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七二、伏藏
星辰道:“这里是地母。就是大地之母,举天神木,最早就是在天崩时生长出来撑开天空的。这里是大地灵气所钟之地,大地所有的灵气都凝聚在这里,也只有这里才能长出举天神木来。”韩一鸣忽然问道:“你怎么知晓这样多?好似没什么是你不知晓的。”星辰道:“我也不知晓,反正我就是知道。掌门,你不会又疑心我是瞎说罢?”韩一鸣摇了摇头:“我不认为你是瞎说,可你才三四岁,为何知晓这样多?”这个疑问在他心中由来已久,每次见星辰见多识广的样子,都有些意外,这时问出来,虽是脱口而出,却也是深埋在心底的疑问。星辰默然片刻,眼睛看着别处,但也仅是片刻,便回过眼来望着他道:“掌门,你可知何为伏藏?”
一句话将韩一鸣问得愣住了,他果然不知什么是伏藏,张了张口,停了一下,才道:“我不知晓。我也没什么见识,请你说与我听。”星辰道:“所谓伏藏,就是埋伏着的宝藏。也许是前几生前几世的积淀,也许是机缘巧合得到的开悟。”韩一鸣道:“你的意思,你所知晓的,是你的伏藏?”星辰道:“不止我的,掌门你的也是。掌门的伏藏自何而来,掌门应当比我清楚,掌门的伏藏还极深,掌门现下用到的,不到伏藏的一半。可是掌门你修行了多久?掌门你可还记得是什么时候上灵山的?”韩一鸣仔细想了一想,上灵山的那天的事早已模糊,也或许是这三年来大起大落惊涛骇浪的日子过得多了,连上山的日子都记不得了,只是还记得师父卢月清用如意环带着自己飞到小径上,自己一路走到万向桥时的情形,自己孤单孱弱,失祜后对前路的恐惧中夹杂着对灵山的壮美神奇叹为观止。忽然觉得恍如隔世,如今的自己与当日的自己早就有了千差万别,可是静下心来一想,却又觉得没什么变化,自己真没什么变化。
他心思起伏,往事历历在目,冷不丁听星辰道:“掌门也不记得了罢。”韩一鸣一下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我果真记不得了。”星辰道:“可,掌门是否记得你在灵山是怎么苦修的么?”韩一鸣道:“我真没苦修过。甚而我就没怎么修行。”星辰道:“那掌门的灵力从何而来?”韩一鸣摇了摇头:“我真的不知晓我的灵力从何而来。”星辰道:“掌门是有伏藏的,掌门没怎么修行,修为灵力都极高。平波的修为千年以上,掌门能与他打个平手,掌门用的,就是身上的伏藏。”韩一鸣道:“那我身上的伏藏自何处而来?”星辰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知晓。”停了一停道:“时辰到了。”话音未落,韩一鸣已见四面八方的灵力都向星辰之前指出的那株神木涌过来。
此时天色墨黑,神木也是深黑,只有脚下的道道灵光涌动,韩一鸣也蹑空站在空中,他一手还挽着那童子,那童子着实壮实,整个人沉沉往下滑,依旧醒不过来,头偏在一边。韩一鸣也不敢将他放下,怕他摔到那灵光中去。
灵光一波波涌过来,星辰之前指出的那株神木上开始泛起星星点点的亮光,起始只是这里闪一点,那里闪一点,过得一阵,已整棵树都泛起星光来。韩一鸣看星辰不动,也就不动,可是真要动起手来,这童子怎么办?挽着这童子,手脚都施展不开。只听星辰道:“掌门,你将无相宝镜借我。”韩一鸣拿出宝镜来,童子接在手中,小手轻轻抚摸宝镜镜面。他手指抚过镜面,镜面泛起一阵涟漪。他手从镜面上提起来,小手指中已揪出来了一道银线。星辰头也不抬,小心翼翼地将那根银线绕在手腕上,转动手腕,将银线慢慢拉了出来。韩一鸣不识他要做什么,但也不多问,耐心看着。星辰道:“掌门就照顾好他,退后些,我来砍这棵树。”韩一鸣:“好。”挽着童子向后退开去,星辰看了看童子,道:“他还没醒,我若是砍不了,就要用他身上的绳子了。”韩一鸣低头看了一眼,童子身上的绳子暗红,血已沁入其中。但绳子上的小八卦都熤熤生辉,轻轻闪动。
忽然那满是星光的神树向上伸展,凭空就高了出来。星辰手一挥,银线已如银链一般,将神树绕了一圈。韩一鸣这才看见神木的下方透出道道灵光来,无数须根都向上拱出来,将神木抬高了许多。还没看懂,星辰手势变幻,银线已将神木紧紧捆住。他小手上寒光闪烁,一柄短剑已握在手中。他手起剑落,寒光闪过,“呯”一声响,神木已被他斩断了一条根。星辰下手极快,转眼间已手起手落几下,一连斩断了数条根须。每一条根须断的时候,都“呯”地一声响。星辰却宛如没听到,眼也不眨的一气对着根须砍去,韩一鸣不料他下手这样快捷他围着神木砍了一圈,砍的都是银线所系之处,十分干脆,转眼已将神木砍了一圈,神木除却一根极粗的主根,别的根都被他砍断了。
银线一直绕在神木根上,星辰砍断一根,银线就往下落,落在里面的另一根须上。星辰每一剑,都砍在银线上,不差分毫。星辰绕着神木看了一圈,银线已圈在了极粗的主根上,星辰手捏着短剑,整只手与短剑都亮了起来,短剑的剑刃上灵光闪动,如同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烧。星辰退后两步,一跃而起,手中的短剑对着主根上的银线直砍下去。“啪”的一声巨响,短剑落处灵光直透过来,刺得人眼睛都要瞎了,星辰倒退回来几步,韩一鸣还未见过他倒退,连忙道:“星辰,你没事罢?”星辰摇了摇头,韩一鸣向着他砍处看去,只见银光依旧圈在主根上,主根纹丝不动,连剑痕都没有。韩一鸣大吃一惊,星辰是何等样的灵力,他手中的短剑宿冤比自己的宝剑都要锋利,但却砍不动神木。星辰手持宿冤,偏着头对着神木看了看,回过头来看韩一鸣,韩一鸣正要说话,却见他眼光看的是自己挽着的童子,愣了一愣,道:“星辰,你,你想……”星辰道:“他的血,或许真可以砍得动神木。”韩一鸣道:“不可,他已流了这许多血,会死的!”
一零七三、取血
星辰道:“掌门,举天神木我是一定要拿到手的。你说什么都没用。”韩一鸣道:“星辰,我是灵山掌门,难道你不听我的话么?”他心中自知星辰不会听他的话,星辰的灵力高深莫测,真要做什么,自己是拦不住的。星辰道:“我自然听掌门的话呀!只不过,神木我也是要拿到手的。掌门,你不是想重建灵山么?重建灵山,就非这举天神木不可。”一句话说得韩一鸣愣了,重建灵山非要这神木不可?星辰又道:“我是不会害他死的。我只要他助我将神木伐倒便好啦。”
这不是与那道人一般无二么?韩一鸣怔怔看着他,忽然觉得星辰也说不出的可怕。星辰道:“掌门,我可不会要他的命。这样罢,我要他身上这根绳子成不成?反正这根绳子上也染了不少血了,就这么放着,岂不可惜了?”他小手拉起那根绳子,他手一拉,绳子就泛起银光,沾了那童子血的绳子则变成金色,小小八卦也闪动起来,星辰道:“掌门,你不要这样担心,我绝不会害他,害他于我有何益。”韩一鸣道:“他的血能助你砍倒举天神木。”星辰听了这话,转过头来,一双大眼看着韩一鸣,片刻之后,才道:“道人算对了一半,有两人能砍倒这举天神木,一个是他。”他指了指童子,接着道:“另一个是我。”韩一鸣不意他对道人话这样在意,对他道:“这个话,你也信?”
星辰小嘴嘟起:“掌门不信?”韩一鸣摇了摇头:“我信,你的灵力,我是见过的。只是,你不必以他的话在意。”星辰道:“那掌门,我来全力砍这神木,你为我护卫可好?”韩一鸣看了看这里,星辰道:“掌门不必这样小心,这地方,平时是没人来的。但是这个时节,可有点说不成。再说了,砍这棵神树,我不知道会有什么意外,我要全力来砍,因此需要掌门相助。”韩一鸣道:“星辰,你也是我灵山弟子,不论你修为如何?也不论你的灵力有多高,你都是灵山弟子。我做为掌门,修为不如你,但我也要护卫你,凡是灵山弟子,都是我做为掌门必须庇护的。只是我不知晓这神木要如何砍伐,要不,你先说与我听。”星辰道:“好。掌门,神木是大地灵力所成,几百年内,只有这一次时机。砍神木,一定要将神木的主根伐断,主根一断,神木就倒了。”韩一鸣抬头看了看神木,极高极粗,正想砍倒了怎么弄回去,星辰又道:“神木一砍倒,灵力就散了,因此那个时候,掌门一定要眼急手快,看到哪一块能下手,立时就砍下来。不要想大小,多少,只要砍下来了,就是好的。砍得慢了,神木就化成灰了。”
韩一鸣愣了一愣,星辰道:“因此这样大一棵树,我们能拿到手手掌大的一块,已然要算运气了。掌门不要抱着这童子了。”他小手一拍,童子已自韩一鸣手中飘了起来,轻轻浮在空中,星辰看了看四下,道:“还是不好,我做个结界,至少不让别人进来。”他右手伸出,轻轻一招,韩一鸣只觉眼前暗了些,星辰道:“掌门,我现下去砍,这会儿不必着急,但掌门看着,只要这树快倒了,就要小心了。”韩一鸣道:“好,我一定尽力。”星辰点了点头,提着宿冤,走到神木前,高高举起宿冤,一剑就砍在主根上。
“当”的一声巨响,神木巍然不动。星辰提起宝剑来,对着神木一口气砍了十几剑,韩一鸣忽然看到神木被他砍开了一个小口,正想说话,那个小口已长了起来。这长的可比砍快得多了!星辰一口气砍了十几剑,那小口子却是一眨眼就长好了,韩一鸣瞠目结舌,这如何砍?长得比砍的快,如何才能砍得倒?星辰全然不为所动,又砍了十几剑,又砍出一个小子来,但也是眨眼间,那个小口子就长好了。
星辰停住手,对着神木细看,韩一鸣道:“长得真快。这样如何砍倒?”星辰道:“很难,但我一定要砍倒这棵树。”韩一鸣忽然有些奇怪:“星辰,咱们灵山一定要砍倒这棵神木么?”星辰道:“掌门,天下最好的树,就是这一棵,有了它,重建灵山就有望了。”说到重建灵山,韩一鸣不言语了,他自忖自己是没这个灵力的,师祖是怎样高的灵力,才能独成灵山。自己这点微末道行,灵山都不曾保住,如何有重建之力?星辰仿佛看了他心中所想,道:“掌门,事在人为。修行是漫漫长路,在灵山修行的,可不止你我,灵山弟子生生不息,说不定什么就建成了。不是么?”韩一鸣不意他小小年纪,有这样的感悟,点头道:“你说的没错。那就先砍罢。”他对着神木又看了看:“可是这样长,我们要怎么样才能砍倒它?”星辰道:“我砍的没有神木长得那么快,只有一个法子,就是让它长不起来。”韩一鸣道:“要怎样,才能让它长不起来?”星辰不说话,两眼对着浮在空中的童子看去。韩一鸣一个机灵:“要他的血?”童子点了点头:“不止他的,也要我的。”
韩一鸣愣了一愣:“也要你的?”童子道:“掌门,你是怕我取他的血罢?可也要我的血的。我自己是一定不会伤我自己命的,我也不会伤他的性命。”韩一鸣看了看混身都是血口子的童子,道:“可……”星辰道:“掌门心中所想,我俱知晓,好,我先取我的血。”他伸出左手,小小手背上还有小小肉坑,掌心翻向上,右手将宿冤宝剑放在手掌上,五指弯回来,他慢慢将宝剑自手中抽出,剑刃上已漾起一层莹光。他转身走向童子,来到童子身边,将宝剑在童子手上划了一道,韩一鸣目瞪口呆,这才明白过来:“好了,这样就行了么?”星辰道:“咱们试试看。”说着,又回到举天神木主根旁边,举起短剑,一剑砍在主根上。他一剑砍完又是一剑,这回韩一鸣仔细数着,一共砍了十八剑,一个刀剑砍开的口子,又显了出来。这回口子显了出来,却没再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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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七四、砍树
星辰道:“是这样的。咱们就这样砍。”他一气又砍了十八剑,这口子却没有再深入一点,韩一鸣帮他数着,十分不解,星辰却再不停手,又砍了十八剑,这个口子砍才又砍进去一寸。韩一鸣数着,星辰绝不停手又砍了三十六剑,又砍进去一寸。这下韩一鸣明白了,砍伐神木是以九为数,但每砍进去一分,再想砍进去,砍的数目就要翻一倍地。想明白了这个,韩一鸣不禁看了看神木有多粗,这要怎么样才能砍倒?星辰真能砍得倒么?
这里想着,星辰那边却已连砍几十下,又砍进去一寸。星辰砍的也不慢了,可在韩一鸣看来,这棵树真要砍倒,还真不知晓是什么时候状况。忽然韩一鸣背心一紧,似乎在有在背后窥探,韩一鸣一回头,什么都看不到。再看星辰,他正挥全神贯注剑砍神木。韩一鸣始终放不下心来,四周看了一阵,不见异样,但心中却有些惴惴,星辰这样砍下去,他的灵力会不会耗,尽?他灵力耗尽会是什么样?他力气耗干后,会如寻常人一般么?会容易被杀死么?想到这里打了个寒噤,越发小心起来。
可就是这时,他背心更加紧张,冷汗直冒出来。韩一鸣再四处看了一回,依旧什么都没有看到,韩一鸣定了定神,找了一处坐下来,宁心静气,静坐片刻之后,慢慢睁开眼来。眼前的情形已换,那刺目的灵光不见了,星辰就是一个光亮的灵体,手持一柄闪烁灵光的宝剑,对着他前方灵光四溢的神树砍个不住。韩一鸣这时定了神,四周再看,一双狞恶的眼睛显现出来,就在星辰身边盯着他。这双眼睛韩一鸣一看就认了出来,是平波!
认出了眼睛,韩一鸣再四周看,不见平波身形,心中担忧起来,平波既然在此出现,必定不会空手而回。他现下不能偷窥灵山,那灵山弟子离开灵山,他一定会想法子来窥探。虽不知他是用什么法子,但他一定会来阻碍灵山,只是韩一鸣不知他何时会出现。不过好在看到了他,不至于被他打个挫手不及!转头再看星辰,他运剑如风,已不知砍了多少剑,已将神树砍出了一个不小的缺口。
韩一鸣不意星辰下手这样快,仔细对着他看了看,却见星辰每一下举动,都幻出无数同样的动作来,似乎他不止是两只手,而是很多手。不止手,连宝剑都有很多柄,因此他每一剑砍上去,幻出的动作随着也砍上去,神木就如同被几十剑砍中了一般!星辰又砍了几剑,如同几十剑砍在神木上一般,只是到了现下,已不是几十剑能砍得动了,须得要几百剑才能砍进去了,星辰的背心已有了水印,小脸上淌下汗珠,这样砍,就算是他,也是很耗灵力的。
又砍了几十剑,已将神木砍开了一半,起先砍的剑数没那么多,破口也就小,才转眼已要上千剑才能砍得动了,越往后,这神木越难砍开。星辰的动作越来越慢,他幻化出的出剑越来越多,所砍开的裂口也大了许多。韩一鸣却不高兴。星辰的灵力虽高,但这样砍下去,来的影子也越来越多,灵力消耗得也越快。韩一鸣对他的灵力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也只有他有这样的灵力,自己是怎么也想不出这样的法术的。他动作虽慢,但每一剑砍下去,落在神木上的剑影也越来越多。也只有这样的法术才能砍倒神木了。也因此打神木主意的人这么少,没办法拿到手,就只能当它没有。韩一鸣虽不懂神木有什么用途,但看看神木生长之地这样的灵力,也知这神木人人想要,只是没几人能拿到罢了。
星辰动作越来越慢,他幻化出来的剑影越来越多。剑影越多,他的动作就越慢。他动作虽是慢下来,但每一剑砍下,落在神木上的剑影就越多,也不知除了星辰,还有没有人能这样砍神树。韩一鸣也四周细心看过,平波的身影依旧不在,但他的眼睛,却一动不动的盯着星辰。韩一鸣也静下心来,在一边盘膝盖坐下,平波要想螳螂扑蝉,黄雀在后,自己就要十分小心,不让他得惩。星辰这样砍下丟,砍倒神木的时候,不知他可还有灵力对付平波?但神木这样难砍,砍倒之后,星辰还有多少灵力可是说不成,平波可一定是养精蓄锐等待机会来对付星辰,这时自己要是不留神,星辰说不好便要吃个大亏。韩一鸣四周看了看,索性自己也静下来,低头静心。说来也怪,他静下心来,平波的身形就显现了出来,他的身形模糊,周围还似乎有人走动,韩一鸣坐得一阵,越发听得清楚,平波所在还有人说话,但这声音却是再耳熟不过,乃是宋出群的。
平波绝不会带宋出群来这里,宋出群闹事倒是还行,打架可是绝对不成。平波要是带他前来,拖后腿的一定是他。难道平波并没来?他是在万虚观?可若说他果真不会出现,却是谁也不敢肯定,平波对灵山恨之骨,岂会放読这个时机?他想要毁了灵山,须得把星辰先杀死。星辰在此,他就毁不了灵山,虽说韩一鸣也不会座视他毁掉灵山,但星辰的灵力,才是平波最为忌惮的。他一定会找时机来对会星辰,因此他虽不在此,却得十分小心在意。星辰的动作越发慢了,似乎手中的短剑有千钧之重,每一次挥动,就比先前慢几分,但幻出来的剑影也越来越多,每一剑砍上去,犹如百十剑同时砍上去一般。便是如此,神木下方被他砍开的口子也越来越大。韩一鸣真是对他的灵力佩服得五体投地,似乎没什么能难住他,他也似乎无所不知,这样的灵力世所罕有。也因此韩一鸣也有些明白为何那么多同道对灵山都十分羡慕,即便灵山早已今不如昔,前来投奔的同道便是对灵山的向往。
一零七五、化灰
平波的眼睛片刻之后就不见了,但过得一阵,又在原地出现了。韩一鸣心知他此时不在这里,但说不定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他的百刺穿心极是可怕,须得要小心戒备。星辰砍了这许多时候,身上衣裳已显现出大片的汗水,他小小的脸上也是密密的汗水,韩一鸣看了看神木,这才砍了一半,但时辰过去了多久,却有些认不清。他虽不是知为何星辰一定要砍这神木,但以星辰的灵力,真要做这事,一定有着要紧缘故,只是看他这样砍,真不知能不能砍得倒?反正现下平波不在身边,不如也去帮他。
他这里刚一动,星辰已道:“掌门不要过来。这神木我一定能砍倒,这神木现下也只有我能砍到,掌门过来也无益。再者,平波环伺在侧,掌门的灵力一定要留到平波出现。”他说话间,手中的短剑带着剑影重重砍在神木上,韩一鸣愣了一愣,没有挨近去。是呀,自己都能看到,他同样也能看到。虽说他在砍伐神木,但平波的所为岂能逃过他的眼睛?便是这一愣神,又听星辰道:“他一定会出现,却是只会在我力尽时出现。他那时出现,我没了灵力,是要靠掌门护持的。若是掌门也将灵力用在神木上,我们都会败在平波手下。败在他的手下,会被他施法压住三魂,不止逃不脱,连转世都不能。神木伐倒,便是我力尽之时,掌门一定要小心留意,千万不能着了他的道儿。”
韩一鸣大是意外,平波还有这样的本领?瞬间想起那年在他万虚观主殿前的密屋中看到的鹿王,心知星辰所说不错,便道:“好。”依旧坐下,宁神静气。星辰的动作越发慢了,他手中的短剑拖着无数剑影,似乎移动一下都极之困难。但他还是一点点提起剑来,向着神木砍去。韩一鸣看了星辰片刻,转身去看那童子,童子双眼紧闭,脸色灰败躺在那边一动不动。而那根沾了他鲜血的绳索,却亮如金线,在神木上轻轻晃动,尚有一截长出来的,在空中无风自动。
星辰小小的身躯越来越明亮,犹如他胸中有着一把烈火在熊熊燃烧,他身上放出明光,将神木下方的灵光都压了下去,他亮得耀眼,连同他手中的宝剑,也亮得耀眼。韩一鸣真不知这小小身躯当中有着多少灵力,可就这样看起来,也知他的灵力高得吓人,将这些年自己所见的同道都找出来比一比,真未必有比得过他的。一个灵山弟子的灵力高成这样,难怪人人向往灵山了。不见得人人都能修出这样高的灵力,但在那许多同道看来,只要入了灵山,就有时机将自己的灵力修成这样。
再过得一阵,星辰身上的灵光已是波动流淌,就在他小小身躯之内循环往复的流动,似乎他不是一个孩童,而仅仅是灵力,再也看不到他的眉眼须发,只见得到灵光流动,如水波流动,如星辰闪耀,这样的灵力真是让韩一鸣大开眼界,修行还能修成这样!也难怪他能屠蓝龙了。想到蓝龙,禁不住轻轻伸手出来,一用力,一道灵光自身后闪了出来,蓝龙鳞化成的灵盾。星辰给自己的是一个护身法宝,保的是自己的性命,再不受人暗算,也没人再能暗算自己。
神木已被砍开大半,被砍开之处明光闪烁,星辰出手越来越慢,但每一下,都能有所建树,韩一鸣也知这时一个时辰已过去了大半,星辰整个人发出明亮耀眼的白光,手中的宝剑灵光荡漾,他挥动起来灵光也如水一般波动。只是他的举动越来越费力,韩一鸣不知时辰,他并不贪心,神木于他而言可有可无。但神木一旦与灵山重建有关,他就想要星辰将它伐倒。灵山的重建对韩一鸣而言,再紧要也没有了。
他不知时刻,却也知在这里等了许久了,抬头看天,月亮已经偏西了,不知何时这一个时辰就满了,再看地下,仍旧有源源不断的灵力直涌过来,周遭的一切都黯淡下来,只有这一株神木与神木下的星辰闪烁着灵光。星辰又是重重一剑砍在神树上,忽然大地震颤,韩一鸣纵是凌空而立都能知晓下方大地的震动。韩一鸣四处张望,这时连平波的眼眸都不见了,静心而看,也不曾看到平波的影子,略略放下心来。忽然看见神木已被星辰砍得只剩极小的一块连在一起,以星辰的灵力,再来一剑,就可以将神木砍倒。韩一鸣心喜,转过来一看星辰,不禁吓了一跳,他小小的身子震颤不止,提着短剑,一点点勉力举起来,摇摇欲倒,粉雕玉琢的脸上疲惫不堪,几乎要不堪一击了。但星辰依旧将短剑一点点向上举起,艰难地举过头顶,韩一鸣看他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想要伸手助他。却听星辰气喘吁吁的声音道:“掌门,只有我能伐倒神木。你,你不要动手。你盯着,我这一剑下去,神木倒下的片刻,你抢得到哪一块就是哪一块,大小都可,不要在意大小。”
韩一鸣道:“好。”星辰双手握着剑柄,一点点将剑举过头顶,向后倒了倒,又向下挥来,宿冤宝剑拖着长长的剑影,慢慢向下落去,落在神木上,一阵震耳欲聋的啸声,震得人脑中轰响不绝,他看见星辰紧紧压在宝剑上,转头来对他说了句话,却全然听不到星辰说出来的只言片语。即便听不到,韩一鸣也知他是告诉自己神木要倒了,自己看到哪一块神木就抢过去砍哪一块神木。星辰回头去,压着剑柄向下一按,神木动摇,慢慢倾倒。就在这倾倒的片刻间,神木已灰了一半。韩一鸣一个激灵,他没想到神木这样快便灰了,看准了一处,手中宝剑一挥,道道灵光直砍过去,他看中的是一个树枝,但这树枝灰得极快,他的灵光打到树枝上,树枝已灰了。这一下不再犹豫,飞身跃起,手中宝剑纵横挥舞,灵光四射,将神木笼罩住了。但他灵光所到处,神木都已灰了,韩一鸣也不停顿,一口气挥了数十剑,眼看地上灵光已暗了下去,才落下地来。神木已是灰黑色,横在地上,韩一鸣伸手一碰,所碰之处化为飞灰。抬起头来,只见星辰擦着脸上的汗,正四处张望。
--------------------------------------------------------------------------感谢流光若水书友为这本书写了番外,明天会贴上来。
一零七六、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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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忘了和师父初见是哪天,那年还是个身无长物、四处讨生活的人。师父从来不笑,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和他在一块是师伯沈若复,聪明以极,他脸上从来都是似笑非笑的样子,我很讨厌这样,秘密在他面前是仿佛不存在的,让人总想躲开,不过能列灵山门墙,必须得感谢他。其实我是赖进灵山的,师父他们,包括寂灭掉的丁五师伯,从未表现过喜欢我。可从未有人如他们一般肯听我的话,入了门墙后师父尽心教我修行。刚学会御剑术那会儿,很不知天高地厚的和师父说要做掌门,本以为师父会勃然大怒,没想到师父笑道:如果我有这个本事,一定让我做。师父替我找的灵山宝剑黑乎乎的,一点儿也不神气,找机会儿得想办法换一把才合心意。师父是个心肠太软,甚至不象掌门的人。听说他往往在紧要关头总会天人交战,说的不好听些就是烂好人。他们知道个屁,我师傅可是当年剑劈灵山的人,普天下也找不出几个能做到的。这样的人物,真要当是好欺负的,作如是观的人可要当心了。沈师伯吩咐我,师父执掌灵山,繁务缠身,我是他弟子得为他分忧。那些个不识趣的,给我师父添乱的,就由我去替师父打发掉。其实不用沈师伯吩咐,我也会这么做的。等他把灵山重建起来,我要多神气有多神气,出门在外别门别派的人看到我,都得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瞧,那就是青竹标,韩掌门的大弟子。当年就是他把万虚观闹的鸡飞狗跳。比当年的灵山的镜面阎王还厉害几分。若是灵芯师叔能对我再好些,便更好了。哦,对了。今天说的这些话都会记在灵山掌门秘书里吗?
一零七七、琴音
星辰回头去,压着剑柄向下一按,神木动摇,慢慢倾倒。就在这倾倒的片刻间,神木已灰了一半。韩一鸣一个激灵,他没想到神木这样快便灰了,看准了一处,手中宝剑一挥,道道灵光直砍过去,他看中的是一个树枝,但这树枝灰得极快,他的灵光打到树枝上,树枝已灰了。这一下不再犹豫,飞身跃起,手中宝剑纵横挥舞,灵光四射,将神木笼罩住了。但他灵光所到处,神木都已灰了,韩一鸣也不停顿,一口气挥了数十剑,眼看地上灵光已暗了下去,才落下地来。神木已是灰黑色,横在地上,韩一鸣伸手一碰,所碰之处化为飞灰。抬起头来,只见星辰擦着脸上的汗,正四处张望。忽然他指着一处,说了句什么,韩一鸣依旧听不清,但对着他所指之处看去,一点灵光,在灰色的神木树干下闪了一闪。连忙跑过去,他手到之处,飞灰落下,飞灰之下,手掌那么大的一块神木带着点点星芒显现出来。韩一鸣连忙捡了起来,看起来这就是神木,星辰总算是没有白费力气。先将神木揣入怀中,转过身来正要说话,一个人影自星辰背后闪了出来,一点灵光对着星辰背心就狠狠打下去。
百刺穿心!韩一鸣不及说话,先就狠狠一剑对着平波挥过去,他这一下挥得极狠,数道灵光直扑平波前心。星辰也知身后来了平波,头也不回,直向韩一鸣就奔来。他灵力耗得差不多了,这个时候绝不是平波的对手。那一点绿中带蓝的灵光直追星辰而来,韩一鸣也飞奔过来,他动作快边跑边挥剑,簇簇霜华直扑平波,星辰直扑到他怀里,韩一鸣眼看那一点寒星直奔星辰后心,伸出左手,先护住星辰后心,看着那一点寒星对着自己的左手就打下来。
忽然一道白光自他手背透出,蓝龙灵盾将他与星辰都罩住了,那一点寒星打在白光上,韩一鸣手上辣辣作痛,但那一点灵光没能直直打在他身上。被他的灵盾一弹,不知弹到哪儿去了,抬起头来一看平波,手中青霜宝剑一挥,霜花道道直奔平波而去,他将星辰放在一边,向着平波直扑上去。
平波一击未中,见他状如疯虎就这么扑上来,出手又快,转眼四面八方都是他的灵光剑影,如何还会呆下去,转身就走。韩一鸣扑上去,他早已去得远了。韩一鸣若真要赶,怎会赶不上?只是不能留星辰与那童子在此,没有追上去。看他去了,回过头来,已见星辰将神木拣到了手中,再看童子,依旧躺在那边一动不动。赶过去摸了摸他的口鼻,还好,他还活着,就是醒不过来。
星辰道:“掌门,咱们走罢。带他一起走。”韩一鸣依言提起童子,问星辰道:“你能走么,不能的话,我背你。”星辰将神木揣入怀中,摇了摇头:“我没力气了,掌门背我回去。”韩一鸣蹲下身来,星辰趴在他背上,一双小手换环住他的脖颈,韩一鸣御剑回去。
他一人背了星辰还带了那童子,十分小心,将御剑法用得飞快,风驰电掣般赶回灵山清修处,直到入了结界,才放下心来。灵山众人见到他回来,都围上来,陆敬新先就将星辰自他背上接了过去,星辰已睡着了,那童子也醒不过来,沈若复见他带了童子来,十分意外:“这是何人?”韩一鸣道:“我也不知,我与星辰去砍举天神木,他和他的神棍师父也在。他的神棍师父掉入地下,再也回不来了,我也不能将他一人留在那儿,就带回来了。平波还在一边环伺,这童子要是落入平波手中,谁知会是什么样?”沈若复道:“你累了,好生歇着,我带他去歇息,明日他醒了再说。”接过童子,出门去了。
韩一鸣并不累,看了看左手,左手手背上一片焦黑,摸上去似是墨焦,下方皮肉倒也没什么异样,也不疼痛。灵山众人都散去了,最后离去的还把他的屋门带上了,韩一鸣伸手自怀中取出那片神木来,神木一取出来,就漾起灵光,脱手而起,在他手上三寸处翻腾。韩一鸣将手移开,神木就在那儿静静翻腾。韩一鸣心道:“灵山已有了一只神木镯,这块神木绝不会是拿来做神木镯的。只是不知这神木有什么用处。”忽然想起掌门秘书来,想要取来看,又想起秘书被沈若复借去,只是叹了口气。他一直极想看一看这本秘书,但总有这样那样的事,耽搁下来,现下灵山是稳住脚跟了,要找个时机好好看一看这本书了。到了这时,也才觉得疲倦,看见那边桌上架了一盆水,不知是哪位师兄师姐细心给你自己带来洗风尘的,走过去洗了脸,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对着水盆看了一阵,脸上再也没有黑影,连同那个一直在自己脸上啃个不住的骷髅影子都没了。
这一下十分意外,想要找面镜子来照一照,却是自己屋内没有镜子,不能照一照,想要出去找面镜子,却是夜已深了,出去一找,说不好会惊动师兄师姐们,再过得一阵,天就要亮了,到时再找来细看也不迟。
待他一觉醒来,早已日过三竿,外面微有声息,韩一鸣还躺在**上,就听到叮咚声入耳,轻柔婉约,细心一听,却是一曲古琴曲,曲音清幽,如山泉流淌,有着潺潺水音,听在耳中遍体清凉。听了一阵,琴声收住,只听一人的声音道:“我就喜欢操琴,也只有这点微末技俩,不知灵山派可肯收录我?”韩一鸣听到这话,忍不住坐起身来,隔窗向着声音来处看去。那边坐着一个麻衣男子,约四十来岁,颏下有须,容颜清秀,他盘膝坐在地上,一张古琴横放膝头,师兄师姐们都在听他弹琴,连同才入灵山没多久的静心涤尘三人,也坐在一边倾听。
陆敬新道:“这位师兄,能否收录师兄入灵山,果真不是我们说了算的,我们掌门师弟还在歇息,等他起身了,由他决定如何?”
那麻衣男子点头道:“好,那就等掌门醒来。”又提起手来,轻轻划过弦索,又弹了一曲,这一曲弹起来,韩一鸣只觉身上暖洋洋的。他不精音律,只有听的份,麻衣男子弹完了,沈若复道:“流水弹得心地清凉,这阳春却弹得人心里暖洋洋的,这位师兄果然好琴音。师兄也弹也不少年了罢?似乎有改过的地方。”麻衣男子道:“这位师兄虽是年轻,却有一对极好的耳朵,我改动了不少地方,与《阳春》《流水》原来的曲目已稍有不似之处。师兄也精通音律么?”沈若复道:“师兄过奖了,我灵山派曾有师长精通此道,因此听过一些。我自己却是不会的。”那麻衣男子携琴立起,抖了抖身上的衣裳,道:“人生难得遇知音,能让不会此道的师兄听出我的改动,贵派这位精通音律的师长能否请出来一见?”
一时间众人都不说话了,韩一鸣知晓除师祖外,从前还有师长精通音律,但却不知是哪一位,但看如此的师兄师姐们都不说话,已知这位师长已寂灭了。麻衣男子看他们都不言语了,便不再问,他对于灵山的灭顶之灾也是知晓的,看都不说话了,自然就不会再问了。韩一鸣自屋内出来,沈若复道:“师弟,来来。”韩一鸣走过去,已见那麻衣男子对神情诧异,看着自己。待他走近了,麻衣男子将他上下一打量,将琴挟在肋下,拱手行礼:“这位就是灵山韩掌门么?”韩一鸣道:“师兄说的没错,我就是韩一鸣。”麻衣男子道:“在下身无长物,只有操琴一技,醉心琴音,不是知能否也来灵山修行?”韩一鸣道:“多谢,师兄不嫌我灵山太小,前来跓足。”那人大喜,对他恭敬行礼:“在下道号凤舞,多蒙掌门不弃,师兄二字不敢当。请问掌门,我要入灵山,要做些什么?”
沈若复上来道:“入我灵山,只须我掌门允可,对着灵山福地方行九个大礼即可。”那人十分意外:“这样简单么?”陆敬新道:“这位同道,佛家都道:我佛只渡有缘人。我灵山与此相似,收的也是有缘人。只要是真心来我灵山修行,我们是不拒那些虚礼俗礼的。”凤舞连忙问道:“灵山福地在哪儿?掌门若是允可了,我这就去行礼。”说着,两眼眼巴巴看向韩一鸣。韩一鸣看他这样认真,便道:“请师兄带他去行礼,这就入我灵山罢。”沈若复道:“好,我带去。”那人转身要走,却又立刻转过身来,将手中的琴递给沈若复道:“请师兄替我拿一拿。”沈若复接过去,他正了正衣裳,理了理头巾,走到韩一鸣面前,双膝跪倒,行了个大礼。韩一鸣吓了一跳,连忙搀起来。他站起身来,道:“掌门,我这便去拜福地了。”沈若复引着他走开。
陆敬新道:“师弟,这倒真是个醉心音律的同道,没什么修为的。”韩一鸣道:“师兄的意思,是否觉得不该收下他。”陆敬新摇头:“师弟,你怎会有这个想法?很该收下他。醉心于他喜欢的事物,浸淫其中,早晚都会有所建树。丁师兄是由厨下事入道,修为也不比别的同门差。收下这样一位同道,对咱们只有好处。”韩一鸣略有些意外,陆敬新道:“师弟,咱们这几年是从刀光剑影中走出来的,一条血路,现下要的是休养生息。咱们站住脚跟了,也不要让别人对咱们有戒心。这样术修的同道来得越多越好,这是迷惑他人的。同门的血,我迟早要让他们以血还血,但在这之前,咱们也要收敛些。招收术修的同门,无疑是件好事。”一句以血还血说中了韩一鸣的心思,灵山那么多同门的仇,就这么悄悄咽下去么?如何咽得下去?想了一想,道:“师兄说的是,只是我灵力还不够,不能立时就去报这个仇。”陆敬新道:“师弟,你不要太过意不去,眼下来说,我们都不具备报仇之力。若是我们真有报仇之力,这三年也不会被赶着东奔西跑。师弟,咱们总有报仇的一天。他们修行,必定长生。咱们也修行,也是长生。既然长长的日子大大的天,总会让咱们等到这一天。”
韩一鸣道:“师兄,这上面我是看不开的。师兄,如若将来我的修为因此而没有进境,我也不介意。我实在没法子将这些事忘个干净。”陆敬新道:“师弟,我与你不同之处就在于,我介意我的修为不能精进,将来不能为师兄师姐们报仇。”一句话也说中了韩一鸣的心思,将来时机到来,果真不能为师兄师妹们报仇,岂不是平生大恨?点了点头道:“师兄说的是。”
一零七八、琴音(修改)
星辰回头去,压着剑柄向下一按,神木动摇,慢慢倾倒。就在这倾倒的片刻间,神木已灰了一半。韩一鸣一个激灵,他没想到神木这样快便灰了,看准了一处,手中宝剑一挥,道道灵光直砍过去,他看中的是一个树枝,但这树枝灰得极快,他的灵光打到树枝上,树枝已灰了。这一下不再犹豫,飞身跃起,手中宝剑纵横挥舞,灵光四射,将神木笼罩住了。但他灵光所到处,神木都已灰了,韩一鸣也不停顿,一口气挥了数十剑,眼看地上灵光已暗了下去,才落下地来。神木已是灰黑色,横在地上,韩一鸣伸手一碰,所碰之处化为飞灰。抬起头来,只见星辰擦着脸上的汗,正四处张望。
忽然他指着一处,说了句什么,韩一鸣依旧听不清,但对着他所指之处看去,一点灵光,在灰色的神木树干下闪了一闪。连忙跑过去,他手到之处,飞灰落下,飞灰之下,手掌那么大的一块神木带着点点星芒显现出来。韩一鸣连忙捡了起来,看起来这就是神木,星辰总算是没有白费力气。先将神木揣入怀中,转过身来正要说话,一个人影自星辰背后闪了出来,一点灵光对着星辰背心就狠狠打下去。
百刺穿心!韩一鸣不及说话,先就狠狠一剑对着平波挥过去,他这一下挥得极狠,数道灵光直扑平波前心。星辰也知身后来了平波,头也不回,直向韩一鸣就奔来。他灵力耗得差不多了,这个时候绝不是平波的对手。那一点绿中带蓝的灵光直追星辰而来,韩一鸣也飞奔过来,他动作快边跑边挥剑,簇簇霜华直扑平波,星辰直扑到他怀里,韩一鸣眼看那一点寒星直奔星辰后心,伸出左手,先护住星辰后心,看着那一点寒星对着自己的左手就打下来。
忽然一道白光自他手背透出,蓝龙灵盾将他与星辰都罩住了,那一点寒星打在白光上,韩一鸣手上辣辣作痛,但那一点灵光没能直直打在他身上。被他的灵盾一弹,不知弹到哪儿去了,抬起头来一看平波,手中青霜宝剑一挥,霜花道道直奔平波而去,他将星辰放在一边,向着平波直扑上去。
平波一击未中,见他状如疯虎就这么扑上来,出手又快,转眼四面八方都是他的灵光剑影,如何还会呆下去,转身就走。韩一鸣扑上去,他早已去得远了。韩一鸣若真要赶,怎会赶不上?只是不能留星辰与那童子在此,没有追上去。看他去了,回过头来,已见星辰将神木拣到了手中,再看童子,依旧躺在那边一动不动。赶过去摸了摸他的口鼻,还好,他还活着,就是醒不过来。
星辰道:“掌门,咱们走罢。带他一起走。”韩一鸣依言提起童子,问星辰道:“你能走么,不能的话,我背你。”星辰将神木揣入怀中,摇了摇头:“我没力气了,掌门背我回去。”韩一鸣蹲下身来,星辰趴在他背上,一双小手换环住他的脖颈,韩一鸣御剑回去。
他一人背了星辰还带了那童子,十分小心,将御剑法用得飞快,风驰电掣般赶回灵山清修处,直到入了结界,才放下心来。灵山众人见到他回来,都围上来,陆敬新先就将星辰自他背上接了过去,星辰已睡着了,那童子也醒不过来,沈若复见他带了童子来,十分意外:“这是何人?”韩一鸣道:“我也不知,我与星辰去砍举天神木,他和他的神棍师父也在。他的神棍师父掉入地下,再也回不来了,我也不能将他一人留在那儿,就带回来了。平波还在一边环伺,这童子要是落入平波手中,谁知会是什么样?”沈若复道:“你累了,好生歇着,我带他去歇息,明日他醒了再说。”接过童子,出门去了。
韩一鸣并不累,看了看左手,左手手背上一片焦黑,摸上去似是墨焦,下方皮肉倒也没什么异样,也不疼痛。灵山众人都散去了,最后离去的还把他的屋门带上了,韩一鸣伸手自怀中取出那片神木来,神木一取出来,就漾起灵光,脱手而起,在他手上三寸处翻腾。韩一鸣将手移开,神木就在那儿静静翻腾。韩一鸣心道:“灵山已有了一只神木镯,这块神木绝不会是拿来做神木镯的。只是不知这神木有什么用处。”忽然想起掌门秘书来,想要取来看,又想起秘书被沈若复借去,只是叹了口气。他一直极想看一看这本秘书,但总有这样那样的事,耽搁下来,现下灵山是稳住脚跟了,要找个时机好好看一看这本书了。到了这时,也才觉得疲倦,看见那边桌上架了一盆水,不知是哪位师兄师姐细心给你自己带来洗风尘的,走过去洗了脸,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对着水盆看了一阵,脸上再也没有黑影,连同那个一直在自己脸上啃个不住的骷髅影子都没了。
这一下十分意外,想要找面镜子来照一照,却是自己屋内没有镜子,不能照一照,想要出去找面镜子,却是夜已深了,出去一找,说不好会惊动师兄师姐们,再过得一阵,天就要亮了,到时再找来细看也不迟。
待他一觉醒来,早已日过三竿,外面微有声息,韩一鸣还躺在**上,就听到叮咚声入耳,轻柔婉约,细心一听,却是一曲古琴曲,曲音清幽,如山泉流淌,有着潺潺水音,听在耳中遍体清凉。听了一阵,琴声收住,只听一人的声音道:“我就喜欢操琴,也只有这点微末技俩,不知灵山派可肯收录我?”韩一鸣听到这话,忍不住坐起身来,隔窗向着声音来处看去。那边坐着一个麻衣男子,约四十来岁,颏下有须,容颜清秀,他盘膝坐在地上,一张古琴横放膝头,师兄师姐们都在听他弹琴,连同才入灵山没多久的静心涤尘三人,也坐在一边倾听。
陆敬新道:“这位师兄,能否收录师兄入灵山,果真不是我们说了算的,我们掌门师弟还在歇息,等他起身了,由他决定如何?”
那麻衣男子点头道:“好,那就等掌门醒来。”又提起手来,轻轻划过弦索,又弹了一曲,这一曲弹起来,韩一鸣只觉身上暖洋洋的。他不精音律,只有听的份,麻衣男子弹完了,沈若复道:“流水弹得心地清凉,这阳春却弹得人心里暖洋洋的,这位师兄果然好琴音。师兄也弹也不少年了罢?似乎有改过的地方。”麻衣男子道:“这位师兄虽是年轻,却有一对极好的耳朵,我改动了不少地方,与《阳春》《流水》原来的曲目已稍有不似之处。师兄也精通音律么?”沈若复道:“师兄过奖了,我灵山派曾有师长精通此道,因此听过一些。我自己却是不会的。”那麻衣男子携琴立起,抖了抖身上的衣裳,道:“人生难得遇知音,能让不会此道的师兄听出我的改动,贵派这位精通音律的师长能否请出来一见?”
一时间众人都不说话了,韩一鸣知晓除师祖外,从前还有师长精通音律,但却不知是哪一位,但看如此的师兄师姐们都不说话,已知这位师长已寂灭了。麻衣男子看他们都不言语了,便不再问,他对于灵山的灭顶之灾也是知晓的,看都不说话了,自然就不会再问了。韩一鸣自屋内出来,沈若复道:“师弟,来来。”韩一鸣走过去,已见那麻衣男子对神情诧异,看着自己。待他走近了,麻衣男子将他上下一打量,将琴挟在肋下,拱手行礼:“这位就是灵山韩掌门么?”韩一鸣道:“师兄说的没错,我就是韩一鸣。”麻衣男子道:“在下身无长物,只有操琴一技,醉心琴音,不是知能否也来灵山修行?”韩一鸣道:“多谢,师兄不嫌我灵山太小,前来跓足。”那人大喜,对他恭敬行礼:“在下道号凤舞,多蒙掌门不弃,师兄二字不敢当。请问掌门,我要入灵山,要做些什么?”
沈若复上来道:“入我灵山,只须我掌门允可,对着灵山福地方行九个大礼即可。”那人十分意外:“这样简单么?”陆敬新道:“这位同道,佛家都道:我佛只渡有缘人。我灵山与此相似,收的也是有缘人。只要是真心来我灵山修行,我们是不拒那些虚礼俗礼的。”凤舞连忙问道:“灵山福地在哪儿?掌门若是允可了,我这就去行礼。”说着,两眼眼巴巴看向韩一鸣。韩一鸣看他这样认真,便道:“请师兄带他去行礼,这就入我灵山罢。”沈若复道:“好,我带去。”那人转身要走,却又立刻转过身来,将手中的琴递给沈若复道:“请师兄替我拿一拿。”沈若复接过去,他正了正衣裳,理了理头巾,走到韩一鸣面前,双膝跪倒,行了个大礼。韩一鸣吓了一跳,连忙搀起来。他站起身来,道:“掌门,我这便去拜福地了。”沈若复引着他走开。
陆敬新道:“师弟,这倒真是个醉心音律的同道,没什么修为的。”韩一鸣道:“师兄的意思,是否觉得不该收下他。”陆敬新摇头:“师弟,你怎会有这个想法?很该收下他。醉心于他喜欢的事物,浸淫其中,早晚都会有所建树。丁师兄是由厨下事入道,修为也不比别的同门差。收下这样一位同道,对咱们只有好处。”韩一鸣略有些意外,陆敬新道:“师弟,咱们这几年是从刀光剑影中走出来的,一条血路,现下要的是休养生息。咱们站住脚跟了,也不要让别人对咱们有戒心。这样术修的同道来得越多越好,这是迷惑他人的。同门的血,我迟早要让他们以血还血,但在这之前,咱们也要收敛些。招收术修的同门,无疑是件好事。”一句以血还血说中了韩一鸣的心思,灵山那么多同门的仇,就这么悄悄咽下去么?如何咽得下去?想了一想,道:“师兄说的是,只是我灵力还不够,不能立时就去报这个仇。”陆敬新道:“师弟,你不要太过意不去,眼下来说,我们都不具备报仇之力。若是我们真有报仇之力,这三年也不会被赶着东奔西跑。师弟,咱们总有报仇的一天。他们修行,必定长生。咱们也修行,也是长生。既然长长的日子大大的天,总会让咱们等到这一天。”
韩一鸣道:“师兄,这上面我是看不开的。师兄,如若将来我的修为因此而没有进境,我也不介意。我实在没法子将这些事忘个干净。”陆敬新道:“师弟,我与你不同之处就在于,我介意我的修为不能精进,将来不能为师兄师姐们报仇。”一句话也说中了韩一鸣的心思,将来时机到来,果真不能为师兄师妹们报仇,岂不是平生大恨?点了点头道:“师兄说的是。”
一零七九、蝶
忽然见沈若复盯着他的脸看,韩一鸣愣了一愣,沈若复笑道:“师弟,你脸上那个鬼影不见了。”韩一鸣连忙道:“果真么?”沈若复道:“你去看看,果真没了。”韩一鸣拔腿就往溪水处去,来到溪边,拨开长草,对着溪水一看,果真脸上没了骷髅的样子了。韩一鸣原以为这个骷髅要陪着自己许多时日,却不料这时便没了,十分意外。沈若复道:“师弟,你有什么奇异的际遇么?”韩一鸣摇了摇头,还是未说话,一阵水花扑而来,抬头一看,星辰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蹲在旁边弄水,一双小手在溪水里乱搅,搅起水花阵阵。沈若复道:“星辰,不要闹了。”星辰冲他做了个鬼脸,对着韩一鸣道:“掌门,你带我去玩好不好?”
韩一鸣哪里有那份闲心,对他道:“你去玩罢,我不去了。”星辰对他一笑,走过来,站在他面前,伸手拉着他的衣衫下摆,对他道:“掌门你带我去罢。”韩一鸣笑道:“我有事,你自己去玩。”他却不松手,只是抬起头来,一双乌黑的大眼看着他。沈若复也笑道:“星辰乖,自己去玩,掌门有事不能陪你去。”星辰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头来,一对大眼睛,依旧对着韩一鸣。
韩一鸣自来也不见星辰这样执拗,这小童向来是不近人的,神出鬼没。他想要挨近你,便来了,他不想你挨近他,连他的影子你都找不见。再看他一双小手拉着自己的衣裳下摆,牢牢抓住,似是怕自己不去,十分奇异,便想了想道:“你想我陪你去玩?”星辰点了点头,韩一鸣道:“好,我陪你去。”
星辰道:“带上你的宝剑。”韩一鸣心中一动,道:“我就带碧水宝剑么?”星辰想了想,道:“是呀。”韩一鸣道:“好,那你等我,我交待几句便来。”星辰松开了手,韩一鸣转过来对沈若复道:“师兄,你们小心。星辰这样叫我去,必有缘故。并且他叫我带剑去,我想一定会有用得上剑的地方。我且随他去,你们不必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对了,我带回来那个童子呢?”沈若复道:“还睡着呢。”韩一鸣道:“好,他醒来了,给他些吃的。他师父本来用他的命砍伐举天神木,没有成,然后落到神木下方的空虚中去了。我们也没办法救,只能把他带回来。这个童子流了很多血,他师父下手狠,给他多吃点,吃好些。然后留他住下,我们回来再说。师兄,掌门秘书你看完了么?”沈若复道:“还没有,师弟回来我就原物奉还。星辰叫你,必有缘故,你且去,不用挂心我们,你说的话我都我记下了。师弟,倒是你,一路上要多小心。”韩一鸣笑道:“师兄放心,我会小心留意的。”
返回屋里来,其实他要拿剑不必回屋里来,屋内举天神木依旧浮在空中,轻轻翻动,韩一鸣对些物事一窍不通,对着神木看了一眼。转去拿了碧水宝剑出来,一出门,星辰就站在他门前,一对大眼睛就看着他,韩一鸣道笑道:“星辰,我的剑拿上了,我们走罢。”星辰道:“可可是掌门,你的镜子没拿。”韩一鸣愣了一愣,这小孩子还真是什么都知晓,可是自己如果拿了无色无相宝镜,这里的结界会不会被人打破?
还没问出来,星辰的声音已道:“掌门,你拿了镜子,别人也攻不进来,灵山的气可不是那面镜子。”韩一鸣道:“那面镜子是什么?”星辰说:“我也不知道。但是这回你要带上那面镜子。”说着伸手就拉他衣襟。韩一鸣被他拉到屋后的溪水边,星辰蹲下身去,将溪水边的草拨开,无色无相宝镜浸在潺潺溪水中。韩一鸣蹲下身去,双手将宝镜从水里托了起来,忽然见那边紫光一闪,想起灵芯来,将宝镜在衣襟上擦了擦,依旧放入怀中,对一直等着他的星辰道:“我去看看灵芯,然后,咱们就走。”星辰点了点头,跑开了。韩一鸣径直来到当日放灵芯的地方,拨开长草,已见灵芯的紫色花苞浸泡在溪水中。
紫睡莲上字符依旧,只是不闪烁了。韩一鸣拿起睡莲来,轻轻晃动,溪水顺着手臂流下来,灵芯依旧没有动静。星辰道:“还不能破平波的法阵。”韩一鸣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紫睡莲依旧放入水中,正想起身,紫睡莲上晕出一点金光,星辰道:“掌门,你看。”韩一鸣道:“这是什么?”忽然想起灵芯身上的灵物来:“流金碎玉。”星辰道:“是的,是她身上的蝴蝶。她被困住了,她的蝴蝶可以出来,她要把她的蝴蝶送出来。”韩一鸣连忙伸手把紫睡莲从水中举起来,那点金光越开越大,紫睡莲花瓣绽开一缝,一道金光流泻出来。一对黑翅膀自缝中挣扎着出来,韩一鸣先看翅膀上没有白点,说:“流金。”黑翅膀不再挺拔,有了折断,头上的卷须也歪歪扭扭,片刻之后,一对黑色的眼睛也挣扎出来,韩一鸣刚伸出手去,衣袖已被星辰抓住。星辰道:“掌门不要动,让它自己爬到你的手上。”韩一鸣本是看流金爬的辛苦,想伸手去剥花瓣,听星辰一说,住了手,看流金一条条腿爬出来。星辰道:“掌门不知,要是剥开花瓣,灵芯一定受伤,流金也不一定活得下来,掌门也会受伤。让流金碎玉自己爬出来,就没那么多事了。”他说的头头是道,韩一鸣停了手,看着流金将翅膀自花瓣中全挣扎出来,它耷拉着的翅膀有了破口,歪歪倒倒爬出来,向着韩一鸣手上爬来,紧跟着流金挣扎出来的,是碎玉,也是一副奄奄一息、破破烂烂的模样。流金爬过花梗,径直爬到韩一鸣手上,在他虎口上站住,片刻之后消失不见,韩一鸣虎口一凉,虎口上多了个蝴蝶纹样的花绣。碎玉爬得比流金艰难,它的翅膀不见了一片,卷须折断,连脚都断了两条。韩一鸣眉头皱起,想要出手,却不知该做什么好。正在手足无措,星辰攀着他的手,嘟起小嘴,对着碎玉吹气。
一零八零、灵芝
碎玉摇摇欲坠,韩一鸣看着它好不容易自紫睡莲中挣了出来,直接就往地上掉去。星辰早就伸出一只小手,接住碎玉,碎玉落在他的小小手掌上,腾起一片莹光,转眼消失了。星辰道:“它们都受了重伤,要养些日子了,掌门带着一只,我带着一只,养得会好些。”韩一鸣将他小手翻开来一看,手上果然有着一只小小的蝴蝶纹样,比自己的小得多,自己虎口上是黑色的,对光看时,隐有金光,而他手中的,却是白色的。
星辰道:“走了,掌门带我去玩。”韩一鸣将紫睡莲依旧放回水中,道:“好呀,我带你去玩,可是,你想去哪儿玩呢?我不知道你想去哪儿玩。要不,你带我去?到了地方,我陪你玩。”星辰一笑,如花朵般可爱,转身就跑。他跑了几步,已蹑空而去,韩一鸣见他去得迅速,心知有异,扭头四周看了看,不见人影,忽然看见无名在那边一闪,再回头看时星辰已不见了。韩一鸣不及多想,御剑对着星辰消失处追去。
追了一阵,前方星辰小小的身影疾若流星,韩一鸣拼尽了全力也追他不上。这小童果然与众不同,这手蹑空法,灵山便无人能及。星辰之能,韩一鸣是亲眼所见,可即便是如此灵力,也要防平波暗算。他执意要自己陪他去玩,并且带剑去,想必是有用剑之处,更何况他开口叫自己,想必有与平日不同之处。
他在后面追了一阵,才见星辰远远站住了。韩一鸣赶过去,只见星辰对着下方看。韩一鸣也随着他向下看去,这一看,吓了一跳。下方乃是一座山峰,一面湖泊。山峰上一片黑土,黑土之中隐隐透出血红,此时正是白天,那血红看得格外分明。韩一鸣四周一望,这山峰三面皆有树木,唯独这里一片黑土,十分怪异。旁边一面湖泊颇为清澈,将山峰映入水中,一片白云围着峰顶盘旋。韩一鸣不知此为何处,但见星辰对了下面细看,也就不问,只是看着。
过得片刻,星辰抬起头来道:“掌门,我们就来这里玩。”
韩一鸣道:“好,你去玩,我看着。”星辰笑了:“掌门,这湖边多的是好东西,我们去找行不行?咱们俩比一比谁找到的宝贝多。”说着,落下地去。韩一鸣心中怪异,但却忍住了,星辰向来不能以常理度之,韩一鸣随他落下来,湖边凉风席席,苇草起伏,星辰落下地来,早就跑开了,边跑边说:“掌门,你在这里等我。”他脚下生风,转眼跑得不见踪影了。韩一鸣四周一看,不见异样,静下心来四周看了看,也不见异样,便在湖边坐下。从前他在湖边坐下,小乖就会从湖中出来。如今景色依稀,但却已是前世今生,忽然有些嘘唏。
手边一凉,韩一鸣低头一看,一道白光从手边跑开。韩一鸣眼利,已见那道白光如剑一般,却是一匹雪白的小马上骑着一个雪白的小人。仙芝,韩一鸣一个激灵,跳起身来,却见那道白光停住了,在一株草后躲着,片刻之后一对芥子般的小眼睛从草下偷看自己,没错,真是仙芝。韩一鸣瞬间泪流满面,居然还活着!居然还有活着的仙芝!努力看了看四周,在那边看到一朵小花,走过去摘在手中,慢慢走近仙芝,蹲下身来,仙芝往后躲了躲,韩一鸣也不再挨近去,慢慢伸出手来,将手中的花对着仙芝送过去。
仙芝看着他,又看看送近来的花,小马先小心翼翼咬了一口,小人两眼紧紧看着他,过得片刻才挨上来对着花瓣咬下去。韩一鸣大气都不敢透,定定看着它们,它们吃完了一朵,韩一鸣又摘了一朵来,依旧是递过去,仙芝又大嚼起来。嚼了两朵花,仙芝悄悄挨近来,韩一鸣伸出手指,轻轻蹭了蹭它们的头顶,仙芝起先躲了躲,后面让他轻蹭头顶,依旧如一个上好的果子般。韩一鸣轻声道:“你们是我灵山的仙芝么?想起我来了么?我以前常常在幻境湖前喂你们的。我丁师兄带我认识你们的。”说到这里,泪如雨下,丁五的样子在心头活过来,光亮的头颅、肥胖的身形、坦白诚恳的样子,都活了过来。不止丁五,灵山的师兄师姐们连同师长们一个个在心头活了过来,韩一鸣哽咽不住,放声痛哭。
这一哭,哭得痛快,狠狠哭过一场,才发现身边早站了许多木芝、仙芝,红色的、紫色的、白色的,都围着他,有的甚而爬到他身上挨挨擦擦,就那么仰着头看着他,有一匹小马还大胆的舔他的手指。韩一鸣道:“灵山早已没了,如今我灵山弟子在一个地方修行,若你们还愿意跟我去,我灵山弟子将如从前一般,绝不吃你们,绝不损伤你们。只要我们活着,也绝不让别人吃你们!”小人小马都挨近来,韩一鸣伸出双手,它们都涌过来,忽然眼前一片白光闪过,一片白色门幕落在他面前,抬头一看,星辰道:“掌门用这个把它们都带回去罢。”谁知这小鬼头什么时候把这张门幕拿来了,门幕落在地上,木芝、仙芝纷纷跑上来,站在门幕上,挤挤攮攮,小孩子一般乱动。
星辰道:“掌门用这张门幕可以把它们都带走。”韩一鸣不知他打哪儿拿来了这张门幕,但这门幕着实好用,能把这里所有的小人小马都带走。看着它们都挤上门幕去,四周看了一看,再无遗漏了,蹲下身来,提起门幕的两个角,星辰也跑过来,提起另两个角来,把门幕合在一起。看着门幕折了起来,星辰道:“掌门把门幕收起来。”韩一鸣依言将门幕放在怀中,星辰四周看了看,对韩一鸣招了招手,转身就跑。韩一鸣跟着他走,转眼已走到树林中,星辰在一边坐下来,韩一鸣在他身边坐下:“你叫我来,是为这些灵芝来的么?”星辰微微一笑,也不答他,扭转头颈四处张望。
一零八一、星辰
韩一鸣心知问也问不出来,星辰是否也是与自己一般有着不能言说的过往,所有的事到了口边都说不出来,化为乌有。看他玉雪可爱的样子,真不能想象这小孩子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星辰身子一歪从他手下让开,嘟起小嘴:“掌门不要摸我的头。”韩一鸣笑了笑道:“好。”四处看了看,不见异样,着实想不透星辰带自己来到这里,是要做什么。但星辰虽小,却从来都不做无聊的举动。他嘱咐自己带上剑,绝不会只是来玩的。可要问他,却也问不出什么来。星辰忽闪着大眼睛,就是不说,韩一鸣还真不能怎样了他。
带着满腹疑问,韩一鸣坐在星辰身边,他十分警惕,周遭并无异动,但韩一鸣还是警惕非常。星辰摘了一根草,随意在手中玩着,口中小声说着什么,韩一鸣静心去听,却什么也听不到。坐了一阵,星辰忽然说:“掌门,你看着不动手好么?”韩一鸣愣了一愣,却也立刻就问他:“你要和谁动手?”星辰道:“我也不和谁动手,我只是要拿个东西,掌门看着就好啦。”韩一鸣道:“你要拿什么?”星辰一笑:“过会儿掌门就知晓了。”韩一鸣再问他,他不肯说了,只是笑,韩一鸣道:“好,但我们出来这样久,我担心。”星辰笑了:“掌门真是太小看灵山的结界了。有掌门印信与碧玉竹的灵力,谁也不能轻易就进灵山。哪怕那条黑泥鳅,也不能。”韩一鸣自然知晓他说的黑泥鳅是指的青龙,虽说他并不惧怕青龙,但听星辰这样说,还是忍不住四处望了望。
星辰小嘴一撇:“掌门不必担心,若灵山的结界是那么好突破的,小乖就不会活到今日,并且还一直活着。”韩一鸣一想不错,可是再想到灵山的结界就被大师兄与平波勾结破去,心中又有些难过,能挡住青龙的结界,却挡不住平波与他手下的乌合之众。星辰看了他一眼,似是看穿了他的心中所想,道:“从前灵山的结界的确是没有防到灵山弟子的出卖,但以后,这样的事是不会再有了。”韩一鸣看着星辰,这个小儿着实厉害,自己心中一切他似乎都知晓,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是,这样的事,再不能有了。我绝不会让灵山重蹈覆辙。”星辰嘴唇一动,眼睛一转,却不说话了。
凉风习来,韩一鸣坐了一阵,坐得腰酸,旁边星辰已经睡着了,他斜依着一棵树睡着了。小手张开,手中草上还带着泥。韩一鸣将他手中的草拿开,忽然见他小小食指上有一点痣。韩一鸣一愣,凌风云的手上,也有这样一颗痣!
忽然脚下震动,星辰一下睁开眼来,一跃而起,对着那湖泊看去,道:“来了。”韩一鸣道:“什么来了?”星辰道:“掌门站远些,掌门不要动手,只要不见到平波,不见到他的门人弟子伙伴,掌门都不要出手。”韩一鸣道:“好。”看了星辰一眼,忽然问道:“你是谁?”星辰道:“我是星辰呀!”韩一鸣道:“你到底是谁?”星辰转回头来,韩一鸣道:“星辰,你到底是谁?”星辰道:“掌门,我是灵山弟子。我有我不能也言的缘故,将来掌门便知晓了。”他停了一停,道:“掌门,我绝不会做损毁灵山的事。灵山损毁于我只有伤损,而灵山强大,我灵山弟子却是好处多多。掌门,莫非你不信我?”
韩一鸣道:“我并没有不信你,我信你是灵山弟子,可我不知你是谁。”星辰道:“掌门将来会知晓我是谁,等我能说出来的,一定会告诉掌门。”两人这里说着话,脚下震动越来越大,平静的湖水波浪滚滚,连同湖那边的山峰,也震颤不已。
星辰早就跃在空中,韩一鸣也招出宝剑来,持剑当空而立,过得一阵,只见那黑色的泥土翻滚起来,似是下方有什么巨物在动弹。此时天空中早已是乌云密布,下方的泥土翻滚时红光毕露,星辰两眼盯着下方看着,韩一鸣看它手中并没有拿宝剑,心中微松,静心四下里看了看,不见异样,也没有人来,摸了摸怀中的门幕,定下心来,小心守在旁边。
下方的泥土翻腾了一会儿,风中有了尖利啸声,听在耳中就是凄厉的风声,尖利刺耳。星辰也不下去,就立在空中,静静看着下方,韩一鸣四周看着,他心中担心,不停环视四周,忽然远远的一点灵光一闪,韩一鸣还未出声,衣袖已被星辰拖着,飞快向下方的树林中落去。韩一鸣随着他落在树林中,却不落在地上,星辰抬头看着天空,伸出手指在嘴唇前一竖,韩一鸣点了点头。
一道灵光从远处来至他们所处的树林上方,韩一鸣远远已见有翅膀上下翻飞,那翅膀洁白有着光晕,看着有些说不出的眼熟。转眼灵光来到湖面上方,韩一鸣已看到灵光当中有着一只灵兽,两只眼睛闪烁着六角蓝光,如同幽冥鬼火,口中长牙交错,身型巨大,四只粗壮的脚爪下黑气四冒,在湖面上盘旋。韩一鸣愣了半晌,张了张嘴,只说出来两个字:“阿土。”
这是阿土,自打它抢夺獒王灵力失败离去后,韩一鸣就没见过它。几片羽毛的翅膀在轻轻扇动,阿土身形高大,头颅也巨大,交错的长牙上光芒闪烁,眼中森冷的星状蓝光令人不寒而栗。此时的阿土与那时的阿土大相径庭,但韩一鸣还是一眼就将它认出来了。星辰小声道:“这就是阿土么?”韩一鸣点了点头,忽然觉得奇异,看了他一眼:“你也知晓阿土?”星辰小嘴一撇:“我自然是听说过的,只是我没见过它。”韩一鸣道:“它在罗姑身边好几年,就是为的罗姑身上的獒王灵力。灵獒王转世前,它想抢夺獒王灵力,被我所阻拦,从此就不见了,这时见它,很是令我意外。”
一零八二、坐骑
星辰道:“好,好。”韩一鸣全然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低头一看,他正对着阿土细看,一对眼睛忽上忽下,便问他道:“你看什么?”星辰一笑,也不答话,接着将阿土上下看个不住,口中轻声道:“好,真好。”韩一鸣越发摸不着头脑:“你说什么好?”星辰对着阿土看了一阵,转过头来,仰头对着韩一鸣道:“掌门,你不想收了它么?”韩一鸣一愣:“收了它?你的意思是?”星辰道:“掌门,我不是曾与你说过,你要是有个灵兽坐骑,会更加厉害么?”韩一鸣恍然:“你是想让我收了它?”星辰点头:“是呀,这是一只伏地兽,真要是被掌门收服了,那是掌门的福气。它可是能救掌门命的。”韩一鸣道:“我没这个本事。”星辰一笑:“我能助掌门一臂之力。”韩一鸣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想自己收服它么?”星辰笑了:“阿土是掌门的。我喜欢另一个灵兽。”
韩一鸣正想问他:“你喜欢哪一个灵兽?”星辰已道:“它也在这里。”韩一鸣愣了一愣,看了看那片湖泊与黑中透红的土地,道:“我知晓了,这里还另有一头灵兽。阿土又是来打架的,它又要抢什么了?”星辰笑道:“这里有一块天降神铁,阿土来抢那块天降神石了。”韩一鸣忽然想起那头狮子来,碧眼白狮,忍不住问星辰:“碧眼白狮在这里,是么?”星辰点了点头:“是呀,掌门说对了,碧眼白狮就在这里。它带着那块神铁,就在这里。”韩一鸣看了看四周,道:“我们要先看它们斗一阵么?”星辰道:“是呀。等它们斗完了,咱们去拣神铁,顺便把它们牵回灵山去。我喜欢那头白狮,阿土是掌门的坐骑,白狮是我的坐骑,就是这样啦。”
他随意便将坐骑分好了,韩一鸣呆了一呆,这小儿着实太古怪了,可他亲眼见过星辰之能,却也知这不是他随口乱说。只是阿土若与碧眼白狮争斗起来,真不知晓是什么结果。他细心看一看,白狮不见踪影,阿土在湖泊上空盘旋不走,莫非白狮就在湖中?如同看到了他心中所想,星辰道:“白狮就在这湖中。”韩一鸣回过头来:“你能看到我心中所想么?”星辰一笑,不出声了,韩一鸣道:“你能看到我心中所想,是也不是?”星辰不出声了,一双眼睛四处看个不休,忽然伸手指着一处道:“掌门,看,神铁在那儿。”韩一鸣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黑土之中有一个几乎不起眼的黑色小小土包,韩一鸣道:“你这算盘打得很精,这一下灵兽和神铁都到手了。”星辰得意一笑:“掌门可别这样说,这只不过是咱们意外寻到的宝贝,我也算不准呀。”韩一鸣转过头来看着他道:“我可不这样认为。我不能认为只是运气或意外。”星辰眼珠一转,笑道:“掌门多思了。这可真是运气,我与掌门同时看到白狮的。我知晓白狮是灵兽,灵兽的灵力也是要积攒的,它也在修行,所以它会去拿那块天降神铁。我本来只是看到天降神铁的。掌门,这样的机会可是难遇难求。”
韩一鸣也明白他说的对,同时看见三样灵异,谁都会动心。但真正能打它们主意的,却没几个人。韩一鸣不傻,灵山目前是立稳脚跟了,但却不能真的令他放心。灵山的安危永远悬在他的心头,纵算是星辰说了不必担心,他心里总是担忧的。看到星辰对这三样灵物动心。韩一鸣也忍不住有些动心,拿到这三样灵物,灵山如虎添翼。对于寻常。人而言,能拿到一个灵物,已要谢天谢地,何况同时看到三样。若是韩一鸣独自看到这些灵物,他只会远远避开,灵物的强大,早在屠龙之时,他已亲历。但遇上星辰,他就敢打它们的主意,他也有这个本事打它们的主意。
正想着,下方湖水开始旋转,如同有一只看不到的巨手在湖中搅动,湖水都自湖心向着一个方向旋绕起来。星辰小手微动,韩一鸣只听几声轻响,眼前忽明忽暗,他已做了几个结界,将二人都圈在其中。星辰做完结界,转过头来道:“掌门,咱们看着热闹。伏地兽与白狮遇上了,一定会打架的。它们打它们的,我们就看它们打架就行了,等它们打完了,我们再出去。”韩一鸣不失时机的问:“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打架?”星辰道:“伏地兽也想要这块神铁呀。谁打赢了,神铁就是谁的。”韩一鸣对着下方越转越快的湖水看了看,又看看停在空中的阿土,问他:“你看他们谁会赢?”星辰一双大眼睛盯着下方看了片刻道:“我会赢。”
韩一鸣愣了一愣,不知说什么好,星辰的话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还在心里比较了一下白狮与伏地兽的大小。韩一鸣是没见过白狮的灵力的,阿土的厉害也只见过一斑,在他心里,实难决下。但比一下身形大小,还是可以比的。只不过灵兽的身形大小也不见得就是制敌获胜的缘故。
下方的湖水已旋得向内里陷进去,湖心深深陷下去,岸边许多树木已被湖水淹没。星辰的结界一直在湖水之上,他背着小手,对着下方细看。湖水越旋越快,自湖心起,白浪旋转带着狂风,湖边的树林都倒向一边,忽然湖心碧光一闪,一头白狮自湖心蹿了出来。白狮本来是一对金光闪闪的碧眼,这时却是狰狞可怕,两只眼睛睁得圆圆的,眼角却向上吊起,眼珠里全是金碧色,却是森冷异常,它一出来鬃毛张开,一只前脚爪提起来又落下,似是跺了一脚。白狮身上笼罩着一层白焰,微有星光,对着阿土,便是一声怒吼。韩一鸣明知灵兽的吼叫与寻常兽类不同,但还是觉得头脑中一晕,眼前一花。亏了他这几年来修为进境极快,一晕之后,就清醒过来,转过去看星辰,他潜空坐着,一双小手抱在胸前,饶着兴味的看着白狮。他似乎不为所动,白狮的一声怒吼于他而言不过是哼了一声一般。韩一鸣正想说话,空中传来野兽喉中低沉的唬吓声,扭头一看,阿土立在空中,身子压低,眼中的星光闪亮,六根长牙上寒光闪烁,一个大头对着白狮,正从喉咙中低嘶。星辰头也不回地道:“它们谁也不服谁,这要是打起来了,可真好看。”
一零八三、相护
韩一鸣拿他没法,星辰能看中白狮,白狮必定有着非凡的灵力。可是阿土也不是等闲之辈,既然星辰说它是伏地兽,它不是寻常野兽,这要是打起来,一定激烈非常。正想着,星辰拉了拉他的衣襟,韩一鸣低头看他,星辰道:“掌门,伏地兽是你的,如若它要输,白狮一定不会放它走。你要拦住白狮。”韩一鸣道:“我拦住白狮,我如何拦得住白狮?”星辰道:“掌门只须将伏地兽拦在身后就好啦。”韩一鸣道:“我将它拦在身后么?”星辰点了点头,韩一鸣看了看白狮,有些担忧:“我拦得住么?”星辰道:“掌门尽力,是能拦住的。”韩一鸣道:“我没想要打败灵兽,我也打败不了灵兽。可是,要收服灵兽,不是该打败它么?”星辰笑了:“掌门这是听谁说的?”韩一鸣一时语塞,似乎也没谁说过要打败灵兽,但自己也说不明白是打哪里听来的,想了一想,道:“莫非不是这样么?”
星辰道:“掌门说的,当然也是个法子。要么打败它,要么收服它。”韩一鸣道:“难道打败它不能收服它么?”星辰道:“不能。灵兽可不是打败后就能伏首认输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灵兽多了。收服它是让它心甘情愿跟着你,这可就永远不会离你而去了。它会在你身边跟着,为你出生入死。我认为收服灵兽比打败灵兽可要难多了。”韩一鸣听他这样一说,忽然想起狂飙来,道:“是了,狂飙与罗姑就是这样。”星辰小嘴一扁:“哪里是这样了?狂飙是西方灵獒王,它跟在罗姑身边,不过是有求于她,为她出力罢了,说不上相存相依。若是真的相存相依,它绝不会想着去转生当灵獒王,它会一直跟在罗姑身边,随叫随到。”
韩一鸣正想说:“若是狂飙不去转生为灵獒王,它跟在罗姑身边,永远是一团灵力,岂不太可惜了。”耳边已有了一声霹雳般的狂啸,阿土眼中的星光转动起来,它身型已变得巨大,与白狮不相上下,犬牙远比白狮的大得多了。它也抬起一条前腿来,顿了一顿,撒开四蹄,直向白狮冲过去。韩一鸣还未叫出声来,已是“呯”的一声巨响,两头灵兽撞在了一起。韩一鸣只觉得脚下抖了一抖,两头灵兽这么一撞,真有些山崩地裂。白狮与阿土各自奔开,白狮鬃毛张开,张嘴露齿,显然怒气冲冲,在空中奔开几步,转了个身,对着阿土一声怒吼,阿土也不示弱,回之以怒吼,两头灵兽相对嘶吼,韩一鸣只觉头痛欲裂,犹如身处霹雳当中,头顶都辣辣作痛。两头灵兽对吼了好一阵,韩一鸣早就两手塞在耳朵上,星辰反倒是十分淡然,偏头看着,好不容易等它们吼完了,白狮一只巨爪抬起来,对着阿土一挥,阿土一声狂啸,韩一鸣已见它颈上开了几道口子,鲜血流下。
阿土一声狂嚎,直奔白狮,直撞过去,撞向白狮身上,白狮身上白光莹然,它撞到面前,就被弹开,白狮一击中阿土要害,一双眼睛中的金光慢慢淡下来,森冷看着阿土。阿土奔开几步,扭转身来,又对着白狮扑过去,扑到白狮面前,又被弹开,它转身跑开,跑到一边,扭回头来,对着白狮再看,片刻之后上,又扑上来。
星辰道:“伏地兽对上白狮,还是不行。”韩一鸣闻言回头:“为何不行?”星辰道:“伏地兽对四脚落地的灵兽才厉害,对白狮那是不行的。白狮四脚不落地的,灵物不落凡尘这事掌门没听过么?”韩一鸣道:“我曾听大师伯说过。”星辰道:“阿土是要落凡尘的,它的灵力由地而起,只有在地上,它的灵力才能极至,与白狮匹敌。但白狮是不必落凡尘的,不必借力。阿土不会是它的对手的。阿土来抢天降神铁,为的也是这个,它若得到神铁,灵力必然增强。没有神铁,别的神物也行。只不过天下有灵之物,不是那么多。它也不与咱们相似,不能吃仙芝来增加修为,因此它来抢神铁,是为的将来灵力更强。不过,它打不过白狮的,打不过灵獒王,也就打不过白狮。”韩一鸣毕竟与阿土同路走过,虽说当时它头也不回的去了,但这时看见它,还是有些亲切,眼看着白狮的狂嘨与阿土的东躲西藏,到底有些不忍。阿土来的时候气势汹汹,这时却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一败涂地,着实让人意外。
白狮直扑过来,它腾空一跃,就落在阿土前方。阿土扭身就跑,不与它面对面,白狮站立片刻,又一跃,又是落在阿土前方。阿土虽是发足狂奔,却也灵敏,再次扭身避开,韩一鸣还未出声,背上已被推了一把,一阵凉风扑面而来,回头一看,星辰已不见了。心里响起星辰的声音:“掌门去救阿土,你救了它,它会永远跟着你。”韩一鸣忽然被他推出来,全无准备,但他反应也快,手指一动,已将宝剑招在手中,先就叫了一声:“阿土。”阿土脚下迟缓,扭头看了看他,韩一鸣道:“来,你还认得我么?”阿土有些迟疑,对他看了一看,扭头去看白狮,白狮已落在前方等着它,它扭身就对着韩一鸣奔来。阿土一动,白狮也动,白狮身子一动,已对着韩一鸣这边跃来,韩一鸣一看不妙,手指紧紧扣住青霜剑,青霜剑上霜花簇生,眼看白狮就要落在阿土头上,韩一鸣青霜剑一挥,耀眼的灵光夹杂着霜花对着白狮就直扑过去。灵光打到白狮身上,化为乌有,白狮略缓了一缓,便是这一缓,阿土已奔到韩一鸣面前,往他身后一绕,躲在了他的身后。韩一鸣手还未再抬起,白狮已落在他面前,一对金光闪闪的碧眼直对着他。
一零八四、用
白狮的碧眼金光闪烁,看得韩一鸣直冷到骨子里去,白狮一对碧眼对他照了一照,转而又去看阿土,伸出一只巨大的前掌,对着阿土伸过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它还是跟阿土过不去。韩一鸣看它对着阿土,虽则他的碧眼看得自己有些心惊肉跳,却马上就将宝剑提了起来,在狮爪前方一划,一道灵光闪过,将阿土护在身后。
白狮收回前爪,对着韩一鸣就是一声狂啸,韩一鸣耳朵一麻,浑身的毛发都直立起来,面上肌肤辣辣作痛,但眼前却一亮,灵盾已自他身后转出来,如一道光幢将他罩住。即便如此,他耳中依旧轰响不绝,身周火辣辣的,眼前金星乱冒,白狮的一声吼吼得他心惊胆寒,紧紧捏着宝剑,过得一阵,才能看清眼前。白狮依旧站在前方,鬃毛飞扬,一对森冷的碧眼对着自己。韩一鸣屏着呼吸,片刻才呼出口气来,背上衣裳早已汗湿。白狮这样的灵物,比狂飙还要可怕,韩一鸣不知它会如何,但身后阿土的咻咻喘息却让他不能后退。
透过气来不过片刻,白狮昂头伸颈,对着韩一鸣又是一声大吼。韩一鸣眼前一黑,一片昏盲,全身都木了,白狮的呼啸如会透身而过,让他浑身无力,身上被这声巨吼震得颤抖,过得一阵,眼睛才能看得见。再看见时,白狮已转身离去,韩一鸣深深吸了口气,看着白狮走入湖中,身上颤抖方才止住。他僵直站着,忽然脚下微有声息,低头一看,阿土已变成一只肥胖的黄狗,在他的脚边闻嗅。
韩一鸣这才松了口气,灵盾收起,他蹲下身子,伸出手来,阿土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便不动了。韩一鸣抱起阿土来,已见它颈上几道深深的血印,被白狮伤得甚深。韩一鸣正想叫星辰,一只小手伸了过来,轻轻的在阿土伤口上按了按,星辰出现了。他看了看伤口,道:“掌门不要担心,它是受了伤,不会死的。我们带它走吧。”韩一鸣道:“你把我推出来,自己现在才出来么?”星辰笑道:“掌门是怪我把你推出来么?”韩一鸣心中着实不快,这小儿神出鬼没不说,还随手就将自己推出来,太过出乎意外,虽知他不会看着自己死在眼前,但是他的不管不顾,总让人心中不快。
星辰道:“掌门,白狮不会与你为难的。”好个不会为难!韩一鸣气结,半晌方道:“这还不是为难么?那要如何才叫为难?”星辰笑道:“掌门,白狮是傲视一方的灵物,如何会与你为难呢?若不是阿土意图偷天降神铁,白狮也不会与它过不去。它要是真想与掌门过不去,掌门还会站在这里与我说话么?不过,阿土应当不是第一回来偷神铁了,若是没有掌门相护,白狮一定会击杀阿土的。”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但韩一鸣心中依旧不快,星辰推他出来,为的是让他顺势收服阿土,可这小儿的手段,着实令人心中不快。要是自己没有蓝龙灵盾,只怕都经不住白狮那声吼。
他这边心里不快,星辰却全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他一对乌黑的眼珠只看着下方的湖水,韩一鸣与他相处有时日了,一看他的神色,便知他还在打白狮的主意。低头看了看阿土,它乖乖伏在自己手中,两只耳朵耷拉下来,一对眼睛也闭上了。颈上的伤痕虽深,倒也没有怎么流血。再看星辰,他眸子轻转,显然还在盘算白狮。他小小的身躯凌立空中,这一眼看去,也泄了气,如何与一个小儿如此计较?也计较不过来,叹了口气,道:“咱们走罢。”星辰抬起头来一笑,“掌门不生我的气了?”韩一鸣摇了摇头:“不生了,咱们走罢。”星辰笑道:“掌门,我是在想,我要收服白狮,我喜欢这只白狮。掌门现下已收服了阿土,阿土会永远跟着掌门,听掌门指使。而我,却是喜欢这只白狮,若是收服了它,那多好呀。”韩一鸣道:“你不是还有灵悟有小乖么?一定要收服这只白狮么?”
星辰眼睛一亮:“掌门提醒我了。不过,灵悟还小,千年之后,它才能为我所用。不,它吸了蓝龙灵力,我不必等千年,但五百年是需要的。小乖么,现下就可以用了,不过,不是这般用法。嗯,掌门提醒的真好。”韩一鸣不知他想到了什么,但看他眼神都亮了,也知自己的提醒于他而言极是紧要,忍不住问他:“你想到了什么?”星辰笑道:“掌门,不是我要瞒你,而是现下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不过,到时我倒是可以让掌门看个热闹。”他小手捏成拳头,满脸得意之色,片刻之后,掐指算了一回,道:“掌门,这个热闹快了,再过些天就行。”韩一鸣道:“什么热闹?”星辰却笑道:“到时候掌门就知道了,到时我灵山的大仇就报了一半了。”
他说得韩一鸣越发想知道这热闹到底是什么了,怎奈星辰人虽小,主意却不小,说到这里,再不往下说下去。他四处望了望,脚下一动,已落在湖边。一双小手伸出来,掌心向上捧着,片刻之后,掌心腾起莹光,莹光微带蓝色,莹光之中,灵悟轻轻盘旋。星辰蹲下身去,对着手中的灵悟道:“去吧。”灵悟自他手上腾起,轻轻落在地上,没入泥土,消失了。韩一鸣心道:“这是想让灵悟去偷那块神铁,还是想让灵悟去挨近那块神铁汲取灵力呢?”就见星辰抬起头来,走到自己身边来,道:“掌门,我们去看一个人好不好?”他从未提出来要去看一个人,韩一鸣道:“你想去看谁?”星辰道:“到时掌门就知道了,跟我走吧。”他话音一落,小小身影已风驰电掣般离开,韩一鸣抱了阿土,连忙跟上去。
一零八五、算计
星辰所过之处,微有一缕灵光闪现,韩一鸣赶不上他,但循着灵光而来,不多时已见他落在了一座小山上。这里韩一鸣从未来过,远远的有一处城池,绿水环绕,人烟熙攘,十分热闹。星辰见他落下来,对他笑道:“掌门,我们就进城去玩吧。”韩一鸣道:“这是何处?”星辰一笑:“这里可是天下名城扬州。”韩一鸣自打进了灵山,都是在山野间行走,就是穿城而过,过的也只是寻常乡镇。星辰却带他来到扬州,不由得不意外,看了星辰一眼,他笑道:“这里可热闹了,我们进去玩吧。”
他拔腿就走,韩一鸣这里才走了几步,手中的阿土已扭动起来,它睁开了眼睛,四脚伸缩,向下望着,要下地了。韩一鸣蹲下身将它放在地上,它伸了个懒腰,抖了抖身子,跟在星辰后面就跑,跑了几步,回过头来看韩一鸣。下得山来,已见一条大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路边的摊铺时茶水、什物一应俱全。韩一鸣从小就不出家门,入了灵山又远离尘世这些时候,自然有些眼馋,四处看望,脚下随着星辰往城里走去。走入城中,只见青石板路干净宽阔,道路两边酒旗招展,店铺一家接一家,房屋鳞次栉比,游人如织,竟是从未见过的热闹。看了片刻,已见星辰站在一家酒楼面前等他,阿土亦坐在那家酒楼门前。赶紧走上前去,星辰将那酒楼打量了两眼,道:“掌门,我们就在这里等人吧,他是一定会来的。”
韩一鸣不知他要等的是谁,问他,他却说:“掌门见了就知道了。”韩一鸣微微摇头,他拿这小儿就是没办法,想要知道的,他却一个字也不说。酒楼的小二见他们站在门外,奔出来迎客,韩一鸣道:“好,我们进去。”由小二引着,上了二楼,拣了个临窗的座位坐下。就着小二报上来的菜名,拣了几样素菜两碟点心。
星辰坐在座位上,身子摇晃四处张望。韩一鸣道:“你将灵悟放在那儿,是何用意?”星辰笑道:“过些天掌门就知晓了。”韩一鸣十分意外:“过些天?你不怕白狮与它过不去?”星辰一笑:“不会,它还小,灵力不如阿土,白狮怎会与它过不去?白狮是灵物,怎会与不能与自己匹敌的灵悟过不去?它要是真与这些小小灵物过不去,掌门胸前那些灵芝,早就没了。”韩一鸣一想也是,心里放宽。
过得一会儿,小二将菜送上来,韩一鸣尘缘断了多时,这时看见这几样菜,前尘泛起,心中百感丛生,一口也吃不下去,只能看着。星辰倒是吃得香甜。忽然那边小二大声说:“秦公子来了?请楼上坐,公子平常的座椅,小的给公子留着呢?”只听得脚步声响,一个人走上楼来。那人背影清瘦,身上穿着碧色的茧绸袍,一柄折扇斜插在颈后,头上笼着一顶青纱巾,一手玩着两个核桃,走上楼来,随手自怀中摸出一个小小银锭子来抛给小二,小二点头哈腰,将他引向那边桌子。韩一鸣看这背影,愣了半天,脱口而出:“青竹标?”
那人闻声回头,可不正是青竹标?他对着韩一鸣愣了片刻,转身走过来,走到这边桌前站住,先行了礼,然后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师父。”韩一鸣万万料不到是他,看了他片刻,转对去看星辰,星辰正看着他,心知星辰正是带自己来找青竹标,对着青竹标上下一打量道:“看来你离开灵山,日子过得不错。”
青竹标却是个人精,答道:“我之所以有今日,全是师父给的。师父怎么来了?”韩一鸣道:“我来看看你过得如何?”青竹标道:“从前我没听过见过的,我都已享受了。如今师父前来,必是有要事要来让弟子去办了,师父只管吩咐,弟子一定会去办好。”他倒聪明。韩一鸣不禁佩服沈若复看人之准,青竹标在他眼中最是没有品行,但他入了尘世之后,还能对自己这样恭敬,可见他真的是灵山弟子。
微微一笑:“先坐下来,我要的是素菜,你随便吃些。”青竹标在旁边坐下,韩一鸣看他此时也还是一副泼皮无赖相,但此时对他的厌恶却已烟消云散。青竹标坐了片刻,道:“师父有何吩咐?”韩一鸣还未说话,星辰已道:“掌门前来,有一事要你相助。”青竹标眼睛看了看星辰,对韩一鸣道:“师父,星辰长大了不少。”韩一鸣微微一笑:“是呀。”青竹标道:“师父有何事要我相助?就是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师父就请吩咐吧。”星辰道:“这个月的十五,你去一趟万虚观吧。”
韩一鸣本不知星辰要青竹标去做何事,星辰说出万虚观来,他微有些意外。这些日子他们都离万虚观远远的,平波的门人弟子不是不想寻灵山的不是,而是不得其门而入。灵山才安定下来,韩一鸣不欲灵山弟子与平波门人这时就去拼个你死我活,因此刻意避开了,这时星辰说出来,自然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青竹标道:“十五么?好,去做什么?”星辰道:“你去万虚观烧香求财,不过不能是这样去。我有个变换皮相的法子,一会儿告诉你。你烧香之时,掌门有一个字,一会儿我就给你写在手上,你带进去,依掌门所说,在一个地方印一下。”韩一鸣全然没有这样的打算,但星辰却是不能以常理而度之,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万虚观的算计。算计平波,韩一鸣绝不会说半个不字。青竹标一听又有法术可学,道:“仅仅如此?”星辰道:“这个月就是如此。不过下个月的十五日,我会给你另一个字,到时你再去。”
一零八六、凤凰石
他想了一想,道:“你去的时候,千万不要是一副跟万虚观过不去的模样。你是去求财的,要礼下于人。”韩一鸣大是意外,星辰就是一小童模样,平日说话也是孩童口吻,怎的这时听他这样说,却该是师兄们对青竹标的嘱咐,十分怪异。但他说的,却没什么不对。因此韩一鸣没有出声。青竹标道:“我着实看平波那杂毛不顺眼。也去寻过他们的不是,不过我不是他们的对手。”韩一鸣想起宋出群的鼻青脸肿来,忍不住问他:“你如何去寻了他们的不是?”青竹标一笑:“师父不知道,那姓宋的蠢货,十足的蠢到家了。万虚观满天下搜寻奇异之物,这消息在同道之中可是人人皆知。我从灵山出来,就结交了一些朋友,借他们的口,传说我身上就有一块凤凰石。这消息传得真快,才几天,姓宋的和姓钱的就找上门来了。”
韩一鸣忍不住道:“宋出群就算了,那钱若华何等狡猾,也会相信你?”青竹标道:“他着实狡猾,只不过,他在师父手下吃了大亏,受伤之后,就没有从前那样思虑深远了。再者,我说我是灵山弃徒,带有一两样灵山的宝贝离开的师门,他虽不认为我身上会有重宝,但对咱们灵山有无数宝贝,那是坚信不移的。钱若华和我费了许多口齿,我也没给他看他想看到的凤凰石。想拿法术来逼我,嘿嘿,沈师伯在我走之前教的几个法术是白教的么?”韩一鸣大是意外,青竹标居然能跟钱若华与宋出群打个平手么?他那点点修为也能是他们的对手?
倒是青竹标说实话了:“师父,钱若华现下不能打的。他完全靠他万虚观有个妙手回春的同门帮着,才能勉强活下来。宋出群么?哼,其笨如牛,我理他做什么?我只要抓住钱若华就行了。”韩一鸣知他狡猾,却不知他狡猾到了这一步,十分意外。青竹标道:“反正那凤凰石是什么样,他们也没见过,我说了算。我也不会拿出来给他们看,不过么,我可以让他们偷偷看到一个角,让他看到我放在哪儿。剩下的,就要看宋出群的了。”
他句句说来十分平淡,韩一鸣却听得甚是认真,他从未认真听这弟子说过话,一直看他不顺眼,这时听他所言,对他另有了看法。沈若复派他出灵山来,果真是没选错人。问道:“宋出群上当了?你那凤凰石又是什么?”旁边吃东西的星辰插话进来:“是一个我玩的石子,虽说有点稀奇,但也不算得什么。他走的时候,我给他的。”韩一鸣大是意外,星辰居然与青竹标私下里有往来?青竹标道:“师父,我走之前就想过要带一两样奇异的东西走,我带走的不必是什么奇珍异宝,但至少看上去要奇异些,能让人有很多猜想。看见星辰在玩一块石头,十分美丽,我就要了来。”韩一鸣转过头去看星辰,心中有一丝疑虑:“你给他的,果真是凤凰石么?”他虽不知这凤凰石有什么用处,但光听这个名字,已知这是一样异宝。星辰自在一边吃菜,看他望过来了,想了一想点了点头:“掌门,那果真是一块凤凰石的。”韩一鸣大吃一惊,看了看星辰又看了看青竹标。
青竹标显然也十分意外,他看着星辰道:“果真是凤凰石么?”星辰点了点头,青竹标一脸的不可置信。但片刻之后,他弯下腰来对着星辰:“你给我的,真是凤凰石么?”星辰点了点头:“是呀。”青竹标向韩一鸣看了一眼,又问他道:“你从哪儿弄来的?”星辰正夹了一个点心往自己的碗里放,头也不回的道:“我也不知打哪儿来的,反正就是有。我拿着玩的。”他将那个点心夹到自己碗里,头也不抬的大吃起来。看他这模样,韩一鸣也知问不出来了,转而问道:“凤凰石是什么?有什么用?”星辰道:“我只知道那就是凤凰石,不知有何用处。掌门,那石头很好看。”再问他,他也只说得出石头好看,别的就说不出来了。
韩一鸣转过头来问青竹标:“那你是如何让宋出群上了当的。”青竹标道:“沈师伯从前教过我一个拘定法,我把凤凰石拘定在其中,随身带着,只要我不看,他们看不到。我知道他们跟着我,至少宋出群跟着我,于是,我就在那天晚间,解开拘定法,看了一眼。”他得意一笑。韩一鸣道:“宋出群没有扑上来抢?”青竹标道:“师父所料不错,他扑上来抢了。不过,凤凰石上,我还加了另一个法术,虫噬。”韩一鸣从未听到这样的法术,这是灵山的法术么?听上去异常的怪异。但他并不追究,只问道:“后来呢?”青竹标道:“虫噬一出,宋出群满脸都是毒虫,并且是要钻入他七窍的毒虫。他弹不开,但脸上被毒虫啃咬,他就打了自己几十记耳光。”
原来如此。韩一鸣想起宋出群那鼻青脸肿的样子,有一丝说不出来的痛快。青竹标道:“我在暗中瞧着他打那几十耳光,可把我笑坏了。他可真下得了手,对自己也毫不手软。”韩一鸣道:“那是,他脸肿成那样。”青竹标道:“不过,弟子有一事没有办好。”韩一鸣道:“什么事?”青竹标道:“凤凰石还是被抢去了。”韩一鸣“啊”了一声:“还是抢去了?”青竹标不出声了。韩一鸣看了看他,有些不甘,但也知怪不了他,他那点微末道行,如何会是宋出群与钱若华的对手?转而看了星辰一眼,他正全心全意吃一块糕饼,这小儿真能吃,可细细一想,平日里也不见他吃东西,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吃东西。他对青竹标说的话,宛如不曾听到,一对乌黑的大眼睛只看着手中的糕饼。想了一想道:“抢去了就抢去了。你也不要太过于自责,再想法子吧。”青竹标松了口气,失了凤凰石,他心中一直有些惴惴,虽说那时他并不知这是真的凤凰石,但从灵山出来的物事落入了平波手中,并且是打他手中丢失的,他如何不懊恼?却没料到师父只是平淡的将这事就揭过去了,着实令他意外。等了片刻,不见韩一鸣变脸色,不禁问道:“师父,你不怪弟子?”
韩一鸣道:“我怪你作甚?你是他们的对手么?丢都丢了,怪你有何益?难不成我怪你,就能把凤凰石抢回来?那还不如想想怎么对付平波。”青竹标道:“师父教训的是。这回十五再去,弟子一定会小心。”韩一鸣听星辰说要教青竹标法术,转过头来问星辰:“你要教他什么法术?”星辰道:“掌门,我要你的血。”韩一鸣咬开手指,星辰伸出手指,也送入口中一咬,手指出血,对青竹标道:“伸出手来。左手。”青竹标伸出左手,星辰在他掌心先用自己的血写了一个符字,韩一鸣看不懂符字,但看那弯弯曲曲的笔画,也知是符字。片刻之后,符字消失了,他拉过韩一鸣的手指,又书写了一个符字,这个符字与之前的全不相似,写完之后,片刻也就不见了。韩一鸣看他郑重的模样,心道:“莫非这个是破万虚观大法阵的法子么?”但也不问。青竹标道:“我把这个符咒放在哪儿?”星辰道:“进了万虚观,到正殿中烧香之后,去捐些香火钱。多捐些,要他们为你点长明灯,你将这个符,印在第三盏长明灯前。一定要是十五日。”韩一鸣想问他:“那里是阵眼?”却又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