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一一、龙蛇
灵蛇向前游来,韩一鸣只觉重压扑面而来,灵蛇游近一步,身上的重压就重了一层。他后退一步,身上重压轻松了些。
韩一鸣知晓这灵蛇是要将他逼出此地!此时他才明白平波竟在油灯大阵上下了三重杀手!
第一重就是万虚观外长明灯上的百刺穿心!这一招当真是平波平生最厉害的杀招!韩一鸣见过多种法术,有清逸出尘的,有举重若轻的,有极之优美的,平波这招法术并不华丽,却狠毒之极!被打中之后,十之八九要寂灭!
第二重便是他更换了密室的开启机关,那开启机关必定也是一重极厉害的杀招,自己若真去触碰了,必定会中招!虽不知那是何种法术,必定也是他的杀手神招!
第三重就是这条灵蛇!韩一鸣在万虚观住过都没听到过这条灵蛇,它忽然出现让他的打算变得难以达成!
这条灵蛇并不扑上来,但韩一鸣绝不认为它是幻术,幻术不会有这沉重的重压!这灵蛇虽未修成龙,却已经修出了一只角,因而成了灵蛇。它只是不与自己这样的凡人为敌,正是大师伯说过的:灵物只会为难同样有灵力的神兽,不会为难寻常人!
纵算韩一鸣修行,他还是个人,还没有修到长生,更没有修成仙,也就没有了让灵兽与之为敌的打算,它只要逼他离去!
只是韩一鸣绝不肯退后,他来此已经想好了无论如何都要将如莘带回灵山去,哪知平波防范竟是这样的严,让他连密室都不能开启!
密室的开启机关就在灵蛇身后,但韩一鸣却不能向前半步。灵蛇只是扭动身躯慢慢向前,蛇信轻吐,韩一鸣已被逼得一步步向后退去离那盏长明灯越来越远。
原来平波有了灵蛇在此间镇守,因此他敢抽身离去,连防备都不设!
韩一鸣绝不愿就此收手离开,韦师兄用符咒将本要打在他身上的符咒都转到了他身上,重伤等在门外,他若是无功而返,如何有脸去面对韦师兄?
更兼这回不能成功,下回平波只会防备更严,更不能接近密室,那就真不知晓何时才会再有机会让平波离开门派,自己与密室只有咫尺之遥了!
因此韩一鸣也努力不向后退,顶着那灵蛇的重压依旧想要向前,只是半步也移不动,还被那灵蛇逼得一步步向屋门退去。
再过得片刻,他的脚跟已蹬到一物,他不用回头看也知晓已被灵蛇逼到了门槛边,足跟触到了门槛。
纵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该如何对付这灵蛇,正在急得不可开交时,灵蛇又向前游来,韩一鸣被它的重压径直自平波的居室内推了出来,他纵是不甘,也还是被又向后推开了一步。
韩一鸣有些急了,这时平波说不好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单看平波在此间设了这许多机关,重重防护,那此间只要有异动,他必定就会知晓。
平波去往何方韩一鸣虽然不知,但他此时应当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
即便平波没有赶回来,长时间僵持下去,惊动了平波的门人弟子也是麻烦一件!
但他却不能向前半步,那灵蛇慢慢向他游来,它前进一步韩一鸣便被向后推开一步!
韩一鸣心中飞快算计:定要找个法子将灵蛇引开,自己前去灭了那盏灯,才能打开密室才能下到密室中去,抢出如莘来。
可现下那盏灯在灵蛇背后,自己看得到却触不到,怎生才能越过这灵蛇去?
他虽不知道这灵蛇的厉害,但从平波将它放在油灯旁,它一出现自己便寸步难移,已知这灵蛇极厉害,看它身上的灵光一道道泛开了去,心中猜测它的灵力比小乖高些还是低些?
眼看自己离那盏灯越来越远,韩一鸣急得不行。忽然他背上有大力涌来,将他推得前去。
韩一鸣回头一看,一条背上有红黑二色斑纹的龙身浮现出来,转眼一个龙头已出现在他身后。
小乖悄无声息就出现了院外,它一对圆眼睛对着灵蛇,韩一鸣背心已感觉到了小乖的重压,这重压将他直向前推。
前方那灵蛇逼近的重压丝毫不减,韩一鸣被小乖的直向前推,两方巨力都用了他身上,韩一鸣只觉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手脚都动弹不得。
韩一鸣用力呼吸,依旧觉得身子慢慢变得越来越扁,胸中越来越吸不进气去,眼前有了金星闪动,他想喊小乖,却是喊不出来亦动弹不得,只能任小乖与灵蛇慢慢逼近,将他挤在当中。
这下韩一鸣动弹不得,身受极苦。他想要喊小乖,却是喊不出来,只能看着灵蛇慢慢逼近来,眼前飞舞的金星越来越多,耳中有了轰响。
“哗啦”一声,平波的居室倒塌,尘土弥漫,但那盏油灯却依旧好端端的在原处,灯火轻轻闪动。
韩一鸣背上也被小乖大力挤来,他只觉前后都是两座山,他被夹在当中动弹不得,连呼吸都极其艰难。
忽然一抹黑影凭空出现在了黑蛇后方,烟尘当中。韩一鸣纵是眼冒金星也看到了这人。
这人身形瘦削,腰背挺直,背对着他与黑蛇,快步悄声向屋内走去。韩一鸣死死盯着这人,心道:平波还在此间埋伏了他弟子么?
却见那人走到那油灯旁,伸出手来就对着油灯上闪烁不定的灯火捏去。
这不是平波的弟子!韩一鸣意外,却见那黑色的灯火自那人指尖闪了开去,没被捏中。
那人一下没捏中,又对着灯火再捏,他出手稍慢,每次都被那灯火闪开了!
韩一鸣眼利,已看到那灯火在这人的手指来到前微微变弱,正好闪开了这人的手指!而这人一连捏了几次没有捏灭,也不气馁,只是一次次手手指去捏火焰。
平波的弟子绝不会灭去这盏油灯的灯火!韩一鸣虽是动弹不得,被挤压得连气都喘不上来,却忽然有了精神,这人是来助自己的,是哪位师兄?
忽然那灯火跳动到了那人左手背上,那人右手对着自己的左手背上扪去。他身形微侧,韩一鸣已认了出来,这人不是他的师兄,而是他的弟子青竹标!
一五一二、按
韩一鸣一面勉力呼吸一面细看,果真是青竹标!他努力想要将那灯火按灭,却是不能够。那灯火总在他手指落下来的一瞬间闪开,看得几次,韩一鸣着急冒火,苦于不能出声,提醒不得,只能在一旁着急。
那灯火在青竹标身上跳动,青竹标想要将它按灭却总是慢了一步,数次之后韩一鸣看明白了,那灯火在青竹标的手指按下来时还在,但他的手指按上去后,却在别处闪动起来,这并非是青竹标的手指不灵活,也不是他下手有差池,而是他的修为不足,便总是慢了一步。
青竹标与韩一鸣年纪仿佛,正是年轻力壮手脚灵活之际,但他入灵山的时日短,也没有好好修行,修为不能与韩一鸣同日而语,而这油灯却是万虚观历代掌门的修为与心血凝成,他按不灭才是人之常情。
此时韩一鸣恨不能伸出一只手来助他,若是韩一鸣出手,灯火早已灭了,绝不容它到处闪烁。
忽然那灵蛇调转头去对着青竹标,便是这瞬间,韩一鸣背上一轻,他径直被直向后推出去,转眼已被推远。
韩一鸣勉力定住身形,直到后背撞在身后的一堵墙上方才立稳,而前方早已雷鸣电闪,小乖早就从他后直飞向前,扑到了青竹标与灵蛇之间,将灵蛇与青竹标隔开了。
瞬间前方已是霹雳阵阵,闪电连成一片,平波的居室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但那盏油灯与灯台却安然无损。
同样安危无损的还有青竹标,他正手忙脚乱地在手臂上乱按,要将在他身上闪动的灯火按灭!
在接连不断,让人头皮发麻,须发直竖的霹雳当中,韩一鸣看到灵蛇与小乖绕在了一起!
只一眼,韩一鸣已看到小乖身上已有数处龙鳞碎裂,而灵蛇却依旧完好,灵蛇身上的道道灵光流到小乖身上,都会将小乖的龙鳞炸得处处火花。而这一蛇一龙已经翻翻滚滚搅成了一团!
小乖是鱼龙,虽是半龙,但它还太小灵力不如这灵蛇强,只是小乖韧性强,任是身上的鳞甲碎裂,它却依旧狠斗不休。
韩一鸣已不能越过它们,它们打得兴起,翻翻滚滚,所携带的雷电早将此间照耀得如同白昼。
而青竹标的所在却是平静如常,他就如同不曾看到身边有一龙一蛇搅得天翻地覆,连头都不抬,只是盯着身上的火苗不停地用手去按。
韩一鸣一双眼睛要么看向小乖要么看向青竹标,都是焦急难奈。小乖与灵蛇相斗,他没有宝剑不能相助,只能干瞪眼看着,急得不行。
而青竹标总是不能按住火苗,韩一鸣看着巴不得伸手替他去按。看青竹标的修为不能在瞬间提升,难道就要看着那火苗在他身上永远闪动下去么?
韩一鸣在这边焦躁,那边的青竹标却依旧宁定如常,他只是瞪大了眼睛盯着闪动的火花,不停地对着火花按去。纵算那火苗在他手指即将按到的片刻之间闪开,他也没有丝毫的气馁,更不焦急,依旧不停地去按。
韩一鸣看得片刻,已知单凭青竹标的修为绝不能按熄火苗,自己若出手相助,必定可以按熄那火苗打开密室暗。
可是自己被一龙一蛇远远地隔开,不能越过只能干看着不能出手,自然焦急万分!
那灵蛇身上的道道灵光是它的利器,灵光流泻到小乖身上,所到之处小乖的龙鳞都冒出火花,韩一鸣眼睁睁看着小乖的鳞片由完好到被灵蛇的灵光击中出现细小裂纹,甚至有的龙鳞脱落下来,祼露出下面的肌肤,深知小乖若是不敌,便要死在此间。
小乖虽是鱼龙,但只有五百年道行,于灵兽而言着实只是幼年,纵算星辰诛杀的两条龙的灵力,它也未能汲取多少。
前几次它忽然出现在灵山都是带伤回来,韩一鸣便知晓它还是太小,远达不到夔尊那样无敌,与灵兽相斗总是带伤回灵山来休养。
那时韩一鸣便知晓他们能助小乖的已经到了极限,小乖成为东方之主的路还漫长,这一路上还会有许多灵兽是它须得一一去斗。只是那已是灵山众人都帮不上它的了,小乖的将来只能靠它自身。
而这时,这灵蛇就是小乖的大敌,灵力高过小乖,而小乖虽小却也是灵蛇的大敌,小乖若是败下阵来,灵蛇必定会吞噬了它,小乖危极!
韩一鸣急得没法,这时他还不曾想到小乖输了后,自己也会因灵蛇而寂灭,但却已想到小乖一输青竹标就必定会灰飞烟灭!
若是手中有灵剑,他就算被灵蛇的灵力威势压得粉身碎骨,他也不惧!可是他没有灵剑,紫霓宝剑已经在西海失去。他没了宝剑就没了依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在一旁为小乖担心。
转眼一道灵光自小乖身上滚过,数片龙鳞碎裂于地,韩一鸣嗅到了沁人心脾的芳香气味,小乖的血也有龙血的香味!
但他看不到小乖的血,小乖的血不是红色,也不是金色。就在他四处看顾时,忽然低头见到自己胸前的衣襟上有着几点白色的圆点。韩一鸣颤抖着伸出手来轻轻在圆点轻轻一按,手还未送到鼻端,芳香气味已浓烈之极,这就是小乖的血!
韩一鸣盯着灵蛇,这灵蛇身型比小乖小了不少,但小乖却已处下风,虽然还是挥爪吐息,夹杂着阵阵霹雳闪电,却已处在下风。那灵蛇身上的道道灵光将小乖闪来的电光都弹了开,小乖挥爪也不能透入那道道灵光当中去。
那道道灵光无休无止自灵蛇头顶小小尖角弥漫开来,在灵蛇身上有如流光闪过,华丽而夺目,但流泻到小乖身上却极有穿透力,破鳞碎甲,韩一鸣亲眼看着小乖身上的鳞甲被灵蛇的灵光滚过之后出现裂纹,掉落下来,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灵蛇与小乖一黑一白斗得翻翻滚滚,韩一鸣在一旁干着急却不能出手,甚而不能挨近去,而另一头的青竹标就如同看不到小乖与灵蛇一般,他心无旁鹜地盯着火苗下手,要将在他身上闪动的火苗按灭。
一五一三、他
再过得片刻,韩一鸣已见黑蛇紧紧缠住了小乖的颈项,对着小乖的龙头咬去!他急得叫出声来,幸而小乖奋力挣扎,躲开了这一咬!
韩一鸣走不近去,不能相助,亦越不过这一龙一蛇,只能一时看看小乖,一时看看青竹标,在一边急得冒火。
这时韩一鸣深悔自己不曾仔细去学一学掌门秘书内的法术,他知晓灵山有许多绝妙的法术都在掌门秘书内,只要自己认真去看,定能看到。可惜自己没能去看,以至于没了灵剑便束手无策,不能帮手。
小乖身型比灵蛇大,但身上龙鳞已经碎裂大半,多处鳞甲已脱落,裸露出大片的皮肉,虽在奋力与灵蛇缠斗,但已是下风,灵蛇却依旧完好,连一片蛇鳞都未伤损。
韩一鸣鼻中的香味越来越浓,他也越来越急。小乖败后,必定是死去,自己与青竹标也难逃一死,一切就都结束了!
而星辰这时是在西海,他回不来,碧眼白狮就在左近,不会去接他回来,韩一鸣近乎绝望,心神都集中在眼前的灵兽争斗上,却又飘得极远。
忽然灵蛇再向着小乖的头颈咬去,小乖已被黑蛇沿着前爪直缠上去,它两爪都被灵蛇缠住了,挥动不力,而灵蛇身上的道道灵光弥漫到它身上,数片碎裂的龙鳞脱落下来。
韩一鸣已叫不出声来,满心悲凉看着小乖,无奈无力之极。
忽然一道黑影闪现出来,一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了小乖与灵蛇边,这影子来得极快,他影影绰绰出现在当场,出现在了小乖、灵蛇与青竹标之间。
这只是一个模糊的黑影,韩一鸣看不清他到底是何人,只是看到他右手中持着一道碧光,片刻之后才见是一柄碧光粼粼的宝剑,这黑影身手矫健,右手一挥一道碧光对着黑蛇斩去。
那宝剑带着无数道碧光向着黑蛇而去,打在黑蛇身上化为乌有,但韩一鸣已听到一声刺耳之极的凄厉啸声。
那人宝剑并未斩中黑蛇,但有一道碧光却将黑龙上那小小的尖角斩了下来!
瞬间那黑蛇身上的灵光散了开去,那黑蛇还未咬到小乖颈上,立时不咬了,转头向那影子。
韩一鸣这几年下来,早已知晓时机何等要紧,本来见小乖的性命已在呼吸之间,转眼看见黑蛇扭开了头颈,知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只要小乖反击就能逃脱生天!
但是小乖却已无力,黑蛇扭开了头颈,它只是勉强动了动,无力之及,未能对着黑蛇咬去!
韩一鸣急得没法,却见黑蛇对着那影子咬去。那影子瞬间消失不见,黑蛇咬了个空,便是这时影子出现在了另一方,他手中的碧光一挥,已自黑蛇颈间劈过,将黑蛇的蛇头斩了下来!
瞬间那黑蛇变小,转眼已小得只有三尺长短,再也缠不住小乖,和小乖一起落在地上。
小乖的身子砸下来,将下方地方砸得腾起烟尘。韩一鸣则看着那黑影,斩断黑蛇后,黑影不再模糊,现出人形来。
这人身形修长,衣裳整洁,面貌英挺,一双眼睛精光流动。他的面貌十分熟悉,韩一鸣看了片刻,不禁惊道:“无名!”
这人正是无名,只是这时的无名与他熟知的无名全不相似。这时的无名没有披散长发,一头长发束为干净光整的发髻,他双目有神,不再是无知无识的模样。
他对着韩一鸣看了一眼,身影再次变得模糊,片刻之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时韩一鸣身上的重压已然消失,但实然间看见与平日不同的无名,他惊异之极,愣在当地。
忽然听青竹标道:“你得帮我。快,他死了,你别怕。”他依旧按不到那火苗,火苗依旧快他一步。
韩一鸣正想越过小乖去帮他,去见青竹标身后伸出一条手臂来。
这手臂细白修长,手掌纤秀,十指纤美,对着他手臂上的火苗直按下去。
那火苗闪动不定,在那只手落下来前,忽然闪在了一边,那只手依旧对着先前火苗闪动处落下来,但落在青竹标身上却不偏不倚正好按住了火苗。
瞬间尖锐的叫声响彻云宵,而韩一鸣也感觉到了脚下震动,暗室的门打开了。
他已来不及再看,转身就向着来路奔去,他要进密室去将如莘抢出来。
他身后的万虚观早已不复先前的模样,尘土飞扬,房舍塌毁!韩一鸣忽然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与当年灵山被毁时又有何异?
他不必细看都知平波门人弟子寂灭了无数,平波的门人弟子修为平常,小乖与灵蛇争斗,已将此间大肆毁坏,无数平波门人在睡梦当中便灰飞烟灭!
但韩一鸣来不及去同情这些无辜的弟子,灵蛇与小乖斗得天翻地覆,必定会惊动平波,他说不好已经在回来的路上,须得赶紧进密室去将如莘抢出来。
他已认出那只伸出来相助青竹标按住了火苗的手臂是灵芯的!灵芯的修为自然不能与青竹标同日而语,她灵花修成,本就有与众不同的灵力,纵算她不是平波的对手,灵力也绝对比青竹标高出许多,因此她才能按住那灵火,但从灵芯的惨厉呼声听来,她也被那火苗灼伤。
韩一鸣已见平日里供香客上香的大鼎倒在一边,地上出现了一个入口。这就是万虚观密室的入口,平波能够将密室的开启机关移开,却不能将密室也随之移走,它还在原处。
韩一鸣奔到密室边,只见下方漆黑,他定了定神,迈入其中。
他脚下一空,已径直向下落去,片刻之后脚下有了依托,他立在了黑暗当中。韩一鸣抬头向上看去,上方只有浓黑。他不辨方向,宁定心神,点起梵心烛火来。
梵心烛火照亮了他所立之地,韩一鸣才见自己立在了一个法阵上,这法阵有着墨迹、朱砂、金漆书写的符咒。
韩一鸣纵是不识符咒,也见过这情形,他当年在此间见到鹿王头颅时就见过这样众多的符咒。
忽然前方有灵光一闪,韩一鸣但对着灵光闪动处走去。
一五一四、步入
走得几步,他身周有了光亮,韩一鸣已见前方依旧是三张案几,每张案几上各点了一盏油灯。
有着无数字符在案几四周游动。
大鼎后方的密室的尽头有一只大鼎,鼎中放出华光,那大鼎上有着一团彩光。
这彩光华丽,不可逼视,韩一鸣只看了一眼都觉两眼之极,可是转开头去,却觉那团彩光并不刺目。
这是如莘吗?上回他来到此间,大鼎上方的就是一块大石,他还记得那大石为三色,有着宝石般的光芒。
这回再见,大石已经成了一团彩光,可见平波这些日子并没有闲着,他在灵山的山蚑上用尽了办法,将大石化成了一团灵光。
韩一鸣不禁出了满背的冷汗,若是自己再来迟些,说不好平波已经找到了重上灵山的法子!
他盯着这团灵光,细想他要如何带着这团灵光离开?他如何才能拿到这团灵光?
有了上一回的经历,他相信平波绝不会毫无防备!就算平波毫无防备,此处是万虚观历代掌门灵力结成的法阵,自己走入其中真能全身而退么?
忽然他脚下的字符闪烁光芒,片刻之后灵光自他脚下亮起,转眼已将密室当中点亮。
他已立在了法阵当中,只是这法阵的中心是那只大鼎,所有的字符都以那大鼎为中心,围着它旋转。
韩一鸣刚迈出一步,眼前就是一花,无数字符自四方涌来,将他围在了中央。他停了一停,想要向前迈步,已觉脚下沉重,低头一看,长衣下摆已有字符贴了上去。
上回他被字符贴上便脚下沉重,这回又被字符贴上,韩一鸣正想伸手将长衣下摆撕去,耳边已响起极低的念诵声来。
这声音他也从未听过,念诵的字句他也听不分明,这不是平波的声音,甚是陌生。
纵算不曾听到过这声音,韩一鸣也知晓这是万虚观从前的观主,这法阵是数代掌门的心血修为凝聚而成,这时传出来的就必定是从前的观主对这个法阵施下的法咒。
韩一鸣手触及长衣,却不能将衣襟拿住,他眼睁睁着看自己长衣自手中滑落,他的手已抓不住长衣下摆。
他努力几次,只觉手指越来越僵硬,越来越不听使唤,连手臂肩膀都变得僵硬起来。
韩一鸣从前极少修习法术,这时只恨自己修习不够,想不出法子来解这僵局,看着前方的灵光,急出一身汗来。
忽然听有女子声音道:“你傻了么,这法子可未必管用!”
这声音甚是好听,但他从前不曾听过极之陌生,却听一男子声音道:“虽不管用,但也能试一试。”
那女子声音又道:“你试便试吧。反正你这法子我能解去。便是你修为再高些,这法子也有漏洞,不是不能解。”
忽然听那男子的声音道:“看,成了,走入其中必定不能轻易出去。”|
韩一鸣再次细听,却依旧辨识不出这女子为何人,灵山的师姐们的声音他甚少听到,而白樱师叔和紫裳师叔说话都与之异。
但那男子声音他却有些说不出来的熟悉,虽然这声音年轻非常,有着年轻男子特有的清朗,与平波的话声有些许相似。
韩一鸣心道:“这果真是平波么?”
他边想边将自己所会的法术都在心中想了一回,这才发现他在灵山所学的法术不多,片刻后便已想了一遍。
韩一鸣顿时泄了气,低头看着衣衫下摆上的字符,心道:“要怎样才能摆脱困境?”
这时星辰远在天边,小乖在法阵之外重伤,还不知灵芯与青竹标又如何?别的师兄们都远在灵山,不得轻易下山,只有韦师兄下来了,却也是重伤不能来相助。白狮虽有灵力,但自己唤它不动,等于没有。
韩一鸣无计可施,在心中唤道:“星辰,你听得到么?”
他极少在心中唤星辰,但只要有事召唤,星辰定会回应。这回星辰却未回应,这本也不出韩一鸣意料,但当此紧急关头,他还是失望之极。
连唤了几回,都不曾听到星辰的回应,韩一鸣知晓这时他不能相助,只能自己想法子解困了。
忽然想到星辰在西海也是凶险异常,不禁担忧,也不知他如何了?从前还为他不告知自己便去向西海而不满,也为他又要向神兽下手而生气,但这时只有深深的担忧。
定了定神,韩一鸣又将自己所会的法术都想了一回,连御剑术诀都在心中想了一回,但却依旧找不到摆脱符咒的法子。
这一下他沮丧之极,心道:“我就只会这几个法术,该如何是好?”
忽然星辰的声音在在他心中响起:“梵心烛火。”
韩一鸣不禁一愣,这是当年他学到最简单的法术,这四个字便是法术名目,也是法术的精义。当年司马凌逸写在手上给他看,他一看便学会。这法术他不常用,先前居然没想起来。
星辰只说了这四个字便再无声息,韩一鸣不知他那边是何情形了,也不能细问,先将梵心烛火在心底念了一回。
这回他心中一热,前方微有灵光闪烁,这灵光穿透了重重字符直透入来,看得甚是清楚。
韩一鸣盯着灵光来处看了片刻,又看了看身周的字符,想了一想,对着灵光来处伸出手去。
他的手上先是刺痛,紧接着便自字符上穿了过去。韩一鸣收回手来,将手向着别的方位伸出去,不仅抬手困难,且手还未触及字符便已不能往前。
他定了定心神,再向着另一边伸出手去,依旧是举手沉重困难,字符将他围得极紧,不能穿透。
那灵光闪烁之处就是自己的去向,不论前方为何,韩一鸣都要向那方去,这是他唯一能去的方向。
他向着灵光消失处迈出步去,脚下沉重不堪,连迈步都难。韩一鸣低下头去,已见长衣下摆上有无数字符。
这些字符附着在他的衣摆上,轻轻摆动,看似只是以墨书写而成,但他每一迈步却是沉重之极。
韩一鸣定了定心,依旧向着灵光处走去,忽然看到衣襟被扯破了一处,他先前可未看到衣裳破烂,才看得一眼已见那片衣襟破口变大,已经破了极大的一块。
一五一五、防护
瞬间察觉衣裳**下方有如刀割尖刺刺入般的疼痛,韩一鸣低头看时,不见身上有伤损,但疼痛却实实在在,如同穿透灵魂般直痛到心底去。
他走入字符列阵后,一男子声音在耳边响起,这声音也极之陌生,不知是万虚观的哪一任掌门,但这人的话声却极清楚:“入我法阵者留下命来。”
韩一鸣低头看时,身上的衣裳已破了数处。他不认为这是一句虚言,这法阵乃是万虚观的根本,历任掌门都注入了无数心血,所用的法术必定都精深之极,若是不能走出来就要永远被困于其中。
只是这法阵并不完整,梵心烛火让韩一鸣看到了前方的灵光,他便向着灵光而去。
但走得几步后,韩一鸣身上的衣裳已经破了数处,有一截长衣下摆已破得只剩极窄的布条挂在衣角。
他又迈出一步,那截衣摆已被自他的衣角撕下,似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它自韩一鸣身上撕了下来。
韩一鸣眼看那截衣角落在了自己脚边,他虽不知这法阵的端底,却知不妙,正想要弯腰去捡拾,那片衣角却已自他脚边消失。
但是这片刻间,又有一片衣襟自他的衣裳上被撕了开来。韩一鸣此时已见自己身上破了开来的只是外衫,也就是灵山人人皆有的素衣,内里的短打完好如初。
忽然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小声道:“再破下去的,你的守护就没了。”
灵山的素衣是他的守护么?韩一鸣并不知晓,但这时他也无从问起,也不能去探寻究竟了。他依旧向前走去,他身上的素衣就碎成片片落在脚边。
他也不再作捡拾的打算,看这情形,素衣就是碎在手边他也不见得能拿到手中。此时他只想尽快走到如莘身边,将她带回灵山去。
他始终记得灵光闪烁的方向,顺梵心烛火指引的方向他走出了法阵。走出法阵时,他身上的长衣已经破得只剩几缕布条,走到最后一个疗符消失,他都意外之极。
就算走出了法阵,韩一鸣也不认为这字符列阵是寻常法术,自己能走出法阵还有个原因就是做这法阵之人的修为有限,纵算是一派之长修为也有限,不能将法阵做到完美无缺,所以法阵之中有一道缝隙,这道缝隙须得用梵心烛火才能照见。
他虽走了出来,却知换了他人可未必走得出来。万虚观的历代观主都知晓自己的修为有限,所以才将这个法阵用重重法术加固,书写多种字符,就是为了弥补每一种法术的不足!
正想着,脚下透出道道红光,韩一鸣低头看时,红光隐去,又有无数字符亮了起来。
只是这回亮起来的字符却与先前不同,先前让他疼痛的字符色泽深浓,而这时亮起来的字符却是红色。
韩一鸣立时明了,这时亮起的字符是这法阵的第二重,朱砂书写的法咒。
纵算他不熟法咒,也知用朱砂书写的法咒必定与墨符书写的不同,只是他也不知不同在何处。但相同的是这时亮起来的朱砂法咒,对他而言依旧是天书,他依旧看不懂,不知其妙。
他顿住脚步,这时没了先前那人的话声,寂静之极。
韩一鸣又在心底将梵心烛火念了两回,再没有灵光闪烁,知晓这个法咒已不能借梵心烛火破去。
他再次在心中问:“星辰,现下该用何咒?”
星辰没有回应,韩一鸣也没有催促,小心审慎地把这个法阵看了又看。
朱砂法阵出现后,便与先前不同了,每个朱砂字符都发出红光,将韩一鸣身周照得通红。
朱砂字符虽不转动,只静静浮着,光泽也不强盛反倒有点朦胧,但看得片刻韩一鸣竟有身处血海之感,放眼望去都是血色,说不出的不舒服。
星辰久久没有回音,韩一鸣却不敢再等,平波到了何处了?他应当已经知晓来到了他派中,但他还没有出现,是与星辰遭遇了不得回来?还是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只是还未回到此间?
他再四周看了片刻,不再作等待的打算,向前迈出一步。
片刻间,数道红光直扑过来。韩一鸣连忙蹑空闪开,却觉背心剧痛,他还未低头已见红光自胸前透出,衣裳渗出血迹,转眼已洇了开来。
韩一鸣看着衣裳出现的点点血迹,伸出手来,只见几道红光对着他的手直刺过来,他连忙收手,那几道红光没有刺中消失,却他的手臂也依旧有了剧痛。
韩一鸣本是手掌向下,这时翻过手掌来,只见掌心这一面有着数道伤口,这些伤口都涌出血来,他还是被红光划中了,只是不知是哪里来的红光。
这一下韩一鸣不敢再擅自向前,在原地站了片刻慢慢转过头去,身后也有着无数朱砂字符,看到眼下只有他所立之处没有红光射来,不知是他站在了红光刺不到之处,还是此处用是起步处,只要他稍有动作,朱砂法阵就会发作以他为敌。
没了星辰可问,也没了他相助,韩一鸣站在原地对着这个法阵看了片刻,心道:“我这是越过了那墨迹书写的法阵了么?”
他又向四周看了看,此时只见朱砂字附,不仅看不到墨符也看不到泥金符。韩一鸣心道:“墨符的伤害最小,只将我的衣裳划破了,朱砂符破我肌肤,让我身体损伤,那后面的泥金符会是如何?必定会更加难。”
他立在原地四周看了一回,此时他不仅看不到密室原貌,也看不到如莘与那大鼎。但他知晓,他就在密室当中,如莘与那大鼎必定就在原地。
万虚观这个法阵花费了数代掌门的心力,绝不是轻易能动得的。大鼎所在必定是阵法的要紧处,既能借助法阵来周详守护,又能借助法阵的灵力来解开如莘身上的秘密。那这大鼎就不会轻易移动,只是这时自己进入了朱砂法阵,再看不到大鼎所在的方位。
韩一鸣在法阵当中站了片刻,宁神静心,再向四周看去,依旧不能看到大鼎在何方。他缓缓闭上双眼,又宁神静气了片刻,终于一团朦胧的灵光在前方亮起。
那就是大鼎所在,如莘也在那方!
韩一鸣睁开眼来,四周依旧就是朱砂符咒阵,如莘与大鼎依旧不被他看见。
是了,万虚观这个法阵必定有防卫与守护之功,就如同灵山是灵山弟子的护佑般,这法阵就是万虚观弟子的守护。
万虚观的弟子与这法阵相互守护,在有敌来时,他们必定会先出手御敌,守护法阵。
弟子若是失了手,敌人进入法阵,法阵就会反过来守护弟子,给他们保护让他们平安。
一五一六、法阵
韩一鸣忽然觉得今夜就是他与平波的最后一战!纵算平波不在此间,不能即刻赶回来,这也是他们的之间恩怨的了结!
平波对这法阵用尽了心思,这个法阵里不仅有万虚观历代观主的心血修为,也有他自万法玄门带来的灵力,这一次还不知打何处寻了修炼有成的灵蛇来镇守,他早已防备自己来此破坏法阵。
韩一鸣这时看不到万虚观的情形,但他知晓万虚观已毁去了大半!
小乖赶来相助,也是来除掉它修为东方之主路上的强敌灵蛇!它们必定会有一战!结果就是它与灵蛇的争斗将大半万虚观的弟子在睡梦中杀死!犹如当年青龙与夔尊争斗将灵山毁去一般,今晚的万虚观弟子也遭遇了灭顶之灾!
东方之主一定得是龙么?从前韩一鸣认为必定要是龙,小乖是鱼龙,好歹也还是龙,所以它成为东方之主名正言顺。但看见灵蛇的一瞬,他已知晓这就是小乖的强敌,且韩一鸣知晓小乖不一定敌得过。
尽管他心中希望灵蛇败于小乖,但是实则是小乖已经败于灵蛇,若不是无名忽然出现剑斩灵蛇,小乖已要死去。
今日的无名与他见惯的无名全然两样,昔日所见的无名健壮但无知识,连人言都不听,披头菜发,衣襟当风。今回见的无名除了面貌相似外,已然是得道高人!
他来去如风,修为极高,出手又快!黄松涛眼光果然不同寻常,只可惜这样厉害的无名与他无缘,与他有缘的只是那不知人事的松风!
黄松涛与无名的缘份仅止于带他入门,庇护他在门派存活了一段日子,所以就算他活到如今,也看不到今日厉害的无名!
韩一鸣忽然想到了自己与灵山的缘份,或许也会在今夜终止。他早已明白自己也如丁五一般是灵山的守护,只是不同在于丁五是等待自己成长,要顺利将灵山交给自己,他是温和的掌门,对灵山只尽力无奢望,而自己是灵山的武力,来到灵山就是为了带着幸存的师兄师姐活下来的,如今星辰已长成,灵山可以交到他的肩上了。
现在的灵山已经长成,自己与灵山的缘分也许快要走到尽头了。
韩一鸣看了看朱砂法阵,忽然前方出现了那团灵力,轻轻闪动,灵力当中透出红光,那红光忽明忽暗闪动,他竟觉那灵光当中似有一颗心在轻轻跳动。
他向着四周看了一回,星辰赶不来了,平波不也没有回来么?他们敌对上了?
韩一鸣忽然觉得心头轻松,是自进入灵山以来从来未有过的轻快。他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伤口,依旧疼痛,但他却径直向着灵光闪动处走去。
他迈出一步,已全身剧痛,无数道红光自四面八方对着他刺来。他能感觉到每一道红光刺在身上,不用看也知红光直穿他的身体,将他身上刺穿了无数孔洞。
他脚下依旧沉重,走一步都得用上那许多力气,走得几步,韩一鸣心口已被红光刺中,他早已失去了小乖龙鳞而成的灵盾,因此灵光径直刺入他的胸口。韩一鸣已极小心,他能闪开对着眼睛面上刺来的红光,却闪不开刺向心口的红光,他略动一动,便有别的字符射出红光来,依旧对着他胸口来,他无法闪开。
身上何处被刺,都能挺住,唯独心口被刺痛得韩一鸣脚下一软,险些站立不住脚下踉跄。
忽然一陌生男子的声音道:“傻小子,你不要自己命了么?”这声音韩一鸣同样识不得,但也知是万虚观历任掌门中的一位,依旧不是平波。
那男子声音接着道:“你退回去,不要再走了。”韩一鸣向前方看了看,如莘所在依旧看不分明,但身上的疼痛却是那样的真切。
那男子声音又道:“想要走过这个法阵,可得交出性命来。”
这是建法阵的万虚观前任掌门留下的警告!韩一鸣虽然知晓这男子声音不是专来劝阻自己的,任是谁走到了这一步,都会听到这个声音。但听到这个结果,心中还是一惊。
忽然另一个男子的声音道:“你再往里面走,就能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了。”
这个声音韩一鸣同样不识得,但他知晓这是万虚观的另一任掌门。韩一鸣向四周的字符看了一回,这些字符出自历代掌门之手,每一个都是他们的心血凝结,纵算他们远不如星辰厉害,自己也不应小看!
若是平日,韩一鸣定会退回去,但这时他须得向前走!他一定要把如莘带回灵山去!
他先向四周的字符看了一眼,他眼光到处,字符闪动,这时他方才看出红光也有不同,有的红光明亮,有的红光黯淡。
韩一鸣忽然明白,这许多字符是多位掌门书写而成,每位掌门写的不同!他立时明了:万虚观历代掌门修为不一,所写字符也不会相同。修为高的掌门自然会去写法阵当中要紧的部分,用自己的灵力来守护这个法阵,让法阵变得强大;而修为低的掌门则书写法阵当中不那么要紧的部分!
忽然听星辰的声音道:“修为高的还会修补修为低的部分,尽力让法阵结成一体。”
他说了这句话便沉寂下去,韩一鸣问他那边如何了,他却再也没有回答。
韩一鸣知晓星辰忽然出声便是指点,便将他的指点又在心中想了一回,心道:“他这是告诉我这法阵虽然结成,但有强有弱,我该向弱的地方去。那,强弱是他们的色泽不同么?”
先前他便看到了朱砂法阵中有的字符光泽黯淡,有的字符光泽明亮,有了星辰的指点后再看,黯淡的字符越发黯淡,明亮的字符则越发明亮。
韩一鸣定了定神,先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口,这时他也看出了这些伤口大小不一,有的伤处显然要厉害些,血色在衣衫上洇开一片,有的伤处则只是一线血痕。
他伸出手去,数道红光又刺来,在他的手掌手臂形成伤痕。这回韩一鸣看得分明,黯淡的红光留下的伤痕果真比那明亮的红光要小了许多。
虽然红光过处都是阵阵疼痛,但细看伤痕还是能看得出不同。
一五一七、劝
韩一鸣心中惦度了片刻,对着身周的朱砂字符看了片刻,却见这朱砂字符色泽相杂,处处都有色泽明亮的字符,也都有色泽黯淡的字符。
忽然一个声音对他道:“傻小子,回去吧,别把命送在此间。”这声音甚是温和,似是一师长在劝慰自己的弟子,有着无尽的耐心和宽容。
韩一鸣却凛然,这声音正是平波的!
他与平波敌对数年,对平波的语气声调极是熟知,这时这声音温和且有着劝慰之意,不似平波平日的语气,但这仍旧是平波的声音。
这法阵是万虚观历代掌门的灵力凝结,平波也是万虚观掌门,虽则他还在生,但此间怎会少了他的灵力?他必定也在这法阵上倾注了不少心血!
那声音又道:“傻小子,你可不要被他所骗!这法阵你闯不过的,这是聚灵法阵,你走过了第一关,但第一关破去了你门派给你加持的保护,这一关可没那么简单走得过去,走过去不死也要脱三层皮。修行难得有成,何必将自己的性命葬送在此间?”
平波这话是对所有来闯法阵的人说的,这法阵内先前就有万虚观已寂灭的掌门的话声,但他们都不曾这样劝人离开,只是警醒,而这时平波的声音却格外亲切,与先前的话声有着极大差异。
这时韩一鸣已知先前的墨符剥去的果真是灵山给弟子的保护。原来灵山弟子着素衣,不仅只是弟子统一着同样的衣裳,显示门派不同,那素衣还能给弟子以保护!
若不是那素衣,第一关自己就得受重伤不可,就算不是断手断脚肢体残损,也会是多处伤口。
现下灵山给自己的保护已经被第一层法阵剥了去,有灵山的保护自己也受了伤,这时没有了保护,自己再往里走,必定重伤。
一个声音道:“傻小子,你想明白了?那便退回去吧,不要将性命送在此间。”
这声音也甚是陌生,不知是万虚观的哪一任掌门。韩一鸣却依旧向前走去,每一步都有字符发出红光直刺过来,有时甚而是对着心口直来。
韩一鸣只有对着双眼与心口直来的红光闪开,刺向别处的红光一律不闪不躲。他闪躲也无益,此间字符密密层层,他闪开了一道红光,自会有另一道红光刺来,绝难做到全然避了开去,更兼不知平波此时到了何处了,时刻耽误不起,因此绝不犹豫,纵算是脚下沉重得每一步都要用尽全身力气,他也依旧向前走去。
此时他素衣已经没了,素衣下摆上的墨符也不知去了何方,但他的脚下却越发沉重了,每一步都比之先前那步要困难。但已走到了此间,他绝不会退回去。
忽然又听平波的声音道:“傻小子,你是一代掌门,死于此间值得么?”
平波的声音和先前听到的一般温和,韩一鸣却一个激灵,停住脚步四周看了一回,不见平波的身影,稍稍松了口气,他还没回到此间来!
可是听平波的话语,韩一鸣却是不能放心,这若是平波先施过的法术,他怎能知晓是自己前来?这万虚观除了自己别人就不会闯来么?
这法阵防的可不止是自己,却听平波的声音道:“我与灵山的恩怨你不知晓,这些年来牵涉了你也非我之愿,你且先回去,改日我讲与你听。”
这果真是说与自己的话了,韩一鸣心道:“这是平波离开门派前设下的么?他倒也好算计。”
但他却不会因平波的两句话便真退回去,又勉力向前走了一步。
片刻之后,另有个声音道:“回去吧,再往前走你的血就要流光了,后面更加难走。”
说这话的声音又是韩一鸣先前听过的,又是万虚观的另一位掌门。
他不知晓万虚观到底传承了多少代掌门,但已听了这许多说话,知晓万虚观有过多任掌门,也是一个传承了数代的门派。
忽然平波的声音又缓缓地道:“傻小子,你被他利用了都不知晓么?他利用你,让你在灵山最危难的时刻出尽全力,现下又让你死于此间,将你利用到了这一步,你还要为他卖命么?你寂灭了,他可就又成了灵山掌门,得益的是他,失去最多却是你。何苦来?”
平波这几句话说得语调温和,甚是和善,一改他往日的歇斯底里与阴阳怪气,而是极有耐心,十分温和。
若不是韩一鸣与平波交道甚多,见过他的狭隘与狰狞,听了这几句话,真要认为他是一个和善的师长了。
平波的话声不停,韩一鸣的脚下也未停,纵算举步维艰,他还是又向前迈了出了一步。
同时他也看到数道红光打他的身体直穿进去,也感觉到钻心的疼痛。他不能看到自己的后背,不知那红光可穿透了自己身体?但目之所及,又见身上又多几个伤痕,看着短打衣裳上的血痕慢慢洇开来,韩一鸣向前方看了看。
先前他的前方都是红色字符,走了这些时候再看,他的前方浮着的字符已是先前那般层层叠叠,他已看到字符后面隐约飘浮着的那团灵光,那团属于如莘的灵光就在前方浮着。
韩一鸣不必回头也知晓身后也浮着层层叠叠的字符,他就是打那些字符当中一步步走出来的。他从未想过退回去,但他却知晓,自己退不回去!
他向前一步要被这些字符所伤,他后退身后的字符所附带的灵力同样会再次穿透他的身体!走到了这一步,就必须走到灵光身边去。至于他到了如莘身边还有没有余力带如莘离开,他也不曾去想。现下想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他总是要走近如莘的,至于怎样带如莘离开,到时再说。
但后面几步他的脚下越发沉重了。韩一鸣只觉脚下没了着力处,想要起步都会向下陷去。
他盯着脚下,脚下并无变化,他却觉自己在向下陷去,越是用力就越向下去。可是抬头看四周又觉自己还在原处,连一边的字符都还在原地。
一五一八、大鼎
忽然平波的声音道:“傻小子,你果真不必搅入这混水里来!他们要搅入来是没办法,因为他们就是他,而你不是他,你何苦要搅入来!”
这话平波也说得甚是恳切,韩一鸣却听得一头雾水,越发不明白他话中之意。
他努力了半晌,终于又向前迈出了一步,但这一步却让他代价惨重。前方所有的字符发出的红光都对着他的胸前而来,韩一鸣这时已不能后退,脚下深陷令他闪避不开,径直看着道道红光自胸前直刺进去。
这一下果真刺得他胸前剧痛,直痛得他眼前发黑,脚下一软当即就跌倒。
过得一阵,他眼前复明,只见那数个字符依旧在原处,低头已见胸前的衣裳有了数处血迹,那数道红光果真自他胸前刺入。
韩一鸣吸了口气,胸前阵阵剧痛,他忍得一忍,伸手在胸前按了一按。
指尖濡湿,韩一鸣知晓这红光当真是透胸而过,重伤了自己。韩一鸣盯着那字符盘算,却听平波的声音叹了口气,道:“傻小子,你退回去罢,再往前你一定会将性命送在此间。你并不是他,为他付出性命,也太不值了。何苦这样固执?退一步海阔天空,不是么?”
韩一鸣心道:“他这是留在法阵里的话么?还是他已经回来了。”
平波这时的话说得甚有师长的模样,且这句话说得与韩一鸣的处境丝丝入扣,韩一鸣不禁疑心他已回来了,就在左近!
韩一鸣胸口有剧痛痛得他全身无力,举动远不如平日不需要借力,一手在身下一撑方才稳住身子没有躺倒。
他忽觉手下濡湿,抬起手来,只见手掌上满是血迹,不是先前的只有几处血痕。低头看时,才见脚下一道红色血迹向着前方延伸过去。
这时他方才知晓自己身上流下这许多血来,被这法阵汇向一处去了。
韩一鸣看了看身上,先前衣裳上的血迹都不见了,衣裳上只余几处破口,依旧洁白如初。
他定了定审,伸出手来,又是数道红光自他的手臂手掌上穿过,韩一鸣亲眼看着鲜血涌出来,将衣裳染红,但片刻之后只见每一滴血都在衣裳上停留不久,都会滴落到脚下,之后向着一方去了。这鲜血滚落时甚是干净,连衣料里的血痕都消失了!
韩一鸣知晓这法阵将自己流出的鲜血全都吸走了,连衣衫上沾染的都没剩下!
他已知元慧在西海一剑破去了小乖的灵盾,腾蛟宝剑还是胜过了小乖的龙鳞!小乖还小,龙鳞也还不能坚不可摧,便敌不过腾蛟剑,已然碎了。
韩一鸣知晓它的龙鳞在那时已救过自己了。若是小乖的灵盾还在,自己怎会为这法阵所伤?
平波这个法阵防护极严,若不是韦师兄用法术替自己挨了平波的百刺穿心,他如何走得到此间来?
今日晚间,青竹标与灵芯同来相助,连无名也闪现出来,一剑斩了灵蛇,就是为了送自己走到法阵当中来,现下往后的路就只能靠自己了。
韩一鸣勉力站起身来,灵山给弟子的护佑已经没了,这法阵得用自己一步步走过去,纵算不知晓后面有多难走,他也知晓自己是用性命走下去,但事已至此,他绝不会回头!
他脚下有如千斤之重,难以启步,但韩一鸣还是紧咬着牙关向前迈去。前方的道道红光破开黑暗直穿过他的身体。他看着衣裳上渗出血来,片刻之后鲜血凝成血珠滑落到脚下,汇往一处去了。
走过两步之后,前方只有数枚朱砂字符围成一圈,韩一鸣先在原处收住脚步,仔细看了一回。
他不知自己走过了多少字符,衣衫上的破口已然不少,自头脸到脚下,都有伤口,胸前心口的破口最多。
前方的朱砂字符已然不多,他再走出去两步就会越过这朱砂法阵。
韩一鸣向前走去,他方迈出步去,前方的朱砂字符都发出红光,都对着他的心口而来,眨眼间,他的胸前剧痛,痛得他眼前发黑,站立不住向后倒去。便是这时,有人在他背上一推,这人出手快而且巧,将他后倒之势止住,反将他向前推去。
韩一鸣这时脚下沉重,抬不起脚来,脚下一绊,便向前摔去,他摔倒之时看到数道红光自胸口刺出来,这些红光由他的背部刺入,穿透了他的身体从胸前透了出来。
他痛得眼前黑暗,全身无力,躺倒在当地,过得一阵,眼前方才复明。
先前围绕着他的朱砂字符已消失无踪,他已到了一个巨大的法阵边缘。
这个法阵形似个巨大的八卦,有着明亮光泽,法阵的中央有着一团三色相杂的灵光。
韩一鸣看了片刻,确知那就是如莘。而如莘并不是浮在空中,她依旧被装在一只大鼎当中,只是那处的光泽太明亮,韩一鸣初看时竟看不到那鼎。
大石与他上回所见相同,依旧分成三色,一部分雪白、一部分火红,还有一部分则是几色混杂。
韩一鸣这才知晓自己还未走到法阵中央!也是这时他才知道万虚观这法阵竟有三层,自己这时才走过了两层。
韩一鸣不识法阵,但也知这法阵厉害,当下驻足不前,将这法阵细看。
这法阵微微转动,一会儿向左转,一会儿又向右转动,转得缓慢,但他看得甚是分明:这法阵下方有着无数泥金字符,与先前所见的字符相似,却又不同。
韩一鸣看了片刻,低头看了看衣裳的破口,这时他身上依旧虚软无力,按法阵设定来看,他再向前只会比先前更难,他心中暗道:“这回不会还是要我的血吧?”
平波还是没有出现,韩一鸣心道:“他果真也去了西海么?”想起星辰在西海,心中忐忑。现下星辰不能帮他,他也不能出手相助星辰,纵算知晓星辰在西海未必是好事,但依旧希望他能够顺利做完他的事,回到灵山去。
他对着法阵看了又看,依旧不得要领,又看了一阵依旧看不出头绪,心道:“我便走进去看上一看。”
他小心翼翼向那法阵当中迈出一步,脚掌落下后顿了一顿,却不见异样。这法阵下方的字符与之前的墨符朱符都不同,既没有红光自字符当中透出来穿过他的身体,也没有将他的衣角斩下一块来。
一五一九、钱若华
韩一鸣颇有些难以置信:闯过那墨符朱符,他都几乎要用尽全力,还受了伤,这泥金符却没有动静么?
他绝难相信,四周看了一回,依旧不见动静,想而又想方才将还在法阵边缘的脚也走上前来。
他走入了法阵中央,法阵依旧轻轻旋转,并无变化。
韩一鸣定了定神,又向前走了一步,这一步他走得比先前快捷,立住脚跟后四周环视,这法阵果真还是没有变化!
这一下大出韩一鸣意料,在他想来,万虚观这个法阵极之厉害,越往当中走去越是凶险!若不是一个极之厉害的法阵,如何困得住灵山的鹿王?又如何让上一回他和星辰来此,不仅没有将灵莘抢回去,还差一点丧生于此!
这一回来到,每一步都见平波小心安排,若没有同门相助,韩一鸣绝对不能走到此间来!
头两层法阵他走得艰难之极,几乎是用性命走过来的,到了最内一层,可以看到如莘的灵光就在法阵的最中心,他小心翼翼,却没有遇上遮拦阻挡,当真是意外之极。
韩一鸣脚下微微一缓,便听到平波的声音道:“傻小子,你回去吧,你真要将性命送在此间么?”
韩一鸣此时已知晓自己惊动了平波,但四周一看不见平波的身影,便知他赶不回来。
是的,万虚观是他的根基,纵算万虚观不似灵山那般有强大的结界,还有息壤相护,但平波必定也将自己的心神耳意放在了此间。他必定下了重重守护的符咒,自己一来便触动了,因而他对自己在此间的作为也算知晓,他赶不回来,才会好言相劝。
韩一鸣并不理会平波的劝慰话声,依旧向着法阵当中走去。他身上那许多伤痕还在,也还有疼痛,这时这法阵没有了伤人的法术,他也不敢不小心,他小心留意着身周,一步步向法阵当中走去。
离那法阵当中的大鼎越来越近,韩一鸣越发小心,他四方细看,只见泥金字符闪烁光华,却不见有甚变化。再走得几步,已见那大鼎就在前方,忽然见那大鼎下方有一片阴影。
这大鼎上方一团灵光浮动,甚是眼熟,正是如莘的灵光。但那大鼎下方的灵光却是平波门人的灵光。韩一鸣与平波门人自识得就互相为敌,对他们的灵力也很是熟知,定睛看了片刻,果然是平波门人的灵光!
韩一鸣心道:“莫非这是平波设下的陷阱,这人就是在此间等我?等我来了他便出手么?”
他对着那人看了片刻,只见那人背对自己侧卧在大鼎下,看不清头脸。
韩一鸣一时警惕之极,盯着他看了片刻,不见他动弹,方慢慢向前迈出一步去。
这一步一落下,他便觉眼前一花,待得再能看分明时,他已退出去老远,到了法阵的边他到这层法阵的起步处!
韩一鸣大吃一惊,这时那大鼎离自己又远了,只能看到灵光浮动,有法阵的灵光,有如莘的灵光,平波那门人灵光已看不到了!
他先是震惊,此事眼看就要得手却忽然失败,令他惊异,可片刻之后,他已冷静下来。万虚观这法阵前两关都走得那样辛苦艰难,到了这里怎会变成坦途?自然还另有法子让自己难以挨近,因此忽然倒退回到第三个法阵边缘,正是这法阵的厉害之处,让人难以走到中央要紧处去!
他定了定神,向着法阵中央看了片刻,那大鼎还看得分明,大鼎当中如莘的灵力也看得清楚,但大鼎下方看不分明了。
韩一鸣再向法阵中的泥金字符看去,只见那些字符轻轻闪动,发出淡淡光芒。
他站在原地看了片刻,又向着法阵中央走去。这回走得慢了,每走一步都向四周看一回。
泥金字符只是轻轻闪动,他停步时如此,向前走去时也如是,并无不同。韩一鸣便一步步向着法阵中央走去。
他一步步走近去,法阵中央如莘的灵光也越来越明亮,再走得片刻大鼎平波门人的灵光也看分明了。
韩一鸣越发小心,停下脚步对着那人细看。他不知那人怎样了,但先前被直送回法阵边,不知是否此人的作为?
那人依旧如先前一样背对着他躺在大鼎下方!还是一动不动。
韩一鸣仔细看了片刻,都不见他动弹,身上连起伏都无,他不禁心道:“这是何人?平波门下竟有这样修为高深,一动不动就能将自己赶开的弟子么?”
他将所识得的平波门人都在心中过了一遍,平波一直以他为敌,派来为难他的都是他信得过,修为尚可的弟子。可万虚观弟子虽多,厉害的却少,连那宋出群都抢着出头,平波的门人还能有多厉害?
韩一鸣忽然心中一动,对着那人细看。他身有伏藏,借了伏藏之力,修为自然与众不同,对平波的门人弟子也多看不上。
但若没有伏藏,自己的修为只怕比宋出群也好不到哪里去!平波最为看重的弟子就是钱若华,这钱若华上回重伤后便没出现了。
杜超的灵发被焚后,谁还能保得重伤的钱若华不寂灭?既然没人能保住钱若华,平波又想让他活下来,就将他放在了能活下来之地么?
是的,这就是钱若华,他是平波的臂膀,他重伤之后平波将他放在了此间养伤。
韩一鸣看着钱若华伏在大鼎下方一动都不动,倒也不担心他去对如莘不利。他若还能对如莘不利,平波怎会将他放置在此间?
他定下心来,仔细将这个法阵看了一回:这法阵与前两层法阵看似差别不大,与那朱砂法阵与墨符法阵字符一般,字符都浮在前方,高低错落有致。
这时他细看之下,还见那字符的泥金也有不同,有的泥金色泽明亮,有的则黯淡,再细看去,还觉得光泽不同,有的光泽偏红,有的则偏绿,还有的则偏白……
他认真看了一回,竟觉这许多字符都各不相同!
韩一鸣这回来闯这法阵凭借的是上回星辰进入法阵时见过的种种,可是他不曾想到这回他的遭遇与上回星辰的遭遇全然不同,令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五二零、不同
他万万没有想到平波这般厉害!上回他与星辰闯这法阵救走了罗姑和杨四妹,平波必定大怒,之后就会加强这法阵的防护,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他竟将法阵改动,现下的法阵已不是自己记得的法阵了,从前自星辰处看到的一切到了现下,都没了用武之地!
忽然听到平波的声音道:“小子,让你识得我的厉害!”依旧是有声音却不见人影。
韩一鸣先前担心平波赶回来,但这时已不担忧了,他来与不来自己都要闯到法阵当中去带走如莘!到了这一步,绝不能后退,如莘不能再在此间,她应当回到灵山去!
却听平波道:“小子,你能走到此间着实厉害。听我一句良言相劝,回去吧,你活着是走不到法阵中央的。我若没有设下能放心的手段,绝不会离开。我念你是个纯良小辈,也爱惜你的修为心性,这才好言相劝,望你三思。”
这法阵当中的平波当真算得上一位和蔼的师长,与韩一鸣知晓的平波全然不同。若是不知晓端底,说不好真是会被他哄骗了去。
但韩一鸣知晓的平波却是对灵山满是怨恨,一心要毁掉灵山之辈,因此听了他的好言相劝也不为所动。
他细细看了一阵,这泥金字符更应当是万虚观各位掌门书写而成,有的字符完全相似,但发出的光泽也会不同。看来是各掌门的修为不一,灵性不同,因此书写出来的结果不同。
想到此处,一个字符闪现在脑海:星辰也写过相似的字符,写在了青竹标手上。
他不识得字符,自然记不得星辰写的字符,但是他却记得星辰用了自己血和他的血混在一起,将一个字符写在了青竹标手上。
若是他不曾记错,还不止写了一回,之后他虽没有过问此事,但青竹标应当来过几次。
他对着这些字符细看,不知青竹标将这些字符放在了何处?是否在这法阵之中?若是在法阵之中又在哪一层?
可不论他如何看,依旧看不出玄妙来。韩一鸣叹了口气,决定再向前走一回,这法阵平波能走到当中去说不好自己也能找到相应的法子。
他在心底对星辰道:“我现下要如何走到大鼎处去?”
但星辰却没有回应,韩一鸣不知他如何了?看来只能依靠自己走到法阵当中去了。
他对着法阵下方的字符看了片刻,先择了一处没有字符处踏出脚步,之后每一步都踏在字符当中的空处,向着大鼎而去。
走到离大鼎约一丈开外,他收住了脚步,前两次都是走到大鼎前三尺左右就返回了法阵边,他格外小心。
再走得几步,大鼎下方的钱若华已看得甚是清楚,他依旧一动不动看不到呼吸,韩一鸣甚而疑心他死了,只是形影还在。
走到这里,韩一鸣收住脚步,前两次再向前走就径直走到了法阵的边缘,因此到了这一步他便止步不前。
他站在原地看着前方,先看大鼎,而后看大鼎当中的如莘,最后看了看大鼎下方的钱若华。他正想如何走近,已听到平波的声音道:“小子,回去吧,你是闯不进这个法阵的。这法阵是我万虚观历代掌门的心血,若是被你轻易闯入了,那还得了。”
韩一鸣不得不承认,平波所说不错。若是自己总是不能走到大鼎前方,纵算闯过了两层法阵,也算不得闯入其中了。
韩一鸣虽在法阵当中不知万虚观被毁到了哪一步,但有了小乖与灵蛇一场恶斗,万虚观少说也毁去了大半。
至于到了现下都没人出现,那自然是自己已进入了两层法阵,平波门下还活着的门人弟子不能近来,因此看不到他们。
他也没有回去的打算,今日走到这里了还退回去,那下回何时再来?又是何等情况不可预知!
但他要如何才能走到大鼎边去?
忽然星辰的声音在心底道:“找咱们留下的字符。”
这句话说完后星辰的声音就没了,韩一鸣在心里问道:“我如何找?那字符我不认得呀!”
星辰就是不回答,韩一鸣这时也将他无法,但想他远在西海,所处凶险也不知他是何情形,还能出言提示已属不易!
他定了定神,向着下方的字符看去,看了片刻不见异样,忽然明白过来,先在当地站定脚步,而后清心凝神,闭上双眼。
此时法阵当中寂静非常,韩一鸣闭上双眼后,身周更是寂静得可怕,片刻之后,前方有灵光轻轻闪动。
他不敢睁开双眼,紧闭着双眼,对着灵光闪烁处踏出去。
这一步一踏出去,脚下便是一空,他径直向下跌去。韩一鸣睁开眼来,已见自己不停向下落去,远远的下方有一团灵光轻轻飘动。
这时韩一鸣才知晓这个法阵的设置有多么精妙!万虚观的历代掌门不止给这个法阵设了两层防护,用信众之力来加持了法阵的灵力,还给这个法阵设了一个极厉害的假相。
他看到却走不到,便是因他没有走到第三层法阵当中去,只是走到了万虚观掌门们设好的一个假相上,因此他怎样也走不到法阵当中!
真正的法阵藏在了这层假相的下方,须得他用心去看,方才能进入。
下方的泥金字符轻轻泛出灵光,韩一鸣不知这些字符除了形成一个假的法阵外,还有何用?但他还是小心避了开去,在向下落去时,小心避开了迎着自己而来的字符。
往下落得片刻,下方的字符越发密了,韩一鸣看着下方字符之间越来越狭窄,不禁庆幸自己不肥,若是丁师兄来此间,要往下去就要撞到那许多字符。
此间看不出深浅,但韩一鸣却知极深!身周时不时有字符掠过,他小心翼翼盯着脚下,看着迎上来的泥金字符,不停闪避。也许是先前的两种字符都锋利之极,韩一鸣认为这泥金字符也必定锋利,因此他绝不愿碰上。
忽然下方有了一点灵光轻轻一闪,便在这满是字符的法阵之内,这一点灵光也是显眼,韩一鸣一眼就看到了。他还看到那点灵光甚是眼熟,乃是纯白,一望就知正是由他和星辰的灵力汇成。
这就是青竹标在万虚观内印下的字符!韩一鸣顿时想起当日星辰让青竹来前,用他和自己的血在青竹标手上写下的字符。青竹标何时映在这法阵上的,他却不知。
一五二一、王青松
这时想来映在何处,何时映上他都不知晓。他不知晓平波门人便也不知晓,平波不在,这法术就没人看得穿,也因此青竹标这才得了手。
他自打进入这个法阵,这才初次看到这法阵当中自己和星辰的灵光,盯着看了片刻,确认无误后方才松了口气。
星辰果然厉害,居然在这法阵当中插入了自己和他的灵力,那这回怎样也要将如莘带回去!
到了这时,韩一鸣想到的已不是这次不成,下回再来!这次若是不能得手,还有下回么?
万虚观必定已经毁去了大半,平波早将灵山当成仇敌,添上这回闯观,他与灵山是仇上添仇,说不好他就会与灵山拼个你死我活!
真到这一步,他手中有如莘,灵山都得投鼠忌器!
正想着,忽然下方有个人影对着他直迎上来!
韩一鸣先是一惊,转而却是一愣。这法阵当中本来无人,他也料到了这其间无人,乍然看见有人,先想到的便是平波,因而一惊,心道:“他果真回来了,还进入了法阵当中!”
可即刻间他便知晓这人影不是平波,平波只着玄色道袍,身形瘦削,而这人影却着了一件麻布长衣,身形魁梧。
一道灵光对着他直劈过来!韩一鸣没了灵盾护身,正自着急,掌心一热,腾蛟宝剑出现在他手中,他手一挥将那道灵光敌住了。
转眼腾蛟宝剑又消失了!
这道人影韩一鸣有些眼熟,但一时之间竟想不起来是何人,他的法术修为也甚是寻常,韩一鸣意外:平波怎会让一个修为寻常的弟子来此间镇守?
便在他思索间,那人影已扑到了面前,他拦在了韩一鸣面前并说了句话。
这句话几乎是在韩一鸣的脑中响起,他道:“我终于等到你了,就是你杀了我师父!”
一听这话,韩一鸣就认出了这人影,这是陈如风门下四大弟子之一。
他知晓陈如风门下弟子一直想要杀了自己为陈如风报仇,但他不想料到他们与平波搅在了一起在此间等候自己!
这人乃是陈如风门下大弟子王青松!
陈如风门下弟子不少,韩一鸣对他的弟子识得的不多,但他门下的几名弟子他却都识得。
每回来灵山问罪都是陈如风门下的大弟子前来,韩一鸣自然记得他的四名弟子,但还有一人他也记得极牢,那便是与陈如风一同寂灭的那名弟子!
韩一鸣至今都不知晓他的名字,但对他寂灭前的面容却记得再一清二楚!
王青松仗剑立于当地,他的身影已经只是形影,这已不是他记得的王青松!但又是王青松,韩一鸣甚而能看到他眼中仇恨的火焰。
王青松并不对韩一鸣多说,他全身都散发着仇恨的气息,他手一挥,数道灵光就对着韩一鸣斩来!
韩一鸣虽未见过王青松出手,但他知晓王青松的修为寻常,拿自己没法子,每次都是邀约了同门一同去灵山跟自己过不去。
只是这时王青松一出手,却远在他本身的修为之上。韩一鸣手中无宝剑,还真不能与他敌对!
忽然韩一鸣掌心一热,腾蛟宝剑又凭空出现,韩一鸣就手一挥。
王青松的修为大进,但依旧不敌腾蛟剑,被韩一鸣一挥挥得灵光散去。
王青松如鬼魅一般直扑过来,他扑得近了,韩一鸣已见他已不是人影,举动有如一团青烟,心道:“他怎会如此?”
待王青松扑到面前,韩一鸣已见他的面目极狰狞,眼睛瞪大,牙齿突出!韩一鸣纵是见多识广这时也有些心惊,手中的腾蛟宝剑往前一伸,让他不能再逼近来。
忽然王青松的手伸长,直对着韩一鸣抓来!
韩一鸣对陈如风之死也不能释怀,他只知晓那不是自己的本意,纵算他死在了自己眼前,韩一鸣也觉不是自己杀的。
可陈如风总是寂灭了,他心中总有歉意,不愿对陈如风的弟子下手,即便是已不似人形形同鬼魅的陈如风弟子,他也不愿下手。
腾蛟宝剑隔在两人中间,他向后退了开去,而王青松也飞快向后退去。
韩一鸣道:“念在陈如风前辈从前对我不错,我不与你计较,你速速离去。”
王青松却道:“你是我的杀师大仇,我怎能放你过去?你一过去还不知要害多少人!我绝不会放你过去的!”
他口中说话,双眼中各有灵光亮起,身边已有灵光如火一般燃烧。
韩一鸣大是意外,陈如风的修为在他眼中已属平常,他的弟子的修为更是平凡普通,便是术修的师兄冯玉藻与他们敌对都不会落下风。
冯师兄已是从不出手斗争之人,他们尚且不能敌,可见修为极差。
但这时王青松身上的灵焰却显得他的修为不凡,甚而远超他的师父!
韩一鸣这边略一愣神,王青松已道:“你灵山弟子是什么好人?你们真正是邪魔外道!我师父对你客客气气,极是爱护,可你是如何对我师父的?你杀害了他!我派弟子与你誓不两立!”
他全身都腾起怒焰,右手中多了一柄同样有着灵焰的长剑,对着韩一鸣直挥过来!
韩一鸣并不怕王青松出手,纵算这王青松修为大进,依旧不是他的对手!他只将腾蛟宝剑轻轻挥了两下,已将王青松那长剑上的凶焰挥得无影无踪。
他手下留情,王青松却并不卖好,他直对着韩一鸣扑过来。韩一鸣只觉他来得极快,不欲伤他,便又向后退开一步。
这一还未踏实,他背上已是剧痛,韩一鸣不能回头去看,向一边闪开了去。
王青松与他擦身而过,便是这时,一阵寒意扑面而来,韩一鸣竟觉刺骨的寒凉,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王青松越过他便消失不见,韩一鸣依旧觉背上剧痛,却是看不到背上情形,他先自己先前所站之处望去,只见一个金色字符飘浮在空中。
不必看到背心的伤势,韩一鸣也知这是第三个法阵的守护功能,这个法阵的字符不仅造了个假相,且还能伤人,稍不留神就会为它所伤!
一五二二、变幻?
王青松又出现在前方,他形同鬼魅,又对着韩一鸣扑来。
这回韩一鸣多了个心眼,他已看到左侧有个泥金字符轻轻闪动,便一步跨过去,立在了字符之后。
他身形一动,王青松的方向也有了变动,依旧对着他直扑过来。但他扑到那字符边,却不闪不避,径直让字符打他身上穿过,扑到了韩一鸣面前。
他手中的宝剑寒光闪烁,对着韩一鸣胸前直刺过来。
韩一鸣虽不怕他,但被他屡屡逼近了来也甚是烦躁,手中的腾蛟宝剑一挥,又将他逼开了去。
看着王青松径直向后退去,泥金字符再次透体出现,韩一鸣已吃不准他是如何不被这泥金字符所伤,看着他退远了,索性对着泥金字符细看。
看了一眼看不出所以然,再看王青松被腾蛟宝剑逼出去老远,他便伸出手去挨近泥金字符。
他的手到了泥金字符边,并无异样,韩一鸣停了一停,伸手在字符上轻轻一引,瞬间他只觉掌心剧痛,连忙收回手来对着掌心一看,掌心已被破开极长一道伤口。
这伤口不浅,自中指指尖一直延伸到了掌根,伤口两向手掌两侧分开,幸而他收手快,伤处未曾见骨!
平波这泥金法咒竟是伤人利器!韩一鸣立知自己背上也有了一道长长的伤口,便是身后那字符所留。
但王青松明明两度让字符透体而过,他怎会没有受伤?韩一鸣大惑不解,向着王青松看去。
腾蛟宝剑的剑光已散了开去,王青松被逼到了法阵的另一边,但剑光散去后,他又对着这边来了。
这王青松与韩一鸣虽未动过手,但他的修为必定不能超越他的师父陈如风,因此他的修为也就再寻常不过。
韩一鸣对万虚观这法阵也算有所知晓,当日他曾听星辰说过这法阵当中的每个字符的书写所用的颜料都与众不同,再加上万虚观历代掌门的法力加持,还有天干地支时刻变动时引发的种种变化,难以改动。
但是今晚来到此间,想必是星辰算计好了时刻才让自己来的。他对这法阵知晓不多,但星辰所知不可谓不多,他让自己来走入其中,必有缘故。
如莘被困在这法阵当中,韩一鸣不能放心,就算知晓这法阵厉害,他也走了进来想要将她带回灵山去。
可这王青松也出现在这法阵当中,就令韩一鸣意外了。
这法阵是等闲得进来的么?纵算韩一鸣担当掌门的时刻不久,也知各门各派都有门人弟子不能去到之处。
比如从前的灵山,那绝壁瀑布便是弟子们不能去到之处,后来的灵山上,无名炼剑处也是寻常弟子不能去到的地方。
而万虚观这法阵虽然需要弟子以修为来添加灯油,却未见得能有弟子走入其中来,就算是有弟子走入当中,也当是要紧的人物方能走到其中来,王青松乃是别派弟子,平波怎会放心让他呆在此间?
这可是万虚观最厉害的法阵,他怎敢让王青松来至第三层法阵当中,他就不担心王青松毁了他的法阵么?
韩一鸣可不会让明晰到灵山最要紧之处去,更不会让明晰在灵山轻松自如来去!纵算明晰师兄对灵山回护颇多,他也不会如此。明晰从前对灵山不错,对他也多有助力,但明晰也没有让他随意就能进出梵山派,韩一鸣每次去找寻明晰都小心翼翼。
可王青松却在万虚观最要紧的法阵心中出现了,且是这样的诡异!
忽然他看见王青松逼近了来,韩一鸣本不怕他,也无心伤他,正想挥剑再将他逼开,忽觉异样,对着王青松细看。
王青松的身影飘忽不定,但他的面容却与先前有了不同,韩一鸣看着总觉在逼近来的这片刻间,他的脸就变了,但再逼近来些又觉是自己看走了眼,与先前无异。
王青松身上的灵焰腾起,他手中持着的剑也变长,远远对着韩一鸣便挥了过来。
那长剑挥动时,竟有着尖锐啸声!韩一鸣大是意外:陈如风门下弟子并无宝剑,所用的只是寻常青钢剑。
而在韩一鸣看来,就算将一柄宝剑放在陈如风的门人弟子面前,他们也拿之不动。他知晓自己能拿起鸣渊宝剑是因自己有伏藏,借伏藏之力才能拿动神兵利器!陈如风门下弟子皆平凡,无有伏藏者,陈如风也不与同道争抢,因此派中没有神兵,弟子们也拿不动宝剑。
就陈如风自己,韩一鸣也觉他拿不起神兵利器来。除去陈如风寂灭那一刻外,他不曾见过陈如风出手,现下想来也觉他的修为寻常。陈如风门派当中最厉害的应当是那护派法阵,可惜那护派法阵已破了。
那长剑上涌出让人惊惧的寒意,已挥到韩一鸣面前。韩一鸣提起手中的腾蛟宝剑对着那长剑一挥。
腾蛟宝剑与鸣渊齐名,也是神兵之一,岂是寻常兵刃能敌的?但他这一挥,腾蛟宝剑将长剑的剑光从中截断,可片刻之后,两段剑光又连成了长长一道,直扑到他面门上!
韩一鸣大是意外,便在这时,他忽然发现那王青松变了模样,原本宽阔的面颊变尖变窄,已变得不像王青松,而是另一个人了!
韩一鸣将腾蛟宝剑一挥,空中全是腾蛟宝剑的灵光,瞬间就将王青松长剑的灵光都扫得一干二净!
韩一鸣紧盯着王青松的身影,心道:“他这是学会了变幻身形外貌么?”
那王青松又向着他扑来,这一回韩一鸣紧盯着他,只见他身形依旧飘忽,面容也是王青松的面容。
但是他逼近来了,韩一鸣却惊见他的面容又有了变化,面容变得刚毅,本来两道眉尾下垂的八字型眉毛变作粗直眉毛,再近些来,连唇角也显得坚硬了许多!
而这副面容韩一鸣是识得的,前不久他才在路上看到这人跟在自己与元慧身后!陈如风门下弟子周绍武,就是长的这模样。
韩一鸣惊异之极,禁不住道:“周师兄,是你么?这是怎么回事?”
一五二三、是不是你?
周绍武的形容自王青松面上隐去,韩一鸣虽不知端底,但也知怪异。
平波除了将钱若华放在此间外,便没让本派弟子在此镇守,怎会让王青松来在此间?这王青松此时这般怪异,竟不似一个人,他面上居然能显出几个人的面容来,着实太奇异了!怎会如此?
韩一鸣向法阵中央看去,那大鼎之上,如莘的灵光轻轻闪动。
看到如莘,韩一鸣忽然一凛:如莘身上有几个灵体,是数个灵体共存,那这王青松面上变化无端也是这类法术么?
韩一鸣不禁惊异:这类法术须得法力高深者才能完成。便是在灵山也只有师祖能做成,从前的师尊与师兄们恐怕都没这个本事,这王青松与他的师弟们是如何做成这个法术的?
他对着王青松道:“你是王师兄,还是周师兄,又或许是王师兄与周师兄都来了,但你们怎会不一起出来,而出现在一人身上?”
王青松冷笑道:“小子,你识得了么?算你有见识,这法子也是迫不得已才用的,拿来对付你我们方才用上,他人不会轻易得见,你居然识得!”
韩一鸣惊异之极,几人同在一人身上,那便是几人的修为都同在一人身上么?陈如风门下弟子居然有这本事?
可他立刻就摇了摇头:陈如风门下弟子修为寻常,必定不会这种邪异的法术,倒是平波或许会这法术。
想起平波为了改投在万虚观门下,将自己的一身修为都自身上取出,封存起来,必要之时方才拿出来用,转而又想到他将万法玄门那许多同门的修为都收藏起来,最终将这些修为都汇在了一处,可知他会这类法术!
这时韩一鸣也不得不说平波的修为不错,居然能有这许多法子。
而他也明白了,陈如风门下弟子修为平凡,王清松等人一直视自己为杀师仇人,想要报仇而不得,终于找上了平波。
平波门人与吴绍武都追在了自己与元慧身后,他们修为不足不能在西海中找到自己无法报仇,便回来与平波联手。
平波以灵山为敌,又恰逢他要离开门派,要启动这个法阵守护门派,有人找上门来,他自然便用上了。他将陈如风门下这几名弟子的修为都抽了出来合为一体,放在了法阵中央,单等着自己上钩。
这个法子果然毒辣,自己定会到法阵中央来将如莘抢回灵山去,正好就要与王青松等人撞上!
韩一鸣虽不知平波用了什么法子将他们的修为都拿了出来,但想到司马凌逸等背弃了灵山的师兄们的后果,也知王青松等人已经寂灭,只是修为还在了。
陈如风门下四大弟子都不年轻了,如许多同道一般,他们的壮年形貌须得有修为加持,没了修为就会迅速老去,凡人哪有能活几百年的,他们应当已经寂灭了!
想来平波自忖这法术不错,又不用他的弟子付出性命,一举数得!
如同印证了他的念头,那王青松迎近来了,只是他的面上变成了周绍武!
实则韩一鸣对陈如风门下弟子并没有太多来往,对他们的记忆也不深刻,但这周绍武在他和元慧去向西海时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他怎会忘记!
忽然明白先前所见的周绍武或许已经寂灭,韩一鸣顿觉说不出的难过。
周绍武对着他扑过来,韩一鸣甚而想起他在西海时的模样来,他守夜时的警惕与誓要为师报仇的坚决也一同浮现到眼前来。
周绍武来得极快,转眼已扑到韩一鸣面前,他带着一股逼人的寒意对着韩一鸣而来,他眼中闪烁着寒光,韩一鸣能看到其中的恨意与绝决。
对着他,韩一鸣竟抬不起手来,手中的腾蛟宝剑挥不出去!他知晓周绍武已经寂灭了,现下面对自己的是周绍武的修为及不灭的最后一点神魂,他豁出了性,只是要为他的师父讨个公道!
但了陈如风的死果真跟自己无关!
纵算是到了如今,他也认为陈如风的死跟自己无关!
他修为寻常,不是灵山的仇人,韩一鸣也不曾见他害过灵山弟子,他对韩一鸣尚算客气,也还回护,韩一鸣怎会对他下手?
可他还是寂灭了!就寂灭在自己的面前!也寂灭在自己的梦中!
他寂灭后韩一鸣手上还有他的灵力,这又是何因?也因这点灵力,陈如风的弟子一直视他为杀师仇人,四方奔走要以他为敌!
只是陈如风门下弟子不少,却没有一个灵力超乎寻常的,而如今灵山又建成了,陈如风的弟子难以上灵山来报仇,这才将一腔希望都押在了平波处!
韩一鸣已经感觉到了周绍武带着刺人寒意的手抓到了自己的咽喉,他只道:“周师兄,我很是钦佩你。我知晓你要为你的师长报仇,可我依旧要告诉你,我,不是我!”
周绍武一双冷电般的眼睛盯着韩一鸣,片刻之后,他的声音如自深潭中传出:“小子,到这时节了,你还要抵赖么?还想抵赖么?”
韩一鸣正想说话,一个声音在心底响了起来对他言道:“陈如风前辈寂灭的次日,我在斩犀剑上看到了残存的灵力,但因我梦到自己斩杀怪兽,便往深里细想,只是将此事告知了师父。这事这样古怪,我一直记得极清楚,想将来若有机缘会知晓我斩杀的是哪种怪兽。”
韩一鸣愣了一愣,这是明晰的话声,这是明晰上灵山来与自己深谈时说过的,当时他也细听了,也不明白端底,但这时这话又打心底传了出来。
紧接着,又听到明晰的声音道:“初次做梦便是在灵山没了后百日做的,梦境零碎不堪,但到我醒来,我却清楚记得我说了一句:我要你死,你会能活得下去么?师弟,这样的梦我再不会记错。之后每过百日,我便做一个与之相关的梦,有我剑斩法阵,亦有我将斩犀剑刺入那人身内。去年我梦到了那人的脸,正是陈如风前辈。”
一五二四、仇
韩一鸣将腾蛟宝剑往身前一横,周绍武畏惧腾蛟宝剑的灵力,不敢再逼过来,却也不向后退去。
韩一鸣也并不想将他逼退,陈如风门下弟子与他并无往来,但他在去向西海的途中,亲眼看到了周绍武为师父之死不能释怀,誓要为师父报仇的坚持,再看他们肉身已经泯灭,只是修为与一丝神魂还留在世间来完成这个遗愿,心中百味俱全,这才想与他说个明白。
不是无奈之极,怎会这样报仇?不到万不得已,怎会如此破釜沉舟!
韩一鸣见他也不退开了去,知晓他要听自己说话,便道:“周师兄,果真不是我。但是尊师的死我着实看见了。曾经我也以为是我,但后来我知晓,果真不是我。这事还另有他人看到了。”
周绍武冷冷地道:“小子,你就没别的招数了么?”
韩一鸣道:“周师兄,你们已经肉身泯灭,到了这时我还骗你作甚?果真不是我!我只是机缘巧合看到了这事,你们也只看到了我身上残留有陈前辈的灵气,就一口咬定是我。可那真不是我!几位师兄如今已经将性命都赔上了,若这事真是我干的,我绝不会不认。”
他叹了口气道:“几位师兄与我往来不多,对我所知不多。我从不以杀人为乐,我的灵力只用于与神灵争斗。争的也只是我灵山存在于世间的立锥之地,我不曾对同道下过手,便是周师兄你跟在我身后,一心要与我死拼,我也没想对你动手。”
忽然王青松的声音道:“师弟,你不要受这小子的蛊惑!他若不是心黑手狠,师父怎会栽在他的手上?”
韩一鸣先不理会王青松:“周师兄,这世间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为的是灵山的重建,师兄弟们的平安修行,这得我一点点去争来,我并没有对同道下过手,我不为此,也不愿为此。反倒是同道对我下的狠手不少。”
周绍武两眼中灵火闪动,不再逼近来。
却听王青松道:“师弟,你休要上他的当,他是什么好人了?他杀的人还少么?貌似纯良,实则心狠手狠,不仅师父被他害死,那鹤翔道长不也是他害的么?”
韩一鸣愣了一愣,却立时便道:“王师兄,那鹤翔道长我只见过一回,那时我才上灵山,连修为都没,怎的也算在了我的头上?”
周绍武的面容隐去,王青松现出身来,他冷冷地道:“小子,你敢做就要敢当!不是你,又是谁害的鹤翔道长?连他的老鹤你也没放过!”
韩一鸣冷冷地道:“王师兄,我唤你一声师兄,乃是我对陈前辈甚是尊敬,陈前辈的弟子我都视为师兄加以尊敬,师兄们若有指教只管说来,我有则改之。但可不想将这些污名都栽在我身上!鹤翔道长为何寂灭我不知晓,我只是在他老人家寂灭之后随同门去看过。”
王青松冷冷地道:“小子,你未出现之前,我们平安了数百年。你一出现这些怪事便来了,不正与你相干么?”
韩一鸣正要说话,忽然心中响起一声鸣叫,这声惨呼是无名宝剑练成之前他听到的。
凄厉惨烈,似是受尽了折磨的凄惨悲鸣。当时灵山之上只有他听到,便连沈若复都不曾听到!
这声惨呼在这时自他心头响了起来,韩一鸣不禁一凛:那便是鹤翔道长的惨呼么?
无名在炼剑时将他悬在茅屋屋檐下的葫芦一个个解下来扔入炉火中,之后便有凄厉惨号,韩一鸣还记得那葫芦在炉火当中滚动,沿着炉壁滴溜溜转个不休。
他也记得那时他便觉那葫芦似个活人,只是被装在了葫芦当中不得自由,无名将葫芦按在炉火当中化去时有一声长长的叹息,那是一个人咽下的最后一口气!
那,那些葫芦里装的,就是鹤翔道长及他的弟子么?
当日无名宝剑炼成时,韩一鸣也在侧。他听到那一声长叹只觉毛骨悚然,如今他再次汗毛倒竖,盯着王青松。
王青松冷冷地道:“是你杀了鹤翔道长,连他的老鹤也杀了。你还将他们的修为都抽离自身,这是何等残酷的杀法!这些事你体想抵赖过去!”
韩一鸣这时倒冷静下来了,这些事真与他无关!
他道:“这些事你休想栽在我身上,绝非我之所为。连同陈如风前辈的寂灭,都与我不相干。我着实看到了他老人家寂灭,但也果真不是我下的手。”
明晰也看到了这一切!虽不知晓他是怎样看到的,但他也看到便说明这些事与自己无关!
自己与他一般,只是机缘巧合看到了。明晰对灵山甚是回护,但并不是事事都会为灵山思虑,他绝不会连人命都为灵山遮掩!
可无名又是怎么拿到鹤翔道长及他门下弟子的修为灵力的?
无名虽是法术不受之身,但也未必是鹤翔道长及其门人弟子的对手!可是那些葫芦最终到了他的手中!
韩一鸣也没打算将此事推在无名身上!无名本不知事,推在他身上他也不会知晓,但也甚不厚道。
韩一鸣没打算让这位天人一般的诛魔弟子背口黑锅,因此只道:“你们信也罢,不信也罢,但此事着实与我无关。鹤翔道长只在我入灵山为弟子时露过一面,我连他的面貌都记不清,如何去与他为难?”
停了一停,他又道:“他与我无怨无仇,我为难他作甚!”
王青松冷冷地道:“你要为难他,还要有怨仇么?”
韩一鸣也冷冷地道:“要为难我定要有怨仇么?你们不能报杀师之仇,找不到杀你们师父的仇人,就把这些都推在我身上。无怪乎你来为难我!”
王青松忽然张口一呼,韩一鸣已听到耳中尖锐啸声。他掌心一热,低头看时,腾蛟宝剑泛起红光,王青松本已欲扑过来,只因见了腾蛟宝剑的灵光,不敢贸然扑上来。
忽然听另一个声音道:“师弟,你怎的不下手,快呀!”
一五二五、汇聚
这声音也不是周绍武的,韩一鸣再看时,王青松的面容隐去,另一人的面容浮现出来。
这人也有些眼熟,韩一鸣见他形影比王青松要苍老,问道:“谭师兄么?”
那影子果然是陈如风门下大弟子谭子超,他对韩一鸣道:“小子,我两位师弟心思活软,才容你活到了现下。我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你也不必再说了,纳命来吧。”
韩一鸣淡淡地道:“陈如风前辈寂灭不是我下的毒手!”
谭子超冷冷地道:“这话你说也无用,我师父已去了,有何可说。我直接报仇了。”
韩一鸣忍不住道:“谭师兄,你就不怕冤枉了好人么?”
谭子超冷笑:“你是什么好人了?你也算得好人么?今日就算是枉杀了好人,我也顾不得了!我只能用这样的法子方才能挨近你来为师父报仇,我绝不会放过这大好的时机。”
他说到后面,周身已腾起灵焰,他道:“二位师弟,对你们不住了。咱们分开来都不是这小子的对手,就将你们的灵力给我,我来为师父报仇吧!”
他话一说完,韩一鸣便听到两声轻叹,他身上又腾起两道火苗,在这两道火苗当中,王青松与周绍武的面容淡了去,最终这两道火苗与他身上原来的灵焰混为一道。
他对着韩一鸣直扑过来,韩一鸣看着他却心中悲凉。
陈如风这几名弟子都修为平平,就算是平波用了法术将他们的灵力混在了一处,韩一鸣也不惧怕。
他们的灵力汇拢在了一处也还是平平,除却说话的人和现出来的面容时而是王青松,时而是周绍武,加偶尔觉得他们格外凌厉外,并无出奇之处。
这时的他们已经不是人了,他们的肉身说不好已经消失,只余修为灵力,更让韩一鸣觉得单薄
韩一鸣手中的腾蛟宝剑一挥就可以将他们这点灵力荡得散去,纵算他只用过腾蛟宝剑两次,也知晓这宝剑的灵力不在鸣渊宝剑之下,王青松等人的这点神魂哪里会是对手?
王青松已扑到面前,韩一鸣依旧不忍出手,只是将腾蛟宝剑往两人当中一隔,道:“师兄,你们自行退去吧!我……”
他的“不忍心”三个字说不出来,他也深知王青松等人若不是万般无奈也不会将自己性命交在平波手上,将神魂抽离出来!
他们想要报仇,他们认定了陈如风是自己杀的,一心要想为师父报仇。但他们的修为太弱,也没有神兵利器可用,一直有必胜的把握。
他们的师兄弟修为比他们更加不如,更不会是自己的对手,因此这三人才舍弃了性命,让平波想办法来替帮他们报仇。
韩一鸣不问也知单敬平没有在这其中,他是陈如风四名大弟子当中硕果仅存的一位。他没有跟这三人一同来让平波抽离神魂的原因韩一鸣也知晓:他会是这一派的掌门,他将执掌这一派,带着他平凡普通的师弟们继续修行下去,广收弟子,让这一派在世间存在!
腾蛟宝剑的灵光一闪,又将王青松逼开,王青松看着腾蛟宝剑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
韩一鸣道:“王师兄,你们且离去吧。陈如风前辈不是我害的!便是到了这一步,我也要说明,我没有害他老人家的心思,我也不会害他老人家。这事里有许多意外,到如今我都不能分说明白,但我依旧要说,果真不是我下的手。”
王青松盯了他片刻,道:“小子,今日你花言巧语也躲不过去了!纵是你不认,此事你也脱不了干系。我定要取你的性命……”
韩一鸣叹了口气,他在此处已经耽搁了这许久了,就因他不忍对王青竹等人下手,纵算知晓他们已经只有微弱神魂了,他也不忍下手,才泥足不前。
而王青松等不会离去,他们将自己交在平波手中时,就已经寂灭了,这时有的只是他们的一丝魂魄与满满的不甘!
他们不能为师父报仇,因而不甘。韩一鸣知晓自己果真承认是自己害死了陈如风,他们也无可奈何!纵算是三人绑在一块儿,他们也不是自己的对手,更闯不过腾蛟宝剑。
但他们也不会退开去,他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纵算知晓不是自己的对手,也不会退缩!
他将手中的腾蛟宝剑剑柄又握了一握,方才道:“几位师兄,我早已说得分明,陈如风前辈寂灭与我无关。我也很为他老人家难过,但我并不会为他老人家的寂灭负罪,若是平日师兄们前来问罪,我定静静听着。但今日我忍不得,我得到这法阵中心去,得罪了。”
王青松笑了:“这时就无需客气了。咱们是敌非友,你将你掌门的厉害招数都使出来吧。咱们两派的恩怨就今日了结!”
韩一鸣舒了口气,到了这时多说无益了。他只是看着王青松,满是无奈!
纵算他不愿对陈如风门下下手,今日陈如风的三名弟子的神魂却要在他面前消散得一干二净!要因他而逝去!
王青松身上的青焰腾起,但他对腾蛟宝剑却不太敢靠近,看着腾蛟宝剑轻轻在法阵当中飘荡。
韩一鸣忽然心软,若不是绝望到了极点,他们怎会如此?手中的宝剑便垂了下去。
忽然周绍武的面容浮现出来,他一双眼睛紧盯着韩一鸣道:“果真不是你?”
他面上有与王青松同样的不甘也不可置信!韩一鸣忽觉他们的眼睛可以洞穿一切,就这么看着他们,很难撒谎。
也许是看到他们已要寂灭,韩一鸣忽然百味俱全!这时他若说陈如风是自己所杀,这三人会如何?又能如何?
在韩一鸣看来,他们已将要寂灭,平波利用了他们。平波能与灵山为敌,但他依旧利用了他们,就算知晓他们会因此寂灭,他也毫不手软地利用了他们。
周绍武又问道:“果真不是你么?”
韩一鸣定了定神,道:“周师兄,我不会与陈前辈为敌,更不会对他下手。我只是看到了这件事。”停了一停,他接着道:“看到此事的不止我,还有明晰师兄,说不好还有元慧掌门。可惜你们没有仔细去问一问他们。”
周绍武依旧盯着他,片刻之后,周绍武微微喟叹,道:“迟了,一切都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