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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匪兵兵     道魔传txt下载     道魔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六章 镜面阎王

    “你师祖便赶过来,拦住了他,问为何要寻短见。其实只要有一线活路,人都不死。你二师伯不说,却不知你师祖看着他,已将他的前尘往事都看了个明白,说了几件与他听,吓了你二师伯一跳。你师祖也知他确实厌倦了过往,要与前尘一刀两断了,便对他道:‘你若不愿做个自了汉,随我去罢,我有你的容身之处。’你二师伯便真的投入了灵山门下。”

    韩一鸣叹了口气,当真是难以置信,可师叔说的,却又让人历历在目。陈蔚芋道:“你师祖从未与我们说过你二师伯的过往,你二师伯拜你师祖为师时,你师祖便对他伯道:‘你的过往,我俱已知了。既说悔悟,便当洗心革面。你可以从此慢慢去回你的过往,时日长久,一一回,通了,便与你的师兄弟、弟子们说一说,通了的说,没明白的,或是不愿说出来的,再回去。你看如何?只不过,不得有虚言。’你二师伯立时便应承下来,过了近百年,才开始给我们这些同门手足讲述他的一些过往。讲完之后,又回去细,又过十来年,又讲出些许来。就这样,一讲一讲,总共讲了百来年,还只算讲了十之。他通之时,先是要对你师祖讲,你师祖只让他对你大师伯讲,之后对我们这些师弟讲。我起始听到自然也是十分震惊,只是看你二师伯真是惭愧无已,不敢露在面上。及至后来有了你们这代弟子,你二师伯又对弟子们讲。那时听那些过往,都已是人人惊异,只是他每次越讲越多、语气也越来越平和,上一次没讲下一回便讲出来,我们也知他确实是在洗心革面了。对这许多人讲自己这一生的不能见人之事,确实要莫大的勇气,也要真的悔悟了,才能启齿。那是怎样难当的羞愧、自责和后悔呀!尤其是面对弟子们的时候!”

    韩一鸣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陈蔚芋道:“只不过那剩下一的十成中的一成,却是很久之后才讲出来,便是今日我说与你的故事了。他始终不曾讲出来,心中也不愿起,修行进境慢了下来。后来你师祖告诉他,乃是因他心中还有过往不曾去细,只有真的明白了,才能再有进境。他便真的去了。”韩一鸣叹了口气,自己也有不愿起的过往,不知何时才敢去。陈蔚芋道:“这一,便了近百年,你二师伯过之后,请了师兄弟同坐,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大家也不言语,他道:‘我说不出来,请师兄弟们原谅。’大家也不怪他,便自行散去。这样了三四回之后,才能张口说与我们听了。又召集门下弟子,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请同门指责。谁都没有指责,这事过去都快三百年了,你二师伯还挂在心上,可见受的折磨也不少了,那不堪回首的过往,一都是倍受折磨的。”

    “你二师伯将前尘过往全盘托出后,你师祖便道:‘我送你静玄二字,做为你的新名字。你从今往后不论再遇何事,都先照照自己的前尘,三思而后行。’自此之后,凡事你二师伯果真都三思后行,只是他自悔的厉害,便有些矫枉过正。不过若是他真看不过眼了,出手也是绝狠,还是不顾自己的性命。道中诸人都知黑马阎王自此被灵山收下了,虽说已改邪归正,但总有些疑虑。不过你二师伯向来是别人慈善他也慈善,别人狠辣他也狠辣,便如同一个人照镜子一般,所作所为全凭对方。你师祖说他已全然悔改。为了诏示你二师伯已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又称他诨号为镜面阎王。乃是因人及己之意!”

    韩一鸣这才明白“镜面阎王”四字之后,竟有着这许多过往,有这许多令人不堪回首的过去。来二师伯真是悔悟了,因而才事事都是以忍让为主,心字头上一把刀,以他从前那不言不语便要出手的性情来说,那是要多大的毅力才能忍下来。但早年他的作为太过,不能分清对错,因此到了后来,便矫枉过正。

    陈蔚芋道:“这些事,你的许多师兄都亲耳听你二师伯说过。但师门之中,却没有人不尊敬你二师伯。不过当年你师祖收下你二师伯为徒,却是让道友们都颇为非议。都说你二师伯杀人如麻,收他来修道,有辱修道之士的清誉,纷纷来寻你师祖,要让你师祖将你二师伯逐出灵山。”韩一鸣奇道:“关他们什么事?”陈蔚芋道:“不是说达则兼济天下么?他们都认为自己达了,所以该兼济天下。若是你师祖将你二师伯逐出灵山,他们便可以以诛恶的名义杀了他。一来保持修道之人的干净名声,二来嘛,唉这个不说也罢。”

    韩一鸣正听得愤慨,师叔忽然收住,不说下去,不由得道:“师叔,二来是什么?”陈蔚芋微微一笑,并不回答,韩一鸣心知师叔要自己去,便不再问,只是道:“什么叫干净名声?二师伯已然悔悟,何必真要杀之而后快?”陈蔚芋道:“因此你师祖只是对他们道:‘他生而无人教养,这样便死了,无异于白来人世一遭,至死都是糊涂的。来生转世,无非又是一笔孽债。我收在门下,担保他从今往后不再是你们听说的黑马阎王,如何?’众人还有些不情愿,你师祖便道:‘他若是回头作恶,便是我这做师父的不力,众位只管前来责难我便是。’因此才算了结了此事。也因了这个,你二师伯将从前那全无情意的脾气改去,渐渐温敦厚起来。”

    温敦厚,确实是韩一鸣心头二师伯的写照,陈蔚芋道:“他的修为也因他的真心悔悟而进境极快,他只有对真正的妖魔邪异手下不留情,对同道中人,不用说是骂不还口了,甚而是打不还手的。他入门后的五百年内,遇上了几起妖魔邪异作怪,同道中人都纷纷出手。他出力极多,甚而不惜自己的性命,也让道友们知道了他的确不再是那黑马阎王,对他也不再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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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红剑

    “来他是不愿让自己的师父失悔食言,被别人为难。便算是极出色的弟子,对自己的师门同道也只能做到如此,他终于没有辜负你师祖的一番苦心。你师祖曾说,一个人真心改悔,便是这样。一鸣,你因我今日与你说的故事而看轻你的二师伯么?”

    韩一鸣摇了摇头,“师叔,怎么呢?二师伯从小就那样可怜,虽说他错了这许多,但他已改悔了这么多年,为何我还要看轻他?我只更尊敬二师伯,师叔,要对别人乃至小辈讲出自己最为狠毒、最为害怕的事情,需要太多勇气,先将自己折磨得死去活来,实在是世人不能做到的。我不知二师伯是怎样的?但,但我自己,是都不敢去的。不堪回首呀!”他的从前虽不是自己导致,同样不堪回首,他便没敢认真去回那在心底沉睡,已有些混乱不清的时候。

    陈蔚芋叹道:“下山对弟子们来说是修行,对我们来说又何尝不是呢?你二师伯从前是杀人不瞬眼,但真心改过之后,又太过了。或许只有真心悔悟才将自己的从前全盘推倒,性情大变。我们都知他是悔恨自己从前杀戮太过,因而慈悲过了头,失却了判断。只知心狠到极点可以杀人,却不知心软到极点,也是杀人的。但这事若不是他自己堪破,别人是点他不透的。”韩一鸣不禁默然。

    过了片刻,陈蔚芋又道:“本来上回让你二师伯带你们下山,便是望他也看开些。结果欣竹死了,你二师伯本就有心结,越发打不开了。回来便闭关不出,其实有什么不透的呢?修道到了最后,还有个寂灭,在瞑瞑之中消散,哪有长生不死的人?不必如此萦怀才是!一鸣,你对白龙的同情,就是有些过犹不及了!”

    韩一鸣一愣,心中感悟,但却十分难过,说不出话来,只将师叔的这话翻来覆去在心中细。陈蔚芋正要说话,忽然他胸前一热,如一点滚烫自他心口而起,向全身扩开而去。韩一鸣一愣,伸手一按前胸,陈蔚芋已道:“白龙!”伸手一把抓住韩一鸣胳膊,便如离弦之箭,飞入空中。韩一鸣身来半空,只见一道白光越过头顶,直向下方那密密麻麻的人丛之中扑下去!韩一鸣眼尖,已见白光正对的下方一人身着灰袍,面目清秀,正是元慧!

    元慧手一招,一柄血红的长剑自他背上激射出来。他伸手一抓,要将长剑抓在手中。哪知腾蛟宝剑飞离剑鞘,却僵在了半空,不上不下,浮在空中。下方立时混乱起来,“刷、刷”声响个不绝,韩一鸣眼前剑光闪耀,不知有多少柄长剑同时出鞘,剑光华丽耀眼夺目。陈蔚芋飞得极快,比韩一鸣平素用鸣渊宝剑飞行快了数倍,韩一鸣看着下方长剑如林,心中早已忧急万分,忍不住道:“你……”才一个字出口,陈蔚芋头也不回,另一手向他一指,韩一鸣那“快快离开这里!”便被堵在了口中!猛然醒悟过来,这个时候自己只要稍稍偏向白龙,便给灵山带来无穷无尽的后患和麻烦!

    他胸前的滚烫不假,那道白光确实是白龙。它借剑不得,便来抢元慧的腾蛟宝剑了!只见下面的无数宝剑都已各宝光升腾,前来屠龙的确有不少修为精深者,出手极快,一眨眼间,密如雨点般的剑光已向上扑来,五光十色,炫丽夺目却是杀气腾腾,场中瞬间便是杀机弥漫。

    那许多剑光相互交织,如同一张大网,片刻便将元慧与众人都笼罩在其下,连腾蛟宝剑也笼在了其中。那道白光转眼已扑到那张大网前,韩一鸣看这许多剑光,有明有暗,暗的无疑是弟子所发,而其中明亮得耀眼的,却是不可小视,不是师长便是极出色的大弟子所出。韩一鸣如今也算有所见识了,因而识得厉害。若是一两道剑光,打在白龙身上,那是浑然无事的,便是有个数道,韩一鸣也疑心对白龙来说无异于隔靴搔痒。但这里居然有数百道极明亮的剑光,纵横交织,气焰极高。韩一鸣看势态全然与平时所见不一般,越发担心白龙安危。不见得这许多剑光不能伤他分毫!

    那道白光冲在剑光交织成的大网之上,越发明亮,白龙发出一声长吟,瞬间众人都眼前盲昏。韩一鸣只觉胸口越来越烫,似有一团烈火要将自己燃烧起来。叫白龙快走,却是叫不出声来,连眼睛都张不开,但心中却始终着那个念头。白龙不是两千年以上的道行吗?不连他的心声都充耳不闻罢?

    好一阵,那耀眼生花的剑光在白龙的白光之下消失殆尽,那柄血红的宝剑剑柄之上,已握上了一只手掌。一只手指修长,完美有力的人手浮在空中,拿住了腾蛟宝剑的剑柄!韩一鸣立时向下方看去,只见元慧手指连动,显然是正在御剑。怎奈白龙那只手已持住了腾蛟剑的剑柄,他在一边,只是徒劳无功。韩一鸣复又着急起来,这剑到了白龙手中,必然又是一场大打出手。这许多人都不眼睁睁看着白龙夺去宝剑,白龙也不对下面众人留情,不禁也着急起来。

    瞬间那血红的剑刃越发红了起来,红得耀目,将源源不断向上涌来的剑光都挡住了。宝剑剑刃发出鸣啸,却是一种尖啸,听得人汗毛直竖、不寒而栗!忽然陈蔚芋道:“要糟,元慧要丢剑了!”韩一鸣已见剑刃颤动,那只手的主人虽看不见,但那只手上已渐渐漫上一抹惊心动魄的鲜红!韩一鸣大惊,手指一动,这个时候,什么杂七杂八的念头都抛之脑后,先要拦住白龙才是!

    但鸣渊宝剑并没有弹出鞘来!韩一鸣大吃一惊,鸣渊宝剑极少有不听使的时刻,却两次都在这要紧时刻来摆他一道!急得心中一遍赶着一遍地念御剑诀,两手的手指都不由自主动了起来,急切地要将鸣渊宝剑唤出鞘来。

第二百八十八章 五趾

    他两眼紧盯着白龙那只手,心中念个不住,猛然间“刷”的一声,鸣渊宝剑弹出鞘来飞入他右手。韩一鸣一喜,用力握住,却觉左手之中也硬硬地,多了个东西!低头一看,左手之中空空如也!只手中却明明握到一个物件,冰冷坚硬,似是鸣渊宝剑的剑柄。愣了一愣,左手不禁又握了一下,果然是有东西握在手中的,只是自己却看不见!

    下方元慧伸手在空中一拿,手臂便僵在空中,下方众人的剑光也不停向上扑来,虽说声势浩大,可白龙却似全然不放在心上,他那只手,就那么孤伶伶浮在空中,握着腾蛟宝剑的剑柄。韩一鸣骤然发现自己的左手,正慢慢变做粉红,心中大震,向白龙那只手看了一眼。一时微有矛盾,但手却是用力握住,向自己这边一拉。

    腾蛟宝剑猛然化为一道红光,从白龙手中脱出,向着自己直掠过来,转眼已浮在他面前。韩一鸣毫不犹豫,左手一把握住剑柄,紧紧握住。师父说得没错,腾蛟宝剑果然认了自己,真是料不到!他见自己的手发红,如同白龙那只手一般,只是握住腾蛟宝剑,不被白龙拿去,却不料一拿便拿到了面前。抬起眼来,只见白龙已站在了面前!

    他来得这样快,仿佛他一直就站在韩一鸣对面,只是一只手伸去那边拿住了腾蛟宝剑。白龙面容冷峻,双眸闪烁寒光,伸出手来,道:“给我!”韩一鸣说不出话来,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头,白龙眼中怒火燃起,伸手便抓。韩一鸣也不,紧紧握住剑柄,摇了摇头。眼看白龙的手就要抓到剑上,韩一鸣眼角忽然瞟见前方止住了众人的师叔向下使了个眼色,左手先向后撤然后向前猛地一挥,手掌撒开,将腾蛟宝剑向下扔去!

    这一下大出白龙意料之外,腾蛟宝剑化为一道红光,转眼已被元慧抓在了手中。功败垂成,白龙大怒,仰天长啸,他的啸声如同炸雷,却又绵绵悠长,震得场中众人东倒西歪,韩一鸣也觉眼前昏暗,脑海中一片混乱,但手指却是紧紧抓着鸣渊宝剑。心也横了下来,他若是要抢得鸣渊宝剑去,便先杀了自己罢!怎能看着同门师长一个个死在鸣渊宝剑之下,全因自己的疏忽!

    昏沉之中,一道白光向下闪去,直扑元慧。韩一鸣虽是头昏脑胀,却见这回这道白光之中,龙爪向前,白龙探出了自己的前爪,是非要得腾蛟剑不可了,元慧哪里挡得住!白光转眼扑到元慧面前,向元慧一抓,却有要将他连剑带人一起抓在手中的势头!

    这边众人早有防备,白龙才扑下去已有无数剑光打在他身上,只是他一如往常般全然不在意,也看不出是否为剑光所伤。而他扑下去的势头,却是坚决无比。元慧手中宝剑透出红光,直向龙爪扑去,白龙却不管不顾,任凭那剑光扑上自己身上来,韩一鸣不禁不忍卒看,别开了头。忽然一个灰影一闪,元慧之上凭空多了一个人,手中的剑化为一道雪白的刺眼的光芒便对着白龙眼中刺去!白龙来得快,他剑去得也快。片刻之间,他的长剑已刺在白龙的眼上,白龙怒吼一声,那柄长剑竟在他的眼眸上碎成片片,四处飞扬!而白龙的龙爪也自那人胸前插了进去!深深插入!而白龙的那只眼眸,连眨都未眨!也没有丝毫损伤!

    韩一鸣大呼一声,却是呼不出声来,只见那灰袍之上,龙爪之下,鲜血缓缓流了下来!元慧也呆在了一边,只是旁边众人源源不断的攻势依旧,白龙身子一扭,一条雪白的身躯显露出来,他显出了龙身!长尾一甩,裹挟劲风,长尾所到之处将各派闪避不及的人马扫倒一片!

    白龙龙爪一收,身子弓起,两眼之中已有无数风雪飞出,张开嘴来。韩一鸣虽不知他要做什么,但已知不妙,他要大开杀戒了!手中鸣渊宝剑一紧,正要扑过去,忽然只觉远远的天边有一个光点一闪!忍不住大叫:“青龙来了!你……”

    他一语叫出,便见白龙身子一转,向着远方看了一眼,身子一摆,飞快向上蹿来!他身子一弓,早已越过韩一鸣,向着另一方飞快而去,快如闪电。韩一鸣还未松一口气,忽然见天空之中显出巨大的五趾来,色泽乌黑,关节粗壮,如同五条巨大的山脉,将天空分割开来,金色的尖甲光泽闪耀,猛地一抓!

    天空如同被指甲抓痛了一般,炸雷声声!韩一鸣只觉那雷就在自己头顶炸开,炸得自己头顶都麻木了,身子不由自主从空中掉了下来。好在他飞得不高,也顾不上自己手脚疼痛,两眼紧紧看着那远远的一点雪白。那一点雪白本似离弦之箭,去得极快,忽然便没了踪影,不知是否自那巨爪之下逃脱了去?心不禁往下一沉!忽然见两点金光、一点白光划过头顶,也向着那方去了,心里更是担忧。

    青龙并未现出身来,转瞬便没了踪迹。韩一鸣呆了一阵,才听见身边呼声哭声响成一片四下里一望,身周已倒了几十人,余下众人正忙着扶的扶、抬的抬。韩一鸣木然不动,不知该向何处去,两边望了望,茫然向前走了几步,一阵香气扑鼻而来。

    这香气从未闻过,并不似是花草的脂粉气息,也绝不似麝香那么强烈浓郁,却香得自己有些难过,也有些浑沌。低了头走着,忽然见地上草丛之中有几点雪白,禁不住慢慢蹲下身去,轻轻拨开草丛,缓缓伸出手去蘸了一点起来,还未送近鼻端,那香气已扑入脑中。一时之间心如刀割,蹲在地上,紧咬牙关,眼泪大滴大滴滚落下来——

    明天还是两更。非常感谢书友们的支持。为了感谢书友们的支持和书友群的书友,也为了和书友们进行互动,以后每周专门抽时间在群里和书友们互动。本周的互动为现场故事,把当天贴的故事后面的情节进行现场讲述。时间初步定在这周的周三或周五晚上,8点到9点。至于详细时间,在当天更新的章节后进行通知!

第二百八十九章 志得意满

    伤心了一阵,这才听到那边有人哭喊。抬头一望,只见各派都已将被白龙扫倒的弟子抬到了一边,死的死,伤的伤。毕竟白龙乃是灵物,那长尾过处,何人能挡?只是有一方哭声最大,仔细一看,一群灰衣人围在一边,哭喊不住!

    韩一鸣正自奇怪,忽然见元慧也在其中!猛然起这些人都是元慧的同门,再看他们都围成一堆,与别派弟子各自将师兄弟抬到一边全然不一样,正在疑惑,忽然听到有人在旁边小声议论:“古师伯要是真的仙去了,尘溪山交给谁呢?”韩一鸣大吃一惊,向身边一望,只见是两张不识得的面孔,但都身背宝剑,深知也是同来的师兄弟。向元慧那边望了一望,不便过去,向两人看去。二人全然不曾注意他,其中一人小声说道:“不是传给大弟子么?”另一人摇了摇头:“我看未必!只怕该是传给元慧师弟罢!你若不信,咱们打一个赌。”

    先前那人道:“赌什么?”韩一鸣哪里还听得下去,顾不得打断二人说话,先叫了声“师兄!”对二人施了一礼。二人都转头来看他,道:“原来是灵山派的小师弟!请问师弟有何见教?”这二人彬彬有礼,韩一鸣向尘溪山众弟子看了一眼,道:“二位师兄说的古师伯,他老人家怎么了?”那二人向他看了一看,又上下打量了一回,神情态度都颇有些意外。韩一鸣不知他们如何是这般神态,讷闷不已,其中一人道:“这位师弟,你不知古师伯被那妖龙打中要害了么?”

    韩一鸣大吃一惊,猛然起白龙的龙爪自元慧面前那人胸前抓了进去,自己明明看见他胸前流下鲜血的。原来那人便是古宏波,元慧的师父!韩一鸣向那边又看了一眼,道:“没有,没有救了么?”另一人道:“小师弟当时也在场中呀!还与妖龙对峙了呢,怎地没看到么?这可不敢说。各派师长都过去了,要看古师伯的造化啦。那条妖龙虽说还未成龙,但也是厉害非常呀!亏了是古师伯,还能挺到现在,要是咱们,早就被抓得神形俱散了。”

    “妖龙”二字听在耳中,真是刺耳刺心!韩一鸣颇有些听不下去,一咬牙,将这两个字置之不,四周一看,果然只见门人弟子,不见了各派师长,细心一望,果然望见那人丛之中,有素衫一闪,来是本门师长,心知二人所说不假。一时之间也不知不觉向那边望去。却是望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二人自在一边约定打赌,全然不在意他在一边。

    晚些时候,师父与二位师叔一同回来,韩一鸣见师父脸色微有些凝重,那到了口边的话又忍住了。又见师兄弟们都不出声,越发不好开口了。向那边再望了一眼,除去梵山派弟子嘈杂的声音,其余各派都悄然无声。韩一鸣心头所,也是那二人先前所说。但看师父师叔们的神情,已知古宏波道长是回天乏术了,不必再问。但不知是谁从此执掌尘溪山掌门?

    不多时,尘溪山的弟子前来拜见。元慧首当其冲,走在几位同门之前,对着卢月清、赵浩洋与陈蔚芋欠身行礼,他身后的几位同门,却都是跪下行礼。韩一鸣不必发问,只站在一边看,便已知尘溪山掌门果真是传给了元慧。不由得细看了元慧两眼,元慧满脸都是哀痛之色,却让韩一鸣有些不寒而栗。他的沉痛哀容之下,微微透出些志得意满来。哀伤之下的得意,不免让人有些惊怕与心寒。但愿是自己看错了,看花了眼。

    元慧行过礼后,直起身来道:“弟子前来拜谢先前灵山的师长们对师父的救扶。”说着,举袖拭泪,了衣裳,便要跪下行礼。卢月清连忙拦住:“元慧,你如今也是一派之长了,不要行此大礼。你不必客气,我们与你师父也是几百年交情,哪有看着不管的!”元慧便不再坚持,涕泪交加地又说了些感激言辞,这才带着他门下弟子同去拜谢别的门派。

    元慧走了开去,灵山众弟子也散开了。韩一鸣向着元慧背影看了一眼,正欲走开,却听四师叔道:“师兄出手太快,何必扶他?要是我,便绝不伸手扶他。你看他那得意之色,欲拜不拜的样子,不如不扶。真让他拜上一拜,又如何?你好歹也长他一辈!”韩一鸣心中一凛,四师叔最是聪明,既然四师叔也是这个看法,自己便不是眼花了。向四周师兄们看了一眼,只见师兄们都置若罔闻,各自干各自的事情。心知师兄们不曾听到,便悄悄在一边听着。

    卢月清道:“唉,师弟,我也深觉古师兄将尘溪山交与元慧,似有些不妥。尘溪山门下弟子比元慧修为出色的多了,单说大弟子傅星辰,各色各面,都只有比元慧出色的。但他临终却将这位子传给了元慧,唉!这真叫人意外。”陈蔚芋道:“你看元慧走路带风、双肩摇摆、脚跟轻忽,师父曾说这等人最是转面无恩。果然不错,师父才离世,他便有些按捺不住的喜悦了。所以我才说师兄不必扶他,杀杀他的得意也好。掌门怎能轻浮不稳?唉,他那神情,要是让古师兄看见了,只怕是要后悔莫及的。”

    赵浩洋道:“不知你们可曾察觉,元慧的脸后,似乎还有另一张脸?”卢月清叹了口气道:“师弟,怎不察觉?从前是碍于古师兄的面子不好说罢了。现在碍于他如今是掌门了,更不好明说了。”陈蔚芋道:“唉,也只能当他被这意外惊吓,有些喜怒哀乐不自禁罢!只有机灵聪慧,并不能好好执掌一派。”赵浩洋道:“四师兄适才为何不这样对他言语,让他也有些警醒?”陈蔚芋冷笑一声:“师弟好生耿直!元慧若是灵山门下弟子,我自教导于他。可他并不是灵山弟子,我管他何益?”

第二百九十章 私语

    陈蔚芋冷笑道:“我偏不与他说,这可是别人教导得了的?他已是一派掌门,与大师兄平起平坐了,我凭什么去教导他?从前看他并没有这样的轻薄,现今这样,就当是他喜不自胜罢。只望他过些时候能够沉稳下来。”

    卢月清道:“四师弟,你也是个耿直性情,口无遮拦。几百年了,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陈蔚芋道:“我向来不掩饰心中所,岂不闻人间私语天闻若雷乎?心中私语就更胜似天雷了。那不如痛痛快快说出来,心中不藏私,岂不坦白痛快?”韩一鸣不禁意外,原来这个最为聪明机敏的师叔,才是心地最为直爽坦白之人。原来以为聪明之人都是心机深湛,善于掩饰自身的,此时才知另有一类聪明之人是如四师叔一般豪放快人的。

    正在间,忽然听卢月清道:“一鸣,你与其站在一边听,倒不如过来听!”韩一鸣一愣,继而不好意思起来。自己听得出神,全然忘记了要走开。但却着实听师父与师叔们所说,只是还有些迟疑。只听陈蔚芋道:“一鸣,你向来便听得到我们说话,连你诸位师兄听不到的,你皆能听到,过来罢,与说说你的看法。”

    韩一鸣微有些窘迫,自己能有什么看法?便是有,也不能出师父师叔料,但师门是鼓励弟子多多思索的,只道:“请问师父与二位师叔,古师伯把掌门传给元慧师兄,是否不合常?”卢月清道:“按常来说这掌门之位是该传给大弟子的,不过若是大弟子不够出色,也有传给最出色弟子的。毕竟掌门将决定这一派的生死存亡,若是传与了不出色的弟子,只怕让别的弟子前途黑暗。”韩一鸣“哦”了一声,陈蔚芋道:“一鸣,你认为你元慧师兄够出色么?”

    韩一鸣并不认为元慧足够出色,但他与尘溪山弟子也不相识,因而只是不语。卢月清道:“一鸣倒似是我灵山门下最为谨慎的弟子,不信口开河,也是一项难得的好处。”韩一鸣不禁红了脸,陈蔚芋道:“元慧聪明不错,但堂堂一派掌门,怎能只有聪明?他气魄不如明晰,渊博不若凌逸,何来浑厚心性?若说到聪明,当然也是有一定好处的,便是他心窍灵珑。但仅凭这一点,便能当好掌门么?我看不然,平波道兄已是先例,只望他别走平波的老路!”

    平波道长是先例么?韩一鸣不觉一愣。自从因那龙鳞两人恶语相向,他便与平波道人互不相来往。二人极少碰面,便是碰在一起,平波道人也是早早便转身一边,本来么,他也是一派之长,与韩一鸣一个小辈计较有份,不如免生那口恶气。韩一鸣也是刻意避开他,不与他冲突。向来认为这恶道人小算盘打得极精刮,且心眼极小,因而此刻听到他是元慧的先例,不由得一愣。

    他也曾有过聪明的时刻么?韩一鸣不禁冷笑,忽然见师父望着自己,连忙收住笑容。卢月清看了韩一鸣一眼,道:“平波道兄是可惜了,只不过怨天怨地不如怨自身。这么些人中自己毁了自己终身的,也算只有他了!”长长叹了口气。陈蔚芋道:“他当年不是聪明过了头么?只可惜都是小聪明,又心胸狭窄,记仇记恨的。心胸开阔些,也不至于走到如今这一步。”

    赵浩洋忽然道:“也不知白樱师妹可好些了?”卢月清道:“是呀,不过她灵根在灵山,凌逸送她回了灵山。她自回灵根之上修养,该当没有大碍的。”韩一鸣心中欠疚,却是说不出来。陈蔚芋道:“一鸣,你今日很好,不必我们为你担心了。必你今日也累了,早些去歇息罢。”韩一鸣猛然醒悟过来,师父师叔们是不再谈平波道人,因而打断了。便行了一礼,转身走开。

    这一次与白龙突如其来的遭遇,各派都有人损伤,灵山有两位师兄也受到波及,一个折了腿,一个断了手。好在师长们都在,些许小伤,不过举手之劳罢了。然后,便是在一片恸哭声中,元慧所当然地接任了尘溪山掌门!

    古宏波为白龙龙爪穿胸而过,众人无力回天,虽说韩一鸣也曾听说各派师长都保住古宏波道长的性命,施了种种法术,却是无济于事。古宏波道长临终之前,当着众人之面,亲口将尘溪山掌门之位传与了元慧。韩一鸣虽未亲眼所见那是怎样的景象,但听也听熟了。一来各派都有师长告之弟子。二来各派都有弟子无意之中加油添醋地传说。这传言便越来越是详尽,越来越实在,竟连古宏波道长临终之时嘴角的一丝微笑都说得再清楚明白不过了。

    元慧先拜谢了各派师长的相助,接着便请各位师长参加他的接任掌门仪式。他面容凄伤,神情肃穆,言辞恳切。先是痛诉师长辞世的突然,其次再表示自己与众师兄弟都十分伤痛,这掌门不过是依了师父遗命而为,请各派师长万勿嫌弃他后辈先进。各派师长都修为深湛,自然是劝解一番,也答应下来。

    这接任倒也并不浪费时刻,不过是各门派师长带了弟子一同看着元慧受尘溪山众弟子参拜,之后元慧自与本门师兄弟一同祭奠古宏波道长,此事便宣告完结。古宏波道长得道多年,离世之后形体俱消散得一干二净,只遗下一袭灰袍。元慧带着众弟子对这领灰袍叩拜完毕,此事便告完结。着实是干净爽利。韩一鸣站在本门师长之后看着,倒也有些意外此事的简洁。忽然到之前听到那两位不知名的师兄的谈论,便向元慧身后的师兄们看去。

    元慧身后随着的,乃是古宏波道长的几位大弟子,看上去都是老成持重,来也是修行多年了。单看他们身上的气度,与本派的几位年长的师兄不差什么。

第二百九十一章 机缘

    而灵山几位年长的师兄中最为熟识的便是司马凌逸了,韩一鸣察觉自己有些私心,不论怎样看,都还是司马大师兄最为出色,但那几位师兄比起元慧来,更加深沉。他们要是执掌门户,比元慧师兄更加出色罢!韩一鸣禁不住这样。

    虽说元慧极是聪明机敏,但看上去,他确实单薄,一派门户,不知他可能执掌得好?正在胡思乱间,众人已散开,原来元慧已向各派师长都行了答谢之礼,各派都自行散开,只是他们还站在原地,来他们还私下里祭拜古宏波道长,因此众人自行散去,让他们自行方便。

    这一日里乱了这一大阵,天色早暗了下来。灵山派众人回到先前聚集之地,便各自歇息。韩一鸣这里才坐下来,拿出干粮,沈若复已摸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小声道:“师弟,他们门派之中的事,为何要叫上我们这许多人去看他们行礼呢?这是何道”韩一鸣也觉奇怪,但他素来不议论他人是非,只是道:“师兄,这个,我也不知。”却听顾清泉的声音道:“二位师弟,你们在说什么?”

    二人一抬头,顾清泉已来到身边,二人忙起身来,顾清泉道:“你们在说什么?”沈若复又将先前所说说了一遍,顾清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望了望四周,这才道:“师弟,这话我本不该说。只是你们二人年纪既小,世事经历又少,少不得说与你们听。”二人听他言语谨慎,都有些意外,对视一眼。

    顾清泉道:“若是没有古道长的亲口嘱咐,这掌门,是万万传不到元慧手中的!自来都是如此,要么师长挑派中的弟子为掌门。若是师长不曾挑中哪位弟子,便由派中从弟子公推一位德行最高的同门来担任掌门。这样一来,掌门之位,大多传入大弟子手中。比如若是我们灵山派没有了这许多师尊,师尊们又不曾立下新的掌门,那么这掌门之位,便传给司马大师兄!”韩一鸣与沈若复一边点头,一边禁不住悄悄向司马凌逸看了一眼。

    顾清泉接着又道:“若是这掌门之位传不到大弟子手中,传到了别的弟子手中,那就要看这些弟子的修为了。”韩一鸣奇道:“这有什么可看修为的,若是传位之前考察弟子看修为,那还是对的,这位都传了,再来看修为,还有什么意义?”顾清泉笑道:“小师弟,若是这灵山的掌门传到了你手中,你怎样看?”

    韩一鸣吓了一跳,连忙道:“师兄切莫开这样的玩笑!”向四周看了看,生怕被别的师兄听见,那可真是让人难为情了。顾清泉道:“我不过是这样打个比仿,你不必这样惊怕。你只说若传到了你手中,你如何?”韩一鸣了一:“原来是个比仿,吓我一跳!师兄,我何德何能接这个掌门之位呢?说到修为,我不如这里任何一位师兄,灵山哪一位师兄不比我出色呢?因而我是不接这个掌门的!”

    沈若复也点了点头道:“嗯!小师弟说得对,我也是这样的,小师弟不要怪我缩在你后面。”韩一鸣对他摇了摇头,向顾清泉看去。顾清泉微微一笑:“是,二位师弟说得虽与我对你们的看法不相贴合,但却说出了元慧的法。”韩一鸣与沈若复都是一愣,对视一眼,都向顾清泉看去。顾清泉道:“元慧虽是尘溪山最为机灵聪慧的弟子,但比他修为高深,比他更加出色的弟子,尘溪山也有几位。便是他的几位年长的师兄。”

    韩一鸣向元慧那边望去,他对尘溪山本来不熟,他对灵山之外各派的弟子都不甚相熟,只是望了一望又收回眼来。顾清泉道:“但元慧却最是机灵,因而他赶着接任了尘溪山,并且请了这里所有的师长观礼。为的便是坐稳这个位子!”韩一鸣吃了一惊,两眼望着顾清泉,顾清泉道:“他知道自己修为不够,就怕回去再办这个接任之礼,为这许多师兄们钻了空子,失却了先机也失却了这个掌门,或许也失却自己的性命。他便是要让众人不得不心服口服的,不服,也得服!他的这些师兄,当着各门各派师长之面认了他为掌门,日后便不不认他这个掌门。不然为何他为何口口声声旅途之中过于仓促,请大家见谅,一面又坚持要行此礼?大可回去慢慢准备上个十天半月,再广发结缘贴,请各门派前去观礼呀。他仓促行事,便是要借这里这许多师长来压制派中的师兄们的!也唯有这许多师长,才能压住他的众位师兄。”

    韩一鸣万不料元慧是如此厉害,如此功于心计!不觉心中生出些许感触来,叹了口气道:“不就是一派之长么?也值得他如此费尽心机?”顾清泉哈哈一笑:“师弟,你这就是痴话了!一派之长,绝对值得他如此费尽心机!”韩一鸣摇了摇头道:“当一派之长,要操心许多事务,除了操心再没别的。换了是我,我便不愿意当!”顾清泉摇了摇头道:“师弟,当了一派之长,便眼界开阔,得到本派历代掌门的祝福,本派的不传之秘,许多厉害法术都在适当的机缘。这些法术不是寻常弟子可以习的,便是放在寻常弟子面前,他们也不。这么说罢,哪怕最简单的法术,掌门施展出来,便与寻常弟子施展出来不一般了。你说你不做这个掌门?派中法宝便自此归你所有,从此你的修道之路便与寻常弟子不同了。你可以一蹴而就,也可循序渐进。不说别的,单说修道方面的突飞猛进,便足以让人瞠目结舌了。寻常弟子若是有机缘做到了掌门,那进境可就要用突飞猛进来比喻了。”

    沈若复忽然在顾清泉身边两眼斜视,嘴角下撇,吐出舌尖,做了个鬼脸,悄悄对韩一鸣暗示顾清泉的一本正经。韩一鸣忍住笑意,板了脸听顾师兄说话。

第二百九十二章 开山立派

    顾清泉继续道:“元慧本来聪明,做了掌门,只怕更加厉害。加之他又是诛魔弟子,本就有些异样天份,机缘又比众人都好得多了,说不定成为非常厉害的掌门也说不定!”沈若复忽然问道:“师兄,你不当掌门?”

    顾清泉也不便道:“怎不?我自然是的。”沈若复与韩一鸣都忍不住一笑。他们二人年纪相仿,沈若复大了韩一鸣几岁,但两人年纪相近,所也差不多。两人听着顾清泉侃侃而谈,忽然问出这么一句来,看他反应,又偷偷去看顾清泉面上神色。顾清泉道:“哈,你们不必私下里猜,我自然也向往掌门之位,我修为还浅,因而不如师叔们一般对掌门之位视如浮云过眼,毫不在意。不过……”说到这里,故意顿住了。

    韩一鸣与沈若复忙忙追问:“不过什么?师兄这不过之后,是什么意思?”顾清泉笑道:“我却不当灵山的掌门。”韩一鸣与沈若复都相视一笑,道:“难不成师兄开山立派,新建一派么?真是远大志向,可喜可贺!”韩一鸣边说边向四周一看,见无人留意,与沈若复相视一笑,两人心意相同,又都望向顾清泉。

    顾清泉道:“开山立派又有何不可?哪一派的鼻祖不是自己开山立派的?咱们灵山派的师祖,不也是自别派出来自行开山立派的么?只不过我深知自己的修为,也深知自己没有师祖这样的聪明才智高深法力,不能成事。不过总可以上一罢!”韩一鸣听得愣了,怔怔看着顾清泉,一来竟不知师兄心中真有这远大的志向;二来自己竟不知师祖是从别派出来开山立派的,这样浅显的道,自己都不曾到;三来,在派中谈论要自己开山立派,似乎太不应该。因此不知该如何接话。

    呆了半晌,向沈若复看去,只见沈若复也是张大了嘴,满面惊异,对着顾清泉看个不休,显然也是吃惊之极。顾清泉微微一笑道:“这有何不可谈说的?灵山从来没有这样约束过弟子的法。一个新的门派出自灵山派弟子之手,对师祖来说,只是锦上添花而已。这样说罢,灵山的掌门若是要传给派中最为出色的弟子,便传给大师兄。将来若有师叔们愿意接过灵山掌门之位,也未尝不可。但还有一种可能,灵山掌门传给你,韩师弟!”

    韩一鸣大吃一惊,道:“我?我?师兄切莫乱说!我哪里有这个本事,切不可说到我身上来!”他一急之下,脸都红了,连忙摇头,仿佛那灵山掌门已放在了自己面前,不得不拼命推辞。沈若复又忍不住“哈”一声笑了出来,顾清泉道:“师弟,你急成这样干什么,我不过一说,合的,你听听便罢了,不合的,你尽可以不用放在心中。”韩一鸣吁了口气,顾清泉道:“这也是我今日才有的法,本来诛魔弟子便与众不同些。四柄灵刃都在诛魔弟子手中,可见诛魔弟子本就有着与我们寻常弟子不同之处。韩师弟,你不要这样介意,你该高兴才是。若我是诛魔弟子,我可是说不出来的坦然。因为我的经历,将有众师兄弟们永不能遇到的。可惜我不诛魔弟子!我看见古道长把尘溪山传给了元慧,因而,灵山将来不传到你的手中?”“不!”韩一鸣几乎是斩钉截铁便说了出来。

    沈若复“哈”一声笑了出来,韩一鸣恨不得他没听到,没笑过,正说话,沈若复已道:“小师弟,顾师兄已说过了,你就当做他说的是别人,听听何妨,何必如此紧张?”一句话醒了韩一鸣,也颇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打断师兄的话头了,请师兄不要介意,接着说。”顾清泉也笑了:“嗯,好!就以上来说,灵山已没了我的份,我何必再在这小小一座山上认死呢?嗯,灵山虽是高大巍峨,但比起茫茫世间、渺渺天宇来说,不过是一座小山罢了。这是不容否认的。我若是有了那个机缘,有了那样高深的修为,何妨自己另开一番天地呢?对不对?”

    一席话说得韩一鸣佩服不已,沈若复道:“还是师兄心胸开阔、远大。我却只在灵山好好修行,能够我所,为我所为,便算是心满意足了!”顾清泉笑道:“我也只是说若是有那个机缘,其实修道之人,有沈师弟这样的心胸,才是修道正途!”沈若复笑道:“不过我却觉得大师兄果真如顾师兄所说,是非常出色的。若是做了掌门,定比那位新任掌门更加出色!”

    但毕竟是谈到了尘溪山的新任掌门,沈若复一语过后,便不再说。顾清泉也不加评论,这事便到此为止。吃过干粮,月亮已升过树稍头。韩一鸣微有些疲累,顾清泉早已走开了,沈若复也朦胧睡去,韩一鸣背靠着一棵大树,也昏沉起来。

    忽然身边有人轻轻走过,轻柔得有如一阵轻风,衣襟拂过他的手背,既轻且软。韩一鸣睁开眼来,偏头一看,却是什么都看不到,眼前一片漆黑,满天的星光不知何时消逝无踪,连身边的树木、青草都不复存在。韩一鸣并不觉得害怕,那人似乎便在他身边不远处。能听到他细微得近乎没有的呼吸,也能听到他衣襟拂风的声响,甚而能听到青草在他脚下发出的悉索声。

    那人似乎就站在他身边,韩一鸣察觉他站得极近,小心翼翼伸出手去,对着空无一物,黑漆漆的四周伸出手去,要确认那人是否真在身边。手似是触到一片衣角,可是那片衣角却如同指间的一缕轻风,自他指缝之间滑了出去。奇怪的是,他并不害怕,在目不能见时,身边人时,他并不害怕。“是白龙吗?”他大声问。

第二百九十三章 听到

    他用尽了全身力气再问了一回,但耳中却听不到任何声响。这四个字从他口中吐出来,立刻就不知被什么掠去了,不复存在。再大声问:“是你吗?”耳中也听不到任何,似乎这三个字从来就没有自他口中吐出来,只是他的法而已。

    他向前走去,伸着双手摸索,前方微有声响,那人走在了他的前方。四周黑得浓厚,韩一鸣抓不住那个始终走在自己前方的人。从他若有若无的声响听来,那人也在不停向前走,虽说走得不快,自己却触不着他。站在一片黑暗之中,不知方位不辨方向,不由自主跟着前方那人向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那人忽然停住了。韩一鸣一头撞在了他背后。他刚撞上去,就觉那人身上温暖,有血有肉,连忙收脚。可是即刻,便变做没有,那人凭空消失了,任由他一头向前撞了过去。韩一鸣尽力要稳住自己的身体,却还是倒了下去。下方果然是地面,韩一鸣触到了青草、泥土和碎石。只是摔得并不疼痛。

    他正要爬起来,忽然听见前方有轻微的声息。两眼昏盲,不辨方位之人,耳朵比平时更加灵敏,再细微的声息也听得分明。韩一鸣全神贯注,那点声息一闪即过,四周又是寂静得让人惊疑。他也不算全无经历了,并不似从前那般怕事胆小,站在原地,宁神细听,那细微之声,如风过耳畔,转瞬间便听不到了。

    韩一鸣闭了双眼,宁定心神,慢慢睁开眼来,向四周望去。眼前似旧是混沌的漆黑,这漆黑与平日不同。不止看不到丝毫光亮,连远近都不能辨别。似乎身处于茫茫大雾之中,只是这雾是浓黑的,浓黑如墨。伸出两手向前探路,前方也一无所有。他慢慢向前走去,每一步都迈得极是小心,脚下却也没有石子杂草来绊住。

    忽然左手摸到了另一只手,吓了一跳,但那只手如自己的左手一般温暖。韩一鸣放了心,便算是什么怪物,也顾不得了,用力握住。右手上忽然一紧,这才明白,原来是自己的左手碰到了自己的右手,这浓黑真是黑得自己连自己的手都不识得了,连握住了,都不知道是自己的。这浓黑里,果真的只有他一个人吗?

    这是他的梦吗?韩一鸣不禁怀疑起来。梦里什么都看不到并不奇异,但双手却是有感受的,梦里有这样的明白吗?他不禁停住脚步,这倒真是要分辨一下了。一声似泣似诉的声音轻轻传来,韩一鸣一凛,两眼对着来声之处看去。

    除却浓黑,还是不曾看到什么,但耳中却有那一声声响。那声音似是从极远之处传来,轻微飘忽得犹如风声,穿越空谷的风声,听在耳中,全然不实在。而在一片黑暗之中,却是入耳惊心!这不是兽类的声音,他不是捕风捉影,那边有人!

    那边有人,并且不止一个人!韩一鸣随后又听到了一声叹息,这声叹息有些耳熟,似是在哪里听到过。这声叹息与之前那声声响绝不相同,之前那声声响,有着滴水穿石的清泠之气,听在耳中,清幽宛转。而后面这声叹息,却是十分沉重,也十分熟悉,似乎听过不止一回。可这熟悉的叹息,他却不起来曾在何处听过,也不起是何人所发!

    韩一鸣越发摒住呼吸,静听那边的声息。既然看不到,那便听罢,仔细聆听。在墨黑一片、寂寂无声之中,连呼吸都似乎成为了巨大的声响。过了良久,又听到一声轻微的嘤然之声,依旧轻微得不可捉摸,不忍细听。听在心中,心弦颤抖,黯然神伤。

    忽然一个男子的声音道:“我……何……”他的声音似从水底浮上来,又似自极远的地方传来,韩一鸣仔细倾听,全力捕捉他所说的每一个字。片刻之后,那男子声音又道:“你……有……”他只能捕到其中几个字,听不完全。

    有人幽然出声,也是模模糊糊:“你……”仅此一个字,能够辨出是个女子,别的似旧一无所知。韩一鸣也是奇怪,他素来能听能听别人之所不能听,见别人之所不能见,可是却不料到了这里,还是全然听不到,连听到的这几声,都是竭力抓住的几个可有可无的字句。

    之后,又没了声息。韩一鸣竖尖了耳朵,却连一丝一毫声息都不曾听到。他目不能见,耳不能闻,不便前进,也不能后退。不知这一男一女,是远在天边,还是近在身前?他们是白龙夫妇么?白龙的声息,他也是熟悉的。禁不住在心里将白龙的音容笑貌拿出来与这男子相互比较。白龙开朗明快,他便从来不曾听到过他的叹息,似乎他也从未叹息过。他的不怨天尤人,尤其令人心折。未听到过他的叹息,便无从比较。

    那女子,是金蛟么?更是不能得知。他只听金蛟开口说过一句话,早已忘到九宵云外去了,更是无从辨别。却是不敢叹气,也不敢出声。如若真是他们,自己岂不是惊扰了他们?更加收敛声气,小心翼翼。

    过了一阵,那男子道:“若……你……”韩一鸣已是尽力倾听,却还是只听到两个字。但那男子显然不止说了这两个字!若是他能多听到些,便认出这个人是谁来。这声音是那样熟识,熟悉得似乎张口便可叫出名字来,但脑中却是一片空白,那个到了嘴边,呼之欲出的名字,却是说不出来。他唯一可以断定的,便是这个男子,绝对不是白龙!他胸口没有发热,连一点点微温都没有!

    那女子清越的声音道:“你……我……”若是听到他们所说的全部,韩一鸣或许不如此着急。偏偏就是听到一点,却听不到全部,令他越发担忧心急。不知他们在说什么,也不知他们要做什么?他们所说所做似乎与他无关,但他却觉与他有关,至少,他听到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背影

    但长久的寂静,让他几乎以为自己已远离了那二人,远离了自己能知道的事情。就在等得心急火燎的时候,那女子轻声道:“那……样……”还是只能听到两个字,她所说的一切,似乎在空中被风吹走了,只有这两个字能吹到自己耳中。韩一鸣着急非常,忽然伸出左手在右手背上重重一捏,指甲陷入肉中,立刻冷静下来。只觉额头上汗涔涔的,不知不觉中,他已紧张得满头是汗!

    既已冷静下来,能置身事外了,不再去任何。闭上双眼,宁定心神,不再倾听,慢慢地心境空明,再无杂念,睁开眼来。四周依旧是一片漆黑,韩一鸣看见了那浓浓黑暗,低下头来,看不到脚下踩在哪里,似乎是悬在空中,脚下也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忽然他看见了,身后有着淡淡光泽,虽不明亮,但将自身周遭都照见了。

    不敢造次,轻而且慢地转过身来,先前的身后,现下的身前,有一团莹润的光泽。那是一个人,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的模糊背影!这个男子果然不是白龙,说不出自哪里认出来的,但韩一鸣便是认出来了。这个背影太模糊了,模糊得近乎于一团白影了,模糊之中能够勉强分辨出是一个人的背影。至于高矮胖瘦就真的无从辨别了,这身影似乎在随风变化,随风舞动,忽大忽小,忽长忽短,哪里能辨识得这样清楚!韩一鸣凝住了呼吸,不知不觉中,便凝住了自己的呼吸!

    这背影忽然伸出手来,向着黑暗伸出手来,道:“……”韩一鸣眼利,已见他那若有若无的手掌之上,有着一圈银光,这银光在他手上四溢,将他那本来就已经飘渺浮动的身影拉扯得更加残缺不全。他的前方亮起一个亮点,离得更加远了,更看不清是什么。韩一鸣情不自禁睁大了眼睛,对着那一点亮点看去,看了片刻,这才看见,那似是一只手。那只手迟疑了片刻,在那银光之上一轻轻一点,银光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只手也随着银光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片浓黑之中,只有那男子飘忽不定的背影,还淡淡地发出微光。韩一鸣心中疑惑:“那银光到底是什么?是吉?还是凶?”对着那背影细看。似乎知道了他在细看,那人忽然袍袖一拂,一阵罡风扑面而来,吹得韩一鸣面上如针刺刀割一般疼痛,两眼干涩,眼眶痛得仿佛便要裂了开来!

    韩一鸣并不闭眼,两眼依旧圆睁,这个背影,这个背影……忽然那本来就如烟雾一般虚弱的背影开始变得澎大,变得鼓胀起来,也变得稀薄透明,紧接着“啪”一声轻响,便被那阵无所不至的罡风吹散!韩一鸣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那个身影就这样没了!那出声的女子也早没了踪迹,这里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不知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知该如何而离去,韩一鸣呆呆立在那不知所以的黑暗之中。忽然间一阵伤感,心中难过起来。心情廖落,手臂上被人抓住,耳边有人道:“小师弟,醒一醒!”韩一鸣猛然一惊,眼前一亮,只见顾清泉正对着自己,韩一鸣怔了片刻,眼前众人往来走动,阳光耀眼,还有爽朗的笑声传来。失神之中,顾清泉道:“师弟,你发醒了没?

    原来是场梦,一场身临其境的梦。韩一鸣微微舒了口气,还未说话,顾清泉便道:“元慧掌门特意着人来请你过去说话,你总是睡着醒不来,师叔说你累狠了,醒来便去。你醒了没?”元慧掌门?是,元慧师兄已是元慧掌门了,韩一鸣胡乱点了点头,道:“我醒过来了,多谢师兄唤我。”四下里看了看,道:“我这就去洗漱,洗漱完毕便去。”

    站起身来,抖了抖衣裳上的尘土,仍觉疲累,打了个哈欠,找水洗漱。诸派歇宿之地附近都有泉眼,今日他起来得迟了,来到泉水边,只有几位不识得的别派师兄还在洗漱。韩一鸣略站了一站,待得他们洗漱完毕离去,这才蹲下身来,将手伸入泉水之中。

    右手背上,有着一个深深的指甲印,掐得如许之深,已成青紫色的一弯,连皮都掐破了,还好未掐出血来。韩一鸣呆了一呆,这是自己掐的!他记得在梦中,自己左手用力在右手背上一掐。可那真的是梦吗?见了这个指甲印,不禁有些怀疑,那不是梦。那背影是谁?那背影看不分明,那时看不分明,这时起也是一片模糊。但那声音却真是自己记忆深处有的,听在耳中熟络到了极点!若是能听到一句完的话,自己便该认出他是谁来。

    他是灵山派的前辈么?那身素衣,便是看不分明,也觉得无比亲切,如果是灵山派的前辈,又是哪一位?那女子又是不是金蛟?那白龙呢?白龙到哪里去了?韩一鸣心头沉重,咬着牙关,却是不明白。是师父么?还是四师叔?或是五师叔?心中将几位师长都拉过来一一比较,甚而连大师兄的背影也拉过来比了一回,却依旧不能确定。

    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韩一鸣回过神来,对着手背上的印痕看了一眼,伸手掬起一捧水来,泼在脸上。透心的清凉,立时让他头脑无比清醒。飞快洗漱完毕,自泉水边走开。那后来的一位师兄对他点了点头,他也不知这位师兄姓甚名谁,连面貌都未看清,只是道:“师兄,早。”便转身离去。

    才走出树林,已远远望见几个身着灰衣之人站在师父身前,师父转回身来,遥遥对他招了招手。韩一鸣连忙过去,卢月清道:“一鸣,这几位是尘溪山的师兄。元慧掌门特意让这几位师兄前来请你去叙旧。你随着这几位师兄去见见元慧掌门罢!”韩一鸣心中颇有些不愿,每次与元慧相见,都觉异样,虽说元慧也曾有与他直言坦告之时,但韩一鸣却觉有些捉摸不定。

第二百九十五章 轻薄

    他这里犹豫,那里几位弟子已道:“小师弟,敝派掌门请师弟前去一叙,肯请师弟移步随我们前去。”说罢,一齐对他弯腰行礼。韩一鸣吓了一大跳动,他虽不知这几位师兄的年岁,但这位师兄都比元慧老沉多了,连面上的神情都极是稳沉,来年纪不轻了。哪里敢受他们的礼,连忙还礼:“诸位师兄不必如此,不敢动劳师兄们相亲,我随师兄们前去便是。”说话间悄悄向师父看了一眼,卢月清面带微笑,道:“唉,你们几位都是大弟子了,不必对我灵山一个新近小弟子如此执礼,他哪里受得起你们这样的大礼?”

    那几名弟子转过身来,对着卢月清施了一礼,道:“多谢师叔!”其中一人转过身来,对韩一鸣道:“师弟请!”他面阔口方,卧蚕浓眉,腰圆背厚,身形高大,的确当上得相貌堂堂四个字。韩一鸣见他为这几人之首,必是最为年长的,便道:“请大师兄先请!”那人便道:“小师弟不必客气,咱们同去罢。”

    韩一鸣本是一句冒撞之语,猜测之意,不料撞了个正着,原来这人真是尘溪山派内的大师兄,心中不由得吃了一惊。一数前来相请的师兄居然有九位,有些迟疑起来。自己一个低辈弟子,年纪也轻,元慧动用这些位师兄前来相请,意欲何为?这样一,不禁戒备起来,也不由得踌躇起来。

    他不动步,那几位尘溪山的师兄也不催促,就站在旁边等候。韩一鸣正在猜测间,只听师父笑道:“一鸣,你去见元慧掌门,可要好好谢谢掌门这样隆重地来邀请。来你们是一见如故了,好事好事,去罢!”韩一鸣被一语点醒,总不能便在这里发呆罢。要来的终归来,深深吸了口气,道:“是,弟子谨记。”

    卢月清面带微笑,神色之中微有鼓励之意。韩一鸣定下心来,已决心坦然面对元慧,便不再胡思乱。转而对那位大师兄道:“师兄请带路!”那位大师兄点一点头,与他一起,向前走去。韩一鸣不必回头,也知那八名师兄必然是跟在身后,成为两列,以示元慧对自己的礼敬有加。不禁微微冷笑,果然是做了掌门了,元慧已处处事事端起了掌门的架子!

    他步子不快不慢,那位大师兄步子也不快不慢。韩一鸣偷偷打量了那大师兄一眼,这位大师兄与司马大师兄相比,更加沉稳。但自己的大师兄更加亲切,更加温和。不过这位大师兄不仅相貌堂堂,且气度非凡、态度从容。比起元慧来,更有一派掌门的气度,师叔说得对,掌门不是有聪明便能担当的。元慧毕竟还是单薄了些,这几位师兄哪一位都比他更加沉稳,哪一位都有执掌一派的气度风范。可到了最后,当上掌门的,却还是元慧!

    韩一鸣此时方知为何有那两位不知名姓的师兄在背后的议论,元慧与这位大师兄之间的不同就如同韩一鸣与大师兄司马凌逸之间的差距。连韩一鸣都觉这个掌门应是这位大师兄,而不是元慧。那么元慧这样早早便端起了掌门的架子,似乎也可以解了。来大家看好的不是他,他自己也心知肚明。因而要特意威重令行,才能让别人不好非议!

    这位大师兄虽是初次相见,韩一鸣却觉有些说不出的熟识感受。似乎自己何时曾见过他一般,便算不曾见过,自己至少也曾留意过他。可是倒底是何时留意过呢,却又不起来。忽然只见前面有一人迎上来笑道:“师弟来了,快来快来!”这人身着浅灰袍子,面容俊秀,神态之间颇有得色,正是元慧。

    元慧对陪同韩一鸣前来的那位大师兄道:“有劳师兄了,师兄们请去歇息罢。”那大师兄淡淡地道:“掌门不必如此客气。”转身和那几位师兄一同走开,韩一鸣眼见他走到尘溪山弟子歇息之处去了,自始至终神态始终如一,显然涵养深厚。他并非是多管闲事之人,只是自从那日听到两位师兄议论尘溪山掌门传给谁,他们说得入情入,便是自己看来,尘溪山掌门也该是这位大师兄而非元慧,因而见了本主,自多加留意。

    他不言不语,只管盯着那大师兄的背影出神,元慧笑道:“师弟,你看什么呢?”韩一鸣猛然回过神来,见元慧笑吟吟看着自己,连忙道:“我看,我走神了。请元慧师,掌门不要见怪!”他素来性情直爽,不善于言语客气。对师长乃是发自内心的尊敬,绝不是客套。性情相异之辈,都不多与之亲近,因而客套之语于他来说也是极难说出口的。这时忽然对元慧客套起来,不免有些结巴。

    元慧笑道:“师弟,我这两日忙碌了些,不得来与你说话。你不见怪罢?”韩一鸣道:“师兄新做了掌门,事多些也是常情,我怎见怪?”元慧微微一笑:“嗯,师弟,你不要一口一个掌门地叫我,我不是你的师兄么?”这话换了是别人说出来,韩一鸣都点头称是。但唯独元慧说出来,却是说不出的异样,似乎他本的自谦之意忽然间便变成了自夸自傲之意。韩一鸣还未言语,元慧又道:“师弟,你还是叫我师兄我听着顺耳些。掌门,掌门,我听着别扭。这两个字,我这两天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他语气十分轻淡,却也有掩饰不住的得意,韩一鸣虽知自己叫他一声“师兄”,他必定也不为难自己。可他言辞之中,那难以控制的喜悦却丝丝缕缕渗透出来。果然沉稳大度不如明晰,明晰若是有那个机做梵山派掌门,必定不如此轻薄。四师叔说元慧轻薄,果然一点儿都没错!

    忽然听元慧道:“怎样?”韩一鸣一愣,他只顾着走神,全然忘记了听元慧说什么!元慧两眼看着他,似是十分期待,韩一鸣脑中一片空白,拼命去回适才元慧说过什么。怎奈他得太过入神,全然不曾留意元慧说了什么。

第二百九十六章 痛楚

    可是他深知元慧这人心思令人难以捉摸,便是四师叔那样聪明厉害,都认为看他不透不穿,有些诡异,自己这样浅薄,更该小心才是。因而只是两眼看着元慧,并不言语。

    元慧道:“怎么,师弟,你不听我的诛魔时刻了么?”韩一鸣一听是这事,松了口气:“师兄,我自然听。只不过此事……”元慧道:“此事我还不能全然记起来,但终有一日我全都记起来的。先师曾说,我只要记全了诛魔时刻,修行便大大升。因而这事要请师弟助我一臂之力,我全都记起来之后,将这诛魔时刻一丝不漏地说与师弟你听,作为对师弟的感激。你看如何?”

    韩一鸣道;“师兄但有所命,只是要小弟力所能及的,都绝不推辞。只怕我帮不上师兄,要让师兄失望了!”话音一落,便见元慧双眼灼灼望着自己。他眼中精光闪动,异常明亮,韩一鸣不由得吃了一惊。元慧素来眼神灵动,但灵动是灵动,却少有沉稳之气,有些让人觉得不可置信。但这时元慧眼中的灵光,却是十分明亮,灵气流蹿,绝不轻乎,显然是修为精深!韩一鸣大为吃惊,两眼望着元慧,收住了口。

    那灵气片刻之后,便消失无踪,元慧笑道:“师弟不必过谦,此事真是要仰仗师弟成全。”韩一鸣见了元慧那逼人的灵气,心中犹豫不绝,更不敢轻易答应元慧。他远没有元慧那样机灵,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元慧道:“师弟,嗯,你放心,我再不叫你改投我派。那时是法狭隘,才说出那样的话来,让师弟为难了。从今往后,这话是再不说了。怎么,师弟难道信不过我么?”韩一鸣见他一脸的沉着,与平时大异,也有些惊异。这话元慧不是初次说出,但自己却还有些疑虑,只是当此时刻,只能笑了笑:“哪里,哪里。”

    元慧压低了声音:“师弟,昨晚……”韩一鸣仔细听着,心口突然一阵紧缩,如同是被什么抓住了心口一般,疼得弯下腰去,说不出话来。元慧大吃一惊:“师弟,你怎么啦?”伸手来扶。韩一鸣只觉心口如同被热油泼过一般,焦痛难耐。那痛自心口直透后心,刺得他再也直不起身来,弯腰倒在地上,蜷成一团。

    他咬紧牙关,大口吸气,却只觉每一下呼吸都让心口疼痛加剧。耳边嘈吵无比,眼中只见众人的长衣下摆晃来晃去,忽然心头如同被什么直刺进去,痛极,眼前便是一黑。待他再看见蓝天白云之时,也看见了师父师叔的面容,他们的脸就在蓝天白云之下。韩一鸣愣了一愣,耳中听到师父的声音:“好了好了,醒过来了!”

    韩一鸣怔了半晌,渐渐明白过来,心道:“我晕过去了?”还未完,已听到沈若复的声音道:“元慧掌门,我师弟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便晕倒了呢?”韩一鸣不禁着急,这小师兄太心直口快了,居然对着元慧发问。果然听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道:“这位小师弟不要着急,敝派掌门并未对韩师兄做过什么,韩师弟忽然晕倒,连我们都十分吃惊,立时便请了贵派的师长过来。这里虽是我尘溪山众人歇息之处,但四通八达,众目睽睽之下,适才发生了什么,必人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灵山与尘溪山两派素来交好,出了这样的意外,我们也的吃惊也不亚于贵派呢!”

    这声音却不是元慧,而是那位大师兄。他声音十分沉着,又说得头头是道,似是十分平和,却将沈若复下面的问话都堵住了。听了这话,谁都不能再问出:“你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这句话来。韩一鸣心头还有些余痛,出不了声,只见师父眉头微微一皱,道:“若复,你快来扶你师弟起来,他好多了。”沈若复挤过这边来,对着韩一鸣看了看,伸手来扶他:“小师弟,你怎样了?好些了么?”

    他确实是热肠之人,面上有些焦急,韩一鸣忍住疼痛:“好,好多了。师兄不必担心。”卢月清道:“你们先扶一鸣回去,他这是旧病复发,歇歇就好啦。”韩一鸣不禁奇怪,自己哪里来的旧病?什么旧病?但并不将惊异显现在面上。沈若复与顾清泉搀了他起来,扶着他一步步走开。韩一鸣还听到元慧向师父询问自己的旧病。

    这绝不是旧病,韩一鸣担心这是白龙。心口之下,有着那片龙鳞。这里忽然椎心刺骨般剧痛起来,是白龙遭遇什么不测么?这样一,真是一刻都不能忍耐。可是自己能怎么办呢?不但不能有所为,简直是无计可施!连一个字都不能吐出来!

    正在焦急之中,只听师父的声音已来到面前。围在身边的几个师兄都让开位置,卢月清对他看了看,道:“嗯,好了,你们都歇息去罢。”待他们离去,才问道:“你怎样了?”韩一鸣此时已不是先前那般疼痛了,但那若有若无的痛楚,还在心头萦绕。心中全是疑问,却是不敢开口便问。卢月清道:“你胸前,可有什么脱落下来?”这句话问得又轻又低。韩一鸣看了看四周,伸手入怀一按,再在衣襟里掏了一回,并没有什么,便摇了摇头。

    卢月清点了点头,也轻轻叹了口气。韩一鸣猛然起师父对自己说过,若是白龙有个三长两短,那枚龙鳞自自己身上脱落下来,他已细细摸过衣内,并没有什么脱落出来,不由得舒了口气。师父点了点头道:“嗯,你不要这样担心。”微微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韩一鸣看着师父的背影,心中一动。昨晚那背影,是师父还是师叔?忍不住向师父的背影看了又看,与昨晚自己看见那个背景比较。可惜昨晚所见那个背影太过飘渺模糊,比不出个结果来。那人是师父么?元慧忽然起昨晚,又是什么意思?——

    时间过得真快,感谢书友们的支持,周末愉快!

第二百九十七章 离魂

    昨晚自己是真的看到了什么?还是只是一场梦?忍不住看了看手背上的指甲印,恶梦里盼望醒来也掐自己的手么?更为要紧的是,那背影是谁?另一人是白龙还是金蛟?到这里,胸前又是一阵疼痛,好似一柄烧红了的尖锥刺入心口一般,眼前发黑,痛不可当!

    韩一鸣身躯蜷缩,满地打滚,旁边的顾清泉哪里按得住他。沈若复飞奔去叫师长们过来。司马凌逸远远看见也飞快过来和顾清泉努力要按住韩一鸣问个明白,却哪里按得住?他早已听不到耳边有人说话,紧咬牙关,眉头紧皱,蜷起了身子。突如其来的剧痛不止揪住了他的心口,甚而自他的心口弥漫开来,将他全身都捏在了难忍难支的疼痛之中!

    忽然韩一鸣心口被人按住,有人一手便按住了他。睁开眼来,卢月清焦急的面容出现在眼前。混乱之中,韩一鸣只见师父嘴唇开合,耳中无比噪杂,却听不见师父说什么。忽然觉得自己被人从头上按住了,陈蔚芋一只手按在他的头顶,按得极紧,按得他的头都要缩进肚子里去了!韩一鸣用力挣扎,气都快透不过来了。猛然间头上一轻,那按在自己头顶的手不知到哪里去了,自己一跃而起,站直身子,透了口气。

    伸手按了按胸前,那尖锐的刺痛瞬间便不知所踪,身上又轻又软。韩一鸣痛了一阵,这时痛楚尽去,说不出来的舒畅,舒了口气,望着前方的蓝天白云。远远的前方,一点白光一闪,韩一鸣一振,两眼直盯着。那若有若无的白光一闪之后,一道金光划过天空,转瞬便没了踪影。

    白龙夫妇!勿庸置疑。韩一鸣又是担心又是欣喜,他们都还在这世间。要跟上去,却又收住了脚步,四周一望。这一望,吓了一大跳,他的四周,空空如也,竟然一个人也没有!没有了先前所见的诸人!连本来围在身边的师父、师兄们都没了踪影!不知何时,他们走了个干净!

    韩一鸣惊疑不定,自来也不曾听说灵山哪位师长抛下弟子自行离去。愣了一愣,四下里看了看,这一看不打紧,却发现自己是站在高高空中,下方有数之不清的人人头攒动,人头之下,各色衣裳。韩一鸣闭了闭眼,正要再向下看去,忽然听到“啪啪”声响,抬起头来,一只大鸟正拍打着翅膀飞到自己面前。韩一鸣不及闪身,那只鸟已撞在了他的身上。

    但他却不觉有什么撞在自己身上,低头一看,那只大鸟扑扇着翅膀,自他胸前穿了过去,自由自在地飞向前方,宛如便没有他这个人一般。韩一鸣又是吃惊又是意外,愣愣地看着那只大鸟悠然自得地拍着翅膀飞远了,才回过神来,低头向下细看去。

    看了片刻,才见一群素衣人围在一起,对着他们看去,那人群之中,躺着的,面如白纸的人,那样眼熟,不正是自己么?韩一鸣微微一怔,这样的情形,已不是初次了。猛然间:既然大家都不察觉,不如……

    忽然有个声音在旁边轻笑一声:“魂离壳后,不可远走!你修行不够,离壳远走,便是死路一条!”韩一鸣一惊,这个声音极是熟悉,竟是元慧的声音!却比元慧的声调沉稳多了!元慧二字一在心头闪现出来,那人丛之中,元慧遥遥抬起头来,眼中红光闪现,向着他一笑。韩一鸣大吃一惊,眨了眨眼,却见元慧依旧远远站着,与他同门说话,似乎从未抬起头来过一般!他的一笑十分陌生,说不出来的陌生,似乎笑的人不是元慧!那一笑也与平日元慧的笑相去甚远,如同元慧在片刻之间,便变成了另一个陌生人一般!

    便是这一愣神之间,脚下被人猛扯了一把,身不由己向下坠去。忽然身上有了知觉,察觉到有人在按着自己心口,耳中听到师父沉稳的声音:“一鸣,一鸣!”韩一鸣答不出声来,只是呼出口气来。只听司马凌逸的声音道:“动了动了,小师弟的手动了动。”卢月清道:“嗯,好了,你们都去歇息罢。他缓过来了!”

    韩一鸣正要说话,心口忽然被师父用力按住,话便说不出来。只见四师叔站起身来,将师兄们都散了开去。韩一鸣要说自己没事,却被师父看了一眼,那到了口边的话又咽回了肚中。紧接着便听到那尘溪山的大师兄前来探问,问他如何了?可醒过来了?

    卢月清道:“哦,是辰星呀!他已醒过来了,又让你跑一趟。”那辰星道:“前辈,掌门请问韩师弟是什么病?是否身上有伤?请前辈告知,掌门好送药前来。”陈蔚芋笑道:“元慧掌门思虑真是周详。辰星,一鸣身上是诘利摩诃从前留下的旧伤,这个恐怕是药石难济的。若不是这个伤,他早便好了。这回也是旧伤复发,多谢元慧掌门挂念,这样罢,待一鸣好些,再让他去拜谢元慧掌门。”

    辰星对着陈蔚芋施了一礼,又对韩一鸣看了一眼,道:“弟子告辞!”他转身而去,卢月清回过头来,手指一弹,韩一鸣眼前一亮,如意环旋转如风,越变越大,转眼便将卢月清、陈蔚芋与他都圈了进去。

    韩一鸣还未出声,卢月清已道:“一鸣,我们并没有教过你,你怎么自己离魂?”韩一鸣一愣,离魂?先前便是离魂么?陈蔚芋道:“一鸣,你可知道,若不是你师父按住你的魂魄,你的魂魄早就不知飘到哪里去了。”韩一鸣摇了摇头,忽然起初次见青龙,也曾离魂一次,便道:“师父,我在灵山之上,也离过魂的。”

    卢月清眉头皱紧,韩一鸣道:“当时大师伯在身边,大师伯知道的。”卢月清道:“嗯,那还好!”韩一鸣猛然起昨晚的事来,道:“师父,昨晚,昨晚……”话到了口边,猛然起昨晚那样,莫非也是离魂,又收住了口,怔怔出神。

第二百九十八章 为难

    却听师叔道:“一鸣离魂,这事万不能传扬出去。大师兄没与咱们说起,只怕也是不能声张之意,嗯,对了,一鸣,你自己可不要对别人说起。”韩一鸣点了点头,忽然道:“可是师父,我担心元慧掌门,他,已知道了!”

    陈蔚芋眉头皱起,正要说话。只听外面已是叫声一片,韩一鸣胸前一烫,禁不住道:“白龙!”卢月清与陈蔚芋对望一眼,卢月清手掌一收,收了如意环,只见眼前已是天昏地暗。天空一片暗沉,早已不见了白云蓝天,连太阳都没了踪影!

    地上的草木也都隐去了踪迹,人人都如站在一片浑浊之中,各自出长剑,仰望上方!

    暗沉的天空之中乌云滚滚,片刻之后许多乌云都对朝着一个方向旋转起来,云层如险恶江河之中的流水一般,汹涌的波涛起伏跌荡,暗流丛生。下方这许多人,性情不一,有人性急有人性缓,却都各自按剑不动。卢月清与陈蔚芋都站起身来,韩一鸣也自地上站起身来,心中又急又乱,将鸣渊宝剑拔出来,握在手中。

    云层翻涌起伏,道道闪电带着刺耳的“嚓啦”声将混暗照亮,韩一鸣已见性急之人口唇已轻动,手指已微动。抬头看天,白龙来得这样快,令自己万万料不到!忽然只觉脑海之中,一道红光,铺天盖地,却是从未有过的强烈,将自己眼中都耀红了。金蛟!金蛟也来了么?

    韩一鸣游目四顾,却不见白龙夫妇身影。云涛滚滚,都向着一个方位飞速旋转起来,阵阵强风,吹得众人衣袂翻卷。众人也都严阵以待,眼睛连瞬都不瞬地望着天空。

    忽然一个人凭空出现,白衣白袍,连头上的方巾都是一色雪白。站在空中,当真是玉树临风、俊逸出尘。白龙两眼对着下方一扫,嘴角微微向上一挑,面上浮上一丝冷峻的笑意来,眼底却是无所不见的冰冷。下方虽是人多,却没有一人敢先行动手,都是小心戒备。

    白龙扫视全场,微微一笑:“你们追我这些时日,现下我送上门来了,你们反倒怕了么?”他的声音并没有洪亮无比,也不曾伴随着回声。反而是轻松自如,宛若与多年不见的老友清谈一般。但这里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手中的宝剑不禁又握紧了几分。

    他在上方闲适自在,下方韩一鸣却急得满头是汗,那焦急说不出来,此时连催促他离去都催不出声来了。呆呆看了白龙一阵,轻轻将眼光调开,强将心中的难受都压下去。四师叔说得对,此时若是自己稍微心软,都害死这里的许多同门同道。可是要让自己对白龙下手,那真是千难万难。事已至此,由不得自己再摇摆不定。咬了咬牙,低下头将满腔的难过都强咽下去,抬起头来,手指也捏紧了剑柄。

    白龙哈哈一笑,冷下脸来道:“你们不是盼望着瓜分我的一切么,现下我来了,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瓜分?”停了一停,众人皆不出声,他微有讥诮之意:“怎么不敢上来了?指望青龙前来,你们看我们相斗,然后拣个天大的便宜么?果然是没出息!哈哈!我做了这样大一个结界,便是要先来你们的。既然你们受它驱策前来与我为难,那么咱们先来一面罢!我也来为难为难你们!”他语气还是先前那般平稳,韩一鸣却不寒而栗!

    众人都大吃一惊,白龙有恃无恐,这个结界必是他用了无数心力灵力所致!他将这里封了起来。青龙不能及时赶到,便意味着白龙要动手杀人了!白龙要与他们拼个高低了,便是死,他也要拉几个人垫背了。

    众人都一动不动望着白龙,韩一鸣却是四处张望,金蛟呢?她也来了么?怎么不见踪迹?她只怕也不比白龙好对付!他明明看见的他们后代闪现的灵光。可是却遍寻不着金蛟的身影!忽然只听有人道:“你送上门来,便不要怪我等心狠手辣!”话音未落,只听场中已隐隐传来沉闷雷声。韩一鸣左右张望了片刻,都不见金蛟踪迹,又向白龙看去。

    这一看吓了一跳,白龙当风而立,意态洒脱,而他身周却早已是气流翻涌。众人都觉狂风在人群之间奔腾呼啸,吹得身上衣裳都猎猎作响,须发飞扬!忽然天空之中灵光闪烁,剑气纵横,不知是什么人已先对着白龙下了手!白龙哈哈大笑:“这不是动上了手了么?不用装了,尽管上来!”

    他哈哈大笑,笑声未落,身躯陡然大了一圈。他站得远些,本来身躯与众人一般大小,远远看去,便要小些。这时却了陡然间高大起来。便是站得远的,都见他高大起来,已有弟子在后面惊叫道:“呀,它变大了!变大了!”韩一鸣本就心急,白龙此来,定要是你死我活了,固然杀死他而保得大家活命,于自己来说是绝难做到。可是要让他活下去,而杀这里这许多人,于自己来说,同样是不能视若无睹。两不相扰已是不能,就只能放手一搏了。师叔说得对,心软也是害死人的。可是要他对白龙下手,却也是万万不能,他下不去手!哪怕他拿的是屠龙时能派上用场的灵刃!

    白龙骤然间出现,众人都警惕起来。本来白龙便已是难以匹敌,又出人意料地变得更大,岂不让更加难以对付么?还未完,便见白龙身形一晃,凌空踏步。韩一鸣还未明白过来,已有人大声叫道:“快闪开!”

    此间众人虽不明白白龙要做什么,但大多是见识过无数险情之人,也经历过无数,早招呼门人弟子飞入空中。韩一鸣也是经历过恶战的,虽不明白发生什么,但他早已知道遇敌之时,最好便是与鸣渊宝剑在一起。因而手指一弹,将鸣渊宝剑召在手中,也飞入空中。

第二百九十九章 遮掩

    白龙却是好以暇,面带微笑,高高飘在空中,对下方的忙乱全然不放在眼中。他轻轻抬起足来,慢慢向前迈了一步,韩一鸣不知他要干什么,正在疑惑之中,下面已传来一片喊叫声。低头一看,只见下面地上忽然便陷下一块去,那陷下去的一块地上,还站着十来个人。只听他们大声呼叫,身躯乱扭,双手舞动,双脚却是定定站在地面上一动不动,好似被粘在了地面上。旁边还在地上的弟子已是飞速蹿入天空,飞得极快,倒好似奔逃,与人迎面撞上,也全然顾不得了。

    韩一鸣愣了一愣,忽然眼前一花,有人直扑过来。韩一鸣连忙收剑,险些与那人撞个满怀,幸好他收手极快,才没将长剑插入那人的胸膛!他还未开言,那人已满脸惊恐地嚷道:“白龙要杀人了!杀人了!”韩一鸣正说他:“胡说!”却见下方那十几个人,都已倒在地上,口中发出“啊、啊”的惨叫声来,身子扭曲。韩一鸣大急,向下叫道:“快上来!”实则他也不知他们怎么了,只是因自己身在空中,倒还安好,便叫他们上来。

    那几个人对他的叫声充耳不闻,身子在地上扭来扭去。本来这时此间满是各种声音,有人呼喊,有人喝骂,还有那穿来穿去的狂风,早已将这里充塞得满满的!韩一鸣抬起头来,满眼已是耀眼生花的各色剑光,在空中穿来穿去,却都只奔向一个人,白龙。

    白龙嘴角凝着冷笑,对那已纵横飞舞的剑光视而不见,他随手一抹,便将这些抹到了面前的剑光都抹得无影无踪,胜似闲庭信步一般,又跨出一步。韩一鸣虽已明白了,手中鸣渊宝剑却只是着,挥剑对付灵虫之时,他毫不犹豫,便是用千钧斩斩那诘利摩诃,也没有片刻迟疑,但对着白龙,挥剑相向,实在是令人难以出手!

    便在这片刻之间,下方那十来个人,已是手脚乱抖浑身抽搐,身子也扁了下去,口鼻之中流出血来,韩一鸣大惊,忍不住向下飞去,要施以援手。忽然眼前一花,一点花香弥漫开来。数片花瓣自他眼前掠过,星星点点深深浅浅的紫色让他一怔。韩一鸣愣了一愣,脚下已被什么稳稳托住,低头一看,一朵巨大的紫色牵牛花自下方伸展上来,托住了他的双足,他不但下不去,还被托得更高!

    紫裳!韩一鸣一愣,四周一望,远远便望见了那个紫色的身影!紫裳右手指尖闪烁着晶莹光泽,不知是什么,纷纷自她指尖洒脱。她的左手之中却似有着无穷无尽的花瓣,色泽全是如梦似幻的深浅不同的紫色,飘荡得四处都是。韩一鸣一愣神间,只听上面已有人骂道:“白龙,你真是要对我们狠下杀手么?”

    那紫色的花瓣纷纷洒洒,在空中飘扬片刻,便化成一朵朵巨大的牵牛花。牵牛花越来越多,片刻,连头顶的天空都是茫无边的牵牛花,好似一柄柄大伞,将众人都掩盖在了花朵下方。下方众人变动身形,有的飞开,有的飞来,都对白龙严阵以待。

    忽然“啪”的一声轻响,满天的牵牛花都无影无踪,白龙俯瞰下方,冷笑道:“雕虫小技,也出来丢人现眼么?”紫裳却不声不响,韩一鸣目不斜视,两眼对着白龙。只见他目光如电,四周一看,哈哈一笑:“不是你们应了青龙之邀,前来对我赶尽杀绝么?不是你们来对我下狠手么?你们都可以反过来说,那么就休怪我手下不留情!一起同归于尽罢!”韩一鸣只觉一股大力自上方传来,抬头一看,一片混沌之中,并无异样。可是自己身上却沉重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忽然压在了自己肩上。片刻之后,连胸口都沉闷起来,虽说努力向上,个人却不由自主向下落下去。

    左右一望,身边的几人都是莫名其妙。韩一鸣正要催动鸣渊宝剑,忽然耳中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瘆人。那声音自下方传来,韩一鸣低头一看,本来躺在下方地上的十几个人,身子全正在慢慢变扁。又一声“嚓啦”传入耳中,韩一鸣立时明白过来,这些人都被白龙踏扁,踏死了!他虽在空中,但却将这些人都踏得骨碎筋折。他们当然是早已死了,却还是被他用力踩踏!

    忽然身上越发沉重了,左右一望,身边的人也开始挣扎,猛然明白过来,白龙那空中踏步的第二脚,正好踩在了自己上方!他不是真要踏死自己的!韩一鸣禁不住,用力飞向上,却是身不由己,渐渐向下落去,被白龙无形之中,向下压去!

    猛然间一条极长极粗的蛇一般的东西直蹿上来,韩一鸣惊出一声冷汗。他之前见过灵虫,这东西来得极快,而且也是弯弯曲曲,与灵虫有些相似,惊得他险些呼出声来。定睛一看,四处都有那东西直蹿出来,却不是灵虫,而是粗大强壮的藤蔓!藤蔓的尖端,正长出尖锐的利刺,向着上方伸展上去。

    确是藤蔓,不停地向上疯长,利刺之下还带着新生出来绿色、紫色的新芽与枝叶!这些藤蔓长得极快,自他身边向上伸展开去,转眼已满眼都是粗壮的枝枝丫丫。这些枝条一没过他的头顶,身上便是一轻。紫裳!韩一鸣身上轻松,立时回头向先前看过的方位看去,紫裳的身影早已不见了!四周全是或绿或紫的狰狞藤蔓!充塞了他所能看到的所有地方,连本来飞在身边的别派弟子,都看不到了。忽然眼角透过缝隙瞥见她远远飘在一个似乎不可触及的地方,霍然见那藤蔓又向上疯长,转眼已将自己没在藤蔓之中,抬起头来,已见头顶混浊的天空已全然看不见了,全被枝叶所遮掩。

    忽然一个人在耳边怒道:“快走!你发什么呆,死在这里么?”韩一鸣只觉臂上被人用力一扯,身不由己随他飞开。

第三百章 指尖

    这里才飞开,只见那本来如伞如盖的藤蔓便在一阵清脆的折断声中倒塌下来,无数青枝绿叶自眼前陷下,好似有一只无形的大脚,将它们都踩成了碎片!韩一鸣回头一看,只见陈蔚芋眉头之间颇有火气,虽是飞行之中,却转过头来狠狠看了自己一眼。

    二人转眼飞出那无边无际的藤蔓,只见白龙依旧高高在上,而下方早已是流光闪烁,众人都躲在藤蔓之中,便剑光纵横,却是直向上透来!陈蔚芋冷冷地道:“他若是再快踏半分,你死无葬身之地!你若要死,只管心不在焉!我可没第二次闲功夫前来救你!”韩一鸣心中一震,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陈蔚芋也不他,放了手,飞入藤蔓之中去了。

    韩一鸣抬头望了望白龙,咬了咬牙,捏紧鸣渊宝剑剑柄,忽然一咬牙,也驱动随着四师叔向下飞去。此时下方早已长满了狰狞可怖的藤蔓,有的还长有尖刺,气势嚣张地刺向天空。紫裳远远飘在一方,手指之中轻轻拈动,源源不断的有细沙自她指尖漏出。各派众人躲在她弄出来的藤蔓之中,倒让白龙一时辨别不着方位,踩踏不着。忽然一个人影夹着一缕寒光向上飞去,转眼飞出的藤蔓,紧跟着又飞出数人,都越出藤蔓,向白龙飞去。韩一鸣抬头向上望去,只见白龙始终高高在上。虽说这里师长众多,也看得出来他们向上飞去,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与白龙站在一起,他似乎在了一个众人不能企及的高度。

    白龙睥睨众人,下方早已宝光尽显。许多宝剑都灵光闪动,直向上扑去,韩一鸣不禁要担心,白龙如何能抵挡这许多人同时动手?可那许多灵光扑到白龙面前,在他恒定不变的神情面前,却是自行消散!韩一鸣手握鸣渊宝剑,要对白龙出招,却是千难万难。白龙下手极快,先见的那些人,全然不能逃脱他的脚踏。而自己却逃脱了,他还是留情了。韩一鸣心知他留情了,又放了自己一条生路,这剑,越发难以指向他。

    白龙忽然哈哈一笑,伸出手来,在空中用力一抓。韩一鸣只觉身上辣辣作痛,似乎他这一抓是自自己身边抓过。白龙放开手来,双手在空中对搓了几下,众人都听到清脆的“叭叭”声响。他伸出手来,双手各自转动,连转了两下,下面已乱成一锅粥了!

    韩一鸣本来还看着他双手那样灵巧在空中转动,屠龙一事百年难遇,便是近千年也只是听说过,并也无人参与,因而众人都小心翼翼。龙的厉害,不言而喻,但却无人识得他怎样做?他做些什么?各派的师长早将弟子都聚合在了一起,死死盯着白龙的一举一动,却是不敢胡乱出招,便是出招也是一击便退,也不管得不得手。他看着白龙伸出双手在空中对搓了几下,已暗自警惕,乍然觉得身边有什么一扯,回头一看,只见身边众人都已身不由己在空中飘动起来,还未惊呼,自己也被一只大手推了一把似的,跌入其中,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飘荡!要定住身形却是哪里能够?

    忽然有人扬声道:“白龙,咱们都先住手,有话好说!”狂风呼呼啸之中,只听白龙哈哈大笑:“咱们有什么可说?!说说你们怎么帮着青龙来杀我么?”他一出口,众人顿时没了言语,确实无甚可说。片刻之后,另有人道:“何苦定要拼个你死我活?咱们请青龙尊者出来,你们两相见面,好好谈说谈说,只怕未必定要置之死地而后快!”白龙冷笑道:“你们凭空什么出来说这样的话?你们不过是些碌碌无为的臭道士,也太高看自己了。青龙召唤都不敢违拗,敢来与我说甚谈说?真是荒唐可笑到了极点!”他的声音有如狂风怒啸,韩一鸣在身不由己之中,也听得一清二楚。

    猛然间只觉失去了支撑似的,身子往下落去。韩一鸣只觉全身麻木,全无着力之处。好在他御剑术早已得心应手,默念御剑诀,鸣渊宝剑已飞了过来,带着他稳稳站在空中。韩一鸣左右一望,只见已有数人跌在地上,来是一时来不及御剑,硬生生摔了下去。

    白龙已收住了手,双手负在背后,冷眼看下来。忽然冷笑道:“你们有什么本事,都一并使出来罢!省得说我欺负你们!”他的声音此时已不再如先前那般凌厉,也不是声如洪钟,听在耳中直寒到了心底去。一时之间,场中寂静一片,再也无人出声。片刻之后,有人道:“白龙,你果真是来寻我们的晦气么?真要与我等过不去么?”白龙仰天长笑:“明明是你们来寻我的晦气,明明是你等来与我过不去,怎地到了你的口中,便反过来说了!要打便打,啰嗦什么?”

    那人先前那句话语气算得上义正辞严,被白龙这样反问,倒没了那底气,不再言声了。韩一鸣向着发声之处望去,但那边人数众多,哪里看得出来先前是谁说话?白龙冷冷地道:“你等为了自己苟活性命,要置我夫妇于死地,一路上紧逼慢逼,不就是为了图得自己清静么?好,我既然清静不了,你们也休清静!你们逼我至此,便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说罢,伸出手来,手指对着下方,轻轻点来。

    韩一鸣只见他手指轻缓,有如手挥五弦,修长的手指要挑过琴弦似的,实在是势式优美。忽然只见眼前一道白光闪过,眼中亮过之后,一片昏暗。但耳中却听到“噼啪”声响个不住,不知是什么暴裂开了。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来,一道闪电已在那边人群之中闪起!白龙指尖轻点,便是道道闪电,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白龙指尖迸出来的闪电,远比平日见过的闪电粗得多了,雪白的闪电,裹挟着刺耳的声响,直劈下来,倒似是一柄柄利刃直插下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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