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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匪兵兵     道魔传txt下载     道魔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迟早

    那男子转过身来,道:“打扰了,若是有人问起我们,请你帮忙遮掩。”他的眼光如寒冰一般,向韩一鸣一扫。韩一鸣禁不住轻轻一颤,他本不是多事之人,便道:“定当守口如瓶。”那男子笑道:“异日相逢,再行相谢。”说罢,左手两指相擦,又是“啪”的一声,韩一鸣眼前顿时清晰起来,只见天空如一块巨大的青玉,天边已微微发白。那男子转身要走,那女子却笑道:“咱们来的时候他可不是这样的,咱们就这么走了么?”那男子笑道:“他变做一棵树,本是为了掩人耳目。天一亮便要回复人身,现下天色将亮,不必再变成那样了。”

    那女子摇了摇头,道:“他没有丝毫道行,万一咱们走了,他遇上什么野兽,岂不是咱们害了他?”那男子笑道:“你说的很对,依你。”忽然伸手一把抓起韩一鸣,向地里一栽。韩一鸣双脚触及地面,已觉一股潮气自脚下而起。要低头看一看,已低不下头去,连脸上的肌肉都变得僵强。那男子笑道:“你自己也有变化的咒语,要变回人时,将你的咒语颠倒过来,自最后一个字念起,连念三遍便可解除我的法术。”韩一鸣要谢他,却是说不出话来。只见那男子转身携了那女子,两人相视一笑,便向前走去。

    他们行止从容,两人虽是有说笑之状,却是去得飞快,转眼便没了踪影。只剩下化为树木的韩一鸣站在原地。此时林中正是万籁俱寂之时,天亮之前,昼伏夜行的兽类都要归巢,因而此时的林中最是安静。韩一鸣虽是一夜未睡,却不疲倦,睁眼望着这寂静的山岗。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响,韩一鸣向着声响处望去,只见一个人影闪了出来。韩一鸣一看,不由得屏住气息,两眼紧紧盯住那人。那人一身青衣,面目虽有些模糊,而身形举动,却一望便知是平波道人。他自遇到平波道人起日起,两人之间便总是不睦,平波道人的贪婪性情令韩一鸣很是反感。再加之韩一鸣此时总是防着他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因而一见他的身形,便将他认了出来。

    平波道人慢慢走了近来,他一双眼睛光芒闪烁、机警灵活、左右顾盼。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对面前的每样事物,都细细查看。韩一鸣屏住呼吸,两眼随着他,不敢放松。平波道人东张西望,连地上的草丛都不放过,都要弯腰去查看一番。他弯腰查看,也不是看一看就了事,而是用手拨开查看。

    韩一鸣见他慢慢挨近了来,屏住呼吸,看他这个样子,倒似在寻找什么东西一般,韩一鸣不禁道:“他不是在找我罢?难道,他识破了二师伯的法术?”到这里,心中越发担忧起来。起自昨日中午便跟在自己身后的木芝,心中越发焦急起来。那对男女来到,他便忘了木芝,不知道此时木芝还在不在近前,只望它早已跑开,不要被平波道人看见才好。

    平波道人四处找了一阵,已挨近韩一鸣身边。韩一鸣小心戒备,垂下眼皮,盯着他渐渐移近来的双脚。他十分厌恶平波道人贪婪的目光,却还是觉察平波道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过了一阵,那双脚移了开去,韩一鸣轻轻呼出一口气来,这一段不长的时刻,漫长得令人窒息。悄悄抬起眼皮来,平波道人已背对自己,对着一丛三尺高矮的灌木上下打量。

    他打量了一阵,伸手入怀,摸了一件东西出来,对着那丛灌木扔去。那东西一离开他的手,便亮了起来,带着一道寒光。韩一鸣一眼认出,那便是七环宝镜。七环宝镜绕着那丛灌木上下左右照了几回,突然在一个地方停住了。

    那里十分怪异地生着一件东西,绝非灌木所有。远远看去象是一小丛珊瑚,又象是小小的鹿茸,却是雪白的颜色。平波道人大喜,自言自语道:“我说呢我便不信,怎没有半点好处?果然不错。”说着,伸手去摘了下来,迫不及待地塞入口中,大嚼起来。

    他嚼得十分响亮,显然吃得十分欢畅,韩一鸣十分厌恶,闭上了眼睛。只恨不能伸出手来塞住耳朵。平波道人嚼吃完毕,意犹未尽,又指引铜镜,慢慢向树丛中照去。照了一阵,满脸失望,道:“没了?怎就没了。”低下头又对着地上细看。

    韩一鸣唯恐他看了过来,连一动都不敢动。平波道人对着地上看了一阵,抬起头来,摇了摇头,将七环宝镜收入怀中。却又眉头一皱,对韩一鸣看来,似是起了疑心,伸手入怀,又拿出七环宝镜来。

    韩一鸣深知七环宝之下,自己必定原形毕露,心头一紧。正不知如何应付,却听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远远地又一个身影走了近来。

    这个身影一身素衣,十分眼熟,正是黄静玄。韩一鸣一喜,只听平波道人低声骂道:“倒霉,怎么他也跟了来了?”将七环宝镜揣入怀中。韩一鸣十分恼怒,却是发不出声来。只见平波道人咳嗽一声,迎上去道:“黄道兄,你怎么也来了?”黄静玄微微一笑,道:“平波道兄来得,我便来不得么?”平波道人笑道:“你素来不爱这些异样之物,不过也难怪你看不上眼,你灵山之上什么宝贝没有?哪里还看得上这些?不过道兄今日却也赶了过来,着实令人惊异呀。”黄静玄笑道:“我如何不爱这些东西?黄某一生最喜好的便是见识异样宝物。只是我来晚了,怕是见识不着了。”

    平波道人哈哈一笑,道:“好啦,我先回去了。”见黄静玄面带微笑,又自我解嘲道:“我那些不成材的弟子,还是早些回去照料的好。”话音一落,他背上的黑桃木剑已化为一道黑影,带着他飞上天空,一个黑点一闪,便没了踪影。

第九十二章 剑气如虹

    韩一鸣万料不到这个猥琐道人动作竟是这般快,素日只顾着鄙夷他了。却忘记了这个猥琐道人也执掌一派,不容小视。忽然身上一震,回过神来,却见黄静玄站在前面,闭目宁神。片刻之后身上又是一震,韩一鸣起那男子对他说的话来,连忙将黄静玄教给的口诀在心里了一,倒过来念了三遍,变回肉身来。

    黄静玄道:“一鸣,你昨晚没遇上什么怪事么?”韩一鸣摇了摇头,黄静玄道:“你没有遇上什么人么?”韩一鸣虽说从不说谎,但这时却为难起来。他没有欺骗师伯的意思,而那个男子却又叮嘱过不能与别人说,自己也应承下来。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该不该说。

    正在犹豫,却见黄静玄对着自己看了片刻,点了点头,道:“好了,好孩子,你不必说了。我都知道了。你千万记着,不能对别人说起。你应承了别人,便要做到。言而有信,不可忘记。”韩一鸣道:“是。”黄静玄道:“但将来若有缘再见,你须记得要敬而远之。”韩一鸣点了点头,黄静玄道:“好了,咱们走罢。”韩一鸣正要迈步,忽然又听黄静玄道:“等一等。”只见黄静玄看着自己。他也不知自身哪里不妥,低头看了一看,再抬起头来,黄静玄已道:“你将鸣渊剑拿来我看一看。”

    韩一鸣见他目光闪烁,显然十分意外,越发莫名其妙,伸手自背上取下鸣渊宝剑来。鸣渊宝剑一取下来,他自己也吃了一惊。

    鸣渊宝剑的剑鞘乌黑中透出隐隐的湛蓝光芒,韩一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鸣渊剑剑鞘本是乌黑色泽,但他拿到手中之日,剑鞘便是灰蒙蒙的。虽说他并非勤劳之人,但剑鞘也是擦过无数回了。只是无论他怎么擦,剑鞘始终如初见时一般蒙满尘土。韩一鸣也细细看过剑鞘,不知是什么做成的。看上去平平无奇,摸上去却有些挂手,对着光细看,上面似乎是无数个比针尖还小的尖刺。

    诸位师兄的宝剑剑鞘也是互不相同,有黑有白,有铜有铁,也有木头本色的。韩一鸣本来也没什么见识,只知定然不是木头的,在灵山时又颇多烦恼,不曾起来问一问顾清泉。不过在他私心内,如果鸣渊剑鞘是木头的更好。这柄剑本来已引人注目了,再四处去询问,岂不是更加招人侧目。

    此时鸣渊剑鞘上纤尘不染,色泽犹如浓墨,还隐隐透出湛蓝的光芒来,沉着细腻,几乎有些梦幻一般美丽。韩一鸣呆了一阵,方起要将宝剑递给黄静玄,双手捧着,递了过去。却见黄静玄也对着鸣渊宝剑怔怔出神。

    过了片刻,黄静玄伸出手来,轻轻抚摸鸣渊宝剑的剑鞘。然后才握住剑柄,“刷”的一声将鸣渊宝剑抽了出来。只见剑身之上,那斑斑铜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剑刃看上去并不锋锐,反而略有些圆钝。刃边白中带黄,闪烁淡淡的金光,剑身之上的菱纹格乃是紫金,紫色斑斓,闪烁光泽,却掩不住那带着银白色泽的淡淡金色,全然不是韩一鸣熟悉的鸣渊宝剑。黄静玄道:“一鸣,你见过这样漂亮的一柄剑么?”

    韩一鸣虽是初入灵山,也没有修道。却也已见过几把好剑,起初那青衣少年给他的短剑,便是十分精美,虽是夜晚,却不掩那如彩虹般的华丽光泽,来也是一柄好剑。可惜仿佛昙花一现,片刻之后便没了踪影。便是到了如今,韩一鸣都不得不疑心是自己看花了眼。可在此之前,他从来不曾见过兵刃,连象都无从起,难道那柄短剑就是自己的幻吗?

    到了灵山之上,劈风、碧水、青霜、紫霓也是各有各的玄妙。劈风至刚至阳。碧水却是至阴至柔,青霜那有若寒霜一般的剑刃轻灵空幻,紫霓却是美伦美焕,如玉一般坚硬,宝石花泽闪烁不定的剑身,堪称是灵山上最美的宝剑。灵山宝剑各有各的玄妙,弟子们用的也是如此。大师兄司马凌逸用的金青宝剑在这些宝剑之前,毫不起眼。但青色剑刃上星罗旗布的点点乌金砂,也将那剑身装点得十分华丽。

    韩一鸣无法象哪里还能有与灵山诸剑相比之剑。可是今日看来,那些宝剑都过于精巧了,鸣渊剑虽说剑身宽大,失于精巧,却更加工,颇有王者风范。目眩神迷之间也对黄静玄道:“二师伯,我没见过几柄剑,更没见过比鸣渊更漂亮的宝剑了。”黄静玄叹了口气,道;“好啦,收起来罢,改天我给你讲鸣渊剑的故事。”韩一鸣接过剑来,还剑入鞘,道:“二师伯,鸣渊剑还有故事吗?”

    黄静玄道:“世间万物都有故事,就连咱们脚边的石子都有故事,鸣渊剑怎么没有故事呢?好了,咱们走罢。”带着韩一鸣前去追赶已向前赶的弟子。

    这日晚间,韩一鸣也不敢与众师兄相见,跟着黄静玄远远地在一个山头上等待。两人自太阳下山便在山间坐等。黄静玄坐在一块大石之上,闭目垂眼,似在养神。韩一鸣坐在大石之下,两眼望着月亮慢慢向头顶移去。

    此时身边林中已是一片寂静,除去蛙鸣声之外,便只有风过树梢的声响。若是从前,在这种荒郊野外,韩一鸣早吓坏了。可是如今坐在这里,心中却是说不出的安宁。对着黑沉沉的树林,竟不觉时光流逝。

    他坐在石下,不知坐了多久,神思迷糊起来,正在朦胧,只听黄静玄道:“一鸣,是时候了。”韩一鸣一惊而醒,睁开眼来,不知何时黄静玄已站在他面前。月光洒在他身上的白衣上,发出柔和的淡淡白光。

    韩一鸣抬起头来,向上看了一眼,果然见月亮已到了头顶。此时他心中不免忐忑起来,站起身来,自怀中摸出那柄匕首拿在右手中,对着自己的左手看了两眼。平时并不觉得这两根手指有何要紧,但此时看来,却是说不出的重要。

第九十三章 切肤之痛

    他怔怔地看了一儿,忽然听黄静玄道:“一鸣,怎么啦?你……”韩一鸣叹了口气道:“二师伯,没了这两个手指,许多法术就不能了。可我并不认为很多法术很要紧,但我还是心痛。我很自私么?”黄静玄摇了摇头道:“没有,你也是血肉之躯,你并不是无情之人。对你的手指有留恋之意,师伯能体谅。”韩一鸣摇了摇头,道:“师伯,我,我待儿大声叫唤之时,不将别人引来?”

    黄静玄叹了口气,道:“我设个界结,便是有人在你身边,也不听到的。”说着,抬起手来,轻轻在空中划了几下,右手中指对着韩一鸣一指。韩一鸣只觉脑海中“啪”的一声,不知是什么炸开了。他双眼一直看着黄静玄左手的食、中两根手指。原来两指平平无奇的手指在这个时候,也让人难以割舍。

    看了片刻,右手慢慢举起那柄匕首,匕首刃边闪烁幽幽蓝光,十分锋锐。韩一鸣一咬牙,寻了一块平坦的石头,蹲下身来将左手两根手指放在石上,看了一看,紧咬牙关,别过脸去,右手的匕首便向左手上直切下去。

    虽说他心中已知痛彻心肺,毕竟十指连心。当锋利的匕首切入手指时,还是痛得眼前一黑,大叫一声。松开了手中的匕首,右手紧紧握住左手,跪倒在地上。他一眼也不敢去看自己残缺的左手,也没有力量去看。早已痛得满头大汗,连腰都直不起来。他喊了一声,便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咬得出血,也不出第二声。

    黄静玄叹了口气,道:“一鸣,苦了你了。”韩一鸣痛得厉害,哪里有力气说话。跪在地上抖个不住,抖了一阵,抬起头来,吸了口气,又低下头去。黄静玄道:“一鸣,让我看一看。”韩一鸣强忍着那难以抵挡的痛楚,抬起手来,却不抬头,他已见自己的右手指缝之中鲜血渗出,满腔的勇气都消逝无踪。黄静玄叹了口气,伸出手来,在他右手上轻轻一弹,韩一鸣右手不自主松开来。正痛得死去活来,忽然听黄静玄道:“一鸣,你抬起头来看一看。”

    黄静玄的话音虽不高,却是十分清晰,韩一鸣听入耳中,不由自主抬起头来。却见黄静玄手一拍,自己的左手便浮在了自己眼前。韩一鸣十分不解,看了看黄静玄,却听他道:“你数一数。”韩一鸣正在奇怪,口中却已开始数,自一数至五。

    他看着黄静玄,实在是不能明白他让自己数什么,黄静玄笑道:“傻孩子,你再数数你的手指。”韩一鸣十分意外,低下头来数了一回,还是从一数至五。抬起头来道:“二师伯,是五根手指呀。”黄静玄叹道:“你还不明白么?”韩一鸣心道:“手指都是五根,有什么明白不明白的?”但也觉有些异样,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异样。

    又数了一回,还是五根,黄静玄叹道:“一鸣,唉,你到底是聪明还是……”说到这里便收住了。韩一鸣如堕五里云雾之中,摸不着头脑。对着手看了半天,猛然惊讶地张开了嘴巴,道:“二师伯,我的,我的左手。”他的左手上,还是五根手指!

    那难以忍耐的疼痛也不知所踪,连原来弥漫手指间的血迹也毫无踪影。韩一鸣惊异之极,伸曲手指,无比自如,细看指桶,连伤痕都看不见。一时之间羞愧起来,适才大呼小叫,哪知却还没有切在手指上。低下头来,又是一惊。

    面前石上霍然有一截断指,银白色泽,旁边还搁着那柄匕首。韩一鸣几乎要以为自己做梦,伸手揉了揉眼睛再对着石上看去,那截银白色的断指还在,不是幻觉。对着自己的左手又看了一回,仍然是五根手指,并没有少掉一根。韩一鸣禁不住道:“这,这是……”

    黄静玄道:“这也是凝聚在你手指中的仙芝精华。快还有另一根,快用力切一下。”韩一鸣意外之极,右手拿起刀来,对着左手中指便切了下去。这一回他不再如初时那般害怕,眼睁睁看着匕首切入中指指根,却并不疼痛,忽然见一截中指落了下来,吓了一跳。细细一看,左手上还是五根手指,可石上分别有了两截断指。韩一鸣忍不住奇道:“二师伯,我不是多长了两根手指罢。”

    黄静玄道:“唉,傻孩子。快,快拾起来,咱们快走。”韩一鸣将石上两根断指拾了起来,黄静玄递过一块素帕来,道:“用这个包上,还有那把匕首。”韩一鸣依言包好,黄静玄已召出劈风剑来,向北而去。韩一鸣忙将素帕揣入怀中,也召出鸣渊剑来,随之而去。

    跟在黄静玄身后,飞了不久,已来到一个小小山岗。韩一鸣一落下来,便认出这里便是紫裳变幻出来的小山岗。黄静玄站在矮松前道:“紫裳道友,黄某带了小徒前来拜访。”韩一鸣一落下来,便闭目宁神静心,再慢慢睁开眼来,只见一望无际的鲜花,两条清澈的小溪和一间茅屋出现眼前。

    片刻之后,茅屋木门敞开,里面悄无声息。黄静玄道:“一鸣,你也来。”先举步走入屋内。韩一鸣跟在他身后,走入其中。走入屋内,眼前便是一亮,似乎屋内还是白天。他一脚踏下,落脚之处十分柔软,低头一看,只见脚下长满了紫色的草叶,其中夹杂着点点白色的小花,厚厚一层,踏上去十分柔软。一阵幽香直冲鼻观,亦浓亦淡,韩一鸣正在惊异,面上只觉一阵清凉,屋内竟有微风吹拂,而自外面看去,这小屋并无窗户。

    抬起头来,四周全是奇草仙藤,墙上也满满铺着厚厚的叶藤,头顶上也都是垂下来叶蔓果实。那些奇异的藤草都是苍苍翠翠,而果实是却红艳得如珊瑚豆子一般,十分可爱。韩一鸣见这些藤草的叶片都形状各异,低着着一一看过来。忽然一头不知撞在什么上,停住脚步,抬起头来一看,前面虽是空无一物,但十步开外,紫裳正站在黄静玄对面。

第九十四章 因雪白头

    黄静玄道:“多谢紫裳道友相助。”紫裳冷冷地道:“没什么。”眼睛向韩一鸣望来,她紫色的眼眸犹如一块上好的宝石,幽深之极,又十分明亮,不知哪里透出来的光亮在她深紫色的眸子中一映,映出她眸子中深深浅浅的紫色来。

    她紫色的眼眸之中瞳仁是极深幽的紫色,深浓得近乎是黑色。瞳仁周围是深浅不一的紫色,一点灯火映在其中,竟然折射出无数个亮点。忽然她眼中的无数个亮点都扑了出来,韩一鸣只觉眼前大放光明,刺得睁不开眼睛。紧闭双眸,耳中却听到黄静玄道:“紫裳道友,一鸣还是个孩子,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韩一鸣不敢再向她面上看去,转开眼神,却见紫裳身边一只三尺口径的青瓷缸内,养着一簇睡莲。几片莲叶飘浮水面,一茎荷茎婷婷而立,半枯荷茎上花朵早已谢去,只有一个小小莲蓬,结在上面。而正一个紫色花苞,从水里探出头来。

    那也是一朵睡莲,只是还未开放,瓣膜已显出淡淡紫色,伸出水面来,似乎是来探看这里有什么。片刻之后,慢慢缩回水中,再也不出来了。只剩那半枯荷茎竖在水中。

    忽然听紫裳冷冷地哼了一声,黄静玄道:“一鸣,把紫裳前辈的刀子还给紫裳前辈罢。”韩一鸣早就低下头去,不敢抬头,自怀中摸出包着两根手指的素帕来,打开来,将那柄匕首拿在手中,弯腰低头,递上去,口中道:“多谢前辈相助。”

    一阵凉风拂过手指,手上已没了匕首。只听此裳道:“你把你切下来的手指留给我罢。”韩一鸣一怔,却听黄静玄道:“正向紫裳道友起此事,我们带在身边,这两段手指不腐坏,木芝还尾随在后。留给紫裳道友再好不过了。”转过身来道:“一鸣,把东西留下给紫裳道长。”

    韩一鸣稍有些犹豫,但一木芝尾随这两根手指,自己带在身边,迟早还是将他们引到面前来。到时候同样是被平波道人一一擒了去吃掉,不如不带在身边。可是交与别人,却又不放心,不知这紫裳不将木芝也一一吃下肚中?正在胡思乱,有人“哈”地轻轻笑了一声,声音轻快、娇脆,似是年轻少女所发。

    紫裳的笑声都是冷笑,从鼻中哼出,虽说也是轻快、娇脆,却带着无名的恼恨,听在耳中忍不住要打个寒颤。而这声笑却是说不出的调皮。韩一鸣进得屋来,并未见到屋内还有别人,不禁得愣了一愣,黄静玄的声音已道:“一鸣,留给紫裳前辈是再好也没有的。你放心好啦。”韩一鸣身上轻轻一颤,虽是低着头,也知是紫裳那梦幻一般的紫眸又对着自己看来。也不说话,也不敢抬头,只是将手中的素帕举了起来。

    又是一阵轻风拂过,微带着些寒意,韩一鸣抬起头来,手上早已空了。一抬头之间,在紫裳身后,全是茫茫白雾,似乎没有尽头,白雾之中还有什么在翻卷,忍不住定睛一看,点点白色裹在其中,似是风雪。韩一鸣越发好奇,对着那白雾之中细看,隐约见白雾之后有一座山峰,笔直陡峭,铺满了皑皑白雪。

    忽然只听紫裳道:“这就算你的谢礼吗?”黄静玄道:“你真是要谢礼吗?”紫裳冷冷哼了一声,道:“不必再多说了罢。”黄静玄道:“咱们后有期。”紫裳也只冷冷地道:“恕不远送。”黄静玄叹了口气,带着韩一鸣出来。

    韩一鸣一走出屋来,就听屋中一个少女清脆的声音说了句什么,只是听不分明,片刻之后,便没了声息。两人走了几步,身后又已是小山岗,韩一鸣终究有些不放心回头望了一望:“二师伯,我的手、手指留在这里好吗?”黄静玄道:“送回灵山最好,可是灵山飘浮不定,咱们一时之间回不去,离开的时刻长了,平波道长难说起疑心,另行生出事端。放在这里比跟着咱们好得多了,除去灵山,只怕只有这里算得妥当之处了。”韩一鸣道:“紫裳前辈,不,不……”

    黄静玄微微一笑:“你担心她如平波道人一般吃木芝么?这倒不。便是你自己吃了,她也不吃。”韩一鸣十分奇异,但不再问。黄静玄道:“先前,你斩断手指之时,若是睁大眼睛看着,便不疼痛。可惜你闭上了眼睛,所以十分疼痛。我虽看出来了,却不能醒你。紫裳道友的法术,向来便是不许别说穿的。她听你说愿将这两根手指截断,因而用了个障眼法试探你。你闭上眼睛,便以为真是匕首,有切肤之痛。可我若是说穿了,那真变成匕首,那就真把你的两根手指截下来。”

    韩一鸣道:“那,那果真是我的手指吗?”虽说已切下两根手指来,但他的左手上,依然是五根手指,他怎么能不惊异?不发问?黄静玄微微一笑道;“也是,也不是。”韩一鸣奇道:“二师伯,怎么是也是也不是呢?”

    黄静玄微微一笑道:“从你手上截下来的,便可算是你的。至于也不是,是指这截下来的两段,并不真是你的手指。这是仙芝舔过之后,凝聚在你手中的灵气。”韩一鸣道:“二师伯,仙芝舔过便能凝聚灵力吗?”黄静玄道:“是。仙芝乃是千年修行的灵芝。灵芝本来便有解百毒之效,因而民间叫为灵芝。再修行千年,走过的地方,一年之后都生长新的灵芝。而且自仙芝脚下生出来的灵芝,又与别的灵芝不同,那才真是有了延年益寿,救死回生的功效。那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灵芝,有灵之物。人人都望得到,紫裳道长也一样。不过,她却不是为了要吃掉它们而得到,放在这里,最好不过了。”

    韩一鸣回头向那小山岗看了一眼,黄静玄道:“紫裳道友给你的这柄匕首,其实是离魂草幻出来的假相。”

第九十五章 早迟

    韩一鸣呐呐的道:“离魂草?”黄静玄道:“我起先也不知这便是离魂草,但我看出来这并非匕首。她若真瞒我,我定然看不出来,既然我看出来了,那她就只瞒过你的眼睛。”韩一鸣奇道:“道长为何要瞒我呢?”

    黄静玄道:“她就是看看你是否真的为木芝舍弃两根手指。”韩一鸣怔了一怔,道:“这有什么可疑虑的?”黄静玄道:“凡人都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保持完便是孝道,不肯为他人舍弃,便是对着至亲好友,也不见得能下手。何况为花草树木舍弃两指,乃是常人所不能为。”韩一鸣点了点头:“二师伯所说,确是人之常情。”黄静玄微微一笑道:“因而紫裳道长将离魂草幻化为匕首模样,来看你是否真有其心。你若真有其心,必然依她的言语而为。你若是鲁莽从事,早下手,虽说能将木芝的被啮之灾免去,但也必然失去两根手指。如若是犹豫不定,过了她说的时刻才动手,这两根手指自然也是白搭进去了。”

    韩一鸣叹道:“可紫裳道长这样,不是十分,十分……”黄静玄道:“十分霸道是不是?一定要遵守她定下的时刻,确实十分霸道。其实,或迟或早,动了恻隐怜悯之心,都是善念。何苦一定要遵守她的时刻,她这样子,又是太过强求了。悟道也有个早迟呀。”说着摇了摇头。韩一鸣正要说话,忽然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冷冷地哼了一声。韩一鸣立时缩口,这个声音,正是紫裳的声音。

    她哼了一声:“黄静玄道友,你这样在背后论人长短,有失厚道罢。”黄静玄微微一笑道:“紫裳道友,我心有所,口有所说,总比心口不一要好许多罢。我向来性情耿直,不以假言支应。心口不一,才是修道人的大忌。”紫裳又冷冷地哼了一声。

    韩一鸣向四周看了一眼,黄静玄笑道:“她并没有跟来,只不过施了个小法术而已,现下已回去了。”叹了口气,又道:“紫裳道友的修为也颇为高深,只可惜,在有些方面看不透,若是参透了……唉!”又叹了口气,收住了口,道:“一鸣,咱们走罢。”

    那日晚间,韩一鸣不再独自一人在荒野中过夜。木芝不再因他而丧生,心中再无牵挂,无比安定,因而睡得也是十分香甜。

    次日清晨醒来,精神饱满,他这些时日都十分焦虑担心,没能如此好好睡上一觉。醒来之后,便去洗漱。他这日醒得稍微晚了些,来到小溪旁,已见众师兄都返回来。寒喧了几句,独自来到泉水边,蹲下身来,抄起泉水泼在脸上,清凉的泉水,令人神清气爽。

    洗漱完毕,站起身来,却见对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一身青衣,背负长剑,站在小溪那边,对着他上下打量,却是平波道人。韩一鸣怔了一怔,平波道人自溪水上踏空而来,眯起了眼睛,对他上下打量了两眼,眼光落在他左手的食、中二指上。

    他素来厌恶平波道人,只是好歹平波道人也是一派之长,又与诸位师尊同辈,记着黄静玄的嘱咐,躬身施了一礼,转身便走。忽然左足足踝上一紧,右脚已迈出步去,左足却在原地,不能移动。扭头一看,平波道人右手五指对着自己一握,一双眼睛点着冷漠却得意的笑意,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睛。

    韩一鸣猛然记起黄静玄叮嘱自己千万不要与他独自相对,心中一紧,刚要念御剑诀,只见平波道人飞快做了两个动作,对着自己一拍手掌,顿时头晕眼花,喉头发干。好在他的御剑诀只须在心中默念,又只是五个字,不须出声。在心中那五个字,只听“刷”的一声,鸣渊宝剑脱鞘而出,带着淡淡金色光华,托起他来,便向上飞去。

    一飞离地面,韩一鸣便清醒过来。只听身后传来“咦”的一声,平波道人惊异无比,回头一看,他的黑桃木剑出鞘,向自己追来。他来得极快,转眼便已赶到韩一鸣身后,伸手向韩一鸣背心抓来,韩一鸣向右一闪,闪开背心,却见他手向自己手臂抓来,已抓到手边,只余寸许!

    忽然一道白光闪过,不知什么恰好自两人之间穿过,带着“呜”的一声尖锐啸声,韩一鸣眼利,眼角已瞟见是白光之始是一只白玉梭,知是师姐刘欣竹相助,头也不回,便向前急飞。白玉梭两头尖利,来势极快,来到面前,已变成半尺左右大小,平波道人若不缓一缓,便要撞上去。平波道人大怒,伸指一弹,将白玉梭弹开,依旧向前一望,韩一鸣却已趁此时机飞出去好大一段,再来追赶,却是片刻之间追赶不上。韩一鸣见他紧追不放,心口的御剑诀念得越发快,飞得也更快了,隐约已见前方便是昨夜歇宿之处,要大声叫“师伯、师叔”却是叫不出来。张开了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回头一看,平波道人已追近了,情急之下,连连在心中念着御剑诀,压低身子,撞入树林中。扑面而来的树枝劈头盖脸,打得他全身疼痛不已。韩一鸣只是用两手护着双眼,眼睛自缝隙间望着越来越近的师伯和师叔,向他们身边赶去。

    他飞入树林中,早就发出声响来,惊得林鸟鸣叫不已、四散飞蹿,他哪里顾得上这些,只不落在平波道人手中。忽然眼前数道寒光飞来,韩一鸣大惊失色,却是不敢停顿,眼睁睁看着寒光飞到面前,咬紧牙关,却见剑光一绕,绕过他直奔他身后而去。虚惊一场,这才看分明,赵浩洋已跃在空中,两眼紧盯着韩一鸣身后,碧水宝剑垂直浮在他胸前,他双手持咒,碧水宝剑便浮在两手之中。宝剑上正透出道道寒光,每一道寒光都是一柄短剑,对着他而来。来到面前,都越过他,直奔他身后去。

第九十六章 重于泰山

    韩一鸣惊魂未定,一刻都不敢停留,亦不敢回头,径直飞到赵浩洋身边,才收住去势。回身一看,只见远远的一道黑影一闪,便没了踪影。赵浩洋的碧水宝剑依旧透出道道寒光,向前追去。赵浩洋任凭这些寒光追了一阵,左手在空中一绕,在胸前一竖。片刻之后,那些寒光都自远方转了回来,一一回到碧水宝剑上。

    赵浩洋冷笑一声,摇了摇头:“一鸣,你先下去。”他身子却依旧浮在空中,韩一鸣松了口气,御使宝剑,飞到站在地上的黄静玄身边。收了鸣渊宝剑,依旧说不出话来。赵浩洋在空中浮了片刻,不见有异,这才缓缓落在地上。

    黄静玄道:“一鸣,你下回不可再落单了。”韩一鸣要答应却是说不出话来,黄静玄伸手向他咽喉上拂过,韩一鸣喉头一阵哽塞,许久才说出一个“是”字来。他喘了一阵,只见树林中走出一个人来,两眼望着自己,正是平波道人。

    黄静玄道:“平波道兄,我门下弟子没什么见识,不知如何得罪了你。你大人大量,就不要跟一个小辈计较了。”韩一鸣刚说:“是他要抓我,我并没有得罪他。”手臂上一紧,回过头去,只见赵浩洋极轻的摇了摇头,轻微得几乎看不出来。

    平波道人哈哈一笑:“好说,好说。静玄老兄,你门下这个弟子,可是厉害非凡呀。我记得他入你们灵山派,也不过才短短一个月,居然了默念心诀了。我早先看见他背着偌大一把剑,还只道他是充个门面,装个样子。不果真是有些门道的。你不用向我赔不是,倒该我赔个不是才是。我本是看小朋友这把剑与众不同,要拿来看一看。”说着向韩一鸣咧嘴一笑,“哪知他见了我就如同见了鬼一样,我连话都不曾说,他起身便跑,这真是天大的误了。小朋友,你不曾吓坏罢?”

    韩一鸣愤怒不已,他与平波道人一见面,平波道人便施法让他喊叫不出声来,又施法抓他,哪里是看宝剑?欲道:“你胡说八道!”却听黄静玄的声音道:“一鸣,平波道长看看你的剑,你该恭恭敬敬地捧到道长面前,请道长品评鉴赏才是。”韩一鸣一呆,却听黄静玄又道:“平波道兄,一鸣这个孩子性情单纯,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误了你的意图,也在所难免。这柄剑哪里比得上你的黑桃木剑呢?不看也罢。”

    平波道人哈哈笑道:“静玄道兄,我哪里与小辈多心。”转过来道:“我不过是看看这柄剑,惊吓你了。”韩一鸣不料平波道人如此无耻,望着他的脸,紧咬牙关。呆了一阵,又听黄静玄道:“一鸣,怎么还没回过神来?把你的剑给道长看一看。”韩一鸣向黄静玄看去,只见他一如平时,这才将鸣渊宝剑自背上解了下来,捧在手上,慢慢走到平波道人面前。

    平波道人也不接过去,对着鸣渊宝剑细细看了几眼,“啧啧”称赞:“好剑,果然是好宝剑。”韩一鸣面无表情,只是低眼着自己手中的宝剑。忽然听平波道人道:“待我拿起来看一看。”伸手握住剑柄。韩一鸣抬眼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眼中有一丝隐藏不住的贪婪,心中一阵厌恶。平波道人握住鸣渊宝剑的剑柄,用力一抽。

    韩一鸣只觉手中一震,却不见鸣渊宝剑出鞘,不由得向平波道人看去,只见平波道人也是满脸的不可置信。他停了一停,用力再抽,宝剑依旧纹丝不动,只有剑鞘闪动着黑中带蓝的光泽。韩一鸣心中暗喜,他颇不愿意平波道人抽出鸣渊宝剑。鸣渊宝剑虽说形状不如劈风、碧水那么轻翔灵动,但却是浑然天成,大巧不工,不说别人,便是他自己都觉得鸣渊宝剑与众不同。因而他担心平波道人抽出剑来贪念大起,更要方设法据为己有。

    此时见平波道人不能将鸣渊宝剑抽出鞘来,心中放松。虽不抬头,却也能象平波道人涨红了脸面,尴尬难堪的模样。只听黄静玄道:“平波道兄,这柄剑并没什么特异之处,只是沉重些,恐怕还不能入你老兄的法眼罢,不看也罢。一鸣,你回来罢。”韩一鸣听见二师伯招呼,便对着平波道人微微弯腰,转身回来。

    他弯腰之时,悄悄望向平波道人面上,只见他并无难堪尴尬模样。一双眼睛狡黠中带着一丝不可捉摸的微笑,对着自己望来,手掂着颏下的胡须,一幅饶有兴味的模样。这一看自然又吃了一惊,不敢再看,压住心头的惊怕,不动声色,也不敢在他面前停留,转身回到黄静玄身后。

    待得众人散开来,眼看着平波道人带着他门下弟子御剑飞走,赵浩洋也带了司马凌逸几位师兄离开,这才悄悄的问黄静玄道:“二师伯,为什么平波道长不能抽出鸣渊宝剑来?”黄静玄道:“你怕他抽出来么?”韩一鸣老实答道:“是,我很害怕他把这柄剑也据为己有。”

    黄静玄道:“你为何怕?”韩一鸣一愣,道:“平波道长有些、有些贪心,何况他吃木芝之时,没有丝毫怜悯。我起来就……”黄静玄道:“你难道不是因为自己喜欢这柄剑,才害怕被他拿去么?”

    此言一出,韩一鸣便胀红了脸,他确实不曾这样过,因而答道:“二师伯,我宁愿和诸位师兄一般,用一柄普通的长剑。师尊们总是说我资质过人,可是我自己却总觉得自己十分愚笨。”黄静玄叹了口气,道:“一鸣,你怎能这样。鸣渊剑认了你,你便是它的主人。兵刃于咱们来说,应当是十分爱惜才对。你不该有这样的法。要知道兵刃也有灵性,你对它好,它便对你好。你对它不好,便不要怪它对你不好。”

第九十七章 灵性

    韩一鸣十分惊异:“二师伯,兵刃也有灵性吗?”黄静玄笑道:“那是自然,若没有灵性,你今日是如何逃脱的?”韩一鸣大吃一惊,黄静玄对平波道人如此客气,没有丝毫火气,他险些认为黄静玄果真听信了平波道人的信口胡诌。黄静玄道:“当日你师父与你说过,并非你挑选兵刃,而是兵刃挑选你罢?”韩一鸣点了点头,黄静玄道:“这就是了。如若兵刃没有灵性,便只能你挑选它,而它有了灵性,便是它挑选你。其实灵山上的兵刃,大多数都是人人可用的。只是每一件兵刃都具有灵性,因而挑选弟子。至于那不可用的,则是因弟子修为灵力不够,不能与之灵汇罢了。”

    韩一鸣不禁起顾清泉对他说的话来,道:“二师伯说的,是劈风、碧水、青霜、紫霓吗?”黄静玄笑道:“你也知道灵山四大灵剑么?这四柄剑都是师祖亲自炼成的,材质难得,因而这四柄剑也挑人得很。”韩一鸣“哦”了一声,黄静玄又道:“这个咱们改日再说。今天就说鸣渊宝剑。”韩一鸣道:“是。”

    黄静玄道:“鸣渊宝剑只与你有缘,更是灵物中的灵物,因而只有你能驱策。而鸣渊宝剑在灵山已有几百年了,多少与灵山灵气相通。因而我与你的各位师尊都能拿起来,只是不能御使。平波道人是派外之人,他要么有千年道行,要么与灵山灵性相通,不然便拿不起来。”韩一鸣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难怪他今天脸憋得通红,都不能把鸣渊宝剑拿起来。”黄静玄道:“因而我也要告诉你,轻易不可将此剑交与外派之人。”韩一鸣道:“是。”黄静玄道:“我倒不是担心他们拿来为非作歹,他们也要拿得起来,我是担心他们被此剑压死。”

    韩一鸣又是大吃一惊,黄静玄道:“对于派外之人,这柄剑重过泰山。拿不起来还是小事,压死了可就是大事了。平波道人也是六七百年修行了,听起来十分吓人,但与鸣渊一比,实在还是微不足道。”韩一鸣惊道:“可是他吃了木芝得了两百年灵力。”黄静玄道:“是呀,这就是我要带你去断指的缘故了。他接近千年修行,对灵山派不是件好事。”

    韩一鸣立时到肉芝、仙芝,它们都如孩子一般可爱,若真被这个龌龊道士吃了,那岂不是更让人心疼。连它们被活活嚼吃的场面,都不敢去。打了个寒噤,道:“好在他不知道灵山上有肉芝和仙芝。”黄静玄摇了摇头道:“但他知道灵山上有很多异样灵物,也亲眼见过。你说的肉芝仙芝和真正的异样灵物相比起来,又算不得什么了。”韩一鸣道:“小乖。”改口道:“我说错了,是骁鳐。”

    黄静玄淡淡地道:“骁鳐确是灵物,它也颇具灵性。可是灵山之上,并不只有骁鳐。何况骁鳐只服你师祖一人,当年你师祖外出云游之时,对它说:‘你好好看守灵山,好好照顾我的弟子。’这许多年了,它虽贪玩一些,孩子气些,灵山之上始终没有人能够不用引路符带路便上来。虽说它只有五百岁,却不是平波道长能够左右的。”韩一鸣起小乖来,它稚气的说:“我只有五岁。”不由得微微一笑。黄静玄道:“平波道长修为并不纯净,他太多的贪欲、太多的浊气致使他的修为进展在最初三百年突飞猛进,三百年前,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虽不怕他,但绝非他的对手。三百年后,他的修为便有些停滞,这时他若是放弃那些贪心,好好潜心修行,也能大有进展。可惜他反而更加变本加厉,用些异样手段来增进自己的修为,却是适得其反。若不是这回吃了木芝,他的修为都不能与你白樱师叔相并论。”

    黄静玄停了一停,道:“起初他见了木芝,十分欣喜。而今我却发现,他见了比木芝还要令他欣喜的东西。”韩一鸣道:“是什么?”黄静玄道:“就是你,一鸣。”

    韩一鸣惊诧不已,说不出话来。黄静玄道:“你是诛魔弟子,他本就十分眼红。再见你能引得木芝前来,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凭空给他送来无休无止的灵力,不用修行,便能灵力大大升,他哪里不占有?再者他今天见了你背着的这柄剑,更是对你志在必得。”韩一鸣愣了一阵,半晌,才道:“二师伯,我该如何是好?”黄静玄道:“我让他看你的宝剑,便是对他的镇吓,他拿不起来,你拿得起来,他便有所畏惧。何况我每次看你用鸣渊剑都十分得心应手,全然没有新入门弟子的生涩。”韩一鸣听他夸奖,着自己早晨跌跌撞撞的逃命,早就羞愧难当。黄静玄道:“我教你一招如影追风剑。虽说我与你四师叔都小心谨慎,但你还是个一招半招,以防万一的好。你难道不知平波道长此刻最紧要的事是什么吗?”

    黄静玄随即说出如影追风剑的口诀来,不过是八个字,一遍之后韩一鸣已记得清清楚楚。黄静玄也教了他一个手法,道:“你的左手中指在剑上一绕,牵引剑中灵力,那么你的手指指向何方,剑中灵力就追向何方。而你右手的中指,与左手相触之后,将左手的灵力引到右手,你的右手才能将出鞘的灵力收回来。咱们门中的法术,都是左手起,右手止的。只能发而不能收,是法术的大忌。不过,同样的剑诀,也有不同的收效,这个你慢慢领去罢。”韩一鸣一面细看,一面跟着了一回。黄静玄道:“将来你的修为到了一定的层次,也许不必讲究这许多。但目前却只能如此,本来我们门中也与别的门派一样,手法是可以用同一只手进行的,那让灵力大增,但……”他忽然收住了口,叹了口气,不再说下去。

    韩一鸣不由得起清晨看见五师叔施法术,似乎就是双手齐用,但自己新法术,不用去这些高屋建瓴的事。老老实实地按照二师伯教导,左出右入。

第九十八章 闲庭信步

    这日晚间,他们先寻到一个避风之处,便在那里停住了脚步。紧接着平波道人也带了弟子从天而降,他一落下来,便向韩一鸣看了一眼。他的目光中还是有些捉摸不定的意图,韩一鸣虽说了如影追风剑,但心中始终惴惴不安。见他看了过来,转身走开。

    他们走了这许多时日,天气越来越炎热,也越来越潮湿。这样的天气,令人昏昏欲睡,不多时,众人已昏昏睡去。天气炎热并不难受,可是浑身是汗,却不大舒服韩一鸣睡了一阵,只觉背上湿漉漉的,全是汗水,翻了个身,忽然听到离自身不远处,有草叶抖动的声响。

    他本来就睡得不踏实,一下睁开眼来,只见眼前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见。闭上眼睛,刚有些朦胧,又听到身边一丛草叶抖动,一惊而醒。木芝每次藏在草叶下方,都有相似的声响,韩一鸣自从那日见平波道人活吃了木芝,一听这声响便心惊肉跳。忍不住又睁开了眼睛,摒住呼吸。此时正是月底,一钩下弦月弯在天空,光泽黯淡,因而地面上也看得不是十分分明,但他睁着眼睛,对着周围看了一阵,便适应了这黯淡的光线。

    忽然身边有一处草叶轻轻亮了一下,韩一鸣先是一惊,片刻舒出一口气来,木芝虽说颇具灵性,动作快捷,可是从来不曾见过它们在黑夜发光。但他心中还是十分担忧,他自忖也没有见过多少木芝,或许他见过的不发光,但也不能说便没有发光的木芝。正在着,忽然眼前一亮,一束阴冷的寒光照了过来。

    韩一鸣一见这道寒光,便摒住了呼吸。这道寒光曾将他冻得全身僵硬,将木芝笼罩其中逃不出去,正是平波道人七环宝镜上的寒冰宝环。他悄悄向平波道人处看去,只见平波道人虽还盘膝坐在一块大石之上,但右手中一个东西一闪,确是七环宝镜在月光下反射出来的淡淡月光。七环宝境四处搜索,寒光不停移动。韩一鸣看得分明,七环宝镜还未能找到那个发出声响的东西。忽然平波道人的眼光向他看来,韩一鸣立刻闭上眼睛,只留一缝,向他看去。

    只见平波道人的眼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回,便将头转向别的方向,但片刻之后,他又转回头来,连手中的七环宝镜也对准韩一鸣身上照来。韩一鸣本来见他转开了目光,便悄悄睁开了眼,不料他此时又转回头来,大吃一惊,要闭上眼睛,却见七环宝镜对着自己照来,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瞬间,眼角忽然瞥到一个地方闪了一闪,淡淡的蓝色光芒一闪既灭,一道寒光跟着照了过去,却是平波道人也为这点蓝光吸引,将手中的七环宝镜对着这点光芒照了过去。七环宝镜的寒光笼罩住适才一点蓝光闪烁的地方,韩一鸣心中一阵紧缩,险些叫出声来,却见在七环宝镜前方不到两尺的地方,一点蓝光一闪,已脱出了七环宝镜的蓝光笼罩,七环宝镜竟然照了个空!

    韩一鸣心中一松,却见七环宝镜的那道蓝光瞬间便移到后面蓝光闪烁的地方,快得匪夷所思。心中又是一紧,却见在七环宝镜蓝光前方两尺,又是一点蓝光一闪。七环宝镜追得极快,但那点蓝光更快,始终在七环宝镜前方两尺,待七环宝镜照到这里,蓝光又已经闪到前方去了。韩一鸣先前揪得紧紧的心,终于放松些了,却也还是担心,他虽不知那点蓝光是什么,但是终不愿它被平波道人捉住。

    只见平波道人本来端坐在大石之上,但那一点蓝光始终游离于七环宝镜之外,不由得专注起来,过了一阵,坐起身来,身子向前俯出来,对着那点蓝光看去。韩一鸣此时瞥到七环宝镜并不是被他拿在手中,而是虚浮于他的手掌上方半尺。也并不见他对着七环宝镜施什么法术,他双眼紧盯着那点蓝光,虽说手还保持在七环宝镜的下方,却已因他身影变换,自七环宝镜下挪开了。七环宝镜自在一边对着那点蓝光不停照射,却总也不能将那点蓝光罩住。

    那点蓝光越跑越远,平波道人本坐在大石之上,忽然跃起身来,手向前推,七环宝镜始终紧紧跟在那点蓝光之后。平波道人并不着地,也不御使背上的黑木剑,在空中就迈开步子,跟在那点蓝光后面追去。韩一鸣大吃一惊,看不出这个龌龊道人修行居然如此之高!

    若不是先见过那对人物出色的男女闲庭信步般地凌空行走,他几乎不敢相信还有人能这样走路。那对男女不止样貌出众,连修行也是高得让自己不敢象。那男子随手便将需要千年道行方能引动的鸣渊宝剑引动,连鸣渊的剑鞘都恢复本来面目。但是那对男女这样倒也罢了,他们异样出色,让人信服。而这个龌龊道人也能这样,就让人心惊起来。韩一鸣禁不住起二师伯的醒,平波道人现下最要紧的事是什么?

    忽然有人在他肩上轻轻一拍,韩一鸣回头一看,却是黄静玄,他不知何时已来到身后。只见黄静玄向平波道人看了一眼,伸手拉了他的手臂,便向前走去。

    韩一鸣走了几步,猛然发现跟了二师伯走路,比平时轻快了不知多少倍。他从前便殊少劳累,但这一个月来,跟着师伯师叔与诸位师兄一起奔波,脚力也强健了不少。但从未如此轻松过。有时看诸位师兄脚下轻盈,自己走路沉滞,不由也有些羡慕。但他们都是多年修行,尤其大师兄司马凌逸,也修行了近四百年。而他进灵山才一个月,就算这次下山也是修行,他也才修行了一个月,不知还要多少年才能修行出这轻盈到极点的脚步。

    他向脚下看了一眼,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几条草叶自自己的脚背上拂过,转眼就拂到自己的脚底去了,原来黄静玄带着他竟然是凌空行走。他们尾随平波道人,向前而去。

第九十九章 灵物

    一路上只见平波道人的七环宝镜对着那点蓝光照个不住,却总是罩不住那一点闪烁不定的光芒。那点蓝光总是在他前方亮起,似乎一个调皮的孩子,边回头引诱后面的人边向前走一般。越是这样,平波道人越是心痒难奈,七环宝镜的一道寒光不住向前。

    他们向前走了一阵,来到一片草地前,只见那点蓝光闪了两闪,突然便没了踪影。七环宝镜的一道寒光四下扫射了一阵,都寻不到那点蓝光。平波道人也蹲在地上弯腰找寻了一阵,站起身来,恨恨地叹了口气,出神了一阵,又对着地上细看。韩一鸣也对着地上仔细寻找,却也不见那点蓝光的踪影。看了一阵,忽然手臂上一紧,回头一看,只觉眼前一花,片刻之后又站住了。却是黄静玄拉了他跃上半空,他们才跃到一棵大树顶上,便见一道寒光自他们适才站的地方扫过。原来平波道人心有不甘,将七环宝镜四处乱照。

    黄静玄与韩一鸣站在树顶,脚下枝叶茂密,平波道人也抬了一回头,只见头上茂盛的枝叶,他大约只是四处寻找那一点蓝光,因而目光只是一瞥而过。他又弯腰在地上寻找了半天,实在是无踪迹可寻,只得收了七环宝镜,满脸失望,向来处而去。

    韩一鸣在树顶上站了这许久,见他去了,再无一点声息,方轻声问:“二师伯,那是什么?”黄静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只是这个东西十分异样。竟然比七环宝镜跑得还要快。我或许是多心了……可是平波道长的眼光却十分独到,但凡好东西,都难逃过他的眼睛。若是你白樱师叔在这里就好了,她定然知道这是什么。”韩一鸣心道:“白樱师叔知道吗?莫非白樱师叔识得天下所有的花草吗?”忍不住问道:“莫非这个也是什么异样草木吗?”

    黄静玄道:“但凡灵兽都是白光,或者黄光,也有光泽为红色的。但红色光泽的都是灵兽中的幼兽,所谓幼兽都是五百年修行以下的,因是有血有肉,所以为红光。身带黄、白光泽的灵兽都是千年以上的灵兽,也有生而就有黄、白光泽的,不过不多。而草木修行得道的,就是别样光泽了,其中以绿色、粉色的居多。修为得当,也有其他色泽。不过草木得道的光泽,远远弱于灵兽,看上去朦胧些。毕竟灵兽是钟天地之灵气,与草木不可同日而语。”韩一鸣道:“可是小乖,骁鳐,它的光泽就是白色的。它不是只有五百年吗?”黄静玄道:“小乖另有不同。它生而灵异,算得是神物了。它初生之日就已有别人修行上百年的灵力,早已经脱离了灵兽。灵兽虽说不少,但龙凤之类,却早已是神兽,不归在灵兽中了。”

    韩一鸣十分惊异:“原来如此。”黄静玄看了远方一阵,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一鸣,咱们走罢。但愿是我多心了。”

    次日清晨,韩一鸣与司马凌逸同去小溪边洗漱。他们一直都在野外露宿,修道之人首先便是“修身”,因而清晨起来,都各自去寻找溪水洗漱。二人穿过一片树林,来到小溪边,洗漱完毕,站起身来,忽然见身后闪出几个人来。

    这几个人都是青色道袍,身背宝剑。他们一出来,便将去路封住,其中已有两人早就御剑飞在半空中,正是平波道人座下弟子。韩一鸣一见他们这个架势,心中不免有些紧张,戒备起来。忽然身边司马凌逸道:“汪师兄,有何见教?”

    那汪师兄道:“我师父请这位师弟去相谈一回,特教我等来相请。”司马凌逸笑道:“一鸣,过来见过汪师兄。这位汪师兄是平波道长座下大弟子,汪靖波师兄。”韩一鸣略一犹豫,却见司马凌逸微微一点头,只得走上前来,施了一礼,问了声好,便要退开。

    汪靖波道:“韩师弟,请罢。”韩一鸣颇不愿去,正要推辞,已听司马凌逸道:“汪师兄,咱们虽是同道中人。但门派有别,平波道长要见我师弟,乃是我师弟与道长的道缘。不过,向来不同门派的长辈要见小辈,似乎都应在该派长辈前见罢。便是问什么,也该当着该派长辈的面询问才对罢?”汪靖波道:“那是你们门派中的规矩,只能约束你们,与我们无关。我可只知道师父吩咐要见他,我须得带他去见师父。”说罢手一挥,身边几人都围了上来。

    韩一鸣不禁轻轻摸了摸背后的鸣渊宝剑,后退一步,司马凌逸道:“汪师兄,可否问一问道长有什么话要问我师弟?”汪靖波道:“师父的事,做弟子的怎多嘴过问,就请这位师弟与我们去一趟罢。”平波道人门下弟子动作敏捷,转眼已围了上来,将韩一鸣与司马凌逸都围在中心。司马凌逸道:“汪师兄,我带我师弟回去与师叔交待一声,再送他到平波道长面前如何?”汪靖波冷冷地道:“这个,不劳司马师兄费心了。”

    司马凌逸道:“平波道长但有所命,小辈不敢推辞。只是汪师兄这样子不象是邀请。”伸手拉住韩一鸣手臂,汪靖波冷笑一声,道:“这位师弟,请!”韩一鸣手臂上一紧,却是司马凌逸抓紧了他的手臂。忽然头顶上有人直扑下来,左右两边各有一人抓住韩一鸣的肩膀,便向上扯。韩一鸣大惊,用力挣扎,却见司马凌逸放开了手,双手食中二指一竖,双目凝视着汪靖波,忽然只听“刷”的一声响,一道寒光自司马凌逸背上飞了出来。他的金青宝剑已飞出鞘来。

    金青宝剑一出鞘便直向韩一鸣右肩飞来,阳光下金青宝剑剑光闪烁,转眼便将抓住他右肩之人逼开。韩一鸣一见他金青宝剑出鞘,便在心中默念昨日黄静玄教他的如影追风口诀。念了两遍,“刷”的一声响,鸣渊宝剑也弹出鞘来。

第一百章 瘴气

    韩一鸣右手向自己左上方一指,鸣渊带着尖啸便自后方向那左上方那人飞去。韩一鸣只觉肩上一松,身子便掉下地来,还未抬头,已听见上面有人痛呼一声。抬头一看,那人已满天逃蹿,鸣渊宝剑紧紧追在其后。

    那人驾御着一柄桃木剑,在半空之中蹿得飞快。但鸣渊宝剑带着尖利的啸声,闪烁着淡淡金光,紧追其后,逼得他不敢停步不敢回头。韩一鸣本来只要他放开自己,便收回鸣渊宝剑来,却也怕司马凌逸吃亏,不敢就将鸣渊收回鞘中,而将它持在手中。

    汪靖波见司马凌逸出剑,也召出剑来。平波道人门下弟子,都随了平波道人,用的乃是桃木剑,但桃木剑上都书过灵符,用起来与宝剑一般无二,也是锋锐无比。司马凌逸一出剑,平波门下弟子也都召出剑来,几柄桃木剑浮在空中,将司马凌逸和韩一鸣围在中央。

    司马凌逸右手一挥,金青宝剑剑身旋转,如流星一般,围着二人盘旋飞舞。道道剑光从金青宝剑上分离开来,瞬间变成数十柄宝剑,四散开来,如金青宝剑一般,围在两人身边打着圈子。汪靖波的桃木剑挨近了来,金青宝剑忽然不知从何处而出,带着一声尖啸,直逼过去,气势极为凌厉。汪靖波大怒,驱使桃木剑直迎上去。司马凌逸右手手指一弹,金青宝剑“当”地一声,就将汪靖波的桃木剑割开一道缺口。

    韩一鸣这是初次见大师兄出手,比起顾清泉当初的那一手来,这一手不知快了多少倍。不由得松了一口手,只是手指,还是紧紧扣在鸣渊宝剑剑柄上。汪靖波见自己桃木剑上出了豁口,恼怒非常,连连催动桃木剑,司马凌逸的金青宝剑寸步不让,拦得密不透风。无数道剑光在四周环绕,不论哪一柄桃木剑一挨近来,都有数道剑光拦住,让桃木剑可隙可入。金青宝剑寒光凛冽,寒光中带着点点乌金砂闪烁,便是白昼也难以掩其光芒。

    只见桃木剑上也是绿光闪烁,几柄桃木剑上的字符都越来越亮。虽说透不进来,逼过来却带来一道凉风,司马凌逸本来站在地上,此时已慢慢浮了起来,双脚离地。他双眼看着对面的汪靖波,双手在一上一下环在胸前。

    韩一鸣正念如影追风口诀,却听司马凌逸道:“汪师兄,点到为止罢。再僵持下去,我可要输了。”韩一鸣大为意外,并不曾见大师兄有落下风之态,却听他这样言语,十分意外。只听对面汪靖波恨恨地叹了口气,一挥手,几柄桃木剑都回到他们手中,汪靖波恨恨盯了司马凌逸一眼,带着同门转身离开。

    韩一鸣不禁奇异起来,向司马凌逸看去。只见他慢慢落下地来,对着他们的背影笑道:“承让承让。”待他们走远了,才将金青宝剑收回剑鞘,道:“师弟,咱们回去罢。”韩一鸣道:“大师兄,他们不是要赢了吗?怎么……”司马凌逸微微一笑,道:“他们是要输了,要是他们赢,他们怎肯就这么空手而归。”韩一鸣奇道:“可,可师兄你说,你说……”

    司马凌逸笑道:“小师弟,汪靖波的修行少我百十来年,怎能赢我?我只是给平波道长留点面子,道长好歹与咱们的师父是同辈,我一下打败他这么多弟子,他颜面上如何过得去?何况咱们还要向南,一路上同行是伴,凡事还是留有余地的好。他们若是抵不住我的修为,便为我的金青宝剑所伤。但他们是绝不先开口认输的,一开口平波道长的面子哪里还挂得住?我先开口让他们抽身退步,也没什么。他们也断不敢去胡说是我输给了他们。师叔们已说不能让你落单,我怎让你被他们带走?”

    又走了十来日,天气越发炎热。这日下午,来到一座山上。众人向下一望,只见山谷中雾气重重,又看左右,也都是苍茫的山峰山谷,都止住了脚步。不多时,平波道人也赶了上来,在山头上站定,看了一阵,道:“这谷中必有妖邪,咱们须得小心。”黄静玄道:“到了这里,咱们便不要再分开走了。咱们寻找魔星,见了这山谷中有异样,便该下去看一看。上回咱们自此经过,因是赶路,不曾入谷,这回就自谷中穿行罢。”

    平波道人道:“你说的是,咱们就结伴同行罢。”黄静玄带了众弟子向下走去,赵浩洋走在最后,平波道人带了弟子跟在他身后。走入谷中,只觉呼吸都凝滞起来。脚下全是过膝长草,长草之间,全是不曾见过的苔藓,没有杂草的地方,遍地都青苔,十分湿滑。眼前的树木早已与从前见过的大异,树上还挂下无数藤蔓。鼻中嗅到的也是树木特有的青涩气息,放眼向前望去,只见重重树藤之后,还是那浓得化不开的绿色。

    忽然后面有人惊叫起来,韩一鸣跟在大师兄身后,听到后面呼声,便转回头去,只见赵浩洋身后已倒下了几个人。这一下众人都止住了脚步,赵浩洋早便止住脚步回身去了。黄静玄眉头一皱,道:“咱们也去看看。”众人都折转身来。只见平波道人还好,他带着的八个弟子都倒在地上,有的脸色青黄,有的呕吐不止,有的口吐白沫全身颤抖。平波道人惊道:“不好,有毒!咱们中毒了!”

    黄静玄走近去,对着他们细细看了一回,摇了摇头:“不是中毒,是瘴气。这地方潮湿闷热,又多草木,有瘴气也不足为怪。”又抬起头来,向四方看了一看,道:“还好,这只是草木瘴。”平波道人四周一望,忽然道:“怎么我的弟子都中了瘴气,静玄道兄的弟子却都……”韩一鸣听他言下之意,竟是疑心大起。明知这恶道人信口雌黄,只是他并不懂得什么叫“瘴气”更不懂什么叫“草木瘴”不能插言,心中却颇为不愤。

第一百零一章 阿伽卢神木

    赵浩洋冷冷地道:“平波道兄,你这是何意?你总不能说这瘴气是我们弄的罢,你也太抬举我们了!我倒是有这个心,只可惜没这个力!”他一语戳破平波道人的私心,平波道人只是“嘿嘿”冷笑,并不言语。黄静玄道:“平波道兄,你是知道我的弟子为何没有中瘴气之毒吗?欣竹你来。”刘欣竹自众弟子中走出来,走到黄静玄身边。

    她伸出手来,自左臂上褪下一个木镯,递给黄静玄道:“这木镯是从前师祖得来的,这是阿伽卢木的,神醒脑,百毒不侵。”黄静玄道:“那要如何解他们中的瘴气?”刘欣竹道:“阿伽卢的清香带着些许苦味,只要摸过这个木镯,仔细闻嗅手上的气味便可解瘴气。”平波道人半信半疑:“依你所说,便可以解去瘴气之毒么?”

    刘欣竹道:“阿伽卢与旃檀妙树同生,乃是异类香树,上古才有。香气清淡悠远,解百毒,令人无杂念。千年的橄榄木也能解瘴毒。”橄榄木本来在南方常见,可是千年的橄榄木却是难以寻觅。黄静玄道:“平波道兄,先给弟子们解了瘴毒要紧。”将木镯递过去。

    平波道人接在手中,仍旧半信半疑,却依刘欣竹之言让他们每人都用力紧握木镯,然后闻嗅手上的气味,闻了一阵,本来中了瘴气的弟子脸色都回复过来。平波道人大喜,道:“这个东西再借我用几天罢,反正这路还长着呢。”说着便将木镯揣在怀中。

    韩一鸣早见过他贪婪的模样,却不料这个紧要关头他还是如此贪婪,暗悔早该告诉师姐此人不可信。黄静玄道:“平波道兄,我们不是见死不救之人,你还了我们,若有用之时,再给你便是。一个女弟子的随身物件,你这般随便收入怀中,传出去恐怕……”平波道人咧嘴一笑,道:“你的弟子中了瘴气,我一样拿出来帮他们解毒,你急什么?”

    刘欣竹道:“平波道长,那是我师父的随身之物。你还我罢,我师傅也交待过,此物只随我,除我之外,不随别人。”平波道人哈哈一笑,不予睬。只见刘欣竹右手凭空一招,一只木镯倏地出现在她手中,她将木镯戴回左臂上,转身走开。平波道人伸手一摸怀内,讪笑道:“你急什么?我几时说过不还你的?”刘欣竹回身施了一礼,道:“弟子得罪了。”平波道人道:“怎么你与你的师兄弟们便没人中毒?你的两位师伯修行高深不中毒倒也不出人意料。”刘欣竹道:“灵山弟子灵脉相通,只要灵山弟子戴了这只木镯走在其中,同行的师兄弟们便不中瘴毒。”

    不多时,平波道人门下弟子都面色如常,不再恶心呕吐,身体颤抖。又都站起身来,众人才又向前走去。走了一阵,始终只见满眼绿色,不曾见有什么野兽。

    韩一鸣悄悄对他前方的司马凌逸道:“大师兄,这一路上没有蛇虫,倒也好走些。”司马凌逸道:“是呀,说来也是十分奇怪,哪里没有蛇虫呢?”话音未落,一道黑色自最前方的黄静玄身边滑过,众人都收住了脚。那道黑色十分快捷,自黄静玄两尺前方滑过,便没入草丛中,没了踪影。

    黄静玄在原地站了片刻,四周看了一看,才又向前走去。司马凌逸紧跟在后面,韩一鸣初次在这样险恶的树林中穿行,不觉有些疑心,反手将背上的鸣渊宝剑拔在手中,跟在他们后面。又走了片刻,又是一道黑色自他们身边蹿过,这次却是从他们脚边出来,直蹿入远远的草丛中去了。这道黑影突如其来,韩一鸣惊出一身冷汗,忽然听见黄静玄道:“一鸣,将剑收起来,你若是心惊,就走到我身边来。”韩一鸣将鸣渊宝剑插入鞘中走到黄静玄身边与他同行,行走之间,还是禁不住东张西望。

    又走了一阵,韩一鸣只见眼前一道黑影自眼前划过,忽然见黄静玄右手两指对着那道黑影飞快一弹,那道黑影去势顿时止住,浮在空中。黄静玄止住脚步,众弟子都围上来看,均是目瞪口呆。只见那道黑影海碗般粗细,有一尺左右长短。头是蛇头,张口吐信,四根长牙,十分凶狠。身上也如蛇一般,满是鳞片,黑色鳞片之上还有黄白二色花纹,肚皮也是宽大的白色鳞片。只是身子仅有一尺长短,与一截圆木相似。后面拖着一条八、九寸长的尾巴,却是又长又细,若不是也布满鳞片花纹,便与老鼠尾巴一般无二。它僵在空中,身子扭动,尾巴随着身子也甩来甩去,让人十分恶心。

    韩一鸣呆了一阵,道:“二师伯,这,这是蛇吗?怎么有这样的蛇?”他在韩家庄长大,田边地角少不了有蛇,而这样子的蛇,却是从未见过。况且这蛇头身都极粗,口张开也极大,似乎能将人手就这样条吞下肚去。但那粗粗的身子只一尺长,便是到了最末,也是和前面一样粗细,因而那根细长的尾巴,却似粘上去的一般古怪。偏偏那根尾巴之上,也布满鳞片。

    黄静玄手掂胡须对着这个东西端详了一阵,道:“这不是蛇,这叫做棒槌。我曾记得在一本古书上见过:头身如蛇,尾似鼠尾。据说有的有毒,有的没毒。”说罢,手指一弹,棒槌落在地上。韩一鸣从来见蛇都是扭动身躯前行的,此时见棒槌这样短短的身体,真不知它如何扭动。猛然见棒槌身子弓起,似一条虫子一般。它身子一弓,接着便是一伸,已自地面弹了起来,飞快自众人面前滑过,弹入草丛中去了。

    众人都呆看了半天,自来也不曾听过有这样奇怪的东西。忽然司马凌逸笑道:“是了,棒槌难以行走,都是用这个方法在平地上行走的。”杜青峰道:“那么上山下山也是这样吗?我看这里沟壑纵横,若是不能上下山,只怕早就死绝了。”司马凌逸笑道:“上山是如此,下山却是滚下来的。将身一横,不就滚下来了吗?”

第一百零二章 金银碎

    众人都惊异万分,杜青峰笑道:“大师兄,不罢,滚下来的?”黄静玄道:“确实如此。书上确实是这样记载着,乃是山民采药时所见,因不识字,叫它做棒槌。灵山上有这本书的,你们回去看看罢。好了,咱们走罢。这一路上还遇上的,它们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也有多年了,也许都不曾见过人。因而你们不要惊吓它们,也不可伤害它们。”

    杜青峰低声说道:“万一它们饿了,要吃咱们,咱们也任由它们吃么?”韩一鸣虽是走在黄静玄身边,却听得清清楚楚,忽然听见司马凌逸笑道:“杜师弟,它们就是张嘴吃你,也得吃得下呀。你的一条手臂便把它撑死了,你怕什么?佛祖还舍身饲鹰呢,你舍条手臂罢了,有什么可小气的?”只听后面笑声四起。韩一鸣起棒槌那短短的身躯,确实无法如杜青峰所说的“吃人”,也忍不住笑了一笑。

    走了一阵,始终不见人烟,也不见其它野兽。眼看太阳已有大半没入山后,黄静玄道:“今晚要在这里歇宿了,咱们找个平坦些的地方停下来罢。”随即又遥遥对后面的平波道人道:“平波道兄,咱们前面找个地方歇宿罢。”平波道人赶了上来,四周看了一看,道:“只能如此了。”

    走到一条溪水边,见此地平坦,便在这里停下。这里溪水极多,土地湿润,只是一直都十分坎坷,遍地沟壑,与从前所见的平坦山路截然相反。连地上长出来的草,都与从前见过的完全不相似,大多是卷曲的须叶,有的就伸展在地面,色泽也是深浅不一,草地上便是到了太阳落山,也还凝有极重的水气。

    众人歇下脚来,韩一鸣跟着杜青峰来到溪水边,刚蹲下身子,一道银光就从对面飞射过来,韩一鸣愣了一愣,杜青峰伸手一拉,那东西来得及快,韩一鸣不及反应,已被杜青峰拉得跃在地上,眼看那东西便落在他适才蹲的地方。那东西跌在地上,便碎成几段,韩一鸣刚对杜青峰说话,却见杜青峰“咦”了一声,对着那碎成几段的东西细看。

    韩一鸣十分意外,也对着那几段东西看去。虽说此时光线黯淡,却还是看得分明,那是几段银色的东西,若不是它们还在扭动,看上去就像几段碎银子一般。韩一鸣凑得近了些,杜青峰一把拉住他,两指一掂,掂了一点莹光出来,对着地上那几段碎银子。

    此时看得更加分明,几段银白色的东西在地上拼命扭动,都向其中一段扭动过去。韩一鸣细看那一段,看了半天,才在那一段上看见两个碧绿的小点。其中一段扭到这一段旁边,就向这一段的后面凑过去,这时这两个小段都比其余几段扭得快了许多。这两段扭了一阵,便两个断头相触,触到之后,不再用力扭动,而是轻轻摆动。摆动了几下,便又开始用力扭动起来,却已变成一段。旁边几段都用力向这一段的后面扭来,接着又有一段如先前一般,接了上去。

    韩一鸣看得目瞪口呆,道:“师兄,这,这是什么?”杜青峰也张口结舌,过了一阵才答:“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一人插进来言道:“这叫银碎蛇。”二人回头一看,司马凌逸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也对着细看。

    韩一鸣听得十分稀奇,道:“还有这种蛇吗?”司马凌逸笑道:“有,这只算是少见,并非没有。不过这里人迹罕至,有这东西也不为怪。碎蛇不咬人,也没有毒,只是一摔就碎成几段,不过过后又恢复原样。但这种银色少见些,它那两点绿色的,就是眼睛。”韩一鸣与杜青锋啧啧称赞这种蛇的美丽。司马凌逸笑道:“应当还有一种金色的,火红的眼睛,也是十分漂亮,叫做金碎蛇。”话音未落,又一道金光闪过,跌在地上,司马凌逸笑道:“是了,那就是了。”

    韩一鸣挨近去看,果见地上断了几段金色的小段,每一断都有自己小指粗细。金色的碎蛇鳞片看上去分明些,映着杜青峰手上的莹光闪闪发亮。韩一鸣对着细看,果然看见其中有一段上有两个小小的红色小点,来便是司马凌逸说的红色眼睛。不由得对司马凌逸道:“大师兄真是渊博。”司马凌逸笑道:“这有什么,灵山之上的书籍包罗万向,你多翻一翻,就知道了。”

    众人走了一天,都十分疲累,吃过干粮,都昏昏睡去。韩一鸣刚朦胧入睡,一个东西就跳入怀内来,睁眼一看,圆圆的身子,细长的尾巴,正是棒槌,吓得他一跃而起,乱抖衣裳。那条棒槌落在地上,又箭一般地跃走。看向四周,也有棒槌跃在师兄们身上,他们却不以为意,要么随手在身上掸一掸,将它掸在地上,任它自去。要么就全无反应,棒槌又自他们身上弹起来,跃入草丛之中。

    虽说这棒槌看上去十分恶心丑陋,却似乎并不凶恶,只是跳来跳去,并无咬人之状。饶是如此,韩一鸣还是有些禁不住的恶心。强撑着眼皮,见黑影弹了近来,便闪身躲开。虽说他一直怕棒槌再弹到自己身上来,但抵不过疲累,不多时也进入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间“啊”一声惨叫,众人都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茫然相望。那惨叫声持续不断,众人对看了一阵,这才醒悟过来,这惨叫乃是平波道人座下弟子发出来的。都对着那弟子看去,只见他手臂上不知被什么咬了一口,伤口极大,血肉模糊。

    平波道人一跃,跃到他身边,对着伤口看了片刻,伸手一招,自篝火中招来一小段已烧成炭的木头,便向他伤口上烙去。韩一鸣大吃一惊,只听黄静玄道:“不知道是什么咬的,也不知怎么解毒,烧一烧先将伤口封住,明日再看。”话声未落,只见一道黑影自面前闪过,平波道人眼疾手快,一把抽出旁边弟子背上的桃木剑,便向那道黑影劈去。

第一百零三章 闻声

    桃木剑在他手中,剑身上的字符早就闪起绿光,锋锐无比,一剑劈去,一条棒槌落在地上,劈成了两段。前半段棒槌嘴张得极大,四颗尖牙伸缩不止,十分狰狞。而后半段却只有尾巴在甩动,看上去十分可怖。众弟子都说不出话来,黄静玄道:“平波道兄,你也太心急了,未必便是它咬了你的弟子。”平波道人冷冷地道:“它口中还染有血迹,难不成是我冤枉了它?”韩一鸣向那开合不断的蛇口中看去,尖牙之上果然还有血痕,却不是棒槌的血迹。平波道人一剑将棒槌斩成两段,棒槌的血流了出来,色泽紫红,而它口中的血迹却是色泽鲜红。

    黄静玄十分不解,道:“棒槌早先遍地都是,后来之所以消失无踪,便是因捕杀过甚,它们本是十分怕人的。白天我定住的那一条,一放它走,它就钻入草丛中了,不无故前来扰人呀。怎么你却被它咬了?”后面这句话,便对着那个被咬的弟子而发。

    那弟子嗫嚅了片刻,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黄静玄道:“棒槌虽说十分凶狠,但它本是怕人的,若是不怕人,也不逃得飞快了。”那弟子越发低下头去,平波道人十分诧异:“怎么回事?”那弟子方道:“它蹦到我身上来,我,我看着古怪就拿在手上,拿在手上……”他说了一半,就停住了,黄静玄叹了口气,后面的话,不说大家也尽知,他必定是拿在手上百般玩弄,棒槌被逼急了,才咬了他一口。

    平波道人最是护短,冷冷地道:“这种妖异之物,杀个精光最好。下回你见一条就杀一条,也算是你的无量功德!”正说着,又有几条棒槌自草丛中弹了出来,平波道人手中长剑一抛,转眼间剑光四溢,将那几条棒槌尽数砍成两断。他并不在意,冷笑一声,忽然念了几句口诀,他念得十分快,只听“刷刷”连声,他门下弟子手中的桃木剑都挑了起来,四处乱飞,众人一阵眼花缭乱,隐藏在这片平坦之地草丛里的棒槌都被砍成两段,落得满地皆是半截棒槌的身子。黄静玄惊道:“哎哟,平波道友,这,这……”平波道人意犹未尽,嘿嘿冷笑,转身走开。

    黄静玄说不出话来,站了一站,只对门下弟子道:“都去休息罢。”带了弟子过来,却道:“灵山门下都不许为难这里的生灵,毕竟咱们只是过客,它们却世代都在这里生存。打这里过,已是打扰它们了。”众弟子都道:“是。”

    各人又纷纷睡下,韩一鸣也在原先歇息之处坐了下来。此时却睡不着了,着棒槌跃在自己身上,他哪里睡得着。眼看着各师兄又昏昏睡去,连师伯师叔都各自闭上了眼睛,要入睡,却是有些说不出来的心惊。

    睁着眼睛坐了一阵,终不见异样,这才合上眼睛,将头靠在身后一棵树上。他眼睛一闭上,耳中就传来粗砺的“沙沙”声,韩一鸣一惊,睁开眼来,向四周望个不住,只见茂林深处,雾气升腾,近处的溪水上也升起一道道雾气来,十分静谥,并没有什么不妥。看了一阵,松了口气,又闭上眼睛。眼睛一闭上,那沙沙声又传入耳中,韩一鸣睁开眼来,耳中便没了那声音。

    虽说那声音不大,却是十分刺耳,不知为何听了总有些心惊肉跳。坐直了身子,再向四周看了一阵,依旧不见有什么动静,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耳中又是“沙沙”作响,这回比前两回更加响了,韩一鸣十分惊恐,猛然间看见司马凌逸轻轻转动身子,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伸手要去拉他衣袖,忽然司马凌逸睁开眼来,轻声道:“小师弟,你怎么不去休息?”

    韩一鸣四周看了看,小声道:“大师兄,我一闭上眼睛,就听见沙沙声响,你听见了么?”司马凌逸怔了一怔,缓缓闭上眼睛,过了片刻张开来摇了摇头。韩一鸣稍稍轻松些,吐出一口气来,但心中还是十分担忧。司马凌逸道:“你担心什么?你若是害怕,咱们就挨近些。”韩一鸣细细听了一阵,除去溪流的潺潺水声,便是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并没有别的声响。松了口气,在司马凌逸身边坐下,闭上眼睛。

    这次眼睛刚一闭上,那沙沙声便扑了过来,比先前更加响亮。他转动身子,竟然四面八方都是这可怕的沙沙声,离自己越来越近。韩一鸣大惊,睁开眼来,眼睛一睁开,耳中又是一片清静。司马凌逸看着他,满脸都是惊异,韩一鸣来不及说话,先用力喘了几口气,司马凌逸道:“小师弟,你怎么了?满头都是汗水?”

    韩一鸣道:“大师兄,我也不明白。只是那沙沙声似乎越来越近了。”司马凌逸道:“你又听到了么?”韩一鸣点了点头,道:“先前还远,适才我闭上眼睛却近了许多。”司马凌逸十分惊诧,道:“走,咱们去跟师叔说。”两人起身,走到黄静玄与赵浩洋身边。

    他们走近了,已见黄静玄与赵浩洋睁开眼来。司马凌逸走到黄静玄身边,小声将韩一鸣听到异声告知他们。黄静玄点了点头,向韩一鸣招了招手,韩一鸣走到他身边,黄静玄道:“一鸣,你再闭上眼睛,细细听一听。”

    韩一鸣点了点头,闭上眼睛。他才闭上双眼,耳中便是那连绵不绝的沙沙声,比起适才来,又更加响亮了。睁开眼来,黄静玄道:“怎么样?还有那个声音吗?”韩一鸣点了点头,道:“更响了,似乎更近了。”黄静玄沉吟了片刻,对赵浩洋道:“将弟子们都叫起来,小心为上,再把平波道兄也叫醒。”赵浩洋与司马凌逸都分头去叫人。

    黄静玄向韩一鸣看了一眼,道:“一鸣,你随我来。”伸手拉了他的手臂,腾空而起。此时雾色浓重,他们腾身而起,不过才两丈左右,脚下已有了雾气。黄静玄拉了他直向上飞,飞了一阵,才道:“一鸣,你看得见什么?”

第一百零四章 所见

    韩一鸣睁大了眼睛四处张望,只见眼前只有浓厚的雾气,便是抬起头来,头上的明月都有些被雾气弄得模模糊糊,不那么分明,脚下适才存身之地也是雾气萦绕,连空气都是潮湿凝重。看了片刻,摇了摇头道:“看不见什么。”黄静玄道:“好,我听大师兄说你带了无相宝镜,这个时刻什么都看不到,你拿出来看上一看。”

    韩一鸣起秦无方的嘱咐,又起平波道人就在下面,向黄静玄看了一眼。黄静玄道:“我做了结界,平波道长还听不到咱们说话,若是此时他已有了那两百年灵力,我也不叫你拿出来。你拿出来看罢,我小心戒备他就是了。”韩一鸣道:“二师伯,大师伯对我说过要对着人照,这里除去咱们并没有人呀。”黄静玄道:“看不见而又存在的事物,便称无相。须知无色无相,万法万相。你千万记得要清心、宁神才可向其中看去。不管看见什么都不要吃惊,不要害怕,看过之后咱们再说。”

    韩一鸣起秦无方说的“无人能用,因而也不知该如何用”,点了点头,伸手入怀,取出无相宝镜来,先抬起头来,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宁静心神,将那口气缓缓吐出来。这才向无相宝镜上看去。只见无相宝镜中一朵微放的白莲花,莲芯半露,十分宁静。虽是月光黯淡,却连白莲花花瓣上的脉络都看得一清二楚。

    韩一鸣轻轻转动手中的无相宝镜,对着身体四周的浓雾。他转得十分缓慢,无相宝镜在他手中轻轻转了一圈,韩一鸣对着镜中看去。只见镜中依然是一朵白莲花,并没有变化。向黄静玄看了一眼,只见他已放开了自己的手臂,双目微合,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心中的担忧渐去,再向无相宝镜中看去,这回多看了一阵,依旧还是一朵白莲。

    他看了一阵,都不见无相宝镜中有丝毫变化,心中失望,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忽然听到黄静玄道:“一鸣,你要记着,你没有信心,自然看不见,你心中有怀疑,便只能看见怀疑,你心中满是不信,眼中看到的自然也是不信。所有眼前的事物都是你心中所思的幻象,你先要确信自己能得见,才能看见。你都不信自己,无相宝镜怎信你?”

    韩一鸣不禁脸上一红,他确实心有虑疑。他也不知此镜该如何使用,疑虑在所难免。定了定神,重新吐纳一次,才向镜中看去。镜中依旧是一朵白莲,静静绽放,韩一鸣盯着镜中白莲看了一阵,连眼都不眨,直看得两眼酸痛,要落下泪来,心中依然着:“我定能看得见!”

    他眨了眨酸痛的两眼,只见镜中白莲花瓣轻轻抖动,全部绽开来,接着便向下沉入水中。渐渐模糊,直至消失不见。白莲没了踪影之后,镜中空荡荡的,连头顶模糊的天空都映不出来。韩一鸣静静等了片刻,只见无相宝镜现出一道山梁来,黑漆漆的。忽然一个东西跃了起来,片刻就没入那漆黑之中,接着又是一个东西跃起来,倒象是青蛙一般,一跃之后就落下来了。只是后面又有接着跃起来的,越来越多,此起彼伏,如众多青蛙聚在一起。韩一鸣心道:“哪来的这许多青蛙?”

    忽然一只跃起来的青蛙身后一条细长的尾巴一甩,韩一鸣立刻定住了眼睛,只见后面跃起来的青蛙身后有的有一条细长的尾巴,有的则看不见。韩一鸣盯着镜中细看,越看身上越凉,这哪里是青蛙,虽是跃起来,却不见腿脚,倒仿佛是一截圆木忽然弹了起来一般。再向那道山梁看去,只见山梁似乎也在蠕蠕而动,闭了闭眼睛,再对着山梁细看,那道山梁并没有波动,但是却总有波动的感受。韩一鸣只觉背上汗毛都竖了起来,哪里敢去细那是什么。

    他抬起头来吸了口气,再向镜中看去,却已没了那道山梁。镜中此时现显的,乃是漫天迷雾,虽是晚上,还是看见那厚厚的浓雾。只是这浓雾却似乎在翻滚,韩一鸣也不及开口跟黄静玄说自己看见了什么,只顾对着无相宝镜细看。

    只见那灰色的浓雾越来越浓,忽然浓雾之后,有两块极大的红色宝石,在浓雾中也看得见红光闪现。只见红光越来越亮,灰雾越来越淡,忽然只见一张大嘴,正对着自己。韩一鸣惊出一身冷汗来。此时看得格外分明,只见那张大嘴里四根獠牙尖长,一条黑信飘来飘去。乃是一个硕大无比的蛇头!两只通红的眼珠,扁扁的鼻孔中正喷出浓浓黑雾来。只是浓浓黑雾喷出来之后,变成浓浓深灰,扩散开来。忽然巨口张开,一团昏黄自其中喷出,也汇入漫天浓雾中去了!

    看着那巨大蛇口,韩一鸣冷汗一阵阵渗出来,湿透背心,背心汗毛倒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仿佛那个巨大的蛇头就藏在背后的浓雾之中。他回过头来,再向镜中看去,只见镜中蛇头早已没了,白莲花又浮现镜中,依旧静静开放。

    见了碧水白莲,韩一鸣才透出一口大气来,心跳得如擂鼓一般急促。定了定神,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知何时他已是满头冷汗,宁定呼吸,静心平息了片刻,再向无相宝镜中看去。只见无相宝镜中一朵白莲花静静绽放,连粉黄的花蕊都看得一清二楚。韩一鸣一连宁定了几回心神,看了几回宝镜,始终都是一朵莲花,再无别物。

    韩一鸣道:“二师伯,再看不见了。”黄静玄抬起眼来,道:“那你可看见什么异样了?”韩一鸣点了点头,黄静玄道:“你还再看见点别的,是也不是?”韩一鸣道:“是。”黄静玄道:“虽说我不知道无相宝镜是如何用,但你如此一说,我倒有了一个法,你看见的东西不是宝镜呈现出来的,你看到的,是你已经知道的,只是你还不敢承认。你若是听不到那古怪的声音,只怕也看不到什么。宝镜只是反射,相信便是将它放在我的面前,我也不能看见镜中是什么,因我并不曾听到声响。好了,你到底看到了些什么呢?”

第一百零五章 梵心烛火

    韩一鸣平静心神,如实告之,但“棒槌”二字,却是如鲠在喉,总也吐不出来。黄静玄眉头皱起,叹了口气:“好了,我知道是什么了,咱们下去。”韩一鸣将无相宝镜收入怀中,黄静玄牵着他自空中落下来,只见灵山弟都在赵浩洋的带领下各自手持长剑,十分戒备。便是平波道人一伙也在一边小心防备。

    赵浩洋见黄静玄下来,便道:“二师兄,怎么说?”黄静玄道:“白日咱们遇到了草木瘴,这儿遇上的这些雾气,却是毒虫瘴了,只怕还不止于此。并且似乎正有大批毒虫向这边赶来,咱们先离开此地,再作计较罢。”赵浩洋道:“也好,我总觉着这雾气有些古怪。碧水剑上一直都有小小水珠渗出,碧水剑主水,天下之水都归一源,碧水剑入水吸水,近雾吞雾,便应当吸去水气才对,可是却反而渗出水来,此地定然有异。”

    忽然平波道人挨近来:“什么毒虫?咱们修道之人还畏惧这小小的毒虫不成?静玄道兄,但凡来者,咱们将它杀个干净,不也算是功德一件?”说完“嘿嘿”一笑。黄静玄摇了摇头,道:“还要杀么?平波道兄,你可知来的是什么?”

    平波道人笑道:“我管它是什么,一律杀个干净。”黄静玄道:“如若我没猜错,来的就是棒槌!”平波道人笑道:“这种妖异之物,杀光最好!”黄静玄叹了口气道:“若是平波道兄,不曾杀那些棒槌,它们也不来。”平波道人哂笑道:“这有什么?不过就是几条,这回来得越多越好,我一次杀个过瘾!”他说出这话来,面上神情也狰狞起来。

    黄静玄叹了口气,转而对赵浩洋道:“咱们还是小心为上,我仔细看过平波道兄门下弟子的伤口,那不是蛇咬的伤口。本来见过棒槌的人也不多,若是多也不在古书上出现了。古书上也只记载了棒槌的形状,并没有写明它是如何伤人的。那伤口血肉模糊,而且甚是长大,一条皮肉都没了。来棒槌咬住了便是用力拉扯,才将一片皮肉都扯下来。咱们都须小心。弟子们虽说都有宝剑护身,但除去凌逸见识多些,其余未必都能面对过如此景象毫不动容。”赵浩洋也道:“是。”黄静玄道:“那咱们就走罢。”

    赵浩洋眉头一皱,向平波道人瞥了一眼,转身走到众弟子中,将他们都叫到身边,将大批棒槌追来一事说与他们听,众人听了,都十分惊异。虽说今晚看上去雾气浓重,月光黯淡,但谁也料不到身后竟有这许多毒虫逼近来。

    黄静玄道:“平波道兄,咱们一同走罢。先向前走,尽量赶上前去。”平波道人虽说口气狂大,但此时心中也有些微惴惴不安,道:“好,咱们原也不必跟这些东西一般见识,我这就叫上弟子咱们先离开此地。”说罢转身去招呼他的弟子。

    这边赵浩洋已将众弟子都分成两人一组,告诫众人彼此照应,小心为上。并且这回还是黄静玄带头走在前方,司马凌逸走在左侧,他走在右侧。他道:“凌逸,你的修为是弟子中最高的,又是大师兄,多担待些罢。”司马凌逸道:“师叔只管放心,我是大师兄,该担负责任。”赵浩洋道:“欣竹,你怎样?你是女弟子,若有个意外,我难以向你师父交待。”刘欣竹微微一笑道:“五师伯放心,我不怕的。我是女弟子,却不是最小的弟子,修行虽说低下,却还能自保。”赵浩洋点了点头,对韩一鸣道:“一鸣,你和我走在一起。”

    韩一鸣先前有些惊惧,但自半空下来,脚踏实地,便又觉没什么可怕。这一生他最可怕的事情都已经历了,他从前胆小,可经历父母去世之后,凡遇怪事都是略有心惊,之后,又觉并没有那么可怕。此时听赵浩洋将自己安排在他身边,便走到他身边。若是换了别人,或许认为有失颜面,连女弟子都是独挡一面,男弟子却需格外保护,不如自己也去独当一面。而韩一鸣却不这样,他在无相宝镜中见了那如潮水般涌来的棒槌,深知非自己能挡。况且他在灵山派的日子虽不多,却已知派中师尊们对弟子都十分关照,自己跟在师叔身边,至少不掉队,便免去了不少麻烦。至于丢不丢脸,他连都不曾过。

    片刻之后,平波道人也带了弟子过来,黄静玄道:“平波道兄,我走在前,倒要烦你押后了。”平波道人道:“好。”黄静玄伸出左手,先握成拳,片刻之后,张开手掌,掌心亮了起来,手中似乎有一团火光,如日光般微有些黄色,黄静玄迈开脚步,向前走去。

    只见众人的掌心都相继亮了起来,除去刘欣竹,众人掌心都似有一团火光。只是司马凌逸的火光微微有些蓝色,杜青峰的却是淡淡的碧色,其余三位师兄,一是淡淡的粉色,一是纯白色,还有是淡淡的紫色。这许多火光同时在众人手心亮了起来,韩一鸣这边发现原来这许多火光还各有不同的颜色。他一向以为众人的火光都是同一种颜色,平日里师兄们随手一拈,便拈来一点火光,并且都只是一人随手拈来,并非众人同时拈来,因而分不出差异。此时众人掌心同时亮起火光,差异立时显现。

    韩一鸣正在细看,身边的赵浩洋道:“一鸣,你看一看我的手心。”韩一鸣依言向他手心看去,他的手心并没有火光,韩一鸣不明其意,正开口,他的掌心中忽然显出四个小字来“梵心烛火”。他看了一眼,只听赵浩洋小声道:“在心中默念三遍。”他这句话一说完,手心便是一亮,一团火光在他手中亮起,他的火光微微有些碧色。

    韩一鸣在心中将“梵心烛火”四个字念了三遍,待了片刻,只觉心中一热,紧接着那点热自心房溢出,向着左臂而来。片刻之后,已成为一条细细的热流自肩而下,到达掌心。抬起手来,掌心中微微有一点亮光,那点亮光亮了一亮,一朵小小的火花在掌手绽了开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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