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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匪兵兵     道魔传txt下载     道魔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五七、打听

    韩一鸣虽不曾对着飞舞在身边的蝴蝶细看,但这许多蝴蝶飞来飞去,都引不起他的注意,唯独那对紫黑色的大蝴蝶飞过,会不知不觉将自己的眼光就吸引了过去。韩一鸣先还抑制自己的目光,不去看那对大蝴蝶,可是那对大蝴蝶飞过,却总是十分吸引。想来蝴蝶不是白的便是粉的,再不便是花的,哪里有这种紫黑色的,看上去煞是奇异,因而总是对着它们看去。看了几眼,忽然发现只要自己看那对蝴蝶的时刻略长些,紫裳的紫眸便会在脑海之中显现出来!难道,难道那蝴蝶……

    猛然间只听有人冷冷“哼”了一声,再抬眼看,紫裳已凭空出现。她裹着一袭紫衣之中,随风轻轻飘动,却始终就在同一个地方,只是神情冷淡,颇有些高高在上的样子。对着大师兄和自己似乎是对着什么微末的东西一般,有些不屑的神态。司马凌逸道:“前辈,我与师弟奉师命……”紫裳又冷冷“哼”了一声:“我听到了,你三番四次这样重复,是什么意思?”

    果然又寻到了大师兄的不是!韩一鸣总觉紫衫似乎太过挑剔,凡事都要寻出不是来才痛快似的!对自己是这样,对二师伯也是这样,这时听大师兄说话,似乎又寻到了不是,有些小题大作的模样。反正与大师兄同来,只要大师兄前来应付既可,自己不用出一声。便不说话,也不看紫裳,只是垂头站着。

    司马凌逸何等机灵,及时收口,不再言语。紫裳也不出声,过了好一阵才道:“你师父找我有何事?”司马凌逸伸手入怀,取出那张白纸来,双手捧着,递到紫裳面前。紫裳目光在信上扫了一扫,接过信去,伸手在秦无方按过的纸边轻轻一抚,那页纸打了开来,却不忙着看信,一双晶莹剔透的眸子先对他们看了一眼,这才对着信上看去。

    韩一鸣悄悄抬起头来,对着紫裳手中看了一眼,只见那页纸全然是张白纸,一个字都没有,紫裳却拿着从右至左,细细看了一回。过了片刻她抬起头来,两个眉头已拧了起来,对着司马凌逸道:“你师父叫你来,就是要告诉我这件事?”司马凌逸道:“是。”紫裳合起那页纸来,对着司马凌逸与韩一鸣看了两眼,忽然勃然大怒:“你灵山派的事与我有甚相关?凭什么来请我去观礼?你灵山垮了都与我无关!”说着将那封信捏成一团,一阵紫焰自她掌心腾起,将那封信烧成了灰烬!

    紫裳余怒未消:“哼!你们远道而来,还要早些赶回去,我不留你们了,你们去罢!”说罢,背转身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又将司马凌逸与韩一鸣扔在了原地!紫裳素来喜怒无常、刁钻古怪,令人摸不着头脑,韩一鸣早已尽知。但不料她居然对大师伯也是如此无礼,一时间愣在当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看了看大师兄,却见大师兄对着茅屋施了一礼:“弟子告辞!”韩一鸣也跟在后面行过礼,抬起头来,司马凌逸已转回身来道:“好啦,小师弟,咱们回去罢!”

    韩一鸣不禁一愣:“师兄,咱们这就回去么?前辈没有给个回音,咱们……”司马凌逸道:“走罢!小师弟!”韩一鸣不禁愣了一愣,正想说话,忽然喉头一烫,不知被什么咬了一口,竟是火辣辣的疼痛。司马凌逸对他看了一眼:“嗯,咱们回去!”好在韩一鸣御剑也不必出声,闷声不出气地召出宝剑来,与司马凌逸一同飞走。此时不知是紫裳将她的满腔无名火发在了自己身上?还是她只是惩戒自己的不识时务?也无从辨别起,只能跟着大师兄离去。

    一路上来,二人不曾说话,这一路回去,也是默默无言。来时韩一鸣不知要到何方,故不曾与大师兄说话。回去之时,却是因喉头火辣辣的,说不出话来,因而不言语。二人又在沉默之中,飞向灵山。

    二人飞了一阵,忽然前面有一道青光闪过,韩一鸣口不能言,自然是四处注视。乍然间看见那道青光,愣了一愣,司马凌逸也慢了下来,对他道:“师弟,前面有同道中人。”话音未落,那道青光对着他们而来,韩一鸣看得分明,乃是一个灰袍弟子,正御剑飞来。

    只是这弟子身上的灰袍,一望而知不是元慧同门,而是陈如风门下弟子。那名弟子对司马凌逸指了指,伸手向下指了指地面,便当先向下飞去。司马凌逸道:“师弟,咱们下去。他有话要和咱们说。”韩一鸣点了点头,跟着司马凌逸也转身向下飞去。二人落在地面上,那名弟子已笑着迎上来:“司马师兄,居然遇上你了。正好正好,我有事要请教师兄。”

    司马凌逸笑道:“耿师弟,你这是去哪儿,这般行色匆匆?”然后对韩一鸣笑道:“小师弟,这是陈道长门下的耿四清师兄。”韩一鸣口不能言,对着耿四清行了一礼,便站过一边。耿四清对他笑道:“小师弟多礼了!不必如此!”说着,却对司马凌逸道:“司马师兄,请借一步说话。”司马凌逸对韩一鸣道:“小师弟,你等我一等。”说着,与耿四清走开几步去。

    韩一鸣也信步向相反一方走开几步,意在不听他们言语,但耿四清的声音还是清楚传入耳中,只听他笑道:“司马师兄,有件事,我很是疑惑不解,冒昧说出来,若有不当之处,还望师兄详加指点。”司马凌逸笑道:“何谈指点,师弟只管说来,但凡是我知道的,知无不言。”耿四清道:“师兄,我听说你们灵山与要将掌门传给弟子了?秦师伯不做灵山掌门了么?”司马凌逸道:“师弟,此事你自何处听来?”耿四清道:“唉,这还用听么?前些日子,大家见梵山派江师伯将掌门传给了明晰,尘溪山掌门又传给了元慧,我们就料着灵山秦师伯也要传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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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晚间还有一次更新,到时请书友们继续支持!五一期间照常更新,不过可能不能一天两更了,请书友们谅解!祝大家:长假开心!

三五八、传话

    韩一鸣虽说并未留心要倾听他们说话,但这话声,却是明明白白就钻进耳中来,倒二似他们故意说与他听一般。忍不住偏头一看,只见已与二相距有十来丈远近,二人都不是高声说话,却不知为何自己却听了个一清二楚。又提起脚步来,想要走开些,不再听见二人说话。

    却听耿四清道:“嗯,不过如今也不算猜测了。今日我师父接到了灵山的结缘贴了,说是灵山也要新换掌门了。师兄,我问你一句,这新任掌门,会不会是师兄自己?”韩一鸣虽是走开了,那声音却还是清晰无比透入耳中来,只听司马凌逸道:“不是我。”耿四清道:“啊!果真又是诛魔弟子么?”韩一鸣虽未回头,背后却是热辣辣的,想来那耿四清正对着自己看来,一时间恼怒不已,只是人家本就不预备让他听见,他听见了不好发作。

    只听司马凌逸笑道:“怎么,不能是师弟做掌门么?”只听耿四清叹道:“唉,师兄,我们是为你难过。你好歹是灵山大弟子,在灵山弟子一辈中,再没哪位师兄弟的修为、学识能够与你比肩了,这掌门不传给你,我们都替你叫屈!”韩一鸣简直无法转过身来,耿四清这样一说,倒似他窃取了大师兄的掌门之位一般,不禁怒从心起,虽说本来就出不了声,却还是怕自己恼怒之余,忍不住跳起来。

    又听司马凌逸道:“师弟,你可不能这样想。掌门之位,是要传给本派之中最为出色的弟子。我这点修为真算不得什么,掌门之位不论是传给哪位师弟,只能说明这位师弟将来的修为定会在我之上。你也不要说我小师弟了,他还年轻,心眼又实在。要听到了这些话,心中不知会多么难受。好在他听不到你我说话。”耿四清道:“那是,那是!嗯,既然如此,师兄,我先走一步,咱们后会有期。”

    韩一鸣连身都不想转过来,只是望着前方发呆,听见后面耿四清扬声道:“师弟,我先走一步,后会有期。”他都不想回头来招呼,反正大师兄说了自己听不见,索性便一装到底。若是大师兄要责怪自己无礼,那便无礼好了!站着不动,过了片刻,只听大师兄道:“小师弟,耿师弟招呼你呢,你没听到么?”韩一鸣咬紧了牙关,等了一等,才转回身来。司马凌逸道:“可怜,小师弟,你受了紫裳前辈的惩戒,说不出话来,不会也听不到罢?等回到灵山,请师父给你解这个法术罢!我不能解,小师弟,你不怪我罢?”

    韩一鸣摇了摇头,和司马凌逸一同飞回灵山。本来二人路上便无话了,此时听到耿四清言语,韩一鸣更加沉默,不知该怎样面对大师兄。还真要感谢紫裳,她不过是迁怒而已,反倒令韩一鸣不必再说话。免去了他无端的尴尬。

    二人在默然之中飞回灵山,韩一鸣一到灵山,便想回静心院去,只是他说不出话来。正想去拉司马凌逸的衣襟,司马凌逸已回过身来道:“小师弟,你先上聿乐去,我师父等着你呢。”韩一鸣点了点头,看着司马凌逸径直回静心院去了,这才飞上聿乐来。

    他走到秦无方屋外,秦无方已在屋内叫他进来。韩一鸣走入屋内,向大师伯行过礼,才抬起头来,便听自己的声音恶狠狠地道:“哼,这样便想让我踏上你灵山么?”声音气恨恨的,韩一鸣自己都吓了一跳,这是从何说起?他可全然没有这样说过话,也没有这样气恨的声气。正想向大师伯说这不是自己的想法与作为,却见大师伯抬起手来,轻轻摇了摇,道:“紫裳,你这是何苦呢?我诚心诚意请你前来,你又何必这样恨恨不已呢?”

    再听自己的声音依旧恨恨地道:“恨恨不已?你说是恨恨不已么?我就偏要恨恨不已。”大师伯又道:“那你果真是不来么?”韩一鸣此时已知紫裳不止是迁怒自己,还让自己给大师伯捎话来了。只是她硬是与众不同,借自己的口,将满腔莫名其妙的怒火都发在了大师伯身上。韩一鸣久久不听自己出声,片刻之后,才道:“你知道我要什么,你将它交与这名弟子拿来给我,我或许会来。”大师伯叹了口气:“好,那就一言为定。我这就让弟子送来给你。不过,你来与不来,全在于你了。你若是收了此物,依然不肯来,也由得你,我再不勉强!”

    秦无方这句话一说完,韩一鸣喉头一痛,似是有根刺自他咽喉处拔去了一般。痛得他咳嗽不止,连咳了几声才止住。道:“大师伯,紫裳前辈……”秦无方微微叹了口气道:“你不必说了,一鸣,我都知道了。嗯,你随我来。”自竹榻之上站起身来,伸手拉住了韩一鸣的胳膊,便向前走去。

    瞬间,韩一鸣眼前便是一片黑暗,耳边风声呼呼,不知是什么在他胸前一扯,眼前一亮,已站在了一间从没来到过的屋内。这屋内床、榻、桌、椅、屏风一应俱全,只是都蒙上了厚厚一层灰土。窗上糊着已看不出颜色来的窗纱,地上也有着厚厚的灰土。灵山之上。连丁五的厨房都是整洁干净到了极点,韩一鸣乍然看见这蒙尘之地,险些要以为自己已不在灵山之上了。

    秦无方先走到那屋子的屋门前,伸手拉开屋门,门外的阳光挤入屋来,韩一鸣跟在后面,已看见外面是衰草满地,一片荒芜。而隔得不远处,座座小山飘浮在空中,这里,是灵山不能前来的三座山峰之一么?他不禁看了看大师伯。只见大师伯站在一边,片刻之后,抬起手来,轻轻一招。韩一鸣立时察觉脚下颤动,低头一看,只见荒芜的草地裂开一条缝来,几颗黑色的物件自地缝之中飞了出来,有指尖那样大小,轻轻落在了秦无方掌中。

三五九、传物

    秦无方低头看了看掌心,对他道:“接着!”韩一鸣伸出手掌来,秦无方将那几颗黑色的物件倒在他的手心,已变得蚂蚁一般大小,落在掌心之上如若无物。秦无方道:“一鸣,你拿好了。”

    韩一鸣依言将那几粒黑色的物件都拢在手心,秦无方对着他的手心轻轻一吹,一股气流,将那几颗小物件都裹在了一个圆球之中,韩一鸣揣入怀中。秦无方又道:“嗯,一鸣,你再随我来。”说着退回屋内,韩一鸣也跟着又走回屋内,秦无方依旧拉了他的手臂,一步跨入那幽深的黑暗之中。

    转眼,二人来到了另一间屋内。这是另一间屋子,空荡荡的,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满地的尘土。窗上糊着的窗纱也已非常破旧了,秦无方再次走到门前,拉开门来,走出屋去。韩一鸣一走出屋来,便觉身上一暖。这间屋子真是说不出的阴暗,站在其中都有些寒意。屋外只有一片光秃秃的土地,连草都不长。韩一鸣抬头看向远方,依旧看见几座小山峰飘浮在两边,看来,这是另一座不能上来的地方。

    秦无方伸出手来,指着地面,道:“起。”一块手掌大小的东西自泥土之中脱了出来,色泽黄白,不知是什么。落在秦无方手中,秦无方看了一看,道:“嗯,一鸣,你将这个也拿着,一同送到紫裳前辈处去。交与前辈,便回来罢。”韩一鸣接在手中,觉得似玉非玉,微有些凉意,也不知是什么,也不问,只是仔细拂去上面的泥土,揣入怀中,忽然想起自己先前替紫裳带来的话,问道:“师伯,若是前辈说她不来呢,弟子该如何回答?”秦无方道:“我已说过了,她来或不来,全由她自己。愿来则来,不愿来我不勉强。她若这样对你说,你便将我说的话说与她听好了。她若不问,你便什么都不用说。”韩一鸣虽觉其中怪异,却是不肯再去探究,道:“师伯,弟子去了。”

    秦无方道:“且慢,我带你出去。这里是灵山的封印之地,你御不了剑,出不去的。”说着伸出手来,拉着韩一鸣退回屋内,向前走了一步,直接退回聿乐来。秦无方看了看天,道:“一鸣,你一个人去不妨事罢?要不要我再让你大师兄陪你同去?”

    韩一鸣此时便是不想与司马凌逸同行,巴不得避得远远的。连忙道:“师伯放心,弟子先试一试,若是不行,再去劳动大师兄罢。”秦无方道:“也好。一鸣,你的修为有了进境,独自一个人去走一趟也好。你还没有独自一个人出行过的,这回可算为一个机会了。”说罢,道:“你去罢!”转身离去,不见了踪影!

    韩一鸣轻轻按了按胸前,召出鸣渊宝剑来,又沿来路而去!这回独自一人上路,又心无旁鹜,去得比先前和大师兄同走还要快得多。飞到那小山岗上,矮松旁边,站了片刻,幻相皆去,花田与小茅屋都显了出来。韩一鸣略略整了整衣衫,对着前方施了一礼,道:“紫裳前辈,弟子奉大师伯之命,再来拜见。”

    他满拟以紫裳的古怪脾气,说不定又会如先前刁难他们那样,将他们晾在一边。他如同大师兄一般,等了片刻,不见动静,便再要行礼。便在这时,紫裳的声音道:“哦,你来得倒快。”小茅屋门应声而开,紫裳道:“你进来罢!”韩一鸣不意她这样快便有了回应,全然不似她从前的样子。在门前略一迟疑,道:“是。”

    紫裳的小屋之内,依旧是满地斑斓,处处苔痕。屋顶之上,垂下来的藤蔓如一张大毯,带着些许草木的清新。与上次的花木幽香不同,这次走入屋内,遍体清凉,鼻端嗅到的,全是草木的清新气息。韩一鸣小心翼翼走入屋内,情不自禁踮起了脚尖,向着那草木不是那样繁盛之处下脚。

    走了几步,面上被什么扑到,一点寒凉。韩一鸣伸手摸了摸,指端有着一点湿润。忽然听紫裳的声音道:“你不会是空手而来罢?”韩一鸣抬起头来,茫茫风雪在她身后飞舞,她已站在了那茫茫风雪之前。紫衣轻轻飘扬,一双紫眸之中,或深或浅的色泽起伏不定。

    韩一鸣施了一礼:“大师伯遣弟子送两件东西来给前辈,请前辈笑纳!”说着,伸手入怀,先自怀中取出被秦无方裹成小圆球的那几粒黑色小点,双手捧着,向紫裳递去。紫裳却不接,韩一鸣也不抬头,两人僵持了一阵,韩一鸣正不知自己哪里又开罪了她,却听她道:“两件?”韩一鸣道:“是。”

    半晌,紫裳“哦”了一声,韩一鸣手上轻风一拂,她已取了那枚圆球去。遂再伸手入怀,将大师伯递给自己的第二件事物,又递了过去。这回倒快,手才伸出去,手中的物件已被紫裳取去,倒似夺了过去一般!

    紫裳对着掌心的物事细看,不言不语,韩一鸣不见她刁难,也松了口气。忽然眼前有薄雾飘过,不由自主悄悄去看。那薄雾转眼便消散了开去。反倒让韩一鸣又看到了紫裳身后飘缈风雪之中,显现出来的一座雪山。笔直陡峭,铺满了皑皑白雪。笔直陡峭,铺满了皑皑白雪。韩一鸣虽没见过几座雪山,但印象之中,所有的雪山都是十分陡峭。尤其以灵山禁地那座雪山,直指天际,颇有气势。这座雪山虽有几分相似,但气势上的差别,却是天悬地远。

    忽然听紫裳道:“你大师伯有什么言语交待过你么?”韩一鸣道:“大师伯不曾交待过弟子什么。”紫裳一双紫眸看着手中的两件东西,眉头却一挑:“哦,他没说我一定要去看掌门传位么?”韩一鸣道:“大师伯说,前辈去不去观礼,全凭前辈高兴。”话音未落,面上一凛,如被一阵寒风刮过,有些辣辣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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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上就是五一了,大家都有出行的计划了吧,祝一路开心!

三六零、不同

    紫裳勃然大怒:“哼,你们请我去我都不去,你们当我爱上你们灵山么?我偏不去!”说着衣袖一拂,韩一鸣身不由己,倒跌出门去,门“呯”地一声合上。只听屋内紫裳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道:“爱请不请,我还不高兴去呢。你们的事,与我何关?灵山便是真正崩塌在了我的面前,我也无所谓!你看我可会动一动眉头!”

    真不知哪里又开罪了她?韩一鸣这一下摔得甚是狼狈,虽说没有四脚朝天,却是背心着地。紫裳当真古怪,韩一鸣还未站起身来,已听到屋内狂风大作,风声凄厉,有着摧枯拉朽的声音。看来这场火发得极大,韩一鸣不禁有些担心屋内无辜的花草。站起身来,在原地站了一阵,等着屋内归于平静。许久之后,风声才没了,他也不好不声不响便贸然离去,便道:“前辈若无吩咐,弟子便先回去复命了。”

    屋内全然没有声息,韩一鸣正思量着要走,屋门忽然“呯”一声,又打开了。一个声音在里面道:“真不知你是来干什么的?要说来送东西呢,就好好送罢,怎么会惹她生这样大的气,发这样大的火!”这个声音十分年轻,轻快、娇脆,绝不是紫裳的声音,而是个少女的声音,带着些微小小的责备。韩一鸣一愣,似曾听过这个声音。正在想间,这个声音又道:“好啦,你进来拿件东西罢。她走开了。”韩一鸣依言走入屋内,先前还是梦幻般美丽的屋子已是零乱不堪。

    满地都残枝断叶,全然是被紫裳暴躁脾气蹂躏过的样子,已不复先前的美丽。屋内没有人影,只有屋子深处,那迷茫风雪之前,放着一个小小布包。韩一鸣四处张望,不见人影,疑惑了片刻,道:“请问你是谁?请出来说话。”那声音却道:“哈,我为什么要出来?难道你听到我的声音,就非要让我出来一见么?”这真是从何说起,韩一鸣道:“我这样拿了东西就走,似乎……”

    那声音已抢白他道:“你真是人不开窍的,她不想见你,见了你就生气,已走开啦。你就快些拿上东西去罢,省得她回来,你又碍她的眼。”韩一鸣心知叫一个少女出来与自己相见,的确不合时宜,走上前去,弯腰拾起那个小小包布来,揣在怀里,道:“我定然会将此物交到我大师伯处,告辞。”

    他一出屋,便召出鸣渊宝剑来,飞入空中。虽说并不动气,但却也有些觉有些不可思议。真不知紫裳为何总是这样,似乎总要与别人都过不去一般,连自己一介微末弟子,她也要这样刁难!正在想间,忽然有人在耳边说道:“小朋友,你这是要去哪里呀?”

    韩一鸣一愣,回过头来,只见一个道人,站在一柄琉璃一般隐隐透明的宝剑上,面带笑容,也随着自己向前飞去。只是这道人满面麻坑,笑容看上去有些怕人,却也是识得的,乃是天花道人!韩一鸣万不料会在这里遇上他,愣了一愣,天花道人道:“小朋友,咱们可是旧相识了,你也不招呼一声么?”韩一鸣一愣之下,心生戒备,这天花道人极是厉害,虽说他并无什么作为,但能在瞬息之间就给白龙连下两个套之人,不得不小心防备。对着他施了一礼:“弟子拜见道长!”鸣渊宝剑却不停步,依旧向着灵山的方向直飞而去。

    天花道人笑道:“小朋友,你飞得这样急做什么?”韩一鸣道:“启禀道长,弟子赶着回灵山去。”天花道人微微一笑:“哦,这里离我的道观不远了,我的道观虽说简陋些,倒也清静,不如小朋友随我去小坐片刻,喝杯茶,歇上一歇再走如何?”韩一鸣还未回答,他已伸出手来,要来拉韩一鸣了。

    韩一鸣大惊,这天花道人叫自己去做客倒也罢了,怎地还动手来拉了?哪里敢被他拉中?右手手指一弹,鸣渊宝剑飞得更快了,贴天花道人身边擦了过去。他这一下心急,飞得极快,回过头来,只见天花道人又追了上来,韩一鸣越发觉得他不怀好意。转身道:“道长,弟子现下急着回去复命,我大师伯在灵山等着我呢!多谢道长相邀,我改日再登门拜谢罢!”说罢,心里连连念御剑诀,手指也不停弹动,如流星一般划向前赶去。

    连连催动鸣渊宝剑向前赶了一阵,再回头看,天花道人已没了踪影。这才松了一口气,再转回身来,只见前方云雾裹着的,隐隐透出青苍色的,正是灵山。他已赶回了灵山!也不耽搁,直接御剑飞上聿乐去,在大师伯门前停下。收了鸣渊宝剑,已听大师伯的声音在屋内道:“是一鸣回来了吗?快些进来。”

    韩一鸣走入屋内,先施了一礼:“大师伯,我回来了。”随即伸手入怀,自怀中取出那个小小布包来,此时方才看清这小小布包已十分陈旧了,乃是白布缝制。只是不知是什么时候缝制的物件了,白布已有些微微泛黄,袋口紧紧扎着一根白色细带。韩一鸣忽然察觉大师伯两眼看着自己,便将那个布包双手递上去道:“大师伯,这是紫裳前辈让弟子带回来的。”

    秦无方“哦”了一声,接在手中。道:“你坐!”便将那布包解了开来。韩一鸣在旁边的竹椅上坐下,眼看着大师伯将那个小小布包往掌心里一倒,倒出一根碧玉般的物件来。韩一鸣只见那截碧玉般的物件色泽浓绿,不过两寸长短,两头有节,有些眼熟,便呆呆看着。秦无方两指将那物件拈了起来,细细看了一看,叹了口气。

    韩一鸣忽然道:“碧玉竹!”这是碧玉竹,难怪他总觉得眼熟!他才上灵山时,自白樱处拿到的,便是这样一根碧玉竹的竹竿了!秦无方道:“嗯,这是灵山的碧玉竹。只不过这碧玉竹,与你种下去的碧玉竹有些不同罢了。”

三六一、师叔

    韩一鸣不禁有些惊异,灵山的碧玉竹,似乎便灵山弟子的象征,每一个灵山弟子都种过碧玉竹。灵山弟子形体魂魄皆消散了,他所种的碧玉竹也就会枯萎死去。可是,这碧玉竹是如何到了紫裳手中呢?他可没在灵山之外的任何地方,看见过碧玉竹的踪影。

    但他哪里敢开口询问?只是暗自心道:“难道,紫裳前辈也种这碧玉竹么?还是她能让碧玉竹起死复生?白樱师叔养花种草的本事不比她差呀,我怎么不见师叔也让碧玉竹起生回生呢?”忽然想到一点:“难道,难道她,她是……”不敢想下去。却听大师伯缓缓地道:“不错,一鸣,紫裳,从前也是灵山弟子!”韩一鸣大吃一惊,虽说他已隐约猜到,但大师伯说了出来,还是令他无比震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秦无方叹了口气道:“按辈份论起来,紫裳也算是你的师叔。她是你白樱师叔的师姐,你叫她一声前辈,是绝对没错的。她的的确确是我们灵山八大弟子之一,白樱是师父收录的最后一名弟子,而她是在白樱之先拜入师父门下的!”韩一鸣惊愕无比,怔怔望着大师伯。秦无方道:“师父建成灵山之前,收了五名弟子,建成之后,又收了三名弟子。除去你见过的所有师尊,剩下的两名,一名叫紫依,算是你的六师叔,一名便是紫裳。至于你白樱师叔,严格算起来,要算是你的第八位师叔。”

    紫裳竟然也是灵山弟子!并且还是排在白樱师叔之前的七师叔!当真是意外到了极点。韩一鸣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只见大师伯又对着那截碧玉竹看了片刻,才道:“本来她也在灵山修行,后来犯了大错,被你师祖逐出灵山,独自修行去了。所以你不知道!”韩一鸣“哦”了一声,不敢言语。他来灵山已久,深知灵山并无所谓难以忍受的清规戒律。师尊们也宽容和蔼,想来师祖亦是这样的。紫裳究竟是犯了什么大错?居然被逐出门墙去了。他虽想知道,却是不敢去问,被逐出门墙,往往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了,师门才动用的不得已而为之的法子。

    那,紫裳究竟做了什么?

    秦无方道:“翠薇堂前的碧玉竹,都与灵山弟子的灵气、性命相关。但对于灵山我这一辈的弟子来说,这还是我们的印信。虽说紫裳早已被师父逐出门墙了,可我还是当她是自己师妹。灵山要选新掌门,我还是想让她也前来,也认可这个新掌门。这许多年了,她不在灵山,却还能让自己的信印不枯黄萎缩,已属难能可贵了。想必,她对于从前的过错,也有了深深的悔过!即便她的印信不到,我也能传位给新任掌门。她虽被逐出了门墙,但她毕竟曾经是过灵山弟子。灵山新掌门接任,我当然要告知于她!”

    回到静心院中,韩一鸣都还未自震惊之中完全清静过来。原来紫裳也算得是自己的师叔,这便明白为何二师伯对她很是关心了,也明白了二师伯为何要劝她那些话。这一想,不禁想起了许多事来,原来是自己不曾留心,紫裳并不是只与二师伯说过话,至少自己就曾看见她与四师叔也在一起说过话。至于她为何如此脾气古怪,今天迷雾揭开,也没什么说不通了。

    她被逐出了灵山门墙,看见同门弟子,尤其是看见自己这一辈低价弟子,不免会有些愤恨,恼怒。也难怪她总是喜怒无常了,对着从前师门的后辈弟子,很难让她心情舒畅。

    正想间,顾清泉走入屋来,道:“师弟,你知道一件事么?”韩一鸣回过头来道:“师兄,你说的是什么事?”顾清泉忽然笑道:“我想你不会不知道。只不过今日师尊们与我们说起这事时你不在,我才来问你的。”韩一鸣看了他一眼,道:“师兄问我的,是大师伯要辞去掌门之事么?”顾清泉“哈”地笑道:“你果然知道了。沈师弟还与我说你不在场,或许不知道,他要来吓你一跳呢!”韩一鸣道:“是,我是知道了。”

    顾清泉忽然小声笑道:“小师弟,你猜猜这回谁会接任灵山掌门?”来了,又来了!韩一鸣不禁有些厌恶,却也有些期待,看了顾清泉一眼道:“师兄,今日大师伯专门召集师兄们说了这事么?”顾清泉笑道:“是呀!我师父召集众人说的就是此事!当时就是你与大师兄不在。”韩一鸣“哦”了一声。顾清泉笑道:“小师弟,你或许会是新一任的灵山掌门呢!当真是可喜可贺呀!”韩一鸣的心猛地狂跳起来,提到了喉咙边,盯着顾清泉看了半天,才从牙缝之中挤出几个字来:“师兄,这,这不是大师伯说的罢?”顾清泉笑道:“小师弟,你怎么吓成这样?脸都白了。这是极好的事情,换了是谁都会欢呼雀跃起来,怎么你倒好似是见了鬼一般?”

    韩一鸣不管不顾,盯着他道:“师兄,由我接任掌门,不是大师伯亲口所说罢?”顾清泉笑道:“嗯,我师父确实不曾对我们说掌门要传给哪位师兄弟。不过,这不是明摆着的么,不是传给大师兄,便是传给你,再没别人了。小师弟,若是传给你,那不是天大的喜事么?”韩一鸣本来悬得高高的心,忽然间落到了谷底。连师兄们都这样说,难道自己真能成为灵山掌门了么?

    只听顾清泉又笑道:“年长些的师兄们,都认为新一任灵山掌门应当是由大师兄担任,而我与一些师弟们,则认为新一任灵山掌门由小师弟来但任也无不可。其实谁当掌门,我倒是不太在意,只不过我心里偏向小师弟你。”韩一鸣勉强笑了一笑,顾清泉道:“小师弟,你怎么这样沉重,看开些。是你也罢,不是你也罢,不必太在意。”

三六二、日子

    韩一鸣正要说话,忽然听见顾清泉道:“看,沈师弟来了。你都知道了,说不定反吓他一大跳呢!”韩一鸣叹了口气,还未出声,沈若复已走入屋内来。他一进屋,说的便是:“小师弟,恭喜你啦!”韩一鸣忍不住道:“师兄,灵山掌门只会传在大师兄手中,你们不必恭喜我!”沈若复颇为诧异,对他脸上看了看,道:“小师弟,你这是怎么啦?怎么是这样的神情?难道你就不想当灵山掌门么?”韩一鸣叹了口气不言语了,沈若复问顾清泉道:“怎么了,小师弟,到底怎么了?”

    韩一鸣急需找个事由,让二位师兄从此事中挣脱出来。他怕极了,“掌门”二字这样沉重,他如何扛得起。可是也怕师兄们多说几回,“掌门”二字在自己心中所生的根芽多起来,会让自己也不能把握自己。自己怎么担得起掌门呢,若是大师伯真将掌门之位传给了自己,自己又怎么办?再请大师兄来接手?嗯,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沈若复道:“小师弟,你怎么了?”韩一鸣回过神来,再不想他们在此事上谈个没完,便道:“师兄,我今天听大师伯说,紫裳道长,嗯,从前也是灵山弟子。二位师兄可曾听说过此事?”却听二人都惊道:“什么?不会罢?”

    看他们那惊愕的神情,确是不知道的样子。韩一鸣松了口气,道:“可我听大师伯说的,想来我若不听错,此事便不会假了。怎么?二位师兄都不知道么?”沈若复道:“小师弟,我入灵山才几年,怎么会知道?顾师兄也不知道么?”顾清泉眉头皱起:“嗯,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在灵山修行,也不过是百来年的事,并不知道许多。嗯,难怪了,紫裳道长看咱们时,神情古怪。原来她也曾是灵山弟子。嗯,小师弟,她后来怎会不是灵山弟子了呢?”

    韩一鸣一看二人神情,便知二人已将“掌门”一事抛开,却也只道:“我也不知端底,不过我听大师伯说紫裳道长后来犯了大错,被师祖逐出灵山了。”沈若复道:“嗯,咱们都不知道,想来问问师兄们,比如大师兄,大师兄或许会说给我们听。”顾清泉挡住他道:“沈师弟,你又来了,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去问些什么?好比你曾经有些不愿别人得知之事,却总有人去打听,你会怎样?”沈若复叹道:“也是!”

    顾清泉又道:“沈师弟便是喜欢什么都无所不知,颇有些大师兄的样子。”沈若复道:“我确实是学大师兄的。我向来佩服大师兄的博学多识,无所不知。因而我凡事都要打听个清楚明白。我虽是打听,却绝不四处流传,师兄何时听我在别人背后说过半个‘不’字。师兄说我打听,我便包打听呗。这有什么,与其有了疑惑闷在心里,不如多听多看,解开疑惑才是。”说毕,道:“我去探听探听,回来告知你们。”已走了出去。

    韩一鸣与顾清泉都将他无法,顾清泉道:“由他去罢,虽说我也奇怪,却没他这般好奇。紫裳前辈也算是我们的师长了,师长的过往,不加评述最好!”韩一鸣也禁不住点头:“师兄,大师伯可说了哪一日是各派师长前来观礼的日子么?”顾清泉道:“各派师长前来观礼之日是下月二十九日,不过这月的二十九日,师父便要将掌门之位传给弟子了,请同道之中各门派前来观礼,却是一月之后。”

    怎地会是两个日子?韩一鸣不禁意外,忍住道:“师兄,怎的不是一天?倒是两个日子呢?”顾清泉也道:“这个嘛,我也不太明白。我也没曾听说别派是动用两个日子呀!”韩一鸣道:“难不成明晰师兄也是这样接任掌门的么?”顾清泉道:“那倒不是,我听说明晰掌门只用了一日。就是咱们去的那日,观礼之前,他的师兄弟们都还以从前的称呼唤他。观礼之后,便只称他为掌门了。”

    二人纳闷,顾清泉便不再就此说什么。韩一鸣虽说有些纳闷,但师兄只要不再提他当掌门之事,他便已轻松无比了。虽说他也觉着自己当上掌门似乎是越来越真实了,可是从内心里,却已深知自己不能当这个掌门。但“掌门”二字却是莫大的诱惑,诱惑得自己不知不觉地自心底生出向往来。自己已是努力将这些向往都自心底挥开,但却徒劳无益。越挥,心中越是忐忑。不由得有些盼望日子过得快些,等到了尘埃落定,不论是什么结果,自己的心才能安份下来。

    他也仔细想过,大师伯确实没有透露出要将掌门之位传给自己的意思来,因而有些忐忑不安。若是大师伯真将灵山掌门传给了自己,自己能怎么办?韩一鸣不禁叹了口气。转而又想,若是大师伯将灵山掌门传给了大师兄呢?却有些轻松。千斤重担不必自己一肩承担,当然再好不过。心里真能一点牵挂都没有么?韩一鸣也不知到时候自己能否真能做到无一牵挂。但却知若是大师兄能当上灵山掌门,自己必定会为他高兴。

    他还有一项担心,便是怕师兄们用异样的眼光来看待他。被人侧目而视,那滋味确实令人不愉快。但随即,他便发现这样的担心是多余的!师兄们对他并没有侧目,也没有指指点点,甚而连神情都没有丝毫改变。那悬在半空的心,不禁又放下来了些。

    次日早课结束,他随着师兄们一同离开聿乐,回到静心院中,刚将鸣渊宝剑放下,心内便听到大师伯的声音道:“一鸣,你到我这里来!”韩一鸣不禁感激大师伯的体贴入微,虽说师兄们也时有大师伯留下的机会,但此事非比寻常。若是他留下来,难免师兄们会有别的看法。此时大家不是也不能肯定灵山掌门会传给他还是传给大师兄么?自己留下,定会给师兄们猜测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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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的书友会认为这样写是凑字数,其实我是最不爱凑字数的,也没有凑字数的打算。不过见仁见智,书友们的提议我都令我很开心。请大家继续关注下一章内容!感谢!

三六三、看书

    他拿着鸣渊宝剑,即刻转身出门。飞上天空,来到大师伯处所内。秦无方坐在书案后面的竹椅之上,面前摊着一本白纸册子。韩一鸣一望而知,那正是灵山掌门的秘书。秦无方道:“嗯,一鸣,你来,你来。”韩一鸣走到书案之前,秦无方拿起那本秘书,递到他面前来道:“你翻开来看上一看。”韩一鸣心头一跳,旋即又压抑住了,大师伯又拿掌门秘书给自己看!自己须得静心来看,不胡思乱想才好!

    对着大师伯手中的秘书看了片刻,正要伸手接过书来,只听大师伯道:“一鸣,这本秘书之内的记载,我早已看得倒背如流了。不过前些天,我却在这本书上看到了我从前没有看到过的、让我不知其所以然的过往。姑且称之为过往罢,书中所有记载,都是过往。那时你正好翻动这本书。后来我又仔细看过,你翻书时我看到的内容,我便再没见过了。因而叫你来,由你再翻一翻这本书,我再细细看上一看,不知可会有些头绪。”

    原来如此!韩一鸣忽然间羞愧起来,大师伯只是要看书中往事,并无他意。自己却想千想万,可见自己这些时候心内有多么混乱了!定了定心神,伸手拿过书来,道:“大师伯,我来替你翻书。”秦无方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秦无方眼神清亮,微笑带着说不出的温暖,韩一鸣不禁想,自己这些时日的混乱是否大师伯已尽知了?虽说大师伯并未责备自己,自己也该警醒,收束意马心猿了。接过掌门秘书来,将秘书放在大师伯面前,自己便站到书案右侧,道:“大师伯,我翻开了。”秦无方点了点头,韩一鸣便伸手揭开了书皮。

    书页还是一页白纸,微微泛黄,韩一鸣看不出什么,却见秦无方对着那页白纸细看,那白纸之上似有无穷无尽的奥秘,让他有了沉思之态。韩一鸣站在一边,细细看了看那页白纸,却看不出什么异样来,而大师伯,却对着那页白纸一动不动。韩一鸣也不出声,静静站在一边。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日影已微微移向一边。亏得他现今不是才上山时那般文弱了,若是那时,只怕早已站得瘫倒在地了。便是如今,也站得两腿有些僵直。忽然只听大师伯道:“嗯,一鸣,你翻一页。”韩一鸣连忙伸手去,轻轻揭起一页白纸来,翻开新的一页,秦无方忽然道:“你不必站着,坐下罢。我看完了,自会叫你。”手一挥,一张竹椅已落在他身后。韩一鸣确实站得有些疲累了,便道:“多谢大师伯!”向竹椅上坐下。

    他百无聊赖,那秘书之上,没有一个字显现出来,只能苦等着大师伯看完了,起身给大师伯翻动书页。这一等,又是好久,眼看着太阳都偏向西方了,才听大师伯道:“嗯,你再替我翻一页罢。”韩一鸣站起身来,又翻了一页。

    这一页一翻过来,那白纸之上,显现出一个小小墨点来。韩一鸣不禁愣了一愣,他明明是翻过这本书的,书页虽已不算洁白,但只是纸面泛黄,未见上面有墨点字迹。这时忽然出现一个墨点,想来有些蹊跷!也不坐下,便站在一旁,盯住那个墨点细看。

    那墨点无论他怎样看,就是一个墨点,再看不出别的奥妙来。韩一鸣盯得两眼酸涩不堪,也不见它有所变化。禁不住伸手按了按眼睛,再睁开来,只见那墨点不见了,这页书页上,慢慢现出一朵花来,廖廖几笔,却已将那朵花的形态勾勒得一清二楚,花瓣洁净,乃是一朵雪莲。片刻之后,雪莲消失不见,一行小字显现出来。这行小字看上去似是不全,每两三个字后,便有一个空缺。一行字里,只有不到十个字,其余的字,都不见了。

    韩一鸣最先看见的,便是其中的“紫依”二字。二字之后,一个空缺,再后面,乃是“紫裳”二字,再下来是“灵山”二字,再往下,只有一个字了,乃是个“灵”字。韩一鸣看得莫名其妙,但总算是看见了秘书上的字,并且是自己名字之外的字,不由得盯着细看。

    可是也仅是片刻之后,那几个字便自纸面之上隐去了,摊在他面前的,依旧是那微微发黄的白纸。韩一鸣不禁道:“大师伯,弟子看到了一朵,一朵雪莲花!”秦无方抬起眼来,向他看了一看,道:“嗯,为难你了。”说罢,又低头对着秘书细看去了。韩一鸣不料大师伯这样来了一句,不好再发问,静静坐在一边。

    秦无方对着那本秘书,一直看到太阳落山,满屋都是金黄的余晖,才抬起头来。对韩一鸣看了一眼:“一鸣,让你等了许久了。嗯,今日就看到这里罢,明日你再替我向下翻罢。”韩一鸣站起身来道:“是。”秦无方沉默了一阵,道:“一鸣,先前你对我说看到了雪莲花,嗯,那也是灵山曾经的一部分过往。你慢慢会知道其中的过往,我就不对你解说了。嗯,你须记得一点,你在秘书上看到的任何,都不能与你的师兄们提起,只能深埋你的心中。”

    韩一鸣愣了一愣,道:“大师伯尽管放心,弟子不是多话的人。”秦无方微笑:“我并非不放心,你算得上比较沉稳的弟子了,一般不轻易将听到看到的事说出来,都装在了心里。不让你对你的师兄们提起此事,乃是因你看到的事物,还只能算是枝稍节末的碎片,若是说出来,大家一同猜测,只会偏离此事的本来面目。”韩一鸣点了点头道:“弟子谨记大师伯的教导!”秦无方又对着那秘书看了片刻,合起了书页。韩一鸣才起身告辞出来。

    回到静心院,已是晚饭时分。浇过碧玉竹,与顾清泉一同吃过晚饭,又与听顾清泉与沈若复谈谈说说,不知不觉,月亮已上了稍头。他今天虽示做过什么,却是前所未有的劳累,坐在一边听两位师兄谈天说地,已困倦难当,悄悄打了几个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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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一大家过得好吗?希望大家都玩得开心!

三六四、夜半

    再听得一阵,已疲惫不堪,眼皮打架,那连接不断的哈欠已遮掩不住。只得对他们道:“二位师兄,你们慢慢聊,我去歇一歇。”沈若复起身要告辞,韩一鸣连忙道:“沈师兄不必走,我也不睡,只不过去躺一躺罢了。师兄只管接着说,我也可以在一旁听上一听。”

    沈若复本来就谈得正是兴起,于是又坐下与顾清泉说话。韩一鸣走到床边,合衣躺下,头才沾到枕头,那边二人的话声便再不能入耳,已睡了过去。这一睡睡得十分安宁,并无恶梦,直至睁开眼来,都是一色的沉酣香甜。

    他睁开眼来,只见屋内早已灭了灯,只有清冷的月光自窗外射进来,清冷发白,将窗户在床上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沈若复早已离开了,顾清泉在屋子另一头的床上睡得微有鼾声,显然好梦正酣。韩一鸣此时倒是精神百倍,清醒之极,在床上躺了片刻,坐起身来,对着窗外看去。窗外是满地清凉的月光,静心院所有的屋子都黑了灯,显然诸位师兄们都已睡下了,只有时有时无的虫鸣传来,越发显得幽静。

    韩一鸣想要再睡,却在片刻之间无法入睡,他先前的疲惫似乎都一扫而空,躺在床上,双臂枕在脑后,对着窗外的夜空发呆。忽然眼角微微一暗,似有什么自月空之中飞过,韩一鸣愣了一愣,凝神一看,月光依旧清亮。韩一鸣坐起身来,将头伸出窗外,对着天空看去,月光如水,空中除去若有若无的闪烁星辰,便是一昧的干净。

    看了片刻,不见异常,低下眼来,正想要缩回头来,却见静心院的院心,月光之下的院心之中,多了一个模糊的影子!韩一鸣一楞,抬头向天空之中看去。上方依旧是月明星稀,月光清凉,星空清亮,却并没有与影子相对的形影!韩一鸣愣了一愣,低头再看,地上的影子越发清晰起来,衣袂轻飘,还能看到轻盈的衣袂边,有着两条翩然舞动的长长衣带!

    韩一鸣大为惊异,不知是谁,在深更半夜,悄然来到了灵山,在月光之下,显不出形影来,令自己看不分明,但月光却照出了他的身影。再向着地上的影子看去,只见那影子衣袂轻动,轻轻缓缓向着静心院之外飘去。韩一鸣坐起身来,踏进鞋子之中,伸手将放在床边的鸣渊宝剑摸在手中,顿觉胆气壮了不少。对着窗外的地上看了看,那影子,影影绰绰地向着一处飞去,却是要飞出静心院去的样子。转回头来,想要叫起顾清泉来,却又忍住了。他已不再是从前那个胆小怯懦的韩一鸣,将鸣渊宝剑握紧了,悄悄推开屋门,走出屋来。

    院中那个身影正对着静心院院门飘去,韩一鸣定了定神,手指一紧,握紧了鸣渊宝剑,勇气顿时滋生出来。抬头看了看上方的天空,悄悄随在那个影子之后,也向静心院的院门走去。静心院的院门素来都不关闭,韩一鸣时走时停,在暗影之中,不免微有些紧张,不知那个影子看见了自己,会对自己如何?但此时他已视鸣渊宝剑为自己的胆气,只要鸣渊宝剑在手,就无所畏惧!深深吸了口气,顺着墙边的暗影,也走到了静心院院门之前,再向前看去,只见那个飘飘浮浮的身影,已在两丈开外,已飘向了静心院后方!

    韩一鸣放轻脚步,也跨出院门来,依旧沿着墙边,跟在后方。那影子似乎不知他跟在后面,飘得并不快,也不左右顾盼,倒似是一个人从容地走走停停,转眼已飘到了院后众人浇竹的泉水边。在泉水边停了一停,并不顺着旁边的小路而去,反而是顺着泉水的来路,慢慢自泉水上方溯流而去。韩一鸣看得分明,轻轻拔出鸣渊宝剑来,将剑鞘缚在背上,紧紧握住宝剑剑鞘,心中默念御剑诀,随着那团影子,也向上飞去。

    泉水潺潺轻流,是自静心院后的一片茂密树林之中穿出,那个影子时停时止,飞得轻缓,韩一鸣也是绝无声息,却是冒了一背的冷汗。他不敢飞高,怕看不到那团影子了,只是飞得比下面的树稍略高一些,看着树枝纷纷自自己脚下滑过,那影子时隐时现,始终沿着那条山泉向上而去。他也跟在后面,小心翼翼,不敢落下半步。

    飞了一阵,凉风吹来,前方微有“汩汩”声响,韩一鸣抬眼一看,不禁收住了脚步,远远的前方,有着一道青黑色的山梁,那里便是灵山禁地,弟子不能靠近,也不能御剑飞近。韩一鸣不知不觉收住了脚步,低头看着下方,却见下方那个影子,也停住了,不再往前,就停在了泉水旁边。这里也是他不曾来过的地方。与幻镜湖绝然两个方向,韩一鸣自来不曾见师兄们踏足过这个方位,他自己也不曾到过。

    那个影子静静浮在泉水旁边,韩一鸣浮在空中,一声也不出,只是对着细看。过得一阵,那影子飘到了泉水之中,月光之下,泉水微有波光,那影子所到之处,将波光遮住了。韩一鸣见影子不动了,便也不挪动,静静浮着,只是两眼盯着那个影子。

    忽然那影子不见了,韩一鸣眼睛一眨不眨的,就这么看着那影子,却是眼睁睁看它消失了,大吃一惊,游目四顾,下方却是林涛阵阵,哪里看得到那个影子?正在吃惊,只听下面轻轻一声水响,低头一看,一个人影自水中钻了出来。

    这是一个女子,韩一鸣飞得高,只看得见她长长的乌发在水面上随波逐流,轻柔婉转。深夜万籁俱寂,不经意间看到一个面目看不分明,忽然出现的女子,韩一鸣不禁有些悚然。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个女子,她就这样站在泉水中,缓缓流动的泉水,没过了她的腰,韩一鸣清楚看见她长长的乌发,随着缓缓流动的泉水,向下浮动。

三六五、你知我知

    她身上的衣裳并不是素色,韩一鸣不禁留意,灵山的师姐们穿的,都是素衣,连师叔白樱,都是一身素衣,这女子身上的衣裳,却有着淡淡的色泽。只是月华之下看得不是很分明,勉强能看出似是淡淡的蓝色。韩一鸣心中警觉起来,这个女子,必然不是师姐们,她忽然出现在这里,意欲何为?

    他心中警惕,便悄悄自空中向下落来,落得极轻极缓,小心避过身边的树枝,绝不发出半点声响。落得低了,小心隐在一棵大树之后,果然见那女子是在齐胸的泉水之中,只是自己这个方位,看不清楚她的面目。韩一鸣也绝没有想绕到对面去看看她面目的打算,他在家之时,曾听母亲与父亲说过半夜出现的奇异女子,大多都是妖异。若不是极之可怕,便是极之美丽,会让人受其迷惑,因此丧生。这或许是坊间的不经之谈,但不管这个女子是什么样的脸貌,这样凭空出现,就非常人所能。他没有去看一看这女子的打算,他只想知道,这个女子这样悄悄出现在灵山,是想做什么?小乖曾经是灵山的守护,现下小乖不知去了何方,妖异们便能在灵山之上自由出入了么?

    忽然传来隐隐约约的歌声,泉水之上,腾起一阵淡淡的薄雾,一个轻微的女子声音吟唱,娇柔婉转,虽说周遭寂静,但那歌声却有些模糊,听不分明。韩一鸣不禁意外,这女子怎么会在这里轻唱,难道,她不怕别人听见么?

    那女子始终背对着他,她的歌声也如清风一般,时有时无。韩一鸣不知不觉,仔细倾听她唱的什么,听来听去,都只听到几个字,却是“拷盘”“硕人”,韩一鸣不禁奇怪,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越发仔细听去。那女子也不休不止,反复吟唱。韩一鸣听了一阵,恍然大悟,却原来是自己曾在诗经里见过的一首《考槃》。想起来了,再仔细听去,那歌声便清清楚楚传入耳中来了:“考槃在涧,硕人之宽。独寐寤言,永失弗谖。考槃在阿,硕人之苛。独寐寤歌,永失弗过。考槃在陆,硕人之轴。独寐寤宿,永失弗告。”

    韩一鸣从前于诗词方面实是平平无奇,只能算是生吞活剥地记了下来,其中之意,不求甚解。只记得《诗经》之内,多有情歌,也不知这首是否情歌,但这个女子唱出来,听在耳中却是缠mian之致,颇有幽怨之意。再听得片刻,已听出这女子有一个心心念念的“硕人”,她对着硕人情思缠mian,却不愿对方得知。她无时无刻不仰望着心上人,他的一举一动都无比完美,牵动心神,令她夜夜独自辗转反侧,爱慕不已,却是说不出口来,也不愿他得知!

    忽然又一个女子声音道:“你又来了,又唱这首歌了。有什么意思?”韩一鸣一愣,这个声音软糯,声调清晰,与先前那个女子娇柔婉转的声调有着天壤之别。不知何时,又冒出来了一个女子!韩一鸣背心出汗,四周一望,却不见人影,手指又捏紧了鸣渊宝剑的剑柄。

    泉水轻轻响了一声,又一个女子自稍远些的水中浮出头来。这个女子也立在水中,一半秀发挽在了头上,另一半秀发拖在背上,随着泉水轻轻向前飘来。她倒是面对着韩一鸣,但水面上蕴然雾气,面目依旧看不分明。

    先前那女子幽幽叹了口气,却不言语。后来这女子道:“唉,为何你总是有这些胡思乱乱想呢,这于你全然没有好处。”先前那女子忽然怒声道:“要你管么?与你何干?”这声喝斥却有些熟悉,韩一鸣一愣,这声音,竟是自己听过的。紫裳!

    一听分明,韩一鸣不禁大吃一惊,紫裳,她来灵山了?紫裳是灵山的弃徒,也是他的前辈,正大光明地上灵山来倒无可非议。可她为何要半夜前来?那,另一个女子是谁?是白樱师叔么?可那声音与白樱师叔却是天差地别,全然不相似,更不会是同一个人。

    只听那女子道:“怎会与我不相关?凡事你知便是我知,我知便是你知!唉,我知你心中难过,你难过我也难过呀。好心劝你,你却总是不听。何苦来呢?”却听紫裳道:“你少管闲事罢,你当真以为我离不了你么?啰啰嗦嗦地,烦不烦?哼!”这一句听得无比分明,确实是紫裳,她的声音之中带着自己熟知的莫名恼意。那女子又叹了口气道:“你不听我劝,我也没法子。这事本来就只有你自己想明白了,才能了结。也不是我劝解得开的。”紫裳怒道:“那你还不闭嘴!”那女子道:“紫裳,你为何总是这样?坏的话你听不进去也罢了,但好的话,你也听不进去么?”

    紫裳怒道:“你离我远远的,少跟着我!我的事也不要你理!”那女子叹了口气,依旧不急不徐地道:“你这又是何苦呢?你明知咱们分不开,并非是我硬要跟着你,而是你跟着我!又何必这样说呢?再者,你那想法,我多一句嘴,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于你全无好处,你还是适可而止罢。”韩一鸣猛然之间,看见紫裳伸出手来,一把就抓住了那看不清面目的女子胸前衣裳,喝道:“你,你胡说什么?”

    只见那女子自水中伸出手来,将紫裳抓在她胸前的衣衫的手轻轻推开,缓缓地道:“你这是干什么?即便算我是胡说八道,可我并没有坏心!你要认为我多事,我无话可说。但你闲暇之时,也该好好想一想我说的话,我果真是胡说八道么?”紫裳偏开了头,她长长的头发令韩一鸣看不到她的面容。只是听她不言语了,想来那女子果真说中了她的心事。

    片刻之后,那女子道:“紫裳,你向来就比我聪明,难道你真以为你歌中的硕人就什么都不知道么?他就全无察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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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友们大假开心吗?

三六六、不信

    紫裳默然无语,那女子又道:“且不说其他,只说你与他全然不同,你只能这个时候出现,你们如同日升月降一般昼夜相隔,全然不能同时出现,你再想他就已是痴心妄想了。你这样子放任下去,到了最后,只会是自己伤心到底。于你的修行,也全无好处。至于别的,唉,我不说也罢,你自己想去罢!”紫裳还是默默不语,那女子叹了口气道:“好啦,我不打扰你啦,我先回去了。”话音一落,她那本来就有些模糊的形影便消散得干干净净。那泉水之中,又只剩下了紫裳一个人。

    那女子消失得韩一鸣全无防备,仿佛随风化去了一般。紫裳一动不动呆在泉水之中,韩一鸣见她不动,不禁四处张望,均不见那女子的身影。忽然听到一声呜咽,连忙向着泉水之中看去,只见紫裳已矮下了身子,只有半个头还浮在水面上,长长的头发披散在水面上,如一匹黑缎。但一声又一声隐隐约约而又无比沉痛的呜咽,却不知从何而来,钻入了自己的耳中。

    韩一鸣被那呜咽惊得汗毛倒竖,那呜咽声虽并不响亮,却是一声赶着一声,带着无尽的心酸与委屈,直钻入自己耳中来。他也奇怪为何这样的痛哭还未惊动下面静心院里的师兄们,这里虽看不到静心院,但想在夜深人惊之时不惊动别人,实在是难上加难。可说来也怪,韩一鸣在此这些时候,除他自己之外,硬是没有一位师兄赶将过来。只有紫裳没在泉水中恸哭,只有自己站在一边听她痛哭。

    他还从未听到过一个女子痛哭,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无比。这紫裳也奇怪,她那小山岗小茅屋也与与世隔绝之地相去不远了,为何她不在她哪里痛哭,而是要跑到这里来痛哭?是因为离开了灵山要来哭得大师伯心软,让她得以重列门墙么?还是她的哭是要哭给别人听?听她与那女子的话中,颇有些情孽牵连,难不成紫裳是来哭给当听的人听么?

    忽然紫裳动了一动,自泉水之中站了起来,她这一站,便整个人浮出水面来,站在了水面上。月光之下,她的衣衫并不潮湿,还随风轻舞。她在水面上站了一阵,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将长长的秀发盘了起来,这下韩一鸣看得分明,面目确实是紫裳无疑。她轻轻在水面上走了几步,叹了口气,忽然道:“我偏生不信就只能这样,不能更改!”

    她在泉水之上站了一阵,忽然飘了起来,飘上了天空。韩一鸣见她并无对灵山不利的举动,松了口气,见她已飘得越来越高,渐渐看不见了,这才松了口气。自藏身处出来,四周环顾,已不见异常,召出鸣渊宝剑来,向着静心院飞回去。

    他来的时候极慢,回去倒是极快,转眼已飞到静心院,他正想直接飞入院中在屋门前停下,忽然看见一个身影在院心一闪,不禁愣了一愣。只见院心出现一个女子背影。韩一鸣看得分明,这个背影与紫裳的背影一般无二,她方才站在水面上,她的身形纤细苗条。她身上的衣衫色泽有别于灵山弟子的素衣,韩一鸣一认出她来,不禁暗自嘀咕:“她又到这里来做什么?”

    灵山虽有师姐,平日大家一同聆听师尊们教导之时,也常有师姐同听,并无所谓的回避、闪躲,但却没有师姐踏足静心院。师姐们一向是随着白樱师叔居住在聿贪之上,紫裳到这里来做什么?韩一鸣正在想间,忽然见她轻轻走到院心站住了。韩一鸣此时进是进不得,走开却也觉得有些不放心,紫裳这样古怪,自己走开了不知她还会做些什么。

    静心院院心发出莹莹微光,韩一鸣一愣,却见紫裳身前,静心院中心的土地上,慢慢生长出一簇极大的花草来!他大吃一惊,紫裳怎么在这里施上了她的法术?她到底要干什么?忍不住叫道:“紫裳前辈,你,你干什么?”他的声音极为古怪,似乎是水底的回响,沉闷且缓慢。紫裳对他的叫声充耳不闻,韩一鸣禁不住叫道:“大师兄,大师兄!”司马凌逸的屋内也黑沉沉的,全然没有动静。韩一鸣大急,紫裳又是灵山前辈,虽说已被师祖逐出了门墙,自己却不能贸然向她动手。又扬声叫了几声:“大师兄,大师兄快来,顾师兄,顾师兄!”

    这回连顾清泉都叫上了,哪知他叫过之后,院内还是全无动静。韩一鸣焦急不堪,飞快向着自己和顾清泉住的屋内飞去,直接飞入屋内,奔到顾清泉床前,大叫:“师兄,你醒一醒。外面……”忽然止住了声,这屋里哪里有人?顾清泉根本不在这里。韩一鸣楞了一愣,忽然想起顾清泉素来早起,或许已起身出去了。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只见窗外还有莹莹微光,显然紫裳还在。连忙奔出门来,只见紫裳在一株高过她的花草面前,默默站立。

    韩一鸣向着司马凌逸的屋子看了看,正要赶过去,忽然见紫裳动了动,对着上方看去。韩一鸣抬头一看,那丛花草慢慢开出一个花苞来,花苞极大,月光照射其上,发出莹莹白光。这,这竟是一株雪莲!韩一鸣眨了眨眼,那花苞已长至两人多高,宽厚的叶片之上,雪白的花瓣张开了几瓣,雪莲花的花朵竟有三尺大小,月光之下,越发洁白幽美。紫裳伸出手来,轻轻***那花茎。韩一鸣见她对自己全然不理,心也略略放了下来,向着司马凌逸的屋子奔过去,奔到面前,伸手一敲,却直接敲在了墙上。他明明记得司马凌逸住在这边屋里,可是定睛一看,面前却是一堵墙,哪里有门?

    法术!这定然又是紫裳施了什么法术!韩一鸣不禁转回头来,便在他转过头来的瞬间,一阵尖锐啸声响起,却是转瞬间便消失了。

三六七、前尘

    紫裳和那朵雪莲都被围在了一个巨大的光柱之中,那朵雪莲花已被紫裳折断了,她右手中握着长长的花茎。那花茎极粗,已有她的手臂那样粗细了,不知她是如何一下便将它折断了拿在手中的。韩一鸣一愣,只见紫裳松开右手,左手随手一抓,将那朵三尺大小的雪莲花抓在了面前。她右手轻轻***花瓣,然后撕下一片花瓣送入口中。韩一鸣曾见过平波道人吃木芝,此时看见紫裳吃花,倒也不是太出乎意外。只是紫裳的眼中,却有着一抹令人意外的狠辣与决然!

    紫裳全然不理他,仿佛他并不存在,只是慢慢地一片片将那花瓣撕下来,撕成小片,送入口中咀嚼。虽说雪莲是花,但这朵雪莲也未免太大了,韩一鸣不禁有些怀疑紫裳能否将这朵花全都吃下去,但不论他怀疑与否,紫裳却一直站在那里,慢慢将那一整朵花都吃了下去,连花蕊都吃得分毫不剩。韩一鸣不禁佩服,这样大的一朵花,若是让自己吃,恐怕早就吃得吐了,哪里吃得完?但紫裳偏偏就是将那朵花都吃得一干二净,只剩一条花茎拿在手上。

    韩一鸣看着她吃完了那朵花,不知她还要做什么,反正无论她做什么都只是古怪到了极点。自己都须得小心留意,防备她挨近来!她已将师兄们都不知搞到何方去了,静心院空空如也了。师伯师叔们也不知能否察觉她就在这里,就在灵山之上?师尊们该当不会对她的胡作非为视而不见罢?

    他还未想完,便见眼前一阵昏黑,伸手不见五指,却是转眼间又能看见了。眼前又显出静心院来,只是紫裳与那朵巨大的雪莲,俱都没有了踪影!韩一鸣愣了一愣,忽然有人在他肩上拍了一记,韩一鸣头脑之中“轰”的响了一声,紫裳,就在背后么?

    却听后面那人道:“小师弟,你今日怎地起这么早?”乃是顾清泉的声音。韩一鸣一愣,转回身来,却见顾清泉站在门前,身后屋内已有了灯光。韩一鸣道:“师兄,你……”顾清泉道:“我要去山崖之上了。你起这样早,是不是要和我同去,也去收集些天地灵气么?”韩一鸣愣了一愣,道:“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顾清泉对他上下打量了一眼:“你说什么梦话?你可是睡着了?我这不是才起来么?”

    韩一鸣看了看屋内,又看了看屋外,自己明明站在屋外,那这不是梦了。忍不住道:“师兄,你,你一直在屋里么?”顾清泉道:“那是自然,不在屋内,我还能去哪儿?难道我还能睡在山崖上不成?”说着,越过他的身边出去院出了。

    莫名其妙中,韩一鸣看着他的背景越走越远,心中越发迷惑不解。忽然明白过来,自己真的看到了紫裳!只不过这时她刚离去!她对自己施了法术,因此自己迷惑了,师兄们都还在原来的地方,自己却不能见到!虽说紫裳也曾经是灵山弟子,但她这样寅夜而来,不见得是什么好事!该当告知大师伯才是。虽说紫裳被逐出门墙,只能在黑夜之中来灵山探看一回,难为之处颇为令人同情,但她对灵山,未免太过轻视了。尤其她还带了另一个人同来,于不知不觉之中前来,又说走便走,全然不理会灵山诸人,实在令人惊异。逐出门墙的弟子固然可以再回灵山,但似乎应当正大光明地来,这样偷偷摸摸前来,又悄然离去,大师伯就不管不问么?

    他心中想来想去,一时觉得大师伯应当知道此事,但一时又觉大师伯不知此事。大师伯若已知了此事,自然不必自己再去禀报。可是若是大师伯果真不知此事呢?自己也不禀报么?虽说自己也有许多事不曾对大师伯说,但这事却是有些与众不同,不论大师伯知道与否,自己都该禀报。

    因此待得大师伯讲道结束,师兄们都纷纷告辞之后,韩一鸣才道:“大师伯,昨晚有人来过灵山么?”秦无方道:“哦,不会罢!若是有人来,我怎会不知?”韩一鸣一听大师伯果然不知,便道:“大师伯,紫裳道长昨晚便来了,是我亲眼所见。”秦无方“哦”了一声,对他看了一眼。韩一鸣被师伯那无所不知的目光一看,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自己说了这话,倒似有些心虚似的。良久,秦无方叹了口气道:“一鸣,紫裳前辈昨晚不曾来过!”

    韩一鸣不禁糊涂,自己明明看见,昨夜自己没有睡觉,也不曾躺在床上,难道还不是真的么?耳听为虚,难道眼见也是虚幻么?莫非自己看见的紫裳不是紫裳,而是别人?他怔怔看着大师伯,只听大师伯叹了口气道:“一鸣,你昨天看见了什么?在那秘书之上?”韩一鸣又是一愣,只听大师伯道:“我昨日一心看那秘书,掌门秘书,本来就不是凡物,能看透它,需要自己用上所有的修为。因此我不曾留意你看到了什么。你说与我听一听!”

    韩一鸣这才明白,难怪他昨日如此疲累,吃过晚饭便昏昏思睡。原来翻看掌门秘书,是要消耗修为与灵力的,无怪自己会是困倦难当了。深深吸了口气,道:“大师伯,弟子在秘书之上,看到了一株花。一株雪莲花。”秦无方“嗯”了一声,轻轻点头。韩一鸣忽然想起自己还看到几个字,又道:“师伯,弟子在那书上看到了紫依、紫裳两位前辈的名号,还看到了灵山二字,嗯,最后还有一个灵字,只不过全然连不起来,有许多字,弟子还没能看分明。”

    秦无方点了点头道:“难怪了。一鸣,你看到的是过往,灵山曾经的前尘。因为你看到了掌门秘书之内的雪莲花,你昨夜便看到了灵山之上这朵雪莲花的前尘。这样,我来说与你听罢。你昨日已听说你还有两位师叔,紫依与紫裳。”韩一鸣点了点头。秦无方道:“紫依是因紫裳而入灵山的,但她却在紫裳之前拜在了你师祖为师,成为了紫裳的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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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八、罪

    韩一鸣一声不出,秦无方道:“那时灵山八大弟子,多收有弟子,只有紫依与紫裳,都不曾收徒。紫裳是因自身的缘故,不能收徒。而紫依,则是因为大多数时光都用来扶助紫裳,无力指导弟子,而不能收徒。你不要惊异,紫裳本来不是人,它只是一朵花,乃是我师母当日戴在头上的紫雪莲!”韩一鸣听说紫裳不是人倒不吃惊,白樱不也只是一朵花么?但听到“紫雪莲”三个字,却有些隐约说不出来的不安,有些吃惊。

    秦无方道:“师父与师母鹣鲽情深。紫裳便是师母嫁给师父之时戴在鬓边的一朵紫雪莲,因而师母十分珍惜,不忍它就此枯萎。紫依入灵山之前,紫裳全是由师母用自己的灵力与修为供养。紫裳没有根茎,若无灵力供养,不过一日,便会枯萎。后来紫依入了灵山,便用她自身的灵力供养这朵紫雪莲,供养了几百年之后,紫雪莲也修出些形状结果来了。师父便收它入了门,给它取名叫做紫裳!但紫裳无根,修行全靠紫依的灵根。她只能在紫依不出现之时以人形出现在灵山之上!”

    听及此,韩一鸣已是闻怪不见了,灵山能修出一个白樱,那么再多修出来一个紫裳也不会令人十分意外了。秦无方道:“谁料紫裳入门百多年后,却在一个黑夜杀了紫依!我师父当日不在灵山,我也是事后才察觉,你师祖虽是飞速赶回灵山来,但紫依已经被紫裳杀了,无可挽回。师门之中,最为忌惮的便是同门相残,师父勃然大怒,从此将紫裳逐出了师门。”韩一鸣大惊,同门相残!紫裳是这样被逐出灵山的!禁不住道:“师祖为何还要放过它,为何不……”忽然惊觉这话不能乱说,收住了口。

    秦无方道:“一鸣,你是说杀了它么?唉,这事你师祖自责得厉害,紫裳本是一朵无根之花,本无七情六欲,它的七情六欲全是修行之时学来的。学得不好,便会走火入魔。紫裳是走火入魔了,才会有此无情之举。它本不是人,没有与生俱来的七情六欲。她所有的一切是后来滋生的,乃是在修行之中学来,学得不好,或是不明白,就会是这样!因而你师祖认为这是自身的错,弟子有过错,师父是脱不了干系的。她本是一株花,明白什么叫是非对错呢?至于她有了贪欲,那是因自身没有好好教导的缘故。因此并未杀她了事,惩戒了她,将她的灵根、灵蕊都留在了灵山,将它逐出了灵山!并且穷她毕生时光,不许再踏上灵山一步!”

    紫裳杀了自己的师姐,并且是用灵力供养了她几百年的师姐!韩一鸣忽然想道:“不知她为何要杀自己的师姐?”但是这毕竟是师门前辈的过往,并且是并不光彩的过往,这话只能在心里想,却是不好问出来。毕竟灵山的过往,都是师门长辈的过往,小辈不便询问。片刻之后,却听秦无方道:“一鸣,此事你许多师兄都是知道的,只不过不说罢了。毕竟同门相残,每门每派都极为忌惮,因此你的师兄也不提起。但我要告知你的是,紫裳是因了贪欲杀害了紫依!她贪图的是紫依的灵根,她也一直依靠的灵根!不知打何时起,她不愿再与紫依共用那灵根,而想自己独有可依傍之物!因而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原来如此!此时明白了为何在溪水之中,紫依会说“你明知咱们分不开,并非是我硬要跟着你,而是你跟着我”会说“凡事你知便是我知,我知便是你知!”她们本就是一体,共用一个灵根修行!想要不知对方心事,还真是难上加难。可韩一鸣也不禁怀疑,紫依之所以死去,还有一个缘故,便是她知道了紫裳的心事,紫裳的心事不愿为人所知,因此她杀了紫依!但这不过是猜测罢了,不能说出口来,自己也不愿相信。

    韩一鸣不禁想起大师兄司马凌逸对紫裳的态度来,虽说算不上毕恭毕敬,但对她确实是礼敬有加的。但一个屠戮同门的人,也要对她礼敬么?便算紫依不是她的师姐,就能随意杀死么?她也太狠心了!随即想起紫裳不是人,只是一朵无根之花,没有人心。可是同样是花,白樱师叔却是那样的好心,与她真是天壤之别。

    秦无方看了他一眼,道:“一鸣,你又在想些什么?此事确实是紫裳的过错,因此你师祖对她的惩处也极重!并没有让她自这个世间消失,却将她的莲芯摘去,将她逐出了灵山。”韩一鸣奇道:“师伯,摘去她的莲芯对紫裳前辈是极重的处罚么?”秦无方道:“紫裳的莲蕊乃是她的灵力所聚,有了莲芯,才能真正修行成功。她修行成功就能够不再依赖别的花草的滋养,而不枯萎。她离开了莲芯,永远不会完整,也永远不能达到高深境界。而紫裳是不愿就此放弃的,虽说被逐出了灵山,但她的修行却没有终止。说起来她也算是极为坚定了,自己一人在外修行了这些年,不仅没有萎缩,反而继续修行,虽说不如她在灵山修行时的突飞猛进,但也只有极为认真细致的修行,才能让自己并不枯萎,也算是有所成就了。本来灵山修行,就无关地域,在家在此,都是修行,但她与别不同。她是没有家的,也寻不到她的根了。却还保持她的修行,确实难能可贵!这许多年了,她对师父当年逐她出灵山仍有怨气,而我与你的师尊们,总还顾念曾经的同门情谊,时不时去看望她。其实她若是抛开了心中怨气,真心悔过了,遇到恰当的时机,我们都会请师父网开一面,再让她重列门墙。虽说不再能踏上灵山了,但还是灵山弟子呀!”听到这里,韩一鸣才知几位师尊为何总是会想到紫裳,他们确有助她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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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九、七情成灾

    难怪大师伯总会邀请她前来,灵山掌门更替,也要先知会于她!难怪自己在屠龙路途之中总是见四师叔与她说话。虽说还不能明白一朵花的修行到底有多么艰难,但一朵几乎是片刻之后就会枯萎的鲜花为了能够保证自己不枯萎,会是怎样的艰难,却令人叹息!

    不禁叹了口气道:“何苦来呢?紫裳前辈这是何苦来呢?若不是因了这个,她现在该与和白樱师叔一般在灵山罢,也是我的师叔呢。”秦无方道:“一鸣,有些前尘,不便说与你们小辈来听,但你们将来自会明白,是否对错,也自会有定论,不必我将自己的看法加诸于你。但有些往事,定然是要说清楚明白的。你可知为何紫裳前辈会同门相残?”韩一鸣愣了一愣,道:“贪欲,大师伯先对我说过,乃是因贪欲滋生出来所致。”秦无方道:“是。紫裳乃是无根之花,起始之时,若无师母用灵气滋养,早就枯萎了。后来师父于意外得到了一株雪莲……”韩一鸣只觉头脑之中响起了一声炸雷:“大师伯,紫依师叔也是一株雪莲?”秦无方点头道:“你已见过她了,你昨晚都看见了,不是么?”

    原来紫依也是一株雪莲!韩一鸣猛然间毛骨悚然,紫裳吃掉的那朵雪莲,就是她的师姐!自己的师叔!食花,本是极清雅的一件事情,但在紫裳身上,却是谋害他人!难怪她那样痛恨二师伯与自己送去的那朵雪莲,二师伯定然是想让她将过往都看开些的,结开心结,将心中的怨意抛开,真心悔悟。但这些于她来说,却是莫大的刺激。看见雪莲的那一瞬间,她想起了多少往事呀!秦无方道:“紫依是师祖前去拜访白虎之时,白虎所赠。乃是白虎修行处一株深染白虎灵气的灵花,它来到灵山之时,已有千年灵气。灵山本来也是灵气四溢之地,这株灵花来了不过两年,就已修成了灵体,可以离枝存活。你师祖见她灵气与众不同,咱们的师太又极喜欢那朵紫雪莲,便将紫雪莲也放在这株灵花之上,借这株灵花的灵气,滋养那紫雪莲。你知道的,这朵紫雪莲后来修成了紫裳。”

    “紫裳虽是修成形了,但离不了紫依。我从前不知花草也有性情,只当她们无情,但后来便是因了这三位师妹,得知虽是草木,却也各有性情。紫依是天真纯朴,紫裳是机灵聪明,白樱则是沉着稳重。紫裳修行初期,不能离开灵花。她离枝已过百年,离开灵花又无别人的灵气滋养,便会瞬间枯萎,因而时时不乐。紫依便将一日分成两半,让紫裳有半日时刻可以借她的灵体四处行走。紫裳先是挑了白天的那个半日,白天的六个时辰她便借用紫依的灵体现出形影来与我们一起,聆听师父的指导,晚间则回灵花之上去,将灵体还与紫依。紫依是夜里六个时辰精进自己的修为。过了几十年罢,不知怎的,却又颠倒了过来。我们白天再不能见到她,而是见紫依则与我们一同聆听师父的教导,与我们一同修行,而紫裳却是夜里出现了。说到性情,最为宽容和顺的,应当是你的紫依师叔了。因这之后,两人出现的时刻又颠倒过好几回。便是不说,我们也知这是紫裳所为。”

    韩一鸣昨夜曾听过紫裳的痛哭,虽说并不明白是何人令她如此痛苦,但却知她实在也是为那心结所困。看她如今也是性情古怪,显然那心结过了这些年了,还是不曾打开。秦无方道:“但无论紫依怎样宽容,也只能让出半日来给紫裳,不能将灵体全然让给紫裳。紫裳便是对灵体起了贪念,将紫依自灵根之上折断下来,吃入肚内,算得偷得了她的灵体。从那时起,她与紫依便算是合成了一体,只不过紫依的修为大多成为了她的,紫依的灵体也为她所占据,紫依灵气还在,但算是永远自这世间消散了。”韩一鸣猛然明白为何师祖没有将紫裳杀了以儆效尤,而只是将她逐出了门墙。师祖不愿紫依能留在世间的那一点点灵气也消失殆尽,因而留下了紫裳。

    秦无方道:“我让你送去给紫裳的,便是她的莲芯。还有紫依的灵根。”韩一鸣愣了一愣,大师伯是想让紫裳的修为越发精进么?秦无方道:“一鸣,我将她的莲芯与紫依的灵根送还给她,乃是想看她是否真的想明白了。其实她这些年来,心中的怨气始终不曾消散。紫依是七情六欲通达到了极点的,白樱是对七情六欲没有完全参透的,因此性情淡然。而紫裳则是极其少见的七情六欲太过泛滥。于她来说,七情,只会扰乱她的心神,惑乱她的心智。到了如今,她已是七情成灾,若是不能看透这些,她的修为就到此为止了。她到如今都不能算是真心悔改。我给她灵根,就是想看她是否能真心悔改。只有悔改了,心怀惭愧,才会对性命有所敬意,会尊重别人的性命!她的修为才能再次提升,不然,她的修为也就是到此为止了!”

    韩一鸣不禁叹了口气,紫裳的情形,确实如大师伯所说。只是他不知道紫裳的修为已不能再精进,秦无方道:“紫依被她吃下肚中之时,师父与师母都已不在灵山,但师父却是极快便得知,赶回灵山来了,却已不能挽回。紫裳将灵花吃下腹中,而将枝叶一把火烧成了焦碳。饶是师父来得快,也只看见一地的焦碳。那时因灵花供养紫依,师父是将灵花种在了灵山灵气最为凝聚之地,也就是你们现今居住的静心院内。我们几师兄弟则带着弟子都住在各自的小山峰上。紫裳用灵力封住了静心院,我们都不知她在这里做了什么。唉,那时我们的修为也是平平无奇,也难以察觉。虽说紫裳修为并不算是出类拔萃,但她有千年灵根在手,灵力比起我们来,是强得多了。待得我们知晓,已是师父赶回来之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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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零、同门相残

    秦无方顿了一顿道:“紫依被紫裳烧成了焦碳,再不能复原。这是灵山建成之后直至如今的唯一一起同门相残,师父异常震怒,便将紫裳逐出了灵山。将紫依剩余不多的灵气聚拢起来,后来封在一块紫晶之中,炼成了紫霓宝剑。紫裳虽被逐出灵山,但心中总是不甘,师父下山云游去后,她无数次上山来讨要紫霓宝剑,我都没有给她。虽说她已不能再算是灵山弟子,但她心中想的还是有朝一日能回灵山来。我没有给她紫霓宝剑,而是将她的莲芯还给她,连紫依的灵根一同给她,乃是因我还视她为同门,也希望能让她真正悔悟,修为进展。”

    韩一鸣听得入神,不禁点了点头,难怪紫裳看似恨极了灵山,实则是她心心念念都是灵山。但同门相残,实在是令人不齿,想来紫裳要再归灵山,是难上加难了。忽然听秦无方道:“一鸣,你可知我为何要说这许多与你听?”韩一鸣一愣,大师伯难道不是向自己解释师门的前尘往事么?还是另有他意?

    他久久不说话,秦无方道:“一鸣,你心中这些时候的所想,我俱已知了。我说这些往事给你,只是想你明白,无论何时,都不能同门相残!”韩一鸣立时明白过来,大师伯说的是灵山掌门传位之事。自己那些杂乱无章的想法大师伯都已知了么?韩一鸣只觉难当的羞愧,只恨这地上没有一条地缝,让自己一头钻进去,也好过这时难当的羞愧。

    秦无方道:“一鸣,你不必羞愧,此事若不是别人说得有模有样,你也不会放在心上。你本来是个心地清静的孩子,心乱固然是因自己心神不定,但更多则是因别人说起。你要学会置他人之言于耳外,全然不为所动还需要时日,但我的掌门传位却是不能再等了。现下我心中已有太多疑惑,须得要看得清楚明白才行了,不能久等。若是灵山的掌门传给你的师兄,你心中会支持么?”

    韩一鸣怔怔望着大师伯,听大师伯话中之意,灵山掌门是要传给自己的师兄了。是大师兄么?忽然心中一松,坦然地道:“大师伯,弟子的确心思浮动过,这让弟子十分惭愧。但弟子绝无觊觎灵山掌门的意图,只是心中乱了一阵。不论大师伯将灵山传与哪一位师兄,弟子都无异议。弟子本无能担任灵山掌门之职,绝不会因了掌门之职与师兄们同门相残的。其实灵山的任何一位师兄,都比弟子更能担当灵山掌门的。弟子绝无虚言,请大师伯鉴察。”

    他辞不达意,说了一阵,但见秦无方脸上透出微微笑意,似是十分赞赏,不觉也松了口气。秦无方道:“一鸣,你果然就没有遗憾么?”韩一鸣微微一笑,叹了口气:“大师伯,我是有些遗憾,可是更多的乃是松快。我为此担心了多日了,日夜不得安歇。大师伯这样一说,我虽有点失落,但从此之后,我不必再寝食不安了。我哪里担当得起这付重担?现下这重担卸下来了,我心中松快了好多。”

    秦无方点了点头:“嗯,那就好!一鸣,你来,今日你从秘书的第四页往下翻。前三页咱们都已看过了,今日便自第四页看起罢。”说着站起身来,走到书案前坐下。韩一鸣走到书案边,那本秘书已放在案上,韩一鸣伸手将秘书揭开,一页页揭下去,揭到第四页,收住了手,站在一边。秦无方并不即刻便向书上看去,而是沉思了片刻,对韩一鸣道:“你坐下歇息一会儿。”这才向书上看去。

    他对着秘书一看,便如入定了一般,一动不动了。只有时不时眼神在白纸之上缓缓移动,但大多还是两眼对着白纸,眼光定在一处,似乎已看透了白纸之后的秘密。韩一鸣坐了片刻,也向着那白纸上看去。这页白纸也是微微泛黄,韩一鸣翻动这本秘书之时,已觉白纸发脆,因而极为小心,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将白纸撕破。

    书案的另一边就是窗户,窗外竹影婆娑,满眼皆是清凉之意,而透过竹林射入来的阳光,又是极为明亮,却并不喧嚣。韩一鸣对着那披洒了竹影的秘书看了片刻,忽然见那白纸之上,一个涟漪漾了开来,白纸上竟然看得出圈圈波纹。韩一鸣大是意外,这本秘书果然异乎寻常,白纸之上看得出水波的样子来。正在想间,忽然“泼啦”一声,一个影子自水中直蹿出来。韩一鸣眼神也算犀利了,竟没有看分明那是什么!那东西蹿得异常之快,从涟漪之中蹿出来后,便没了踪影。韩一鸣四下里看了看,秘书之外,就是书案。书案是竹案,干干净净,连一个水滴都不曾溅上。韩一鸣若是没有听到那声水声,也不会如此在意。但那声水声让人觉得无比实在,确实有什么自水中蹿了出来,只是不知蹿到哪里去了。看了看书案上并无异常,不明所以,又低下头向地上看去。

    地面上也是干干净净、纤尘不染,韩一鸣明知那不过是秘书之内显现出来的事物,不见得真有那样的东西。可那东西却令他总是想去看个究竟,瞧个分明。遍寻了一回,不见异常,只得将此事暂放一边,又盯着那本秘书细看。只是这回任他看到两眼发酸发花,都不曾看到任何异样,反倒看得自己疲累不堪,昏昏思睡。

    忽然秦无方动了一动,韩一鸣即刻醒来,也不知自己先前是否真的睡着了,似乎神智都已沉睡,只有自己的躯壳还站在大师伯身边。秦无方道:“一鸣,你再翻一页。”韩一鸣定了定神,伸出手来,将这一页翻过去,秦无方却不即刻便去细看,只是望着一个地方出神。韩一鸣见大师伯不看秘书,知他老人家自有想法,看与不看都有因由。不过他却因了先前那个意外,好奇起来,盯着秘书看个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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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一、闭关

    但这一日内秦无方便只看了翻过去的那一页秘书,对新翻开的秘书书页一直不曾去看。韩一鸣站在一边,直站到他抬起头来道:“一鸣,你先回去罢,今日不看了。”伸手将秘书合上,韩一鸣才退出屋来,御剑飞回静心院。

    但凡事物,一点儿都不知道还好一些。知道了一点半点,心中的疑问便会源源不断地滋生出来。在知与不知之间,知道的部分会生长出一只小手,轻轻搔动人心,引诱着去探究不知的部分。那跃出来的究竟是什么?是小乖?还是别的什么稀奇灵物?灵山与水相关的物事不多,除去小乖,便是那湖里的鱼了。忽然想到还有别的水,那陡峭山梁之上垂挂下来的冰瀑。那也是水,只不过那是自己不能近看的水,也无从了解。韩一鸣从前还不觉自己心中埋藏有许多事,这时才察觉自己心中实在是有太多事情,有些不能说出来,也有些说不出来,还有些根本便不知该从何说起!

    吃过晚饭没一会儿,沈若复便进屋来了。这些时日他来得甚勤,总是与顾清泉谈天说地。韩一鸣不禁佩服他的健谈,也奇异自己心中虽有这许多事情,却全然没有说出来的意思,虽说疑思不少,根本没有说出来请教师兄们的打算。

    他独自在一边愣愣出神,忽然听到沈若复对着自己笑道:“要是咱们的小师弟成为了灵山的新任掌门,那可就热闹了!”韩一鸣别的话听不入耳,这话却是听得再分明不过,立时便向沈若复看去,沈若复笑道:“小师弟,可不是我去传说的。师兄们全都知道,这灵山新任掌门若不是大师兄,便会是你。你这几日在静心院少些,不知道师兄们早已分成两派,年长些的师兄们都认为大师兄会接任灵山掌门。而年轻些的师兄们则认为你会是新一任的灵山掌门,虽说大家并没有辩论,但是我却觉得各自的看法都是对的。”

    这话若是再早一日说起,韩一鸣都会心浮气燥、暴跳起来。那时他最为害怕不愿听到的,便是师兄们说他会是新一任灵山掌门!但此时却已不放在意中了,大师伯的言语之中,并没有将灵山交付于他的意思,反而说的是“同门相残”。虽说大师伯只是说些往事与他听,但他却认为大师伯的意思是委婉劝慰自己,不要为了一介掌门而同门相残。

    若是沈若复不说起,韩一鸣也认为大师伯多虑了,自己怎会因为这事就与大师兄同门相残呢?掌门之位,于自己来说,向来是高山仰止,不可触及的。自己也没有这个修为去触及,前些时候,自己的确心思浮动,但这时,心中的躁动已平复下来。对沈若复微微一笑:“师兄,大师兄才是灵山的掌门。不论修为,还是学识,灵山掌门都只会是大师兄。”

    沈若复笑道:“小师弟,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也就说与你听上一听。虽说我也认为你会当上灵山掌门,可我还是认为大师兄更加有一派掌门的气度与风范。我之所以期待你能当上新任掌门,只是因此事太出人意料之外。师兄们都认为你若是当上灵山掌门,足以证明灵山不是因循守旧的门派。但说实话,小师弟,当一派掌门的底蕴你还真是不具有。我与你就不客套了,换了是别人,我是绝不会说这话的。小师弟比我沉稳得多了,未必便没有想过。便是我这话得罪了你,也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韩一鸣道:“师兄这是说哪里话来,我岂是那想不通之人?我是无论如何不会成为灵山掌门的。要不咱们打个赌!”顾清泉笑道:“又赌什么呢?何必要赌。小师弟,你是怕我们不信么?我们当然信你,你就不必这样紧张了。”

    次日,秦无方对韩一鸣道:“一鸣,你随我来。”韩一鸣不知大师伯要去向何方,但他并不发问。心知自己不知晓的事情还是太多,自己对灵山的知晓如同对鸣渊宝剑的掌握一般,都只能算是冰山一角。或许自己再知道些事情,便不会如此迷惑。跟在大师伯身后,走出屋来。向来秦无方要去往何方,都是足不出户,转瞬便到,这时走出屋来,韩一鸣微有些意外,却也不问,只是跟在后面。

    秦无方在竹林之中站了片刻,伸手拉住韩一鸣胳膊,便飘上竹梢。秦无方的飞行与众不同,全然不是飞行,而是轻盈地飘浮起来,虽说不快,却也不慢。韩一鸣正看着大师伯向上浮去,眼前忽然一暗,抬头一望,上方还有一座山峰,在灵山的九座小山峰之上,不知何时凭空又多出一座山峰来!

    韩一鸣不禁意外,忍不住低头向下一望,下面有几座山峰,环形飘浮。这些时候,他算是来聿爱最多的弟子了。虽说不曾抬头,但却从来不曾看见上方还有一座山峰,乍然间看见,十分意外。不过来还不及太过意外,便已站在了这座山峰之上。

    这座山峰并不大,韩一鸣一落下来,先看到的,便是一间茅屋,与及满地的长草。长草都长过膝盖,随风飘摇,这里竟是他曾经到过的聿喜!他明明记得下方九座山峰之中有一座是聿喜,怎地此时自己所站之处,也会是聿喜呢?

    秦无方道:“一鸣,这里你曾来过的。这是你师祖从前清修之地。现下我再带你来,乃是带你来认路,待我将掌门之位辞去,便会在此闭关修行、潜心参悟了。”韩一鸣吃了一惊,秦无方道:“你吃惊么?”韩一鸣道:“弟子明明记得师祖清修之地与师伯的清修之地一同在下方的,这是,这是……”秦无方道:“你平日所看到的,不过是聿喜的影子罢了。聿喜有形也有影,乃是因从前你师祖在此修行之故。他老人家兴之所致、突发其想,将聿喜的形影分离,自此聿喜能够在形与影之中互换,自然也是有它的好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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