的这个样子,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猜想到正确的人物身上,当认知上把这个幼女和那个heartunderblade联系起来,驱魔师的二人几乎是下意识的同时后退一步,做出戒备。
羽川倒是并不畏惧,目光好奇的打量这个幼女。
“是吸血鬼小姐吗?”
幼女没有理会他,盯着李念看。
见她这样,羽川感叹着:“果然是吸血鬼小姐啊。”
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出的结论。
这只幼女像是要用吃人的目光瞪视自己一整天的感觉,李念可没闲心和她耗着时间,手一松,任由炎剑消散成光点,转过身去面向墓碑。
“诺,既然出来了,就说几句话吧。”
“哦?要吾说什么?”
给人要沉默到底感觉的幼女居然出声回应了李念。
在那日以后,阿良良木历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话,感觉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声音尖锐而清脆,这点也很有小孩子的感觉。
这小孩子脸上却带着嘲讽的笑容,看都没看那边的墓碑一眼。
对于她的问题,李念回答。
“比如道歉之类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吸血鬼放声大笑起来,笑的弯下腰去,眼泪都流出来。
只有她一个人觉得好笑。
羽川知道这已经是一种表态,无奈叹息。
“喂……!”
阿良良木历觉得吸血鬼是在撩拨李念的神经,出声想提醒幼女克制一下。
但女孩仿佛没有察觉,继续笑着擦着眼角,说道。
“吓到了吓到了,没想到汝这等人也有搞笑天赋,厉害,实在厉害!”
这无疑是讽刺。
黄泉和神乐皱起眉头。
她们对heartunderblade有所了解,知道这是怎样危险的存在,这可爱的女孩是那个食人的鬼,她们对她全无好感。
黄泉冷声说道。
“有什么好笑的,对杀死的人都毫无歉意,只能说你真是恶劣的怪物。”
“啊?”
幼女听了这话,瞥了这两人一眼。
““……!””
这一瞥,就让两人仿佛被危险的猛兽盯上,全身都紧绷起来。
吸血鬼只是听到声音,才注意到这两个存在而已,发现是这么弱小的存在之后,就失去了兴趣,眼中仿佛不再有这两个小小驱魔师的身影,收回了视线。
当目光从身上移开,黄泉和神乐顿时感觉身上一轻,仿佛解脱,脸上都露出惊骇的表情。
这、这种感觉……这家伙不是被封印了吗?
幼女的视线落回李念身上。
在这墓碑前面,她不屑的,冷漠的说着。
“汝等会对吃掉的食物道歉吗?”
78.仅献花一束,聊表歉意
“kisshot,稍微闭下嘴。”
不是李念,而是历这么说。
他的脸色现在非常阴沉。
历过去为了包庇保护吸血鬼献出性命也在所不惜,但在这墓碑前面,他也无法允许吸血鬼说出这种话来。
杀人是错的,吃人更是错的,这是普世认知——对人类来说。
即使一度变成过怪物,却没有连心也变成那样,历从来未曾接受和理解过这两件事情。
他也听不下去吸血鬼的言语,于是出声,低沉的近乎呵斥。
说出话来的时候也许并没有想到太多,但言语出口,对吸血鬼来说,意义上和命令便是等同的。
幼女的低垂下眼睛,脸上一瞬间流露出一丝落寞,然而这脆弱一闪而逝,无人看见。
然后她高傲冷哼,就像完全未曾动摇过,摆出丝毫不打算改变主张的表情,听话的沉默下来,可是甩都没甩主人一眼,仍旧以肆意而冷漠的目光的看着前面的李念。
她当然知道此情此景之下说出这样的话是怎样的大不敬,本就是故意的。
让吸血鬼说些道歉的话的人是李念,现在他被嘲笑着拒绝,无疑是讽刺,也无异于挑衅。
可这男人现在也没有转过身来,注视着墓碑,表情平静,并没有被挑起半点的愤怒。
他确实想过吸血鬼会有一丝的悔意,觉得那是忍野打算让自己看到的,所以允许历将吸血鬼带来,想看看在死者坟前,她会不会有哪怕一点点的改变。
可李念内心里对那本就不抱太多希望。
听到吸血鬼的话语,只觉得想法得到了验证,那是很像吸血鬼会说出来的话,这已经体现了她的全部思想,立场,态度。
对食物道歉是很可笑,人类不会怜悯吃掉的鱼肉,吸血鬼也不会怜悯吃掉的人类……
对眼前这女人来说,问题更不是单纯体现在的食物链上,并非拘泥与人类和非人,这家伙的食谱是连同类也包括在内的,大概对heartunderblade而言,只是一直作为高高在上的存在俯视着一切,未曾将弱小的家伙放在眼里而已。
李念对自己感到有点好笑,也许是和露米娅相处的久了,居然会有奇怪的期待。
这种家伙也会有改变的可能吗?
未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也许有,但至少现在,这个女人的样子让他感觉不到一丝可能。
可以确定的事情只有一个。
李念说道。
“我果然还是是很讨厌这女人,即使现在仍旧觉得杀了比较好。”
幼女一翻白眼,不以为然,觉得以这人性子,真有杀意早就做了,说的凶狠,不过是说说而已,逞口舌之能。
她还想大笑两声多嘲讽这家伙两句,想说彼此彼此,突然肩膀被人抓住,一股大力拉扯,一时愕然之下,没做反抗。
历跨步走到前面,反过来将吸血鬼挡在身后,他显然当真,以为最危险的情况就要发生,留着冷汗讪笑着说。
“啊哈哈,别生气别生气,李先生也知道她就是这样,口无遮拦的,冒犯的地方还请见谅,放心,之后我会管教,别生气啊。”
李念不去看也感觉的到这点小动静,这件事上小鬼的反应总是这么敏感,开不得半点玩笑,他不屑轻笑。
“但是事到如今再去捏死只蚂蚁也很没意思,我懒得动手。”
幼女的眉毛猛地一跳,被形容成蝼蚁就有些听不下去了,嘴角抖动了一下,对高傲的她来说无疑是莫大的侮辱,她很生气。
可她没有反驳,因为无法反驳,这让她生气之余又感到悲哀。
历并没当真去听,干笑着算是应承,但没有放下戒备,还在担心李念突然发难。
李念转头去看他,似笑非笑,继续说道。
“反过来说,这家伙若是还保留了足够的力量,那就意味着封印并不彻底……我就不会视而不见了。”
被这眼神看着,历才觉得全身冰冷。
如果说之前都是玩笑,当不得真,这句便是认真说的,带着切实的冷冽杀意。
然后李念却不再看他,转回头看着墓碑上。
“不管怎样,那种事情等下再说,现在,都先安静点。”
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盒子,拿出那束白百合,俯下身去轻轻放在墓碑前面堆积贡品旁边的角落。
然后站直,双手合掌在前,闭上眼睛低下头去。
首先在这场合有该做的事情,是将复杂的思考放在一边,向死者致以诚挚的哀悼。
黄泉和神乐会意,学他做出一样的事情。
历还没从李念之前的话语里面反应过来,尚在动摇之中,被羽川拉了拉衣袖,看过去的时候,班长没说话,朝他摇摇头,然后羽川松开手,也面向墓碑合掌低头。
历又低头看了吸血鬼一眼。
幼女依旧冷眼旁观,不做反应,即使这时也没看墓碑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似乎觉得眼前的场景很可笑,但没有说话。
历想对她说什么,还是放弃了。
摇摇头甩去动摇,也对着前方合起手掌在低下头去。
不知道其他人心里的想法,至少李念自己是认真的,摒弃杂念,放空内心,沉默哀悼。
对于并不认识的人,并没有什么能回忆起来的东西,但是内心里,有一种歉意。
一分钟的时间,在安静中流逝而过。
然后李念睁开眼睛。
吸血鬼这时才讥讽出声。
“什么啊,不继续了吗?看着还挺有意思的,汝还可以装模作样的更久一点来取悦吾哦。”
她的声音打破沉默,使得所有人睁开眼睛。
她又开始说不分场合的话,黄泉和神乐怒目而视。
历也皱眉,他有些无奈,现在他算是知道这两人必然要互相讽刺才算痛快。
只有羽川平静看着状况。
李念没受挑拨,平淡回应。
“吸血鬼能懂什么。”
“吾是不太明白人类的想法啦,但也知道汝这种叫做伪善。”
“真能说出这么复杂的词啊,你的脑子能理解吗?”
“装什么傻,吾不得不的承认的是,汝杀人的技艺是在吾之上的。”
“……”
她带着讥笑,说道。
“吾在饿的时候想吃人,所以去杀人,可汝那剑是为了杀人而去杀的吧?觉得相比之下哪边更恶劣?”
李念算是知道她是在指什么了,反而笑了笑。
“都一样恶劣。”
“那么吾等皆为恶劣的家伙,又何必装出假的慈悲?”
“装?”
“杀人如麻的家伙,想说自己还懂慈悲?”
说到这里,吸血鬼的想法便已经很了然。
李念懒得争辩,还是那句话回答。
“吸血鬼能懂什么。”
这说辞并不叫人满意,幼女的眼里仍然满是讽刺的笑意,觉得这人果然虚伪,只知道说些模棱两可的话。
“不过。你那想法确实很蠢,但也许结论说的是对的,我也觉得自己有些伪善。”
他突然承认吸血鬼的说法,叫众人皆是一愣,李念继续说道,似乎仔细思考过,讲的慢条斯理。
“你们似乎觉得我很重视这次拜祭,其实并不是这样。我并不了解这人,过去也和他毫无交集,我说这人的死会给一些人带来的巨大的伤痛,也意味着一个家庭的毁灭,但我心里也知道那和我的生活并没有关系,我做不到在这坟墓前面回想着什么而痛哭流涕,我这样的我来做什么哀悼,也许是有些伪善。”
他这么说让众人都有些尴尬,如果这也算作伪善,那么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样。
吸血鬼眼里嘲讽之色愈加浓厚。
“值得夸奖,这不是有自知之明嘛?”
“但是,这些并不重要。”李念并不在乎她说什么,不受影响的说自己的话:“重要的是必须有人为此负责。”
“想说吾吗?”
李念转过身来,指着自己。
“追根溯源的说,是你和我。”
吸血鬼更觉好笑。
“汝不是挺会说笑话的嘛。自己都说了没把别人放在心上,之后还要来说什么负责,蠢得可以。”
她觉得这种正派人士大都一个尿性,总喜欢唧唧歪歪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那个忍野咩咩是这样,这人也是这样。
但所谓正义便是这样的东西,即使事不关己也要横加插手去多管闲事
李念冷冷看着这口无遮拦的女人,这大概不是她能理解的。
她还是那么不逊从,根本就没有试图去理解李念说的话,终究三观是不同的,讲不清道理。
也不是想和她讲道理,只是有些事情不说清楚别人就不会明白,为此还得反复强调,因为人类是很健忘的生物,不这样就不长记性。
李念眼角的余光注意到阿良良木历越发低下头去,于是对历说。
“看到没,你救的就是这样无可救药的女人。”
话题扯上主人,幼女一下子感到茫然。
历认真的回答。
“我会代替kisshot负责……”
“等等!”幼女冷声打断:“和这小子没关系吧?”
“啊?”
“这家伙的死和小鬼有关系吗?汝自己也说了吧?是吾和汝的责任,把没有涉事的人扯出来就是汝之道义?”
李念歪着头挑起眼皮看她,着实有些惊讶。
吸血鬼的话语有扯上自己还是第一次,历也有些讶异。
“什么啊?这不是挺在乎主人嘛?”
“是汝之所为叫吾看不过眼,说着负责却要第一个推卸责任。”
“呵……你会负责?”
“吾会。”
这回答才是真的叫所有人意外。
面对众人的视线,幼女挺起平胸,傲然的说着。
“吾当然会为自身所为承担后果,即使认为汝之言行皆为愚行,想法狗屁不通,也尚且不需要小鬼来担负。”
李念明白了,这家伙不是想负责,而是在说“有什么都冲着我来。”
但李念并不是想和这女人玩什么文字游戏,来做言语上的交锋什么的。
“要负责?那你就该死掉——我是说,在与阿良良木历相遇的时候,那时候就应该保持沉默,闭上嘴巴,不向任何人求助,维持着被砍断手脚掏出心脏的样子,流干净血液到死掉就好。”
这番话无疑挑拨到了历的神经,但李念已经连“开玩笑的”都懒得去说了。
他继续说:“但你做不到,别提补偿,你现在连自杀都不行,怎么负责?你不能负责。”
李念回敬她以肆意的讽刺和轻蔑。
并且因为是贴合事实的,所以更加刺人。
幼女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你现在看起来像小孩子了,别说16岁,感觉10岁都没有吧?你是真的变成小孩了,履行不了义务,也承担不起责任,这种小孩子犯了错,从来都是监护人去负责的,现在阿良良木历是你的监护人,所以当然是阿良良木历负责,有问题?”
“我有问题,阿良良木同学没到20哦。”
羽川百科全书如是指出,李念皱着眉头一眼瞪过去,她笑着吐吐舌头。
“李先生你表情太恐怖了啦。”
“……在说严肃的话题。”
“可是,这样剑拔弩张的互相指责,不是交流吧?”
“……”
羽川说的没错。
说自己很平静,表现的很平静,其实没有那么平静。
因为理智对事情的解决很重要,要从事实出发去理性的思考问题,进而解决问题——用整个人生得出的了这个结论,并一直践行着,可有的时候还是会受到心情小小的影响。
比如对讨厌的人客气不起来。
李念吐出一口浊气,平复了心里的小小波澜,看向幼女,吸血鬼似乎不想再说话。
对她也没什么好说的,李念转而对历说道。
“就是这样,阿良良木历,你说得对,你是得负点责任。”
“我知道,我选择救下kisshot,包庇她保护她,自私的要求她活下来,就得履行所谓监护者的义务是吧?这是我该做的。”
历郑重其事回答,想来已经谨记于心。
“负责负责的一直说着,听着是不是觉得烦了,我也觉得。其实这不是什么很高尚的词语,我不是想讲什么复杂的东西。”李念揉捏着眉心,感到有些疲惫。“说叫你代替吸血鬼负责,也不是叫你去死,别想得太多,说白了就是事后的处理,每个人要对自己的过错做出补偿。事情发生就去面对,做力所能及的事情来弥补就行。”
“是……可是,究竟要做些什么?”
历知道需要去做些什么,但不知道具体。
所以李念开始谈及具体的指示,也是叫来历的主要目的,他要告知这小子一些事情。
“只需要做好你【枷锁】的职责就行。”
幼女听到这话,握紧了小拳头。
阿良良木历想起武神之前说提不起对蝼蚁出手的兴趣,又认真的说吸血鬼若是保留了力量就不会视而不见。
“呃?说是要维持住彻底的封印?”
“这不是能懂吗?”
说白了,吸血鬼要保持着怎样的思想李念都无所谓,只要是一直得到控制的状态,那样子她便翻不起什么风浪,这是最重要的事情。
“只要做到这些就行了吗?”
阿良良木历无法坦然接受,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的更多一些。
李念斩钉截铁的对他说:“没有剩下一介高中生能够处理的问题了,其他的就是大人的工作范围。”
阿良良木历觉得李念说的好像有点道理,羽川适时提醒他。
“李先生这么说就是把全部的善后工作包揽了,阿良良木同学你这是什么都没做哦。”
阿良良木历这才幡然醒悟,顿时自觉理亏。
“这、这不太好吧……”
“你能做什么?”
确实没有高中生插手的余地。
“……不能。”
“那就只能我做了,那也该是我的部分。”
之前李念说,追根溯源他要和吸血鬼一起负责。
关于他的部分,并非只是因为他一直都是“正义的味方”,更多在于他一直觉得,若自己尽力一点,在一开始就全力以赴,不做留手,那事情早就干脆解决,不会延伸出这一系列波折。
并不是懊悔,而是反省。
能做的事情因为不够尽力而没有做到,这是怠慢,因怠慢而导致悲剧,就是过错,不为别的,人该为过错负责。
最后也是他一时罢手,事后的处理更由他来做,推拖不到他人身上。
黄泉嘟囔着:“说的这么帅气,善后的事情不是对策室来做嘛……”
李念瞥向她,视线接触,她更理直气壮:“不如说大部分都是我做的!”
神乐扯了扯黄泉手臂:“黄泉姐,是李先生完成退治的,对死者家属的补偿金也有他的大头……”
“我知道啊,但我的苦劳不能掠过!”
“那就排除你的苦劳剩下的部分。”李念耸耸肩,看着历继续说道:“里面包括对有关阿良良木历的后续事件的处理。”
后者满脑子问号,羽川不禁叹气。
“差不多也该担心一下未来吧,阿良良木同学。”
“未来?”
他还一头雾水,李念于是解释清楚。
“吸血鬼退治一事还有牵涉,你这半吊子的人类已经算是踏入我们这边的世界,之后遇到了麻烦,我会帮忙处理……”
阿良良木历沉默一会儿,忽然鞠躬九十度。
“真的,给您添麻烦了。”
李念一愣,稍感宽慰。
看来阿良良木历还没有蠢到家。
他已交代完毕,视线回到墓碑上面。
不仅是对阿良良木历,也是对眼前的墓碑,觉得没什么可以说的了。
一时间的沉默过后,李念说。
“这次来,我想我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所以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不会再过来了。”
“我其实不是很公正的人,我知道从放过你们那时开始,我就做的不够彻底,但我真的觉得,我已经做的够多。”
他看着那束白百合。
“我想我算是仁至义尽了。”
李念转身,打算走了。
阿良良木历摇头:“我还再待一会儿。”
羽川笑笑:“那我陪着阿良良木同学。”
他们这么决定,李念不会干涉,看向黄泉和神乐,他们摇头,并不打算留下。
三人顺着来时的路返回,和低着头的吸血鬼擦肩而过的时候,李念也没有看她一眼。
他们走远几步。
这时吸血鬼一咬牙,忽然从肚子里抽出兵器,甩手丢出,刀刃旋舞飞快,切向李念后脑。
李念说她毫无危险性,也许是稍微有点谬误,她还是有杀人的能力。
可对武神尚显不够,李念停下脚步,尚未回头,伸出右手就探入旋舞的刃影之中,握在刀柄上,稳稳将其停下。
神乐和黄泉才反应过来,顿时高度戒备,转身就要呵斥,李念一抬手制止。他拉过兵器放在眼前打量,外形是把两米的长刀,一眼能看出还有什么权能附着。
这是把灵刀……或者说妖刀。
是妖刀心渡。
李念一时很不理解。
幼女冷漠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一千万,借给汝。”
李念沉默一会,然后懂了,笑起来。
“我说的是五百万吧。”
“不要就还给吾。”
“不,成交。”
李念从来没有在乎过那钱,和五百万一千万想比,还是刀比较重要。
这样背负身上的债务就清算干净——由幼女自己主动提出,像是还有更多的意义。
历这才反应过来,顿时又惊又喜。
“kisshot——”
幼女才不理他,丢给李念妖刀之后,就潜入历影子里面消失不见。
历顿时一脸懵逼。
李念在刀上写了“淡化存在”的术式,显然心情变得不错,对他笑着说道。
“嘛,还任重道远的样子,不过至少像是有转机了。”
历点点头。
得到了心渡,李念也没再停留,他扛着刀,带着黄泉神乐还是离开了。
留下羽川和历互相对视。
79.传唤
假期过了就得开始上班。
周末过了就得开始上课。
看来学生也是挺悲惨的生物。
完成了早晨的修行,走在上学的路上,李念这么想着,一边打着哈欠。
看他又一脸困倦,黄泉也就问道。
“怎么啦?又没睡够啊?”
“……不是没睡够,是根本没睡。”李念小小的纠正了一下她的说法。
“干嘛不睡。”
“当然是有事要做。”
“有事要做?”
黄泉想起昨天离开墓园时,吸血鬼丢向李念,说要借给他的长刀,也就有了猜想,便好奇继续问道。
“在研究那把刀啊?”
“嗯。”
黄泉猜测是正确的,李念妖刀到手,也就立刻开始着手研究,一宿没睡便是在鼓捣这个。
确实关于heartunderblade这般人物,资料上有说她明明是的西洋那边的吸血鬼,却惯用一把日本刀做兵器,名叫心渡,还是妖刀,具有只斩邪祟怪异的功效,怪异杀手的盛名便是因此而来——想来借给李念的便是这把了。
她着实来了些兴趣。
“唉~~,是多好的刀啊?值得武神大人你这么关注?还舍得花一千万来借?”
“和好不好并没有关系……”
这丫头并不知道李念一直对妖刀有所挂念的具体原因,他自己有惯用的剑,并不需要第二把兵器来用,是不是好刀并无所谓……可黄泉说到这话题,李念才注意起来,稍微想了想,还是顺着话题解释下去。
“不过要说是不是好刀,应该算是,那刀某种意义上便是吸血鬼身体的延伸,是重组物质的产物,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单从材质来说,这刀已经完美兼顾了锋利与坚韧的属性,而且不是很重。”
李念这时又想起当初得到资料上,能力一栏密密麻麻提及的各种能力,就越发觉得全盛状态那只吸血鬼是有点bug。
一把兵器能在三个要素上达到李念的评价,那确实是很完美。
黄泉听了这话,顿时两眼放光。
“这不是超厉害的嘛!boss爆的装备果然强,无敌!”
李念看着黄泉闪闪发亮的眼睛,同时也看穿她心底那些小心思。
“不是boss爆的而是boss给的……准确来说是借的,啊……不过我研究完之后可以让你拿去玩玩。”
反正他只是想从妖刀心渡那个“只斩怪异”的属性中,得到一些启发来开辟自己“概念切割”的权能。
“你说的哦,不准反悔。”
说什么反悔不反悔,等摸透了结构组成,样本在不在都无所谓了,那以后的事李念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那家伙说是借的,但当初和heartunderblade战斗,看她肚子里一抽一把的,想来也不是那么珍奇的东西,再借黄泉去用也无妨。
他随口嗯啊回应,又涌起睡意,出声的时候自然的就打成了哈欠,听起来感觉相当敷衍。
黄泉也不知道他到底靠不靠谱,狐疑看他。
倦怠状态下的李念并没太在意谁的眼神。
……
……
他们回到学校,在走廊上就听到讨论声。
“跟你们说啊,我周六在游戏厅看见转学生了,知道吗?有个金发外国妞跟着这家伙!而且超可爱!你们看,这撩妹的手段不是超强嘛?女生可别被那家伙的冷脸欺骗了。”
一听就是春原,深怕别人听不到似的刻意叫嚷。
“那边的!在胡说什么,周六人家也遇见李念同学了,说的是露米娅小姐吧?别人都说了那只是他家客人而已。”
由比滨为李念辩解。
“别人说的你就信啊?我看有鬼。啧啧啧,这个转学生明明都有谏山了,还脚踏两条船,迟早要柴刀,不像我,17年的人生里一直致力于维护纯洁的爱情。”
笨蛋坚定不移的认为金发外国妞和本班谏山都是转学生的翅膀,顺带还要表明自己的纯洁性。
黄泉一皱眉头。
冈崎的声音传来。
“是17年的人生里一直都是单身吧?我要提醒你哦春原,按照往常,这时候差不多正主要来了哦,这样乱说没问题么。”
“什么乱说,都是事实……”
李念推门而入。
春原说的那么大声,话题在他身上,正主出现的时机正巧,所有人看向他。
黄毛娃娃脸的叫嚷卡在喉咙里,只用了一秒钟他脸上就血色尽褪,表情一下从得意变成惊恐。
“早上好!”由比滨朝他问好,还要打小报告:“来得正好,说说春原同学啊,说些恶心的话。”
李念早在外面听到,点点头,然后瞥了春原一眼,冷冷说道。
“活着不好吗?”
没睡醒的李念的目光尤其凶横,班上的人还是第一次看见,后座的高须龙儿眼前一亮。人生第一次看见比镜子里自己的眼神更可怕的视线。
青山七海本来对李念映像不错,被这眼神吓了一跳,想起这转学生和黑道有染的传言。
可怕的眼神配上危险的话语,是把娃娃脸吓得够呛,不过李念只淡淡说了这么一句,其实不怎么在意,也提不起劲去修理小鬼,很快收回目光。
也没在意别人的视线,他脚步不曾停顿的径直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书包一甩,往上一趴就开始睡觉。
后一步走进教室的黄泉倒是恶狠狠瞪了春原一眼,比了个划脖子的手势,却也懒得多理他,回到座位上坐下。
“我就说叫你别乱说吧。”冈崎好笑的看了面无血色的友人,满是幸灾乐祸。“嘛,不过这两位都像是大人大量没生气的样子,下次可不一定哦,管管你的嘴吧。”
“哦,哦。”
春原茫然的坐回课桌上,还有些噤若寒蝉,这个样子看起来很好玩,冈崎还想多嘲讽他两句,上课铃响了。
班会开始,平冢老师走进来。
一眼看见李念旁边的空座位——逢坂大河一如既往的迟到。
她叹了第一口气,然后自然看见旁边趴着睡觉的某人,顿时叹了第二口气,拿着材料敲敲讲桌。
“喂,我有事情要讲,听完再躺尸。”
李念不抬头只抬手,表示自己还活着,会听,但是摆明了是就打算这样躺着不起来了。
平冢静无奈摇头。
“真是的,现在的时代,学生都这么不尊重师长吗?晚上都去干什么了。”
美缀绫子悄悄凑到黄泉耳边。
“你晚上没让他睡吗?”
黄泉一愣,理解过来之后小脸一红,狠狠瞪了友人一眼,友人笑嘻嘻的回头。
绫子只是在调戏她,但黄泉还是有心虚的看向李念,然而这人继续躺尸中,打定主意要补觉,被老师指出也丝毫不打算坐起来。
出乎意料,平冢静没有蛮横的纠正李念,对于逢坂大河的迟到也省去了义务性的询问,直接开始讲事情。
主要是说这周有模拟考,要大家认真点应对。
说完事情之后,就打算离开。
推门而出之前她像想起来什么,转身又交代了其他事情。
“下午上完课以后,比企谷和李念,你们两个来我办公室一趟。”
像是已经睡着的李念,则无力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
角落里死鱼眼的少年一脸茫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喊上。
80.大人说话都是有目的的
从班会开始,直到第一节课上课李念都没有打起精神,之后一直趴着没再起来过。
确实之前的日子这人姑且是以勤奋好学的好学生模式向人展示,可是当这人选择进入补觉状态,优先级上就已经完全没把听课放在心上了。
他只想一口气睡到回神。
第一节课中途登校的逢坂,看到这闷头大睡的同桌,眼中闪过一抹疑色,感觉这人和之前给人的印象相差有点大,多扫了两眼。
不管怎么说,作为学生上课睡觉自然不合规矩,不过就老师而言,也有并不想对人高马大的思春期男生做什么批判以致招来麻烦的人,至少第一二节课的任课老师是这样,虽然看到,但都没指责什么。
李念不受打扰,也就一直旁若无人的继续睡着,上课下课都不动弹。
卫宫看他睡了两节课,动也不动,如果不是微微起伏的身体表现出他还在呼吸,感觉那样子比起说是在打盹,看起来更像是死掉了,有些担心,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向黄泉搭话。
“李念同学好像状态不好?”
“呃?啊,算是吧?”
黄泉这时正在和三浦和由比滨他们闲聊,被卫宫突然这么问起的时候有点猝不及防,含糊答应。
卫宫忧心提议。
“是不是该喊醒他,送去保健室看看比较好?”
“咦?那就不用了吧……这家伙身体结实的很,不会有什么大事,大概是昨天熬夜了,让他在那睡着就好。”
黄泉知道李念昨晚干了些什么,一点都不担心一介武神的身体状态,倒是知道李念是会有起床气的那种人,这时候最好不要去打扰的好。
“可是……”
“喂。”被打断谈话,扯到讨厌人物的身上,即使是老好人的卫宫也有些叫三浦女王生气,她不耐烦的以指尖敲敲桌子,下了定论:“说了,那种家伙放着不管就行了。”
“好吧……”
卫宫勉强认同。
第三节课是英语,藤村老师的性格就没这么简单放过睡觉的家伙了,她看到有人趴在那边睡得大张旗鼓,顿时觉得自己作为教师的威严受到挑衅,抓起粉笔如剑般指去。
“那边的转学生!”
不过她刚要发难,卫宫就向她解释。
“李念同学像是身体不太舒服。”
藤村的气势顿时一缩。
“那、那应该带去保健室啊。”
睡着觉也保持着对外界的反应,李念适时抬起头来,还没睡的很饱,相当烦躁的揉捏眉心,没想过会变成被人叫去就医的情况,觉得那更麻烦,也就矢口否认卫宫的说法。
“不、我没事……”
但他的脸色看起来确实像身体不好的状态,藤村反而不再疑惑,开始关心起来。
“别逞强,身体最重要,去保健室的床上躺一下。”
李念本来不打算再睡下去,听到有床,又改变主意,也就点点头,干脆的站起来,走出了教室。
上课期间,走廊无人,离开聚集了一堆小鬼的窄小空间之后,感觉截然不同,包裹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变得轻盈。
他以前有路过,记起保健室在哪,找到那儿的时候门是开着的,但并没有老师在里面,李念一眼看到确实有空着的床位,便毫不扭捏的走入进去,躺倒床上就继续睡觉。
迷迷糊糊感觉到校医回来,问自己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李念也不提起精神,眼睛都不睁开的扯些自己头疼的休息一下就好的鬼话。
似乎成功应付过去,校医帮他把帘幕拉上,之后是真的没人打扰了。
人一放纵自己,就容易忘了底线,即使对李念来说,这个道理也同样适用。
有床和没床的睡眠体验完全不同,腾出来的空间也叫人安心,这家伙睡得更加深沉舒服。
以至于完全忘记了时间。
当李念睡到自然醒过来,再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去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下午的三点十一分。
“……”
他现在睡得足够,精神变得很清醒,知道这意味着已经最后一节课已经下课。
也意味着自己整个一天六节课的时间都睡过去了。
自己好像做了对学生的身份来说很过分的事情?
李念挠了挠头发,对妖刀的研究真的花费了他很大的精力,没有休息过来,确实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这个状态下,有些事情做的少了些考虑。
李念又想起来平冢老师有交代他下课之后去她办公室,想到自己今天的作为,知道肯定会被念叨,顿时感觉头疼。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是多大的事情,做了也就做了。
他拍拍身下还带着温度的床垫,有些下意识的不舍,但很快站起来。
李念离开了保健室。
……
……
也是之前去过一次的地方,来到平冢老师办公室的时候,比企谷八幡已经先到了。
三点就已经下课,他来的比自己早是肯定的,准确的说,是李念迟到了。
这死鱼眼在沙发正襟危坐,显得非常拘谨——或者说害怕。
当李念来到,他以明显带着埋怨的目光看过来,仿佛在说:“都是你的错。”
李念视线移动。
平冢老师隔着茶几坐在比企谷对面,她交叠双腿环抱双臂,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不愉快的气氛。
这就是原因了。
啊啊,确实叫小鬼去和这种状态下的大人对峙确实是为难他了。
平冢老师以锐利的视线投向姗姗来迟的李念。
“现在才来,您老人家可真是很悠闲啊。”
“哪里的话。”
“听说你睡了一整天,不会是刚睡醒吧?”
果然被知道。
“嗯。”
李念很干脆的承认,反而叫平冢老师楞了一下,她紧皱起眉头,先问道。
“真的是身体不舒服?”
“并没有。”
“……承认的倒是坦率,稍微挽回了一点印象分……那你以为这样睡个一天作为学生能被原谅吗?”
“嗯……对不起?”
“真是毫无诚意的道歉……可别以为的简单的揭过,在我这边看来,你像是过了一个星期就忍不住原形毕露的那种人。”
“啊,我也有违反了规矩自觉,不过太困了也没办法。”
“你的表情看起来比起有所反省更像是没当回事。”
李念耸耸肩,他确实没当回事。
平冢静瞪了李念半晌,最后却放弃般的长舒口气,苦恼的按着额头。
“所以说,你以前究竟是怎么过的,感觉你更像是没有身为的学生的自觉。”
“……”李念在这个问题上仍旧选择沉默。
现在他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感觉,让平冢老师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说指责他近乎翘课一天的行为。
但她还是认为该说些什么。
“如果中途入学的你真得要以推荐保送的名额为目标,像是今天这样的态度可是不行的。”
“我也不会经常这么睡……大概?”
“给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那我不能保证。”
“……什么?”
李念想了想,上学的日子还要持续两年,考虑到更长远的时间,可能发生一些事情。
对他来说,能以自己的方式去做事情才是最好的,学习也好生活也好工作也好,他都想有自己的步调。
不只是睡个痛快的这次,他需要更进一步的自由——就是希望这老师能少管闲事。
所以他说。
“我确实有些事情需要去做。”
“对学生来说有比学业更重要的事情?”
“对我来说不一样。”
平冢老师沉默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
“……你在打工?”
轮到李念发愣了。
“原来如此。”
平冢老师当成了默认,有了自己的理解,看着李念的视线变得柔和了些。
李念意识到其中有个误会,但想到自己想表明的意思,却没有主动揭开,而是静观其变。
平冢老师又问道。
“你不是说你家庭情况还算好吗?”
李念瞬间明白了她在想些什么了。
他明面上背景是父母双亡的孤儿,常态来说生活上是有些困难的,平冢老师大概以为他需要打工来维持生计。
他决定顺着话题说些避重就轻模棱两可的话。
“人不能总去依赖别人。对我而言有些事情确实不得不做。”
考虑到李念寄人篱下的设定,这话很有些意思。
平冢老师又盯着他看了半晌,李念面色如常回视。
“可是学业还是很重要,你是想升学的吧?”
“没有关系,我两边都能维持,成绩什么的随随便便就拿出来给你看。”李念还顺势提出要求:“那样老师你就能少管我点闲事吗?””
“我要先观察一下,那就在这次模拟考,让我看看随随便便说要考上东京大学的男人到底有几分斤两吧。”
平冢老师总算是露出笑容,选择相信李念。
“那我就拿个第一来给你看哦。”
“说些大话,拿得到再说”
也就是说契约成立。
李念很满意。
另一边的死鱼眼少年看了半天,感觉时机到了,这时候才弱弱的举起手来。
“那个,平冢老师?叫我来到底是有什么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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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又到了愉快的py交易时间。
这次要推的是我正在看的两本书,都是男主文。
第一本书,书名《重返十五岁》。
讲的是30岁的海崎新太,在被人强灌(哔)之后,变回15岁样子之后的故事。
这个设定超对我胃口,你们懂的。
顺带一提relife这番真的好看。
第二本书,书名《不一样的食戟之灵》
细节和人物感情的处理也很到位,字里行间都透着认真的感觉,很有意思的作品,我本来并不怎么喜欢食戟之灵,也不怎么在意其同人作品,不过这并不妨碍我把这本当成原创来看,感觉很有意思。
81.作为惩罚,平冢静提出要求
平冢老师说要找李念过来,是早上的事情,还叫上了比企谷,自然不是为了指责他这一天的怠惰,明显还有其他事情要说。
“那个啊,转学生也已经到了,可以快进入正题吗。”
比企谷的语气透着点不耐,他下课就过来,可就因为李念没到,害他不得不面对着低气压的平冢老师枯坐有10分钟。
觉得人生都被浪费了,谁来赔精神损失费啊。
平冢老师斜视李念。
“确实因为某人的错浪费了时间。”
“睡过头也是没办法的事吧。”李念这么说,转头还是对比企谷招呼一声。“确实对不住了。”
自己有错在先,害人傻等,道歉也是应该的,可他这么坦率,反而叫少年有些猝不及防,避开视线,嘀嘀咕咕。
“哦哦……没啥,我就想早点回去,因为妹妹快回来了,不赶快回去不行。”
“嗯?小町是那种类型?”
“你说的什么类型?”
“喜欢黏着兄长的那种?”
“不,完全不是,是我想快点见到妹妹。”
“……”
怎么说呢……这话感觉有些恶心。
显然平冢老师也有同感,以看着什么脏东西的嫌弃眼神看着比企谷。
“比企谷,原来你不只是眼神的部分腐烂了啊。”
“哈?给我等等,我完全没理由被批评吧,哥哥爱着妹妹不是世间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死鱼眼如是反驳,李念仔细思考了一下这番话,觉得好像对又好像哪里不对。
平冢老师没心情跟比企谷扯谈,站起来走到办公桌边上,拿来两张报告纸,拍在茶几上。
“找你们来确实是有别的事要说——我需要你们解释一下自己写出来的东西是怎么回事。”
比企谷一看,就一脸了然,知道自己被叫过来的原因了。
李念注意到那是上交的作业,写的是以“回顾高中生活”为题的作文,想起自己完成作业的过程,也眉毛一挑。
“首先让我朗读一下比企谷大老师的佳作。”
平冢老师假声假气的捧着比企谷,语气中却带着怒气,害他脸色变得害怕。
然后平冢老师真的开始读他的作文。
李念本来对小鬼的作文不是很感兴趣,但听到内容之后又觉得有些意思。
这家伙在作文里把青春这种意象说成谎言和罪恶,进一步是在抨击享受青春的青春期少年少女们,可谓把他们说的一无是处。
确实有点意思——在************的意义上。
然而李念看出来这文章还没有到那个高度,字里行间流露出羡慕嫉妒恨的小家子气息,结尾的那句“现充都爆炸吧”更是完美体现了这点。
从教师角度去看,想必这文章各种意义上都不顺眼,平冢老师似乎越读越来气,怒气槽越攒越高,直至读完已经是额头青筋暴起的怒气值max状态。
“喂,比企谷,我上课布置的作文题目是什么来着?”
“回顾高中生活。”
“那你怎么写成犯罪声明了?你是哪里来的恐怖分子吗?”
“胡说,我写的很认真。”
“认真的把这当成高中生活的回顾?”
“最近的高中生不都这样吗?”
“我才在想你这话是不是认真说的?”
平冢老师扶额,显然比企谷的想法表现让她感觉非常无奈。
其实李念对比企谷的说法有些共鸣,确实觉得看到的高中生是这么个感觉。
平冢老师啪啪用力弹着报告纸。
“不管怎样,这篇作文是偏题了吧?一般来说,回顾的是自己的生活才对,给我写成记叙文。”
“那就请您在出提示加上前提条件,我一定会照着写的,这只能说是老师的失误。”
“臭小鬼,不要强词夺理。”
“小鬼……确实考虑到老师的年龄我是小鬼没错……”
平冢老师使出了一记直拳,擦着比企谷的脸颊扫过。
李念事不关己的看着,心想挥的有点漂亮。
“下一次不会落空了。”
平冢老师的眼神充满杀意,警告意味浓厚,然后还瞥了李念一眼,
以前就觉得年龄是这女人的雷区,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了。
李念向那边轻轻耸肩以示知晓。
“对对对对不起,我马上重写。”比企谷显然被吓的不轻,很干脆的认怂。“说、说起来转学生的作文又怎样?”
他很刻意的提起李念,显然是要转移火力,并且此举获得了成功。
“他的啊……”
平冢老师暂时放下写着比企谷作文的报告纸,也意味着暂时放过了比企谷,她拿起另一张报告纸,那是李念上交的作为。
但不像比企谷,平冢老师没有再看也没有再读,而是苦笑着说道。
“文法通畅,衔接自然,观点明确,叙述流畅,字也很漂亮,从高中生……不,从大人的角度看,也能说说是中规中矩的文章,考虑到对你来说日语是第二语言,能写到这种程度应该算是厉害”
“……”
“但是,你这是假的。”
“……这话怎么说?”
李念是真有些不理解。
“说实话,我很关注你,特意很认真的看了你的文章,我有想你会写出来什么东西,我,认为是你的话,以【回顾高中生活】为题,必然能写出与大众不同东西,但这个正相反,是中规中矩的……反而像是迎合大众的范文一样。”
李念也没掩饰,点点头。
“确实是往那方向在写。”
“只从作文的角度来说,我会给你的文章打高分,可是我想看的不是这个……我想看不是迎合我这老师的范文,而是希望看到一些真东西。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你这篇中规中矩的文章比起其他人都不如,我也想问你,你这是认真写的吗?”
这时李念懂了,知道平冢老师说的什么是假的了。
他一时沉默,发现自己好像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被予以期待。
平冢静希望他认真的去写一些真东西,但对李念来说,他的过去相当特殊,拿不出什么真东西给别人去看。
像是往那边牵扯的内容,都尽力遮掩比较好,这时随口敷衍,回应以谎言才是正确,可李念看着平冢静,对上那有些痛惜,又有些失望的眼神,还是改变了主意,说了真话。
“那很抱歉,这题目我写不出来。”
他的答复让平冢静愣了一下,然后皱着眉头看着这学生,变得欲言又止起来。
最后,像是什么都接受了似得,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你果然是个很奇怪的孩子。”
李念不知该作何答复。
她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写不出来再重写也没什么意义。”
比企谷举手。
“其实我也写不出来。”
平冢老师把手指骨节按的啪啪作响,比企谷选择沉默,心里想着这女人真是区别对待,而且没有眼光,明明是自己这边比较帅。
平冢老师从胸口取出香烟,像中年大叔那样咚咚敲了两下滤嘴,叼在嘴角点着火,悠然吐出一口烟雾,才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记得你们两个都没参加社团?”
确实两人都是回家部。
在得到肯定答复之后,平冢老师点点头。
“那么决定了,作为惩罚,我要求你们两个去加入一个社团。”
82.这是,和雪之下雪乃的初次见面
突然说要他们加入什么社团,比起抗拒,两人首先是感到有些茫然。
像是不想给他们太多思考的时间,平冢老师直接从沙发上站起,说了句“跟我来”。
终究对象是老师,比企谷没想太多就听从吩咐跟了上去,李念却眉头一皱,低垂下视线想了想,才后一步迈出脚步。
三人走在走廊上,前面的平冢静步履宽大,比企谷急匆匆才能赶上,语气和心情也受影响变得焦急,现在才想起要提问。
“等等、平冢老师?加入社团是指……”
“字面意思哦。”
“那种事我也知道,问的不是那个,社团什么的具体是干些什么啊?”
“就是侍奉活动,”
平静跟随在后,持观望态度的李念,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一个奇怪的词汇。
比企谷显然也不明所以,战战兢兢的开口问道。
“我不能理解,是指疏通下水道还是绑架啊?”
“不能理解的是你的脑子,怎么会想到那方面去?”
“那究竟是啥?”
“是……解释起来很复杂我就不解释了,去了就知道。”
“倒是说清楚啊……”
“真烦啊你,老老实实跟上自己去看不行啊?”
被皱着眉头狠狠瞪了一眼的怂逼干脆的退缩,但还是满脸不能信服和心有绰绰,后部分的情感是真心担忧会被卷入什么犯罪活动里面。
李念可不想被这么蒙混过去,稀里糊涂的就加入了什么奇怪的社团,现在他觉得有点可疑,认为不得不说话了。
“老师你的说辞像是传销团伙的劝诱,视那情况而定我可是会拒绝的。”
“说什么视情况而定,你现在心里就盘算着怎么拒绝吧。”
平冢静已经看穿了一切,鄙夷的看着他。
李念移开视线。
确实他觉得活动内容什么的根本无所谓,不想把空闲时间浪费在莫名其妙的事情,不管怎样打定了主意要拒绝。
平冢老师猜到他心里想法,告诫般开口说着。
“记得我刚刚怎么说来着?这可是惩罚和要求哦?可不允许一切异议。”
这话说的有些绝对,但就老师和学生的之间的立场来说,后者确实没什么反抗的力量——至少比企谷是这样,不过这家伙有反抗的心理,他一点都不想放弃放学时段吊儿郎当的悠闲时间,于是向李念投以骐骥的目光。
转学生没让他失望,李念对教师与师生之间的上下关系不以为然,说道。
“教师可没有那等权限吧。”
他表情平淡,反抗的意志却很明显。
平冢老师心里轻轻叹息,她知道这学生自主意识相当之高,就猜这番话没那么容易叫转学生接受。
“那就换种说法,是我希望你们参加。”
“那就是可以拒绝咯?”
“给我好好考虑,作为转学生的你可能不知道,社团活动是我国学生很重要的一部分,什么都不参与的话,履历可不好看……更重要的是,于你们而言也只有现在二年级的时间比较有空闲,一个社团都没参加过的高中是怎样?不觉得那样的青春很无趣吗,要我说,你们这样下去人生都会留下污点的。”
也不尽然只是说辞,感慨般说出来的话语,透着真心实意。
李念感觉到这份情感,一时默然。
性格使然,平冢静说的和做都不太客气,但她确实是在为学生着想,特意去为几个问题学生做些什么,那恰是作为教师的责任心使然的,要正面对这善意予以驳斥,实在是有些过分。
可要李念就这样服从,那又不可能,也许普通学生确实有需要,但他不是,他的想法依然不变。
拒绝是肯定的,毕竟他虽然很闲,但浪费时间去和小孩子玩什么社团游戏也太过奢侈……他决定委婉点拒绝,至少现在不再想出言反驳。
比企谷却嗤之以鼻。
“那平冢老师你应该知道,把鄙人放进社团里面可是个错误的选择,我唯独对破坏气氛的能力超有自信,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存在的地方就像细菌扩散一样空气都会变坏的——我就是这么叼爆。”
平冢老师以怜悯的目光看着他。
“你已经超越恶心的境界,进一步叫人觉得可悲起来了。”
李念也惊叹的对这能力给予高度肯定。
“所以你本体是新形的病毒?叫做比企谷菌?”
比企谷大惊。
“给我等等,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小学三年级时候的外号?”
李念一番白眼。
“也许像你说的那样,我也觉得把你放进集团里面不是好事。”平冢老师似乎认同了比企谷的说法,认为他说的这种事情是有可能,但似乎一点都不担心那种问题的发生:“可是比企谷菌的传播也需要空气不是吗?哪里可没有空气供你破坏。”
难道分配的部室还是真空环境不成?
两人的思考往奇怪的地方发展的时候,平冢老师在一间不起眼的教室前停下了脚步。
看来目的地到了。
门牌上一个字都没有。
两人想从外面观察观察看能不能从其他地方找到一些信息的时候,平冢老师一把推开了门。
胡乱堆放角落的桌椅,除此之外就是没有过多装饰的普通教室……虽然想这么说,这地方却因为某个存在而变得不同寻常起来。
那是一位正在夕阳下看书的少女。
这少女五官精致,黑发柔顺,捧书认真读着的情景美的如同画卷,只因她的存在,这普通寻常的地方就熠熠生辉起来。
比企谷看的一脸呆滞,显然有些被迷住。
李念也轻轻一挑眉毛,看着那张脸,想起似乎有过一面之缘。
就算是武神,比起路人也会对美丽的少女记忆较深刻一些……
“雪之下雪乃……”
旁边的死鱼眼无意识泻出字词,李念也就知道了这少女的名字。
他向比企谷瞥眼。
“怎么,你认识?”
“……认识谈不上,她是有名人,二年j班的雪之下雪乃,难道你不知道?”
“不知道。”
李念并不关注这些,比企谷这么一说,他才想起好像有在班上闲谈中听到过这名字。
不过比企谷说的二年j班他还是知道的,那是特别划分出来的尖子生班级,成员大多是海归子女和志愿留学的人。
察觉到有客人来访,少女将书签夹入正在读的页面,合上书本,然后抬起头来。
“平冢老师,我应该拜托过你,进来的时候要先……”
然后她抬头看到两名男生,不知为何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