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同人小说明媚庶女TXT下载明媚庶女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明媚庶女全文阅读

作者:古锦     明媚庶女txt下载     明媚庶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6第46章

    明玫心慌了半夜,好象是自己想错轨想出墙了似的,黎明时分才静下心来睡一会儿,然后早上就彻底起不来床了,干脆报病休整。然后才知道,生病也是件多么麻烦的事儿。

    听说明玫生了病,府里主子,真是八方出动啊。

    贺老太太很有意思,谁对她有点儿用她便记得谁。对她来说,能逗乐的明玫非常有用,于是在她眼里立马身价暴涨,亲热得好象前几世都是亲□人似的,还发嗲撒娇地叫起了玫儿。明玫从此成了话唠咖,天天请安都娱乐一下她,老太太更疼的心肝肉似的,完全没有之前互相不熟的心理障碍。所以听到消息,老太太第一时间就派了慰问团出使,后来还亲自过来,又是抚额又是掖被的,表达关心无数,然后把“照应不周”的丫头们大骂一顿,才颤巍巍地去了。

    然后是大太太,各色的补品点心送过来呀。明玫数了数,一天给她炖了八样羹最后,还请了太医来诊治,本人也亲临现扬探视过一回。

    大姐明琪又骂又哄,先是说她怎么不当心身体竟然又病,然后端着药碗舌尖试了下哄说不苦,只是微有点涩。然后叫着丫头快端蜜饯来,自己先尝了好几颗,连说够甜够甜。明玫暗笑,这姐姐不知道有没有又偷吃老太太的好东西,看着疑似又圆乎了些。

    二姐明璐送话一兜,说什么小七可要好好养着赶快好啊,不然那三寸好舌头可就浪费了说话时神色莫辩,语气莫明。

    三姐明珠温言细语,亲端了羹汤来喂,旁边司嬷嬷就掏出小本本来记上这一笔善举。明玫感激得差点涕零,看着明珠瘦了一大圈儿,眼睛显得更大了,身材更弱柳扶风了。人也着实更贴近贤良淑德框框了,连羹汤都亲手端了呀,是在提早练习侍疾么?原来满身的骄傲二气被一种叫做端庄高贵的得体笑意代替,除了这种表情,很难再从她脸上看到其他表情了。

    三个小姐姐也来意思了一下,分别跟同自己的姨娘,由姨娘们转达了她们深深的关切和祝福。格式都一样,姨娘出面问两句病情,几个小姐在门口露一脸。四小姐是站在门口冲明玫笑了下,五小姐是去抓着尼尼亵玩一把,六小姐是站在门口踢那里的盆栽。

    三姨娘第一次到明玫这西厢来,还携着抱恙缺课的三公子贺明璋。这母子,平时整个府里也很难看到身影的,竟然这么给面子?不容明玫感叹完,人家母子已经探病完毕,又相携顺道去后罩房看望那吴三妞姑娘去了。

    然后还有别的姨娘来问候,还有府里一些能顺道或得空过来一趟的仆妇。有个媳妇儿带了一布兜醋蛋,非要司茶收下,说是家里土方子,鸡蛋经过怎么在醋里泡制之后,直接剥来就吃,对伤风感冒极是灵验——娘咧,到底谁说她是伤风感冒来着。连太医都只是说她体虚气弱,应季不良,宜歇息调养好不好。不过这媳妇儿明玫倒是记住了,管厨房的毛大娘的儿媳妇儿毛连皮家的。

    小唐玉瑭上午不见明玫身影,下午就跑来守着她也不去上学。在屋里榻上坐着安静得不象话。明玫怕他闷着,叫司茶她们带他出去玩去,他乖巧地说不用,他娘病时就喜欢他这样安静坐着陪着她的明玫于是强打精神,陪他玩了好一会儿。

    楚惜惜散学后也来了一趟,明玫装睡不理。楚惜惜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点头道:“嗯,果真有些发热呢。”然后惆怅地去了。没用的东西啊,是被吓病了么?她要去哪儿再找这么一臂膀啊。她的时间宝贵,哪经得起你这么病啊养啊的耗啊

    贺老爹晚上回府也听说了小闺女病情,便把脚步往明玫这西厢里拐了拐.真是贵脚踏贱地,破天荒头一遭啊,可惜语气却听不出多少关怀:“病了?不是原先还活灵活现的吗?怎么趴下了,得意忘形了吧?”

    明玫:“贺先生你好不懂关爱呀,这是该对病人说的话吗?算了我小人不计大人过不跟你一般见识,你想看活灵活现的请出门左拐”

    贺老爹被噎得直哼哼,骂一句“牙尖嘴利”,甩袖走人。病就病吧,慢慢养就是,脑子还灵光着就行了。

    这么的接见各色人等一天不得安生,到快晚饭的时候终于困劲儿上来,闷头睡起来,晚饭也没吃。然后到半夜醒来,却是睡足实了再也睡不着了。又一味儿翻腾到天亮了,却又有些困顿起来。明玫却是再也不敢病床上了,老老实实爬起来……

    唐玉琦从唐家带了些补品来,说是给她补身子的。明玫不收:“我身体已好全乎鸟,下次探病请赶早。”唐玉琦笑着拍她,把东西塞给了司茶。明玫没法,让司茶送去大太太处。人情往来嘛,这得让大太太知道,早晚要还的。

    唐玉琦立马拦下,说是他私人备办的东西,“不必惊动大人了”。让明玫很怀疑那些小人参什么的,是不是他悄悄从唐府走私出来的。

    一上午持续瞌睡发困,明玫没精打采的,脑子昏沉着,还不停寻思着唐玉琦对自己很好呀,不好让他不情不愿被女纸强了去吧,想个什么法子提醒他一下呢,比如晚上睡觉要防火防盗防女人呀之类的。最好是唐玉琦天天回唐家住去不就完了嘛,就不信大白天的,那边练武场小厮下人陪练啥的一堆,又和霍辰烨形影不离,那楚惜惜有胆儿把他拉到哪里去圈圈叉叉不成?

    可是这种事儿要怎么跟唐玉琦提起呢,会不会被唐玉琦误会什么。以及,楚惜惜就这样把满腹龌龊心思说给自己听,时过境迁之后会不会来杀人灭口呀。

    明玫在这里尚未纠结出结果来,其实那边厢,斗士楚惜惜童鞋早已经着急上火采取行动了。

    做为瑭哥儿新校的适应期用品,楚惜惜童鞋深知她很快就会被接走,以她的年纪,她的身份,住在贺家读书,自然是不合宜的。只恨唐玉琦躲她,唐家人人都防她,她便有千般手段,也是个无计可施。

    她到底怎么了,到唐家后恭敬谨慎,凭什么人人都防贼似的防着她呀。

    楚惜惜心里不爽又不甘,今天没逮到唐玉琦,明天一定要逮到呀。给自己加油鼓劲许久,谁知第二天,唐玉琦又回唐家夜宿了。楚惜惜暗夜静思,觉得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呀。晚上逮不着他,白天得想些法子呀。

    唐玉琦偶尔早上会到私塾这边晃一下,但大部分上午时间都回去练功,不过连续几个午晌似乎都有过来这边

    楚惜惜整理分析完情况之后,便掐着时辰路线儿,赶着点儿在练武场通往书塾的竹林边上的几块假山石后躲起来。

    没错,她预备采取最简单直接的措施,那便是,等唐玉琦路过时她便直接扑上然后便寻死觅活羞愤哭闹得众所皆知,总之不依不饶不达目的不罢休便是。

    她连之后如何哄男人的理由都想得妥妥的了:妾身那时,脚下石头一绊身子往前一蹿,好巧不巧你正正路过,可见真真是有缘有分,妾身既与你有了肌肤之亲,再不肯相就他人,就认定你是妾身一生一世的金玉良人美人在怀,款款情深,不信就软化不了个榆木疙瘩。

    可惜计划永远跟不上变化,千算万算,却还是应了那句话:算对了开头,却算错了结尾。

    那边唐玉琦犹不知路上有虎,一路施施然过来,谁知才走近石旁,忽然一道人影横蹿而出。

    唐玉琦是谁,武行出身的练家子呀,遭遇突发情况,当下跨步矮身,横臂使力,只那么一挡一推,那人影就斜楞着身子被推了出去。

    楚惜惜噌噌噌连着倒退好几步,脚下石头一绊,四仰八叉摔倒在地,腰臀被乱石硌得生痛。而唐玉琦,身形一展已闪身而去。

    她还没有来得及把手臂缠上他脖子,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一个字楚惜惜艰难地翻身坐起来,各种委屈心酸伴着眼泪涌汹而下

    小径那端,一个身影正缓缓走近

    哭声凄凄哀哀,让人驻足引颈。翠竹掩映下,美人弱不胜衣。那人影被这哭声一勾,背影一撩,便忍不住拐转了脚步……

    头痛一上午,终于老夫子散了学,明玫决定,回去好好补一觉去,下午来晚点儿。

    尼尼几番被明璇蹂躏,见到明璇靠近便急慌蹿出去,明璇骂声“小畜牲”,拧身带着丫头走了。

    明玫忙转身去追尼尼。

    绕过几丛深竹几堆乱石,便听到假山后面,有女子正哭得嘤嘤有声。几个姐姐都与丫头相携而去,只楚惜惜不见踪影,莫非,唐玉琦这么不抗事,不过一上午而已,已经被得手了不成?并且一般这样的情形还会搭配这样的台词:惜儿如今清白不再,一身一命系于郎心,琦郎你要负责啊嘤嘤嘤嘤

    侧耳听了又听,除了女子哭声再无半点声息。

    明玫悄悄将脑袋探出石后,入眼便是搂抱着的一双人儿。一身嫩红衣衫的楚惜惜,正背对着她的方向伏在一袭紫袍的霍辰烨胸前哭泣。楚惜惜直哭得双肩一纵一纵的,身体抽的很*。霍辰烨一手揽着美人腰,一手轻抚着美人背,显然正在哄着她。

    这是,什么情况?

    明玫诧异地将视线上移,立即傻掉了:那美人在怀的霍辰烨,正无比淡定地盯着她看。

    两人视线对上,足足五秒钟,明玫才反应过来,忙缩头躬身,悄没声息地溜走了。

    连天遭遇这种*事件,明玫很担心自己会长针眼,一边又深深感叹那楚惜惜的行动力果然够强够剽悍,认准了目标,不管黑猫白猫逮着了就是好老鼠啊。

    下午,明玫找了个霍辰烨落单的时候特意告诉他:“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咱不会告诉唐玉琦他们的,你也表告诉楚惜惜那女人了呀奸夫。

    结果霍辰烨微仰着下巴半眯着眼睛盯着她半晌,什么都没说,连声哼都没给她,也没有象平时那样坏坏的笑。视线再次对上不过几秒明玫就败下阵来,状似随意其实苍慌地调转了视线,不由心里咚了咚:以她这样的老妖经历,竟然也捕捉不到这少年的半分情绪,他脸上表情彻底放空,不动声色得让人紧张。

    霍辰烨仍在盯着她看,全身的气场都随着那眼神一起向明玫压过来压过来,气氛有些奇怪。明玫觉得自己过于怯场了,咱也没坏你好事儿啊,一切都是意外而已你待要怎样?

    心理建议完的明玫悄悄吸了口气,输人不能输阵啊不是。她忽然伸出舌头两眼猛翻对着霍辰烨做了个大大的讨厌的鬼脸,然后悠悠转身走人,留给那厮一个无畏的背影。

    第二日,唐府早早遣来了婆子接走了楚惜惜,说是要送楚姑娘家去的。明玫立刻觉得大松了一口气似的,然后她和霍辰烨默契地集体失忆,再没有提起过此女。

    可是胸怀献身大计的某种生物,并不是别人不提起便甘愿默默无闻装不存在的。——楚惜惜退场了,唐玉琦也不老在贺家呆着了,天天晚上回自己家去,和霍辰烨一样,过上了正常的上学放学规律生活。这样七八日后,唐玉琦这天早上打马来贺府,身边的小厮竟然由惯常跟着的两个变成了六个。

    六个噢,这阵容,想让人忽略原因都困难。很快,司茶就神秘兮兮地报来了小道消息:“听说五表少爷和霍世子昨儿个出门回府,被楚家姑娘截在了路上”

47第47章

    楚惜惜这么快就杀回来了?明玫惊奇:“然后呢,拦着他们两个谁了?”

    司茶被问的一愣,疑惑道:“小姐,她当然是想拦五表少爷来着,她拦霍世子做什么?”

    “噢,是噢。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听五表少爷的小厮墨明说,昨天他家少爷和霍世子一起骑马到了金田巷口,正停下马来道别,忽然从巷子里蹿出一个轿夫来,横拿着个轿杆停路中间,嘴里直嚷嚷着说什么‘有故求见,请少爷移步’,把两位少爷吓了一跳。霍世子大怒,当场就要命打那轿夫。五表少爷听那轿夫说的含糊,心下起疑,便令墨明去看看,结果墨明拐进巷口一看,那里正停着顶小轿,掀帘正探头往外瞧的,可不正是楚姑娘嘛。”

    “噢,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五表少爷听说是楚姑娘,便跟霍世子招呼一声,拍卤接走了。回去略提了提,唐大太太今天就安排了这么些来侍侯。”

    明玫听了,好奇心大起。只怕唐玉琦这次自作多情了吧。她好想叫来霍辰烨的贴身小厮来问一问后续噢。“那他走后呢,霍世子留那里打吗?”

    “奴婢跟霍世子的小厮良辰不熟,奴婢想,大抵也走了吧,霍世子与楚姑娘虽不熟络,但好歹也认识啊,知道是她的轿夫也不会再打了吧。”

    “对呀,应该就是这样。”明玫道,“不要再去打听了。”这件事儿她知道就算,也不太敢去具体求证,免得真惹恼了那姓霍的。反正自由想象空间更大嘛。

    两天后,霍府请春宴,下了贴子来。贺大太太带着明璐和明玫前往。仍然三同车,明璐二姐却再也不跟明玫亲热了,除了奉承大太太三两句,一路深沉着。

    唐大太太也,姑嫂亲亲热热坐一处说话。霍家的小姐还小,不能单独待客,跟霍侯夫身后亦步亦趋地拿捏着笑脸对,明玫她们这些小姐无做陪便有些无聊,无言坐另一桌上。

    “夫这边请。”那边有婆子道。

    就见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贵妇婆子的指引下朝这边走过来,这便是郑伯爷的夫郑太太了。而郑太太的身后,跟着的可不就是楚惜惜么。

    楚惜惜一身嫩黄撒碎花无袖比甲,用同色的丝罗绦带轻轻系着,里面一件阔袖交领粉红衫,交领胸前形成美妙的V字,漂亮的锁骨若隐若现。楚惜惜的侧前方,走着一位和她相当相像的风姿绰约的梳妇头的女子,那女长得,各方面都是楚惜惜的修片版,各种恰到好处的美,正是楚惜惜的姐姐楚怜怜。

    楚怜怜其,京城的贵妇社交圈无不知,京城名妾呀。有多得宠呢,就是据说曾让郑伯爷的这位同样出身伯府的嫡妻别家宴会上提起此女当场落泪。

    明璐撇着撇嘴道:“活该,这么窝囊的女,白占着嫡妻的位置了,叫个妾室欺负成这样,怨谁呢,还不是自己提不起来。”明璐不愿意搭理明玫,却愿意跟她聊八卦。果然八卦是修补嫌隙睦邻友好的粘和剂呀。

    可是明玫不明白:“一个妾室,可以让自己的妹妹住到夫家么?”妾室的娘家是不算亲戚的,主家不让进门就不能进门的。有脸耻的家,是不会轻易求上主家门去的,明玫至今没见到过她的亲娘舅一家呢。也所以楚惜惜此前可以去住到唐家,却不能去住自己的亲姐姐任职妾室的郑家。

    明璐继续撇嘴:“怎么不可以,家是受宠的妾室嘛,只需要到郑伯爷面前去哭哭涕涕,说自己心情郁结想念家妹,想让家妹来住两天。伯爷准了,那郑太太无二话,自然就来了。据说,两姐妹同居一室呢。”明璐不屑意味明显。

    明玫看着明璐,这姐姐挺犀利呀。比如贺家的姨娘,说是一一个院子,但那院子其实一般都很小,不过直来直去几间房,主要是有个单独隔出来的院门罢了,并且,那里是贺老爷可以衣冠不整自由来去的地方。自己的妹妹住进去,同居一室是够亲,姐夫进去了呢?

    “那郑太太说起来是伯府出身,其实只是旁支的庶女做的填房,自己国公府只知道一味忍让,纵的那楚姨娘无法无天了去。”明璐气乎乎的,“所以这郑家,不只姓楚的姨娘有名,这填房郑夫也有名。如今好多好家都说庶女教养不够担不起主持中馈管家理事的大任,议亲时都奔着个嫡字而去,这郑伯爷夫就是最好的例子。可难道所有的庶女都是她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吗?倒白白被她带累了庶女名声。”

    明玫眨眼睛,明璐真有意思,自己婚事不顺,什么相关无关的事情都能拿来发通火气。原来她还气恨着家同为庶女,不够争气呢。不过自己姐姐有这样的志气,明玫觉得很好,将来等她出息一番,她也可以与有荣焉一下嘛。

    “不过看起来挺年轻的嘛。”其实是小,没有多少岁的样子。

    “当然年轻,那楚姨娘进门还比她早些呢。前头夫去了,才由她这个庶女族妹顶上的,进府不过两三年。”

    两姐妹说着闲话,装作看不到的样子不理那边楚惜惜一行。不好打招呼呀,和个姨娘的妹妹,姐妹相称的话,她那为妾姐姐万一不识趣再搭个话,就沦为妾娘那一卦了。

    婆子自然也有眼色,直接把她们单独领了一桌,是要怎么分主次坐,们自己看着办吧。

    门口有丫头传了声大少爷回来了。然后没多久就见霍辰烨的身影出现院门口,向各桌长辈们揖到胸前弯腰行了圈圈礼,然后抱拳脑门处远远朝年轻小姐们坐的各桌示意了一下,就表示见过礼了,然后交待一句“吃好喝好”类的客套话,告退闪了。

    霍侯夫三十多岁年纪,脸皮白净,说话轻言细语,行动微风摆柳,笑得和煦慈和,对着霍辰烨的背影交待旁边婆子:“烨哥儿今儿个歇静心苑,等下让送些点心茶水过去好生服侍着,不要因为这里事忙便委屈了。”

    旁边婆子笑着应道:“大少爷刚才特意交待了,说他要清静,不让过去服侍,适才老奴打发过去的,连院子都没让进呢。”

    霍侯夫笑着摇头:“这烨哥儿,今儿个咱们热热闹闹的赏春,他倒喜欢呆到那么冷清书房里去”然后很快便撂开此话头,开始转入招待客的主题。

    没一会儿,一个丫头走过楚惜惜身边,不知怎么脚下忽然一个不稳,手里的托盘一歪,楚惜惜一声惊呼就站起身来。她的半片衣袖被打湿了。

    丫头连连靠罪,楚惜惜的丫头就道:“领着们小姐去换件衣裳吧。”

    那惹了祸的丫头忙把托盘转交给别,交待着先把她的差使替挡一下,马上就回来。然后带着这主仆二走了。

    明玫看着霍辰烨的背影,抚摩着手上菜盅的花纹。刚才霍辰烨行礼时,看都没看这楚惜惜一眼,感觉有点子怪呢,至少,和她想象过的不一样。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犊子,得一美娇娘,不是该特激动的那种么?虽然她面前能淡定,可明玫完全不信他楚惜惜面前也能淡定,可他偏尼玛淡定了,好费思量啊。刚才霍辰烨倒若有若无瞟了她一眼,远远的也看不清眼里的情绪,嘛意思,警告么?为毛呀,她已经当不知道了。

    明玫接着八卦淫思:姓霍的地理位置明确清晰,清静处不让服侍,是个多么好的发生奸情的地方啊。楚姑娘此去,回来时会不会已然成功达阵华丽变身了呢?

    果然,乌鸦嘴一语中的。楚惜惜是哭着掩面回来的,身边跟着的丫头婆子一堆。衣衫不整鬓发散乱,这种造型,这种妇堆里出场,自然就是昭告天下她黄花不的意思。

    事情的原样不好完全复原,总之楚惜惜跟着丫头刚出门,那霍家丫头便有找,于是那丫头嘴快地道“奴婢去去就来”,一边说着“左边直走是清心苑,右边直走是怡心苑,中间直走是静心苑,楚姑娘这里稍等奴婢一下,奴婢交待一句马上回来”,于是丫头跟着另一个丫头走了,而楚惜惜主仆,当然不会那儿等。

    一路虽遮遮挡挡却也畅通无阻地就到了静心苑,于是楚惜惜的丫头想法叫出来了守门口的婆子问东问西聊起来。那婆子也是个能说能聊的,两边聊边走,渐离门口,于是楚惜惜就那么悄没声地摸进了那空无一的清心苑里去。

    书房里空无一,但榻上却被褥整齐。楚惜惜便把自己身上阔袖往上面扒拉扒拉露出大段洁白皓腕,把腰带往松处扒拉扒拉弄的外衣半掩不掩,把胸前交领往两侧扒拉扒拉显出一片酥胸,把鬓发弄成凌乱被半蹂躏过的样子,很风情万种地躺到了书房榻上小憩——单等霍辰烨现身,她这次定不放手鸟。

    and很快,有进来了,男的脚步声雄厚有力。主霍侯爷酒酣而入,边走边把腰带解了提手中,衣领处扯巴扯巴敞开点儿,有点闷热啊也是宽衣解带造型。

    一个照面之后两都是一愣,互相问了句“是谁”,然后外面就惊慌慌跑进来一个来,连连告罪:“侯爷,小的去小解来晚了,侍侯侯爷更衣啊!谁呀,怎么乱闯们侯爷书房?”

    外面听到叫声,忽地涌进来一堆各色等:原来负责此院的丫头小厮们,霍侯爷的跟从士们,以及楚惜惜那风中凌乱的贴身丫头童纸和些些刚巧走过路过的们。

    霍侯爷虽喝高了,到底还有一丝清明,很快恢复过来。冷眼一扫众,扶着旁边桌面,对楚惜惜冷声道:“出去!”

    楚惜惜一愣之下,她倒冷静了。出去,就这么出去吗?她低头看看自己仍乱乱垂胸前的几缕头发,和头发下那雪白的肌肤,这一身造型就是清白死绝了的范儿呀,这样子出去昭告天下她黄花儿不了吗?她还什么都没落着呢。

    楚惜惜放声大哭起来。不用说,今天的情势,她出师未捷却死这儿了,定然是再巴不上霍辰烨了。白白出去落话柄再找不到个象样的男,还不如就眼巴前儿这霍侯爷实惠呢。真的,抓机会呀,抓实惠呀,抓到就是赚到呀。霍侯爷也不算多老么,四十左右的样子,相貌堂堂威仪不凡,将错就错吧——错过世子,逮个侯爷,划算!

    闹起来的楚惜惜开始寻死觅活要撞墙,被霍侯爷一把提住了后衣领子,雷霆大怒:“这是谁家女儿,想要做什么这是?”

    楚惜惜被喝得愣,她好想点破说“老娘老被看光了,孤男寡女又同居一室了,得负责呀男,”,好歹还有点剩余的自尊心不允许,她只能委屈着接着哭,羞,怯,闹地回席上去了。

    霍侯爷见她走了也就走了,一来,酒气困顿上来没精力多搭理她;二来,老子的地盘,想爬床的丫头他见的多了。所以霍侯爷混不意,楚惜惜出去后家自个儿酣然睡了。

    于是前面席上热闹了。楚惜惜那种形象一出场,啧啧,引来关切的眼光和问询无数。

    然后,楚怜怜替妹出头,当场好一通哭闹不依。论哭功,楚怜怜明显高出楚惜惜几里地去。楚惜惜哭了半天还只知道装羞装臊的扭捏,看家楚怜怜,端起范儿来这么一通,立马无能招架得住。

    于是后来,郑伯爷夫也出面说话了:“已然这么着了,哭闹无用,看是要怎么着吧”楚怜怜一听有门儿便及时停住,静待发展,看是要接着往闹里走还是要变换方向和缓关系。

    和事佬这么一出面调停,半晌静静无语的霍侯夫才正式发话问道:“侯爷怎么说?”

    下面婆子答:“遣了几个去问了,可是侯爷饮了酒睡着了,交待不准打扰。”

    霍侯夫点头,再问楚惜惜:“楚姑娘一个女孩儿家换衣服,有霍府丫头引路,有自家丫头跟随,怎么换到男书房里去了,还孤身一,还衣不遮体?”

    楚惜惜就一个“嗝”卡那里,哭也忘了

    霍侯夫于是怜惜地看着楚惜惜,曼声又意味深长道:“妹妹定然是仰慕家老爷的紧只是大家还是要顾些体面才好”意思就是,这样的事情,姓楚的负全责,姓贺的无责,还被拖累得丢面儿了。

    虽然这多少有点儿欺负,但想到霍侯夫改了称呼了,一声“妹妹”几乎已经奠定了大局基础,楚惜惜心中一动之后,便也无心辩迫什么了,毕竟这才是最重要的。万一把这侯夫惹恼了,鸡飞蛋大就亏大了。何况一个铁帽侯爷,便是欺负一下又如何呢?

    但要让她就这样默认了,又有点儿难为情,便装得懵懂,只掩了面抽抽噎噎地继续哭,静等着霍侯夫往下说。

    霍侯夫见状,心中有数,便笑道:“妹妹不用伤心,很想和妹妹成为一家呢。这件事儿,霍家会知会楚家老爷,给妹妹一个交待的。”

    基本上这一语出,就身份定了。楚家两姐妹消停了。

    当下霍家就遣了,连同楚家姐妹给老爹娘报信儿的,一起快马赴长兴相商。

    楚惜惜的老家长兴县,离京城不过四十多里,下午宾客尚未散尽,便已经得了确信儿了:霍侯爷纳楚家女进府。

    霍侯夫甚至笑对宾客道:“今天也算家有喜事,这宴也权当给楚姨娘贺喜了,就不另外再摆酒了”

    当天夜里,楚惜惜便被一顶小轿偏门抬进霍家,正式上任霍侯爷小姨娘一职。

    后来,明玫还听说过一种很难听的传言版本,说这楚姨娘,是从郑国公的房里抬进霍侯爷的房里的啧啧,同样的事儿,用不同的语言表达,涵义会深刻出那么许多呀。

    而当时给楚惜惜定职称的全过称,非常之精彩。可惜明璐等大点的小姐被要求回避,明玫这样的小的没被提及,她就老实呆那里瞧完整场,热闹看得欢欣无比,那种八卦发生时“现场”的满足感是肿么回事呢。

    她至今还没完全从楚唐的女追男套路里完全走出来,现又这结果,妈,太反转剧了,得适应适应。明玫好想看一看霍辰烨闻讯是个什么表情,是不是还那么装淡定得让不淡定。可惜至到宾客散,也没见到这货本露面。

    霍辰烨显然适应的不好,因为他此后好久没去贺家就学。

    而唐玉琦,大概也被这结局雷着了,这么个厚道男据然也开始时常八卦起霍家来:霍辰烨玩叛逆了,两父子经常大吵,为什么事儿吵呢?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反正只要一个说往东,一个就要往西霍辰烨离家出走,住到XX楼了,噢,那是红灯区霍辰烨被他老爹揪回去了,屁股都快打熟了

48第48章

    书塾里的三个男生都被楚惜惜的事情直接影响到。

    比如霍辰烨,果断匿了。

    比如唐玉瑭,他母亲唐四太太听说外甥女儿找到债主后也许是太激动了些,竟然承受不住,咳喘才好却添新病,躺床上起不来了。于是唐玉瑭只好告别学堂,回家陪侍亲妈去了。明玫想起他又要安静地坐那里一动不动,便很真心地祝愿四舅妈大赶快康复起来。

    而唐玉琦,据说楚惜惜一去,唐府立刻媒婆盈门。唐大太太身清气爽,前些日子携子回娘家,再次相看了娘家嫂子的娘家侄女儿,宁塘名门望族清流邢家的嫡长女。

    原来两家就是隐讳的互相满意着,如今少了那个烦心的搅和,更是来往的热闹,如果一切顺利,想来不久之后,就会正式订亲。

    而唐家,也已经知会了熟识的武师,其正探亲回京的路上,不过几天就会到达,到时候,唐玉琦就不再贺家就学了。

    唐玉琦最近很奋发。简夫子也开始认真地教他,逐字逐句地释疑,还有旁征博引地指点,散学后两也时常凑一起说书讲经。也歇道这师生缘分将尽,才开始各自珍惜?唐玉琦还是以武学为主,每天练得大汗淋漓的。只是静下来的时候,他就有些蔫蔫的样子,完全没有春天的生机勃发,时常低头耷脑面带郁郁。

    明玫最近也很认真,上课一声不响,散学就迅速回去宅着,不外面多逗留半分。

    唐玉琦几次对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只能拍拍她的头,带着叹息道:“妹妹快点长大吧。”

    明玫迅速立正,严肃答道:“遵命!报告长官,春天来了,万物复苏,草木发芽,小也正可劲儿长着呢,最近连头发都长些了呢。”

    唐玉琦却不象以前那样听了就张扬地哈哈大笑,只无言摸摸她的脑袋。

    气氛太过沉闷,让明玫更想赶快跑开。最近她有点怕他这种调调,除了上课时间不得不做他依然的前桌,其他时候都尽量躲开他。

    前晌散学的时候,唐玉琦拦着了她:“丫头,回去做什么,和简夫子一起用午膳吧。”唐玉琦眼睛晶亮,带着许久不曾见到的兴致爽朗,拦住了往外走的明玫。

    “不了,没让丫头送饭过来。再说还要午睡呢,回去了。”

    明玫绕过唐玉琦,快步往院外走,却被唐玉琦抓住了胳膊:“夫子叫呢。”

    明玫一抬头,见夫了远远站屋檐下,面无表情看着这边,见他们回头,很大牌地一招手道:“过来。”

    吃饭,饮茶,大家都很安静,没有试图活跃气氛,连简夫子这个话唠都闭嘴眯眼,唐玉琦烦燥地走来走去,几次停明玫面前想说什么,然后又重新迈开步子。

    明玫低头抿茶,简夫子没一会儿便不耐烦道:“还是回去歇去,这儿影晃眼。”然后推开茶杯作势欲走。

    唐玉琦便不走动了,站了站,便坐下来道:“妹妹可是躲着?”

    明玫闻言看了他一眼,见他大大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一又眸子漆黑漆黑的,里面清晰的一个影。她不由心里慌了一下,迟了两拍才勉强笑起来道:“表哥说什么梦话呢,天天坐前面,这还叫躲着?和表哥同桌吃饭聊天,这能叫躲吗?和表哥永不见面才算躲吧?何况为什么要躲着,表妹呀,为不做亏心事,所以连鬼敲门都不怕的,会怕一个表哥乎?”

    然后看着简夫子:“夫子说,有躲着他吗?”

    简老夫子老实点头:“有。”

    明玫泄气,不由翻眼:“夫子就不能说说谎么?”

    简夫子学她翻眼:“怕鬼敲门。”

    明玫无奈看着唐玉琦,摊手道:“表哥,明说了吧,这都多久了,总来看尼尼,现更住到家里了,所以不管过多久尼尼总是还认得的。表哥这算作弊知道没。表妹最近很烦恼啊。”

    这早都几个月过去了,谁有跟她提过要回尼尼的事?唐玉琦见明玫还只和他耍花腔,心里更烦燥,他固执地看着她,直着脖子单刀直入:“今早出门前,已经告诉娘,如今文不成武不就,不想早早订亲,想再过些年再说。”

    “噢。”

    “噢?妹妹就没有别的话说么?”

    “有大舅母不会同意的,祝表哥早日弃械投降。”

    “妹妹不用担心,怎么都会拼力一争的。”

    “妹妹不担心啊。反正表哥订亲,妹妹就恭喜。表哥以后才订亲,妹妹就以后再恭喜。”

    唐玉琦脸色发青道:“妹妹,明明懂的,知道都懂!一直都懂!”

    明玫吸口气,继续涎着脸笑:“还好还好,懂的总是多些,谁让妹妹聪明呢可是表哥,这世上的事,从来不会因为懂,就改变什么。”

    唐玉琦急切道:“妹妹只问,若愿意等长大,等长大愿不愿意?”

    “愿意呀,也想快点儿长大呢。”明玫淡笑着道,“可是表哥,难道只要愿意愿意就可以么?还是得一点一点慢慢长呀。”

    唐玉琦一愣:“妹妹,是不是,是不是不信”

    明玫老实不客气地点头,想了想又摇头:“作主的不是不是,连自己都信不了。”

    唐玉琦失魂落魄地去了。

    简夫子不赞同地白眼斜明玫:“好好的被打击得够呛。”

    “应该鼓励吗?”明玫呆呆地低语,“明知不是路,却硬要走没那勇气陪着。”不按这社会的套路出牌,只会碰得头破血流。最后他大约添段经历,最多没事晒晒情伤,而自己,铁定炮灰。

    “多好一孩子,厚道,老实,有情有义。那些聪明才智,不用来谋有情郎,用来做什么?”

    明玫深深叹气:“难道夫子有良策?”

    简老夫子翻眼,寂寂半天无语,最后问道:“若他自己闯出路来,跟吗”

    “跟!”某女无耻地道,“光明大道当然走。”……

    明玫下午晌基本都趴桌子上补她的午觉和玩情绪低落,听着夫子宣布散了学,便挟起书本迅速出门。

    “尼尼呢?”明玫问等书塾门口的司茶。

    “进去后没出来呀,小姐没看到吗?”司茶边问,边弯着腰找了一圈,把书塾书案下面都看了一遍,不见尼尼踪影。

    “会不会跑出去了没看到呀?有没有走开过呢?”

    “没有呀,奴婢一直这里呀。”两转着圈找着,边找边“尼尼尼尼”地叫着,明玫偶尔换两腔“汪汪,汪汪”地叫声。

    忽然听到一个满是嘲讽的声音大声道:“哎哟,这不是们家最是能耐的八哥儿吗,会说话,会哄,天天把老太太哄的乐呵呵的。原来会的还真多,还会‘汪汪汪汪’直叫唤呢,下次用这一招哄谁去?”

    明玫抬头一看,原来是明璇带着她的亲信班子路过。

    自从大太太夜哭之后,府里似乎重拾了姨娘轮班制,平分下来,一个姨娘也就那么两天时间需要上岗。就这也让那些久旷的姨娘们激动了一回,象下属单位热烈欢迎领导莅临一样认真做好各种准备工作,奈何到最后却发现,老板尼玛空打雷不下雨根本不肯惠顾呀。

    连象五姨娘这样得脸的,老贺同学也一个月只睡过去那么三五次了,虽姨娘界还是很牛叉,可是象以前那样几乎有一半时间宿她那里的盛况却是再也木有了。于是五姨娘乖觉地开始夹着尾巴低调做,也知道拘束着自己女儿。

    所以虽然贺老爹对五姐明璇一如既往的最宠爱,但明璇这阵子确实气焰不算高。且随着近来明玫胆子的发扬壮大,高调奉承,府里的腰杆也挺的直直的,寻事找茬者再找不到痛快了,尤其是这一年节下的表现,更令她几乎得了所有BOSS的喜爱,哪怕是表面上。如今府里的风向呼啦啦正朝着她吹得欢,明璇也早识时务地越来越不大对她呛声了,虽然最近,偶有死灰复燃迹象。

    这是,又发哪门子神经?难道又想开战不成?

    明玫适应了一下,才道:“是啊。做孙女儿的,不就是应该哄老家开心嘛。五姐也很会说啊,只要五姐愿意,使出把爹爹哄的很开心的本事,五姐也可以把老太太哄的很开心呀。并且,五姐刚才学狗叫学的更象呢。”

    明璇一听明玫回嘴,脸色一变就想发作。

    明玫却笑着接着问道:“五姐姐可看到尼尼了,妹妹这儿正找着呢,不知道蹿哪儿去了。”然后打量着明璇主仆,就象没看出来明璇生气了似的。

    明璇一口气没发出来,哪有好气,不耐烦道:“谁看见了,只瞧见两只转着圈的驴子打磨。”然后用眼睛挑衅地看着明玫。

    明玫觉得和这妞费口舌太多余,找过便算了,便叫司茶:“别找了,狗娃子也是识路的,没准尼尼自己回萱香院去了。”

    司茶点头:“那奴婢回萱香院再找找。”丢是不大可能的,府里谁见了都会送回来,只要没有落入明璇的手里被虐就行。

    主仆俩相携而行,司茶看看左右无,悄声对明玫道:“小姐,中午的时候,唐府里还专门另派了小厮来,说让墨明他们收拾收拾,这几天就要回唐府不再来贺家了呢。唐五少爷听了,烦燥地说知道了,把那小厮骂走了。”

    明玫正色道:“唐家有族学,有武师,他本就没理由呆贺家那是他家的事儿,与咱们无干。”

    司茶点头道:“是呀,只是住这里,也到底不长久。他若真有心,便该让唐家现就来定下名份,那小姐就再没有可担心的了。以后,也就有了依靠。”

    明玫看司茶一眼,这丫头,真相了。

    空有心思有什么用?心思和现实差太远了。骨感现实中,多少有心无力。

    明玫闷声道:“从没和们说过这些,既看出来了,那别自然也看得出来,所以们更要低调,免得招惹来些招架不住的是非”

    “怎么会?”

    “怎么不会,楚惜惜就是很好的例子。”

    “小姐,是说楚姑娘她是被阴了?”

    “那可说不准。小姑娘能住进自己姐姐为妾室的家里,还能跑上街头去等,她们姐妹本事未免也太大了些。堂堂伯爷夫会带着个妾室去赴宴,还再带上小妾的妹妹,真是听都没听说过的事。——传说中这位小妾把主母气哭的年代,都没有带小妾出门过呢,何况如今,分明是小妾哭闹主母很淡定吧。可是看看,别的宾客不知道,但咱家太太和唐家太太却是没有半分惊讶的,主家也并不见怪的样子。并且听说,霍侯爷家与郑伯爷家原来并没有什么走动,两家夫也不算太熟。春宴不过赏花饮酒的玩乐,向来请的都是至亲好友,什么时候连这样的关系也会受邀了?还有总之凑巧的地方也太多了些反正她自己也就想谋个高门妾室,也算心愿得偿,求仁得仁吧。”

    司茶听着,不由仔细回想那天的事儿,越想越心惊:“后来奴婢也曾跑去看热闹,见那霍家宴客厅离那书房远着呢,还奇怪一路丫头婆子来来往往的,怎么就让她得逞了,小姐呀,咱最近还是别出门儿了干脆,小姐还是报个病好好养些日子吧。”

    两且走且聊着回去,却不知道,她们身后,空空书院里,那个偏厢小书房,门窗俱闭,尼尼正连连哀叫。

    来找简夫子的唐玉琦听到声音,脚步一顿,随手推门而入,便听到一个女子惊慌的尖叫起来

    还是那个屋,还是那条计,楚惜惜没成功,明璇成功了。真是,同不同命呀。

    据唐玉琦说,他听闻尼尼里面连声哀叫,门口又连叫了几声没应,这才推门进去的。却没想到,明璇正里面换衣服。丫头奉画就站门口,一看到唐玉琦推开门就扯开喉咙大声惊叫。

    唐玉琦知道不好,门口即刻转身,说他什么都没看到,背着身子连连作揖赔罪。但明璇主仆仍是当场哭嚎起来,动静极大。唐玉琦欲转身出门,也被奉画拼命挡了门口不让走,明璇更是哭着让他给个说法

    虽然西院偏僻,入夜更没有几个,但简老夫子带着小童就住那里,平时还是有些洒扫整理的下的。当时第一声惊叫响起,便有迅速聚拢过来。此处并不算严谨内宅,被哭声惊动,忽啦又来了一队贺府护院。于是这起原来幽静处发生的隐秘事件,最后的证是溜溜地多呀。

    唐玉琦只气得脸色铁青,顾不得半点礼节,冷冷道:“表妹坏得起名节,唐玉琦还坏不起呢。”当场也不顾众脸色,推开奉画拂袖而去。

    唐玉琦一去,再没来过贺家。唐家也再无消息。

    大太太心知肚明,手脚麻利安排处理场众,勒令再不许提起。

    只明璇不依,哭闹不休。

    贺正宏屏退众单独问女儿:“自己既然已经懂事,为何还行为如此不检点。换衣服为何外面没有守着?”

    “女儿当时只带了奉画一个,还要她帮手换呢,女儿也是看着外面没有了,才想着很快就完事儿了。谁知他突然闯进来。”

    贺正宏瞪眼:“突然,可他说他明明门外叫了好几声没有应啊。”

    “女儿不知道啊,女儿没听见啊。也许太慌张了,只想赶快换完走。”

    “那狗叫呢,小七的狗为什么那?”

    “女儿只是看它可爱,抱着玩一玩,谁知被它蹭了许多泥身上。这才去那里换衣服的。”

    听起来倒没有明显的漏洞。贺正宏不语。

    “爹爹,五表哥原本也一直对有心,他只不敢说。如今既是这样,也是有缘份,求爹爹成全女儿吧。”

    贺正宏脸上表情阴晴不定。唐玉琦对哪个女儿好,他如何看不出来。只不过想着她们年纪都还小,没甚放心上罢了。若唐玉琦果然如明璇说的这样,自然是由她,可只怕家压根无意,如今又被她这么撕开脸皮一闹,更是厌了她了。

    贺大太太就简单直接多了:“本来亲表兄妹,偶有不妥被看到也难免。好还小呢,不必太忌讳这些个五表哥就要订亲了,以后也不会再来家书塾了。以后见面的机会也少,便不会太尴尬。”

    “太太,,都被表哥看光了,若他不娶,就不活了。”明璇开始要撒泼。

    大太太脸一寒:“实话说了吧,五表哥一回去就没有消息,明显他是不愿的,唐家更不愿,唐家看的家闺女,方方面面都不是能比的。这件事儿以后不要再提了。”

    “只要能和他一起,做姨娘也是愿意的。”明璇道。她娘就是姨娘呀,过的也不比谁差啊。再说,只要让她爹看到她的决心,爹爹也必不会让自己委屈的。

    大太太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大好的闺女做妾,霍家其它女儿还要不要嫁了,到如今贺家还一个孩子也没落实好呢,让出这夭蛾子?塞个庶女回娘家作妾,她还有脸回娘家吗?大太太懒得跟她费话,直接拿重口上来:“就死了这条心吧。”

    随后宣布:明璐被禁足,三个月。

49第49章

    明璇会闹简直是一定的。她是苦主啊,为毛她被禁足啊,让她修身养性,不得生非份之想,不拉不拉的,她冤啊,她屈啊,她当然哭闹不休啊。

    除了五姨娘,府里谁都不许去探望。府里见到的奴仆下没敢乱嚼舌,于是姐妹们所知并不多。不得不说,大太太管家真有一套。

    明玫却是得了简夫子的秘密简报,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原貌。不由感叹原来今年流行到书房换衣服啊,明璇这货cosplay还挺快准狠呢。

    然后和简夫子相对无言。

    唯一的一点拼争的可能也没有了。这种情况下,唐玉琦无论做何想,大概也不好再向唐大太太提出:娘啊,不要和别定亲,要定就定姑姑家表妹吧,噢,不是五表妹是七表妹哟。

    好吧,如果他这么说了,明玫觉得,唐大太太可以把唾沫吐贺大太太脸上了——丫养女儿奏是用来勾引家儿子的?贺家闺女还知不知道什么叫脸皮不拉不拉。

    明玫叹口气,暗骂明璇这货,比楚惜惜还搅屎棍,上来这么一下,啪唧灭了她原本还有那么丁丁点儿可能的好姻缘。好吧,现,大家消停了。不管明的还是暗的非份之想,都歇菜去吧。

    这天贺老爷一进美园,五姨娘就迎上来哭得跟死了亲娘似的。等贺老爷一坐下,五姨娘更是趴贺老爷腿边,鼻涕眼泪大把流,嚎的比唱戏的热闹多了:“老爷呀,五丫头她明明没有错呀,为什么让她禁足呀。老爷呀,五丫头她可怎么办呀,她怎么就这么命苦呀。老爷呀,五丫头怎么就托生到肚子里呀,都是拖累了五丫头呀。若不是,五丫头这样的性情,哪家里不是爹痛娘爱的心肝肉呀。老爷呀,一向最疼五丫头,可不能不管她死活呀。老爷呀,明明同是姐妹,姐姐就可以做郡王妃,她只能为做妾不成?老爷呀,反正是不管了,反正得给五丫头撑腰呀。的老爷呀,快说句话呀五丫头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万一想不开,老爷呀,是要们娘儿们的命呀。老爷呀,去提亲呀,去提亲好不好,那五表少爷是个好孩子,五丫头也是好孩子,他们就是天注定的缘份呀,老爷呀”

    五姨娘也没什么道理好讲,也没什么逻辑好用,尽管夹杂不清地哭诉,然后连哭带摇,反正她也摇不动,只管贺老爷身上可劲耍,顺带的把那伤心欲绝的姿态做得足足的。

    贺老爷一会儿就奈不住了,伸手一把把面前哭势正盛的捞起来,往旁边椅子上一摁。五姨娘立马住了声,只抿着嘴满脸委屈地用那弃满着期待希翼的泪汪汪眼神看着贺老爷。

    当晚,致庄院,贺家两公婆喝茶聊天:“五丫头那儿闹着,自觉委屈得不行无论如何,这件事儿,总得有个说法吧。”

    贺大太太看着贺老爷:“老爷的意思?”难道还要怪罪不成,自己闺女的德性,还用说吗,往头上糊也糊不上,还好意思那儿闹。

    “去问问唐家的意思,这件事儿唐家不出声,们就先出面吧。不然总是个疙瘩。”

    贺大太太点头:“谁说不是呢,也是这个意思。”

    本来这种事儿,自然应该男方先表个态,哪怕撇清自己表示没有责任,然后客气几句象模象样道个歉,给女方个台阶下,然后双方握手言和,也就完了。当然,如果女方不依不饶纠缠不清再另说,所谓先礼后兵。

    何况他们两家还是这样的至亲,难道贺家还会不肯罢休不成。但唐大太太至今半点消息也不给,明显也是真恼了。

    贺老爷看着大太太:“大舅嫂那里,若不方便说话,来跟大舅哥提。”

    大太太忙道:“不用不用。不过内宅儿女之事,和嫂子,也没有什么不可说的,她纵是有气,也差不多消了。再说们男家说话,太直接容易弄僵,到时候不好转寰反而不好。”

    若非唐家,这满京城里,随便别的谁家,遇到这种不好大肆喧闹的事儿,不管是不是她贺家女理亏,男家若这么态度嚣张,便索性互不搭理也就算了,最多以后再不来往。可那是唐家啊,是自己娘家呀,怎么可以留这么个结哪儿,总得结开了才好,哪怕自己私下里低声下气些。

    想起来,贺大太太就一阵暗恨那不知高低的庶女不省心,以前果然是太放纵了吧。

    贺老爷点头,拍拍太太的手:“这样也好。琦哥儿是个好孩子,能亲上加亲自然是更好看着安排吧。”

    亲上加亲当然是好,哪怕是个庶女,她也愿意成全啊,可光贺家想有毛用?除非她大嫂脑子被敲伤了,贺大太太腹诽。

    不过她也知道不可避免的得和唐家把这事儿摊开来说一遭,不然自己就算能放下,贺家其他也不肯,比如贺老爷。若是得罪了她老妈,她也可以回去哭一场撒个娇完事儿,偏得罪的是她嫂子,贺大太太心里叹口气,婆家娘家出了矛盾,最作难的可不就是她们这些被泼出来的水么。

    第二天,贺大太太派了身边的姜妈妈去唐家,嘱她委婉些,把明璇的情形提一提,顺便探探唐家的口风。

    结果,唐大太太压根就没见她。出来待客的也是唐大太太的贴身婆子陈妈妈,和姜妈妈都是老熟了,据说口下是留了情的,就这也只把姜妈妈说得个面目通红。

    能不生气吗?贴身的丫头是千挑万挑,对那图谋不规的贱是千防万防,结果,偏自己最放心的妹子家给弄这么一出来了。

    这陈妈妈口齿伶俐,只把明璇跟某个姓楚的一通比较,又把姓楚的的行径往那些个勾栏妓院的作派上挂靠,挖苦讥诮得劲了,最后才道:“家太太说了,家琦哥儿是个正道的,不敢让些妖骚放荡的来身边作怪,没的耍些子鬼魅伎俩,把好好的哥儿给带累坏了,收房都还要挑个有脸有耻的呢,何况姨娘,那是什么都配的么?贺家都是好姑娘呀,可有时一群好姑娘里也搁不住一个老鼠屎带累呀。姑太太要多操点心,对庶女多教教规矩才行,这将来万一出了差错,说出去可都是贺家的家教问题呀”

    竟是做妾也不配的,连带的把贺大太太也捎上一顿奚落。

    姜妈妈把这冷嘲热讽如实报上,贺大太太叹息:“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了。”嫂子那,可是个口舌简单的?这些年不过为着主持中馈能四角周全少生是非,才硬生生多动手少动口了而已。她若敢冒然去提亲,别说嫂子,就是亲妈也会怪她的。

    姜妈妈道:“老奴瞧着,唐家是很有些强硬的意思的,老奴不过辩上一两句,对方就有十句八句等着,竟是半分面子也不给留的也不知老爷会不会生气,万一老爷性子起来上门去问罪,可就真得罪唐家了。”

    贺大太太摇头道:“老爷不会的。老爷很清楚唐家是什么家,可是怕事儿的?没有真凭实据能粘上家吗?再说他也抹不开脸面。”敢把这事儿往头上糊,家就敢把这事儿可劲儿给往外扒,让亲朋好友都来评评理。到时候才真是,贺家脸面还要不要了。

    所以唐家会避着楚家那样压根不要脸的,偏不怕贺家这样有点官声讲些门风的。

    于是贺大太太决定,也别再费劲儿了,维持原判,禁足挺好的。再送个规矩严些的嬷嬷进去,修身养性学规矩呀,没准三个月后,出来一淑女呀多好。

    等大太太把唐家的话添添减减往平和里说了,只把意思表达得很明显透彻,贺正宏老爷便也歇了别的心思。

    既然对方无意得很彻底,便也罢了,何必定要上赶着呢。他贺家女儿,还不至于嫁不出去。何况明璇,的确还小着呢,才多大个生瓜蛋子呀,也就一时兴而已。过不了多久,也许三个月都不到,就把那货忘得溜干净了。

    这件事儿就这么寿终正寝,似乎并没有激起多大浪来。贺府很平静,唐府很平静。

    明玫也很平静,继续上她的学。

    书塾里又恢复了从前的干净整齐冷清,常坐口比以前还少了一个:老四明瑾,and老六明琼,再加一个贺老七明玫。

    没有了男的存,几个姑娘倒好象更加拘谨了些似的,明瑾也不向后转身了,明琼也不总向左侧脸了。大家彼此无话好说,各自低头用功。

    除了此项,其实明琼变化不算大,虽然一直和明玫不亲善,但偶尔也会聊起她的衣饰多漂亮,她又新得了一个什么宝贝摆件,谁的挂饰很别致值钱什么的。果然,拥有宝贝并没什么,有羡艳才更快乐呀。

    而四姐明瑾的转变就明显多了。从前很有躲着明玫的意思,后来,却爱跟明玫说几句话了。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就是不久前学堂里的某天吧,她忽然转了头去和后桌的明玫说小话,两关系宣告破冰。

    再后来,此姐姐就总时不时地转头了,为此还被简夫子当堂点过名,羞了好几天。

    那时候,唐玉琦和霍辰烨已经成了明玫后桌了。

    如今,后面没有异种生物新鲜好肉,明瑾姐姐也懒得再搭理谁了。扭头神马的,都浮云了。连带的,她和明玫,又恢复了“无话不谈”状态。

    直到又有男出现贺家书塾里,这两个姐姐才又和明玫热络一点儿。明琼开始频繁侧脸向左看“她”,而明瑾,更是时常转身和她聊天了。

    这个男,便是霍辰烨。

    明玫深深为各位姐姐掬一把同情泪,觉得老贺同学真是太不道了,一边不允许女儿谈恋爱,一边又这么男女混合饲养是要磨炼谁呀。

    霍辰烨再次露脸儿时已经是三月底,那天阳光明媚,风和日丽,霍辰烨一身紫色公子衫,头戴紫金冠,腰佩墨玉带,很骚包地迎面走来。

    明玫冲他点点头,露了个很标准的客气招呼的浅笑:“霍世子好。”

    谁知霍辰烨只是顿住身子,打量了她片刻,便径直从她身旁过去了。

    明玫:丫懂不懂礼貌。

    若是互不搭理也没啥,可是很快,明玫悲催的发现,这个女朋友变小妈的货,大概因为心灵负伤,内心负气,对知情士开始进行打击报复。

    手段多样。比如接替了唐玉琦的工作,时不时蹂躏她的头发,拍她的背,揪她背部的衣衫,可明玫觉得他不是揪衣服,他分明时常揪到她的皮肉。

    春衫薄呀,皮肉嫩呀,尼玛虽然不痛但也请别揪掐捏了,老子跟真心不熟呀,这行为真的,很别扭呀。

    明玫为此没少回头瞪他,然后每次又被他不避不让地反瞪,时常败下阵来。若是唐玉琦,才不会跟她对着瞪眼呢。他或大笑着道歉,或接着揉一揉乱发,说乱着也挺好看的。不管诚意有多少,家总是会哄她呀。

    而且唐玉琦虽然也拍她的鬏鬏,也会把那两个小鬏鬏拍扁拍歪什么的,但不象他这样:明明老夫子正站她面前讲书,然后霍辰烨就趁老夫子一个回头,拿本书或笔杆啪唧一下连拍带撩,于是一边鬏鬏散乱开来,乱发垂下,盖了她半张脸。

    老夫子转回头来:嗯,刚才还挺齐正一丫头,瞬间女鬼附体了?然后斥她形容不整,责她“先把自己收拾了再说”,然后背着手出门左拐喝茶嚼点心连带净房清仓去了。

    明玫很想先把霍辰烨收拾了,于是披头散发转身向后,鼓着两腮往上猛吹着眼前的头发,一边两眼翻白瞪着他,模仿贞子出世。

    然后,这货竟给她一个忍俊不禁的笑,然后直接动手,把她另一边半歪不斜的鬏鬏也拆了,于是彻底贞子了。

    然后霍辰烨还好心地用手指给她梳了梳头发,以便把整张小脸儿盖住。那常年习武的手茧子揪缠住她好几根头发,生痛生痛的。

    男生和女生打架是怎样的,明玫前世今生都没有印象,但如今她被彻底惹毛了,她愤发了。

    她趁着霍辰烨一个不备,猛然把送到嘴边的猪蹄子狠狠咬住,霍辰烨张嘴挑眉一脸忍痛不敢硬拔,探身前来用另一只手捏她下颌。脑袋离的很近嘛,明玫于是双手并用飞速将他头上的束发玉冠那么一扯墨发垂下,男鬼现形。

    两隔桌对峙,两脸相距一肘,某一个片段的造型是:某女披头散发眼神凶狠,嘴上叼着家的手指,一手揪住家的头发:咬不太常见,但揪头发,从来都是女子打架的必备套路啊呀呀。

    某男披头散发两眼微眯,捏某女下巴上的手轻轻一滑,也抓住了某女的一把头发手里。

    片刻后明玫松了口,主要是她一直这么叼着东西,嘴里口水快hold不住要流下来了。于是霍辰烨的手指上口水横淌。

    霍辰烨嫌弃地看了看自己手指上的口水和深深牙印,甩了甩手,然后眼睛依然盯着明玫不放。

    什么男呀,也学女揪头发,太没品了。

    明玫识相地只是松松抓着并没有用劲,因为多明显呀,用劲所以用劲,识做and识做呀,她揪得出家的力道来么。

    于是明玫把手顺着头发慢慢往下滑,用下巴示意:要松手了,也松手噢。

    霍辰烨眨眨眼表示收到,手也慢慢滑向发梢。

    明玫小手他发梢稍一停留,大拇指与食指悄悄捻了捻捏住一根头发,然后迅速撒手,另一手也把自己的头发一把揪住迅速撤出。

    头发顺利解救出来了,可明玫却不由痛得眦牙咧嘴:她手里,捏着霍辰烨一根头发,霍辰烨手里,捏着她两三根头发!尼玛

    好下作的男,学女揪头发,学女还好没咬她。明玫迅速收手,准备结束战斗转身回去,结果霍辰烨眼疾手快抓住她的小爪子就咬了一口。

    明玫看着那几个新鲜狗齿印呆:尼玛尼玛

    默默地转回身,利落地用手指顺顺手发,一左一右再堆起两个小鬏鬏来。虽然毛绒绒的,但,明玫转头斜眼:老娘会梳头,丫的会吗?

    霍辰烨果然也呆了呆。

    整个这一场默剧到此结束,明玫起身出门去找司茶重新整头发,而霍辰烨,也别的美女的注视下,形容不整地去找自己的小厮。另两位美女同学看此男的灼灼星星眼立马变蚊香圈:这是,神马情况?

    等简夫子再次飘来,竟然丢来一句疑似调侃:完事了?

    完个P,跟他没完。

    明玫笑眯眯:“夫子呀,练了一会儿字儿,看写的字好不好。”然后把纸张高举过头顶,上面赫然两个大字:贱男!

    霍辰烨节省,不动纸墨,直接用指头明玫背上划拉:泼女!

    旁边站着的简夫子兴致大好:天暖了,花开了,痴男怨女走开了,大家活跃起来联句奏对子玩吧。

    “小明玫,出上联”

50第50章

    “那个,夫子唉,我不会联句呀。”又没人教过我。

    “很简单,比如上联出‘花’,下联就对‘草’,这样同类的;或者别人说“上”,你就对“下”,这样对立的”简夫子道,“你见过对联没有?”

    明玫点头,书房门口就有好吧,过年府里大门小门很多地方有好吧,谁会没见过。

    “那就行了。”简夫子一脸鼓励地看着明玫,“来,对对试试:‘花’。”

    明玫汗:“草?”尼玛,你在小看谁的智商啊,这不是刚刚举例的内容么?

    夫子点头,很满意明玫的配合,又口出一联:“上。”

    明玫再汗,却迅速接上:“下!”声音又大又嘹亮,还满脸骄傲地看着夫子,意思是“我很棒吧我很棒吧,快表扬我快表扬我”。反正被当傻子耍呢,干脆做个乐呵傻子。

    “这不,已经会了!”简夫子熊掌“啪”地一拍桌子,不容质疑地表示:领悟到位!教学成功!

    教室里其他三位同学各自哼笑出声。

    明玫狂汗:“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夫子斩钉截铁,然后下巴一点霍辰烨:“你来。”

    霍辰烨半趴在桌上懒洋洋随意道:“‘上’也会对‘花’也会对,那便‘赏花’吧。”

    明玫看他一眼,半歪着头:“‘上花’是要对‘下草’吗?好吧,不太通耶,那便对‘落草’好了。”

    霍辰烨直起身来,不满地斜眼:“什么落草那么难听!认真点,‘美人赏花’。”

    明玫顺溜出口:“公子落草!”很工整嘛。

    众人笑。

    明琼点着头忽然道:“嗯,落草也好,可以大抢四方,富甲天下。”大家闻言都看向明琼。明玫也觉得这六姐姐不错呀,也会耍幽默了,却见明琼认真看了一眼霍辰烨腰间挂着的墨雕玉佩,接着道,“到时候想要什么雕都可以直接拿来,什么样的玉佩都可以收归已有。”

    明玫笑起来,这姐姐,果然本色不减当年,不过这样,不会太赤果果了吗?莫名替她感到脸红是肿么回事?

    其他几位也都自动忽略掉她的发言,只明瑾似乎受了明琼插嘴的鼓舞,竟然也轻声曼语斯文八百地道:“七妹妹,姐姐觉得莫若用‘拈’字更妥贴,赏花对拈草,会更有意境一些的。”

    明玫对明瑾姐姐第一次的主动发言表示深深地惊诧和赞赏,但她依然坚定摇头:“不要不要,‘公子拈草’?也太娘了吧?不若直接‘落草’还刚猛一点儿。”她看着霍辰烨坚持已见,“就‘公子落草’了。”

    霍辰烨“切”了一声,还落草到底了这是?便接着再来:“美人赏花花袭人。花气袭人的意思噢,看你这落草的怎么对。”

    “公子落草草笼君。长草映身几欲笼罩的意思,很对应吧。”明玫得意,这很简单好不好。

    简老夫子旁边拈须点头笑眯眯,谁说不会呀,这不连使坏都无比顺溜了吗?不过真心以为“公子拈草草映身”会更对仗又诗意许多呀。

    霍辰烨冷哼:“落草就且不说了,又来个什么草笼君,好象你说的公子是蝈蝈或鸡鸭类东西似的。”

    明玫瞧着他笑,连连点头:“谁说不是啊公子大人?”

    占了口头便宜的结果是,接下来的时间里,明玫又被拍扁了两个发髻。这还好说,最可恶的是他又揪了她几次头发,噢不是揪,是拔。若明玫计数没错,他至少又拔了她五根头发,如果一次只有一根的话。

    拔得明玫一听到后面有动作就条件反射地头皮发麻,连带的背部肌肉无比敏感地紧绷。

    再这么下去早晚得秃瓢,明玫不堪其扰。可谁让人家占据了有利地形了呢,叔不忍婶也得忍了。明玫盘算着还是挪挪位子去,惹不过躲得过吧,忍一时之气静待机会就好,等你落到老婶子手里的时候,你给老娘我等着瞧(人物有点儿乱?)。

    机会来得很快。又一个中场休息,夫子又去搞进出口贸易去了,大家也开始自由活动:想吃喝的快去,要涂粉抹油的抓紧,还有还有,欲钓凯子的也请从速唉。

    四小姐明瑾羞羞达达的站在桌边,手捏着一块罗帕半遮着面,眼睛小心的看着后面,对已站起身形欲往外走的霍辰烨道:“在下刚刚写了两首诗,不知能否有幸请世子指教品评一番。”一语未休,已经脸如染霞,羞赧难言。

    霍辰烨抬起的脚步就滞了滞,轻轻挑了挑眉,面上要笑不笑的样子。微一迟疑后就点了点头,脚步跨上前一步,一手撑着明玫的书案,背朝着明玫接过明瑾递过来的纸张,两个人就凑头看起来。

    连四姐都会做诗了,噢不不不,这是小技能,关键是,这木头一样的姐姐,竟然也敢主动搭讪美男了,噢卖糕的,这得心里多澎湃多按捺不住才能这么挺身而出呀。

    霍辰烨对着那诗高声念一遍低声吟一遍然后一阵夸一阵赞一阵鬼扯。明瑾想笑的,可是她笑不出来,她紧张得手足无措,呼吸都不匀了,眼睛不知道看哪里好,心咚咚直跳。

    其实明玫什么表情也看不到,她只能看到明瑾的小半个侧脸耳廓和霍辰烨的完整后背。

    那少年,长身玉立,腰背挺直,瘦瘦高高的欣长背影如一颗挺拔的小树苗一般,一身月白的袍子垂感很好。呃,垂感很好啊垂感很好。明玫欣赏着那背影,看着那袍子一阵窍笑:为我的头发报仇,老娘来鸟!

    两个人谈论诗文,主要是霍辰烨一个人耍宝,话题早从诗文蹿到花果山去了,直进行了整个课间十分钟。他们身后,明玫把一双小手铺在桌上,小脸捂在上面闭眼休憩,十分乖乖的样子。

    直到夫子进来,霍辰烨才转身回座。夫子不知看到什么,也奉送副要笑不笑的怪样子,眼睛直直看着对面后墙,那么默了一分来钟,然后才盯了明玫一眼。

    明玫就也大大方方回了他个似笑非笑。

    霍辰烨在后面拍她背,压着嗓子小声质问:“贺小七,你刚才在我背上鼓捣什么?”他以为她想掐他来着,到最后也没感觉到她掐痛他,心里反而不踏实。

    明玫转头狠狠地瞪他,扬着下巴辣气壮地反问:“你总揪我衣服,我不能揪你么?”

    原来只是揪衣服,霍辰烨放下心来,只歪歪嘴角轻轻“切”一声,然后在她背上又是一通报复性乱揪。

    揪吧揪吧,明玫心平气和。

    那天散学后,明玫低着头慢吞吞整理着书具,间或扭头用明瑾刚才的羞达达语气和扭捏神情,对已经站起身的霍辰烨道:“在下刚刚新做了副对子,不知能否有幸请世子指教品评一番?”

    霍辰烨诧异地盯着明玫细瞧,不知是被她的语气神情寒到了还是怎样,半天才一扬眉坐了下来:“拿来看看。”

    明玫提笔现编:“贱男当道,歪道邪道无正道;痴女无知,羡之慕之倾思之。横批:离她远点儿!”然后明玫放下笔,横眉看着霍辰烨,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你丫有前科,给我小心点儿!”

    霍辰烨发现自己被警告了,一阵大不爽的,爷做过什么,要被你这么防备?(自己不知道?)当爷是谁,什么人都能瞧得上么?当下不置一词只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明玫看了看,周围人早就走光鸟,嗯,很好,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看谁还会提醒你丫的。

    谁知霍辰烨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来,看着落在后面的明玫道:“琦哥儿要订亲了。”

    明玫闻言,挑了挑眉:“噢。”这种事不过早晚而已,有什么差。

    “琦哥儿不肯,跟家里闹上了。”

    “噢”

    “琦哥儿说家里硬要订亲,他就自己偷偷参军去。”

    “噢?”

    “哼!”这次真的拂袖而去。

    哼你个乌龟脑袋。

    那天,霍辰烨挟气出门,夺过等在门口的小厮手中的缰绳,一溜烟飞驰而去。

    两个小厮良辰美景上马急追。良辰跟得最近,看着自家少年的背,不由眼睛大瞪,拍马再拍马,终于跟近了些。等看清楚了,不由得嘴角直抽抽,连声叫着自家主子,指了指后背:“少爷,您背上有东西。”

    “什么东西?”霍辰烨扯了扯缰绳放慢速度,抖了抖肩,没觉得啊,难道有毛毛虫?

    “那个”良辰不知道怎么说,少爷这是着了谁的道啊这是,只含蓄地指着不远处道,“前面街角有个黑巷子,少爷到那儿停下换一下衣服吧。”良辰说着看了看自家的短褂,脸吊成苦瓜样。他也不想穿那样的衣服在身上啊,被人看到,会笑话一辈子的。对了,他不如把衣服反着穿,也不知会不会好点儿啊。唉,干嘛跟这么近啊,应该让美景来换多好。

    等霍辰烨自己看到衣背上那活灵活现舞爪晃脑袋的招摇大乌龟图案时,想到自己刚才闹市奔马一路意气风发的过来,立马一脸便秘,然后便咬牙切齿气急败坏:“泼女,泼女!你给我等着,你给我等着,爷我定报此仇!”……

    这天,贺老爷沐休。

    一大早,靖安侯霍侯爷携子霍辰烨一起上门来了。

    两位老爷摆座园中醉翁亭。

    醉翁亭是个孤亭,地势偏高,周围无花无树无长草,平平整整。一眼望出,四野开阔。两个好朋友对面而坐,遣散下人,自在聊天。

    霍侯爷面露感激:“多亏了老伙计你。还好我家那小子一向十分敬佩你,还算听你的话,才能被你带回来。不然,还不知道闹腾到何时呢。”说着面带苦笑。

    贺正宏执壶伸手给对面人杯中满上,安慰道:“有出息的小子哪个少时不淘气的,他闹腾那么点子事儿算个什么啊。”

    霍侯爷面带苦笑:“是没什么,不过亲近几个女人,那种地方,还不就是给少年郎玩的?可你说,我又比你差哪儿了?这小子就偏爱跟我对着干,却肯听你的?他到底知不知道他是谁家儿子呀。”

    贺老爷大笑:“你小样就嗔吧,明明对自己无比满意儿子心里美得乱冒泡,还跟我装相。我就等着他啥时候不愿意认你了,干脆我领回来做儿子好了,不行做女婿也行,反正我跟你说过,我看上他了。”

    之前,贺老爷得大太太嘱咐,曾问了霍侯爷关于烨哥的亲事,想着搓合搓合二小姐明璐跟霍辰烨。那时霍侯爷笑得多得意呀,说:“咱们老哥儿俩我也不跟你说客气话,我那小子你是一直瞧着的,还是有丁点儿能耐的吧。可是你也知道,这小子太有棱角,没点儿手段的人只怕也拿不住他。你家的闺女可是个有本事的?”

    那时贺正宏立刻明白了这老兄弟的意思,便笑道:“说实话,无甚出众之处。不过是我喜欢烨哥儿这孩子,才跟你提这么一句的。知道你眼光高,多的是高门大户人家的女儿等着呢。”

    霍老爷点头:“不怕告诉你老伙计,我就是这样的打算。可是这小子根本不听我的,连他母亲给他准备的丫头,也是看不上眼的不肯收的。现在又正跟我玩叛逆,我的话一概不听的。别到时候,害了你家闺女。”

    提起之前的老话题,霍侯爷笑道:“如今烨哥儿放在你这儿,让府里的小丫头们小心点儿,惹出了什么事儿,这小子强起来不给你负责我可不管。”

    一句话让贺正宏想起那正关着禁闭的明璇来,没那金刚钻还想揽瓷器活儿,玩那点子低段位把戏,自己白白落一身臊。不由有些感叹:“你不用提醒我,好象我们贺家女儿会把你儿子叼走似的。说实话我早歇了那心思。何况烨哥儿对贺家女儿好象不感冒,我家挺伶俐地七丫头,也是尽招他白眼。前两天我不过绕去书塾远远看了一会儿,就见到这小子瞪了我那小闺女快二十次了。”

    当然他护短的没说原因,那天明玫扔了瓜皮在地上,让昂首阔步前进中的霍辰烨差点摔一狗啃shi,也幸好他身手不弱以掌撑地才没整个身子与大地亲密拥抱。

    霍侯爷一听,不由心中一动。知子莫若父,烨哥儿对谁不爽,直接对上暴发出来的情况很少,一般只适用于对他老子霍侯爷本人。对其他人,大多数情况都是暗中使坏报复回来,不动声色一脸坏笑的就把事儿给办妥了。这么赤眉白咧干瞪眼儿是个什么情况?吃了亏却又无奈的表现么?这回头得好好问问。

    霍侯爷想着,嘴上却只哧笑一声道:“可出息了,个大男人瞪人小姑娘,也不害臊。你当时就该替我骂他脸上去。”

    贺老爷听着又大笑起来:“我才不。你回头自己个骂去,骂翻了我还来帮你笼络喝酒喝酒。”

    霍老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便将酒杯口朝下翻转了盖在桌上:“到此为止了,喝多了怕误事儿,晚上还要去趟营里。”

    贺老爷点点头,也放下酒杯,手臂一扬就要招呼人来上茶。

    却听霍侯爷低声问道:“听说南边要有动作了?”

    贺老爷闻言放下手臂,看着霍侯爷点点头,又摇摇头,也低声道:“没有这么快,并且他们不会现在直接动手,不过放些风声造造势,看谁先沉不住气而已。这一次,不知道又会是哪个不长眼的蹦达出来当枪使。”

    霍侯爷也点头,不耐道:“这要总抓不到把柄,得等到何时?”

    “何时都好。什么时候来都有网等着。就看网住的多少了。”

    “这么多年,若非那边优柔寡断,早成事儿了也说不定。还是主子高明,逗引着他们这么些年。”

    “你人练的怎么样了。”

    “淘来淘去,最后还剩下两成人了。也都编入营里了。都是随时可以拿出来用的利刃。”

    贺老爷点头,便招手让远远站着的下人上茶。

    霍侯爷拦住:“别了,既来了,去练武场看他们耍耍吧。”

    “也好。”

    两人起身往练武场去,贺老爷招呼小厮贺敬道:“去看看霍世子是否在书塾那边,叫到练武场来。”

    贺敬道了声“是”,转身欲走,霍侯爷道:“把那个被他瞪的小姑娘,小七是吧,一起叫过来吧。”

51第51章

    练武场,小七坐旁观席高脚凳子上,看了一个又一个大兵的演练,看得眼直发酸,使劲咬着唇将一个个哈欠消弥萌芽阶段,眼睛湿鲁鲁的有些茫。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叫过来,只耳朵里模糊传来几句两位老爷大有一搭没一搭地简略对话:“练的这队兵,身手可都不简单啊。”

    “嗯,都是些肯下功夫的”

    “留着用?”

    “当然,都是可用之材。”

    场子里有正耍一柄大刀,周围的内行们叫好声不断。明玫被一阵震耳喝采声吵得稍清醒了几分,四下里看了一下,没发现有注意她,大家都注目场内的身上。

    贺老爹巴巴叫她过来到底有何事呢?明玫不解,悄悄再扭身看一眼自家老爹,只见贺老爹正眼睛亮亮地盯着场内。好吧,与她无关,她要不要干脆睡到终场呢?打瞌睡还要强撑太不是干的活儿了。

    勉强将视线调到场内,那里的一个紫色影正抡着一长柄大刀耍得欢实。一眼望去只见刀光一片,动如风,刀光影虚虚实实分不清。若不是明玫知道霍辰烨今天穿件紫色衣衫,她也分辨不清那紫色影是哪位。贺老爹的大兵们可没有穿这样亮眼的衣衫。

    那影并不一味求速求快,偶尔也会顿住身形。真是动则刀光粼粼,霍霍有风,静则渊停岳峙,风平浪静。端的是好刀法好功夫呀,虽然明玫看不大明白。旁边霍侯爷得意得直摸下颌小胡髭。

    很快掌声响起,大概一曲既了的意思?那场内影也慢将下来,等明玫终于能看清霍辰烨那张因专注认真而紧绷着的鼻子眼时,却忽然见他长刀一撩,直直一刀无招无式就那么横扫过来。

    明玫看得清那刀是奔着自己来的,只是那速度,她根本躲避不及。

    说实话这种经验她有,相当年,也是这个练武场,唐玉琦那小子就临了临了来了这么一手,只是被好姐姐明璇同学挡了枪了。

    可如今危急之中哪儿再找一个明璇好姐姐呀,现才想起家的好处不会太迟了吗?明璇表担心不是风寒,是妹妹想呢。啊,对了对了,明瑾姐姐好样儿的,快快显灵来替妹妹挡挡刀吧。

    明玫心里明白这货也如唐玉琦一样想吓她一跳而已,干脆咬牙挺着一动不动,眼睛盯着刀势来路一副视死如归模样,脑子里甚至来不及起些子有的没的杂乱念头。真的,说时迟那时快,不过那么一息之间,已风声飒飒大刀临头,明玫不由闭上了双眼。

    只觉有劲儿风扫过面颊,额前一凉,须臾风声过去,脸上一阵痒痒。明玫睁开眼,见劈来的刀锋已无影踪。用手一摸,才知道额前刘海儿被从发迹线处齐齐斩落,三五缕飘落脸侧鼻尖。

    果然,这下子直接秃鲁了,比拔的还快。

    明玫才知道后怕地出了一身的冷汗。她一动不动沉着脸瞪着霍辰烨:这个臭,烂,渣货。她真是眼瞎,怎么没早点对这种货色敬而远之?

    霍辰烨以刀拄地,正脑袋半歪眯着眼睛也一动不动看着她。

    旁边霍侯爷慌忙上来,拉着明玫左瞧右瞧,不迭声连问:“怎么样怎么样?可伤着了?”

    明玫不出声,只瞪着霍辰烨。她真的吓着了,心里还砰砰直跳呢。

    霍侯爷见小姑娘无事,便连连道:“还好还好,还好无事,要不然可怎么得了。”然后便转头开始装模作样训斥自家儿子:“烨儿怎么可以这般玩闹?实是太过份了些。吓坏妹妹可如何是好?万一失了准头可如何是好?以后再不能这样子,连老子想想都后怕呢。”他识相的没说“快给妹妹道歉”之类的话,因为他知道自己儿子压根不听他的,说出来只会让自己跌份儿。

    霍辰烨并不理会他老爹,他饶有兴致半垂着头盯着明玫瞧。以前他也隐隐觉得这丫头是个胆大的,只没想到胆大至此,竟就那般不躲不避直面以对,倒让他的招数毫无施展的空间。本来她若躲一躲,定让她瞧瞧什么叫做刀随动如影随形,可是,唉,这丫头偏不遂愿,想想都叫惆怅。

    见明玫脸沉如水,眼神凶狠,鼻尖儿微微有汗,忽然又有点儿后悔有点儿忐忑:看这样子,这丫头,是真怒了!

    吆西,玩过头了吧?

    却听明玫忽然轻飘飘开口道:“霍大少果然好本事,都能削去旁观姑娘家的刘海了。啧啧,这若是带兵打仗亲上前线,必是战无不胜,削敌头发无数。”

    旁边便有大兵笑起来,什么削头发无数,当上战场是削头发的吗,是削头颅好不好。

    霍侯爷见这小姑娘还能说笑,并且声音平静,吐字清晰,条理分明,不由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周围那么多围观,明玫又那样眼睛对着他喷火许久,又这么嘲讽味十足地刺他,霍辰烨原来生出的那么点点后悔早拍着翅膀飞走了,慢慢的他也恼意上来,又多少觉得有点委屈,便冷硬着眉眼仰头道:“谁让先惹爷的!许惹爷不许爷惹不成?小丫头片子!”

    一语完自己也觉得没意思,心里腻味起来,收回高昂的下巴,悻悻地看着明玫:还瞪还瞪,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没有半分软和劲,脾气又臭又硬,还睚眦必报。——唐玉琦眼瘸,怎么就偏看上这么个货。

    ——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曾跟家玩的很起劲儿。

    霍侯爷嚅嚅责怪自己儿子半天,虽被自己宝贝儿子忽略得很彻底,但自觉也做足了严父的样子,如今听到霍辰烨连“爷”都出口了,知道坏事儿了,这小子也恼了,那浑不吝的街头痞气都出来了,便迅速转攻小明玫,企图混淆视听地安抚道:“丫头,很胆大嘛,完全没有躲闪的意思啊,真是个勇敢的小姑娘。——多少男儿也没这份胆量呢。”

    明玫收回盯霍辰烨脸上的眼光,冲霍侯爷淡淡道:“侯爷过奖了,小七只是吓得不敢动而已。”

    霍侯爷闻言便道:“真是个实诚小姑娘,正夸呢,倒自己漏气。不过也没关系,刘海没了,看起来还是漂亮的很,以后不留刘海了,看别还怎么削。”说着自己笑起来,旁边也有附和地笑。

    明玫不觉得哪里好笑。不过她虽恼霍辰烨,但也早听出这位霍侯爷对自己儿子的包庇和宠爱,不停地责骂着其实是帮着打圆场,不由心里有些佩服。至少,比自家老爹象个老爹样啊。便不忍把自己火气蔓延到老家身上,抬手配合地摸摸脸蛋皱眉道:“是啊是啊,秃瓢也漂亮,谁让家底子长得好呢,真是没法子的事儿。”

    大家又给面子地笑起来。

    贺正宏老爷就旁边站着,他见识过自家女儿的伶牙俐齿,现正是枪口朝外检验真货的最好时机,便不帮腔不说话地默默瞧着热闹,如今见女儿不过嘲讽一句便硬生生压下火气,把现场有些小紧张的气氛又调转回来一片和乐,不由倒有些佩服,这丫头,果然什么景况下都有引发笑的本事。

    想着,便问她道:“小七,可有伤着了?”

    “有!”明玫迅速答道。

    “嗯?伤着哪里了?”明明毫发无伤,啊,不对,只短了头发。

    “伤心了。”明玫道,手指遥点霍辰烨,眼睛却只看着贺老爹道:“那厮欺负,爹爹都不替揍回去!”不给儿女撑腰的爹爹决然不是好爹爹呀。

    贺正宏见自己小女儿罕见地撒娇,不由朗声大笑:“好!取长刀来!爹爹等下就好好收拾他。”旁边便有应着去了。

    明玫点头道:“那爹爹细细料理,小七这便回去西院养神去了——这魂都被吓飞了好几缕去,得好好养回来才是。”

    不管是真操练也好假操练也罢,她是不要再这里看了,万一等下舞起来,谁再给她来这么一下,她哪有那么多刘海好削啊。这练武场和她八字不合,还是走为上策。

    屋里有听了明玫的话便又笑起来,这女娃委实是语言风趣得紧啊。

    贺老爷也笑道:“这嘴还是一样的贫,书塾还没到散学时候就想走了?想回去偷懒歇着就直说。”

    明玫遵命不迭:“爹爹想回去偷懒歇着了。”

    然后大家的笑声中,转身走,再没看霍辰烨一眼。

    其实霍辰烨后来见气氛不错,也想稍微道个歉缓和一下什么的,谁知明玫却压根不再理会他了,他没有机会呀。再说自从他生硬地一语既出,便自觉也融不进明玫与说笑的氛围里去,便很有些烦燥,又带着些莫名的憋闷,只倔强地站原地不动。

    等明玫出门走了,仍盯着她背影愣了好一会儿。

    霍侯爷见明玫走了,便回身拉着自家儿子又低声好一顿叨叨:“怎么偏偏就惹她一个小姑娘,是捡软的捏么?可真出息呀,一个大男家家的,这满屋的糙兵头子怎么不拉出来练去?真好意思呀。据说还曾经使劲瞪过家?为什么呀?看着挺机灵有趣一小姑娘,若是今天被吓坏了,拿什么赔?便是只吓哭起来了,就舒服得趣了?再者说,一个小女孩,当着这么多的面儿,要是吓尿了裤子,看要怎么收场”话糙理不糙,每年招的新兵蛋子里,从来不缺那么几个湿裤子君。

    霍辰烨听得老大不耐烦:“爹乱讲什么啊,什么吓得尿裤子,那丫头会吗?为何不找别端找上她,还不是因为那丫头,那丫头十分讨嫌!”削点子头发吓什么吓,削耳狂魔也没吓着她好不好。

    霍辰烨的反应让霍老爹大为诧异,随即他便明白过来了。这反应,这反应自然就是十分了解家胆儿大,并且,一定家手里吃了瘪了。

    ——自己都弄不住的儿子吃瘪了耶,霍侯爷眼神闪烁,他对着这么个强筋儿子,打舍不得,骂骂不听,让他已经多少次产生徒呼奈何的无力感了啊。连贺正宏对他也无甚良法,不过道理讲着,小意哄着顺毛捋回来的。这样的儿子现被多少收拾一下,霍侯爷心里竟有些莫名暗爽起来——得好好调查调查,他现,连细节都十分感兴趣啊。

    那天后来,贺霍两位老爷再谈起自家子女,贺老爷就止不住地得瑟:“老伙计看着了吧,儿子很会瞬间乍毛,但家小女却偏会花言巧语令满室和乐。”

    霍老爷深表赞同,连连点头言简意赅:“柔能克刚。”……

    明玫其实并没有第一时间回西院歇息,她先回了书塾一趟。

    简老夫子不,老四老六两姐妹各自低头忙乎,明玫的新造型竟然没有引起两姐妹的异样目光来。不知是两位太淡定还是压根就没往她脸上看一眼。

    明玫心里大为放松,觉得,真好,和两位这样的姐妹关系。她们不用围上来表示热切关心姐妹情深地询问着“妹妹怎么了”的平板问题,而她也省却了给他们blabla叙说解释半天的精神。大家省事儿。

    只明瑾过了一会儿便按捺不住,微朝后侧了侧身,对坐身后的明玫状似随意问道:“妹妹怎么一个回来了?”明明是叫走了两个呀。

    明玫摇头:“不是一个回来的啊,尼尼放门口呢。”

    于是明瑾转过头去不响了。

    明玫便后面摸脖子晃脑袋地随意感叹:“个子矮了真不妙,每次要穿过姐姐头顶去看前面,脖子都伸酸了。唉,快快长高吧。”

    话说那书塾又不是什么现代教室,夫子教书时不过领着读下书讲讲义而已,又不用板书和肢体语言神马的,伸脖子看他做毛啊?何况因为学生们进度不大相同,夫子根本就很爱教谁时便或站或坐到谁身边去就近教学。这种情况还硬要伸脖子越过头顶朝前望,脖子酸死也活该。

    但明瑾很有爱,立马雀跃着小眼神儿殷勤地表示:换位吧换位吧,姐姐怎能让妹妹这般受累。

    于是,连东西都是明瑾帮着拿的,三下五除二就各自改了坐标……

    有没有觉得,陌生中间反而会感到很放松和自?明玫很有类似的情结,她一向觉得,和亲近不起来的维持着和明瑾这样的关系是很让舒服的事啊。平时不来不往,包括行动上和语言上。到真有事时大家再直奔重点去说啊,或那时再改善关系也可啊,纵有不适也短暂,不需要日日寻摸些相处的理由和借口。

    而亲近的很容易惹七惹八毛事儿多。比如她和贺老太太。从前贺老太太眼睛瞧不见她,大家也相安无事挺好的,如今老太太眼睛老瞧着她,徒添她多少麻烦辛苦啊。

    如今大姐姐明琪嫁期已到,眼看该上路奔西北老家去了。这老太太原本是信誓旦旦去送嫁的,明琪姐姐也早把她算盘子里,如今事到临头了,她却忽生出些近乡情怯的意思来,反悔耍赖说着不愿回老家去了。急得大姨娘和明琪姐姐什么似的,轮番儿跑来逮明玫,让她想些法子好好逗逗老太太开心,别这么临了给她玩变卦。

    没办法呀,谁让家位份高呢,老太太若咬死了不去,便是贺正宏或贺大太太也不好来劝呀。毕竟自己的闺女送嫁,干老太太什么事呀,“把们养大了,有家有业有本事了,还得替们子女再接茬出力,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老太太一贯的调论啊。

    明玫有什么办法呀,这老太太跟个老顽童似的,见了明玫就招手过去,东拉西扯笑一阵子,可提起回乡的事,便开始缩脖子,又是骄傲又是不屑地给自己找理由:“那些子乡里巴,蛮缠不清最让厌,懒得见他们理他们。”

    其实明玫觉得吧,以老太太高高上的这种心态,这么回去指不定还会坏事儿呢。毕竟明琪到时候还需要族邻居那帮子七姑子八大婆的来帮把手呢,起码需要他们来热场子凑数好热热闹闹嫁闺女呀。到时候老太太还这么鼻孔朝天的念着旧怨,不得罪就阿弥托福了。

    但明琪很心酸:贺老爷贺太太当然是走不开身的,大哥二哥继续备考中,想都不要想了,能顶门立户帮着吆喝的,还能有谁呢,老太太好歹镇得住宅儿呀,名义上也好听,说起来,她也是老太太亲自发嫁的,不然难道让她自己嫁不成?大太太倒是发话说大姨娘可以跟着回去一趟,可姨娘毕竟不是主子,连老宅里先行打点的下都不定听不听她的呢,能指望她来给张罗全部吗?

    明玫表示很理解。于是最近正使出浑身解数哄老太太中。

    而学堂里,被削之后,不只明玫,连霍辰烨大概也觉得没意思,不大来私塾了。明玫不关心这个,反正换位之后,她连眼风也没扫过霍辰烨一次,除了某回他进来时,低头的明玫看到了他路过时的两大脚丫。

52第52章

    坐在梳妆台前揽镜自照,看着新发型真是各种不适应。

    想想唐玉琦那会儿,哪有过如此过份行径,便是拍背比姓霍的来得频繁,也从来没有拍痛过她半分,更没有过揪揪掐掐的侵略行为。明玫初时对这种乱拍的行为是有些烦的,她有一次在唐玉琦正拍的时候忽然回头,才发现他是把手背拱起来,整个手如个空心半球状那么拍她的。——从那之后,明玫再没说过禁拍的话。

    既然装小不介意唐玉琦拍了,也不好突然长大了严禁霍辰烨动手,虽然她常为这个瞪他。

    象上次练武场上的事儿,唐玉琦虽然也会来那么一下子吓她,但那速度明显没霍辰烨那么速疾。并且明玫相信就算明璇没有来挡一下,唐玉琦也绝对不会动到她一根头发丝的。她就是相信,她甚至敢把身子往他的枪尖子上迎送几分去,只怕到最后受到惊吓的反而是他自己吧。

    连明璇那样唐玉琦从不交好甚至多少带些厌恶的表妹,他都那么厚道地对待着了,在明璇彻底把他惹暴之前。

    真的,唐玉琦实在是个厚道温良的好表哥,哪象霍辰烨这种妖孽,竟就那么毫不迟疑地撩她一刀。

    抚一抚前额,收收心神叹口气,怎么老把他们俩放一起比较?他们完全没有可比性好不好。

    “哟,妹妹这是叹什么气呀,有什么烦心事儿告诉姐姐。”门口传来一声轻笑。

    抬头望去,司水正掀着嫩红的薄帘子,大姐明琪俏生生站在那里。

    最近只要她回了西厢,明琪姐姐总会准时来报道的,明玫并不奇怪,只扁扁嘴,指指额头道:“秃了。”

    明琪走进来,抱着明玫的脑袋左看右看,然后赞道:“不错呀,这样很干净利落啊。哎,小七,我发现你很适合不留刘海噢。你看看,少了刘海儿遮盖,这清瘦小脸倒显得圆乎了些,比先前那病弱的劲儿耐看得多了。”说着便朝门口叫道:“司水,拿剪刀来,我把小七这边上的一点子碎发也修剪齐了。”

    司水站在门口不知该不该听,干答应着,看着明琪傻笑。

    明玫忙拦着:“不用麻烦了不用麻烦了,姐姐快歇着吧。这侧边的头发只剩下这么丁点儿,妹妹盘头顶扎上去就好了。”

    明琪姐姐明显不同意的表情,还待要说些什么,明玫便迅速问道:“姐姐怎么有空到妹妹这里来了?”

    一语提醒了明琪,她马上想起自己来做什么来了,便放弃了理发师工作,伸手抓住明玫的小胳膊就一阵摇晃:“还好意思问,你个没良心的小东西,有空也不帮帮姐姐,坐这儿傻照什么镜子。走走走,快去帮着姐姐哄哄老太太去。你就得杵在老太太面前软磨硬泡啊,不达目的死不休啊知道不。小七我跟你说,姐姐真是没招了,就指着你了,你可得帮着姐姐啊。”

    说着把明玫面前的镜子一翻往下扣在桌面上,拉着她立时就走。

    明玫被拉着走了好几步,只好叫道:“姐姐别急,待妹妹换过鞋再说。”她脚上趿拉着日常室内穿的旧鞋子。司水闻言就忙去取另外一双来。

    明琪终于松开手,明玫退后几步坐下等着换鞋,一边问道:“姐姐我问你,既然软磨硬泡这招好使,姐姐怎么不这么做呢?”你还可以和大姨娘一起轮番地做,不比她有时间精力的多?

    明琪一听,立马有些泄气,脸色也黯淡下来,口气有些愤愤地道:“我倒是想,可多说两回老太太就烦了,将我和大姨娘都恼上了。说我们是看她有用就贴着她,没用就一边晾着不体贴妹妹你听听,老太太这话也太伤人了些!难道这么多年我都是在等着出嫁这一回吗?还不是年年侍候在老太太身边的。”

    说着看明玫一眼,“相伴了这么十几年,到如今,就这么一回事儿也指望不上。老太太现在倒只听妹妹一个人的了,叫姐姐怎不心酸。”

    老太太就是这样的人,烦起来恼起来,什么话都可以随意往外抡的,哪管你亲不亲近。明玫暗道,那是因为我现在对老太太还无所求,若我求东求西,只怕更早被踹出来了。

    嘴上却劝道:“姐姐你还不知道老太太么,她就那么逞一时口舌之快罢了,不用当真的。”

    谁知明琪听了却越发伤心难过起来:“妹妹你说怎么偏咱家就这么难?我竟不知有哪家的大姑娘是自己个儿张罗出嫁的!也幸好我这些年跟在老太太身边,老太太想骂就骂的个性,倒练就了我这种厚脸皮儿。若脸皮儿略薄些,早臊都臊死了,还在这儿跟老太太磨缠送嫁的事儿么。”说着竟眼角水光隐现,忙低头从袖里掏了帕子去揩。

    明玫印象中的这位姐姐,有着憨实的味道,爱管闲事的性情,也有被大BOSS气场一压,瑟缩着不敢出声的时候,但却极少见到她这种伤心的样子,不由也心有戚戚。不敢找大太太力争,也只好生生暗气和磨磨老太太了。

    司水一见姐妹有话要聊,忙携了明琪的丫头一起退了出去。

    明玫拉着明琪到旁边榻上坐下,拍拍明琪的肩,道:“姐姐莫要伤心,妹妹倒觉得,老太太去不去送嫁都好。”

    明琪惊讶道:“那怎么行,连老太太都不去,将来没人送嫁,姐姐还怎么在夫家抬头做人,婆媳妯娌一家子,到时候只怕姐姐笑也被笑死了。”

    明玫摇摇头道:“姐姐听我说。老太太年轻时候吃过许多苦,老家于她确实有些不好的回忆,她会不想回去和那些人叙旧也是常情。何况老太太年纪大了,如今身子骨也不算好,若她不情不愿地随着去了,万一路上有个不妥,姐姐你担的罪过可就大了。”

    不是她不愿意帮忙啊,一来太过急切老太太万一也恼了她呢?她可没觉得自己有脸到能指使得动老太太。再加上老太太这说变就变的个性,就算现在费了老鼻子劲儿说通了她,蔫知回头她不会再来反悔一遍。

    明琪听着眼睛就红了,这不就是说老太太不愿意去也去不得么,那她要怎么办才好啊?真的没人送嫁自己出门子么?

    她抽了抽鼻子,忽然福至心灵,她看着明玫道:“我知道你比姐姐聪明,必是已经有辙了。你快些说,姐姐听你的。”

    明玫苦笑,你倒乖巧了,也只得点点头继续道:“姐姐要往好处想,总归现在老家已经捎来话,说一些琐碎的嫁妆物件也都置备齐当了,倒不用姐姐再多费心。至于送嫁的人么,除了老太太,妹妹倒有两个好人选。”

    明琪最担心的就是送嫁问题,忙急切地问道:“哪两个?妹妹快说。”

    “二婶婶家的贺石根堂哥和三哥哥明璋——石根哥是咱们正宗的堂哥哥,顶了这个名头,到时姐姐尽管让他背着上轿了。而三哥哥明璋,可是咱们贺府正经的主子爷们。一个堂兄弟一个亲兄弟,有他们两个在,到时兄弟送嫁,娘家有靠,于情于理,都比祖母送嫁好听得多,也名正言顺得多。”

    明琪听了,皱着眉头道:“大哥二哥都不去,老三才不会愿意去的,路远地偏,他又常年拿着身体有病作借口,连请安都懒得出面的,如何会愿意长途劳累。还有石根兄弟,他那么辛苦才能来我们家,又如何愿意再回去。”

    明玫笑起来:“姐姐去找太太,就说石根和三妞都是从老家过来的,都熟悉老家风土人情,这次你回去,正需要他们帮忙,求太太让你带这两个人回去。这两个人对咱贺家对大太太来说,都无甚要紧,去留都不是大问题,太太会同意你带走的。带着这两个人大有用处——不但他们会好好帮忙,连二婶婶全家和吴家人,大概都会殷勤相助的,到时候不只送嫁问题,连各种风俗礼仪待客摆席都有人替你出谋划策帮衬着了。”

    明琪点头:“他们两家都会担心不让他们再来贺家了,哪能不尽心尽力表现。”

    “正是,姐姐真聪明。”明玫笑。

    “就你小丫头机灵。”明琪骂一句,又忙皱眉问道,“石根堂兄还好说,三妞有必要带吗?还有你三哥,他怎会同意,难道要去求三姨娘?我和大姨娘都跟三姨娘不熟络啊。”

    求三姨娘未必就会比求老太太好多少去,让大姨娘低声下气地求到三姨娘面前,她倒宁愿多求求老太太,便是被骂也是自家长辈,学得脸厚点儿也就是了。

    明玫道:“不用去求。三哥哥虽常年报病极少外出,可妹妹每回见他,都见他精气神儿好着呢。并且我观三哥哥和三妞表姐走得极近,常来看望。三妞被带走,三姨娘和三哥必不放心,到时只怕三哥自己就会主动请缨去送嫁了。再者,三妞带着,那吴家老太太才会乖顺不是。”

    明琪细想了一回,点头道:“妹妹说的极是,只要不用求三姨娘,求老太太又这么难,不如轻轻松松带着这两个人去。”然后又道,“说真的,我想起上次那吴家老太太就发怵,万一老家到时候真蹦出这些个亲戚死的活的没皮没脸的闹腾,我还真是只能干瞪眼。现在好了,那老婆子若惹烦了我,那吴三妞再也别想进来贺家门了。”

    一语了又声气怅然道,“不过这么算计着让人去送嫁,姐姐总觉得心里难受。这骨肉情分,是不是也太薄了些。”

    谁说不是呢,可有什么法子呢。明玫安慰道:“好在姐姐,常对兄弟姐妹有扶携之意,无害人之心,这便可以问心无愧了。”

    谁知明琪的怅然转瞬已散,压低了声调问道:“妹妹,那依你这么说,老太太那里,便是她想去我们也要劝着让她打消念头对吧?”万一真颠巴坏了出个好歹儿,她真承担不起。往更严重了想到时一来爹爹太太定然会怪罪她,二来她还得守孝呢,还成什么亲啊。

    真的,越想越觉得老太太还是别去了好些:“妹妹,到时候老太太若自己又愿意去了,你可要帮姐姐劝老太太打消主意啊。”

    这姐姐真是,明玫很想笑,她刚才不过吓她而已。老太太年纪虽大了,但这些年自在养着,哪就至于到了立时会倒的地步。若只老太太单独去送嫁,只怕她惹来众怨不妙。可如果是石根堂哥和明璋哥哥主持大局,却不免有些单薄有些嫩了,有这么个老太太镇宅儿自然更好。

    至于说到万一,明璋三哥更万一呢,整日里装病,装久了病君爷爷真的是会亲近的噢。

    “姐姐此言差矣。老太太那里,虽说姐姐别再强求,但她若想去,姐姐自然要‘勉为其难’答应才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到时候万一老家那帮极品亲戚玩花活儿,还就得老太太才能弹压得住。”老太太除了年纪大位份高,还既能腥臭不忌泼妇骂,又能摆官太太范儿镇场子,到时不管来者为官为民都好使,有备无患嘛。

    明琪点点头,坐那儿仔细思量,过了好一会儿,越想越觉得妹妹说的都对,这下子什么都妥了,便欢欢喜喜道:“都听妹妹的。多亏妹妹想的法子,姐姐这心里总算有着落了咦,司水呢?妹妹你不知道,昨儿个司水送去的几个垫子那花样子可真好看,让司水给我拿个绣样去啊”

    明玫默了默,脸上有些恼,点着明琪的脸道:“老太太说得很对,姐姐就是见有用的就往上巴,没用的就不理会。——怎不见姐姐来求着让妹妹我去送嫁啊?”

    明琪随意笑道:“求你?”忽然愣了一下,立马把音调提高了八度,连声道,“你去?!你能去?你会去?你去不去?”

    明玫笑着看她:“你快求我快求我,求得妹妹舒服了,妹妹就坚决把姐姐直送到孟姐夫手上去。”……

    明玫不愿再理霍辰烨这货,是觉得大家拉远些距离,没准还可以看出点儿美来。与其说她有多恼他,不如说她有点儿怕他,当然,也顺带的为她头发置个气。

    这哥儿们和她原先以为的不过青春期小小燥动不同,性子起来便不管不顾的贺势太吓人了。今天给她头发来一刀,哪天玩闹过界惹人恼了厌了,再一个没hold住,会不会照她脖子抹一刀?这种冲动型的生物,还是速速远离为妙啊。

    明琪不再日日来拉她见老太太,明玫便又放松不少,她得空便逗着尼尼玩,这小东西只怕很快就得送走了,真是让人舍不得啊。

    这天散学后,明玫追着尼尼,一路曲曲折折在竹林边撒欢。

    竹林深处,两个人影一前一后站着。前面的男子锦袍窄袖,背手而立,身形欣长挺拔。后面的女子薄衫长裙,粉面低头,含羞带怯。

    两个人似乎正说着什么,可惜离的太远了听不清楚。

    不用听清,想也想得到这么背着人的还能有什么好话可说。

    明玫看着那婆挲竹影掩映下的霍辰烨和明瑾,只觉得胸口一股莫名的邪火越腾越高。

    这渣货还真是他姥姥的死不悔改啊,明明白白的警告都不好使了吗?还要脸不要啊喂。

    想了想,明玫掩身进旁边的大石后,指指两人拍一拍尼尼道:“去。”尼尼便听话的向两个人跑去。明玫却迅速后退避到远处。

    那边霍辰烨看着忽然蹿出的尼尼,嘴角一弯,抄手抱了起来,轻轻拍抚着,眼睛四处乱扫。

    明瑾却被尼尼吓了一跳,听见明玫远远的不停唤着“尼尼,尼尼”的声音,更加惊慌无措起来,一边后退一边把腰间挂着的一个鹅黄色香囊取下,轻轻丢在霍辰烨脚边,给了他一个含情脉脉欲语还羞的切切眼神,然后提起裙角转身迅速匿去了。

    明玫在周围绕了两圈,等明瑾走远了,才径直走过来,弯腰捡起香囊,用手轻轻摩索着,眼睛盯着霍辰烨,怒气冲冲质问道:“你还没完了这是?”

    霍辰烨满不在乎,看了明玫一会儿,歪起嘴角邪邪一笑:“关我什么事?你也看到了,她自己乱丢的。”

    这货实在不尊重,明玫更加生气道:“你不招她惹她她会扔香囊么?不然你告诉我好好的你跑这种鬼不下蛋的地方做什么?”明瑾便是有心,她能绑架你来不成?

    霍辰烨懒洋洋的道:“我做什么要告诉你,你谁呀你?”

    “哼,说不出来吧,我告诉你姓霍的,别以为你是个什么鬼世子就多了不起。你再给我胡行无道,你给我等着瞧!”

    女子小脸紧紧绷着,无半点笑意,眼中怒色尽显。

    那隐隐的威胁意味让霍辰烨十分不爽,他不由也着恼道:“我做了什么了?你的意思是你捏了我的把柄,所以要管着我吗?你是我的谁呀?为什么冲我发火?”

    还真强词夺理啊,明玫气得怔了一怔才道:“我自然不是你的谁,但我明显是她的谁。你招惹她我就不会袖手旁观。”

    霍辰烨哧道:“刚刚走掉的,也不过是一个上赶着的小庶女。你一向与自己姐姐也不交好啊,如今这么坏自己姐姐好事儿却为何?莫不是你吃自己姐姐的醋,看中了我这个什么鬼世子?看中了就直说嘛,来来,我可以让你免费抱一抱。”

    这自我感觉还真他妈良好啊,明玫气急反笑:“第一,你这种身娇肉贵的,我这种小庶女自然不会上赶着;第二,也请你不要肖想小庶女,你就肖想嫡女就行了——只有嫡女才能进你霍家门不是吗,比如某人。”

    却不知这一句话正正踩中了霍辰烨的痛脚。霍辰烨自然知道她是在说楚惜惜,原来他还宁愿相信那在背上画乌龟的事儿,可能只是她无心的玩笑,如今只觉得那乌龟不只是隐喻而已,简直是赤果果的嘲讽和羞辱。

    霍辰烨气得脸色铁青,额上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嘎嘎作响,他横眉坚目怒瞪着明玫,一字一顿道:“是,我是鬼世子,我是歪门邪道犯贱无耻,我这个鬼世子哪比得上你这小庶女得意,可以一天到晚花言巧语巧笑焉兮,四处奉迎八面讨好!我知道你瞧不上我!大爷我还瞧不上你呢!你算个什么东西?便是你们姐妹全部上赶着大爷我也瞧不上!不要以为自己比谁清高比谁规矩,你不过是依小卖小装作年幼无知,其实人小鬼大满肚子龌龊!你和她们还不都是一路货色!琦哥儿现在还在那里闹呢,他为了什么为了谁,你自己心知肚明!瑭哥儿三天两头给你捎东西,因为什么?小小年纪便这般会勾三搭四,你有什么脸杵在这里说谁管谁?”

    霍辰烨如爆发的火山,连珠带炮喷完了焰浆,犹自在那里噗噗冒着热气。

    明玫被吵骂得愣怔,后面霍辰烨又说了什么她已经完全没有听进去,只觉得耳朵翁翁直响,莫名的委屈羞辱和慌张挤压着她,无限的愤怒不停地上涌,胸口憋闷得厉害,大脑似乎要断氧。

    她粗喘着气不由胡乱嚷叫着骂道:“你这个混蛋,渣货,你还想败坏我贺家女儿名声,你还想诬赖我。你自己做出来的好事儿凭什么诬赖我?你以为谁都象你这般四处开屏么?你与人勾勾搭搭难道是假,长幼聚麀”

    霍辰烨忽然狠狠一脚飞起,踢折了附近好几根竹杆。

    明玫嘎的一声住了嘴,惊呆在原地。

    被霍辰烨抱着的尼尼一种狂吠,霍辰烨略一松手,尼尼就没命地跳下逃开去。

    霍辰烨红着眼睛瞪着明玫,像一头发怒的豹子,拳手紧紧握起。他忽然朝着明玫横臂扫来,似想打人,又似想把她捞过去的样子。明玫腰身一缩迅速蹲下,一个不稳就坐到了地上,霍辰烨那一臂就又挥倒了好几根竹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洒洒投弹。非常感谢。

    还有打分的各位,辛苦了。

53第53章

    躺床上,明玫直直望着绣着精致萱香兰草的帐顶,久久一动不动。

    当初,霍辰烨只是跟唐玉琦身边,和明玫两个互不怎么搭理时,反而能和平相处,宾礼相交。后来似乎走得有点近了,近到大家行事都变得太过随意失了分寸。

    真的是失了分寸了,明玫默默念叨。

    这是第一次。莫名来了这个地方后,她第一次这样口不择言。后悔和后怕,比削了头发更让头皮发麻。她说不清那时的自己为什么那么心慌,那么气急败坏,就象自己的内心被忽然闯入窥探了一般。

    那些指责她一句都不怕,她问心无愧,但她依然心慌。

    也许因为她自己知道,霍辰烨说的其实不错,她其实才是最最没有规矩的那一个?

    “小姐?可有哪里不舒服?”司水第N遍轻轻问着,第N遍摸了摸她的脑门,再放自己脑门处比较了一下,疑惑道,“不烫啊。”转头又轻轻问司茶,“再好好想想,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没有。”

    司茶于是又认真想了一遍:“真没有什么啊,小姐散了学,追着尼尼玩了一会儿,就抱着尼尼回来了,一直院门口等着呢。”

    司水急道:“怎么不跟着小姐呢,让小姐一个?”

    “小姐又不是今天才这样的,她一直喜欢偶尔自己走动走动不要跟的,又不是不知道”司茶略带委屈地辩道,又着急地来看明玫,也摸了一遍她的脑门儿。

    这两个丫头见她不出声,已经用她能听见的声音,反复说过很多遍这样的话了,不就是想让她奈不住自己说嘛,给她耍这些心眼子。明玫长吐一口气:好吧,们赢了。

    “别摸了。没事儿。”她把胳臂搭脑门儿上,疲惫地道:“叫蔡妈妈进来。”

    虽然心还慌着,可她不能就这么躺着。和霍辰烨的事儿不能就这么放着,要迅速处理,不然万一那货挟气报复或嘴不严地给她四处漏风说些子不三不四,会大大地不妙。

    霍辰烨外面名声大响,青楼常客,自然不怕什么,可她不同,虽然她还小。

    无论效果如何,都要先安抚一下再说。

    两个丫头听到小姐终于出声了,便都松了一口气,司茶笑得很温顺:“小姐总算是醒了,快起来吃点儿东西吧,可该饿坏了。”

    她一直睁着眼呢,什么醒了?到底谁睁眼瞎啊。

    明玫点点头,坐起身来,由丫头伺候着吃那青青白白地菠菜瘦肉粥。

    蔡妈妈很快走了进来。

    明玫交待她:“妈妈等下找个借口出门去趟霍府,给霍世子带个话最好见到他本当面说。如果本不,告诉小厮良辰或美景也好。”

    蔡妈妈不过三十多岁,圆脸,向来老实做活,话很少,看着很厚道的模样。司茶曾觉得此不够活套怕办砸事儿,但明玫一直觉得此很通透,但凡有事交待给她,她一个多余的字儿都不问,原汁原味儿地给完成了。明玫让司茶闲时指点着西厢大家伙儿认字儿,竟也是蔡妈妈认得最好最多,比司水还勤奋。当初也不知道得罪了谁,被指派到她这西厢做粗活儿。

    蔡妈妈点头道:“是。等下老奴就去趟尚味斋替小姐买爱吃的点心,顺便去趟霍府也顺路。”……

    “说,想去送嫁?”书房里,贺正宏放下手里的笔,看着自己小闺女那瘦弱的小身板儿,十分意外。

    这个小女儿虽然前十分活跃,可实际上除了自己唤她过来那次,后她几乎没有跟他单独讲过话。练了歪歪扭扭的针线也是让她身边婆子转交自己小厮,如今竟然知道求到他面前来了,真是长进了。

    “是啊爹爹。姐姐一直对小七极好,如今姐姐远嫁,心里慌恐,小七想去送送姐姐。也是个安慰,也全了姐妹情份。再者老太太年迈,路上也需要有个陪着解闷才好。”

    老太太也同意去了吗?贺正宏沉吟了一会儿道:“可知茂林离京城甚远,路途辛苦劳顿,不是以为的寺庙上香般路途既短,又有风景可看。”

    明玫点点头:“小七不怕,小七定用心照顾好老太太,为爹爹分忧。再说到时爹爹自然会拨几队护卫给们用,又不用担心安全。何况简夫子常教导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多走走看看也可以长些见识。”

    本来贺老爷是预备让以前西北跟过来的旧仆和后来陆续投奔过来的同乡下仆都合家回去一趟的,多年离家,也趁机回去探个亲啥的。这些加起来可不老少了,队伍很壮观,到时他安排个稳妥的拿着名贴让各地卫所沿途照应,安全问题就解决了。如今见明玫提起护卫,想着这有老有小的同去,下若再多又杂,路上管理起来确实不省事。

    也好,精减手,另派护卫。

    当下点头道:“什么几队护卫,两队足矣。倒有志气,送个嫁说的跟去游学似的。”

    明玫嘿嘿笑,眨着眼睛道:“没办法呀,大姐姐想请全权主办她的婚礼,也同意了,所以不多看多学点怎么行呢?”

    “?主办婚礼?”贺正宏再次意外了。

    “当然,怎么不行?家里时有客来访,女儿都记着太太怎么做呢。不过就是安排好下,接待好亲朋,摆多少桌酒,有什么样的规矩,哪些客相熟可以安排到一起,哪些客有哪些忌讳别提总之最主要是让大伙儿吃好喝好,然后再喝好吃好,走时再捎上点吃的喝的更好。”

    贺老爷听得笑起来:“说的很对。老家那帮,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讲的,或者说有什么规矩不对的话,自有长辈的站那里放声吆喝着指正,没有那些遮遮掩掩这不能明说那不能明言的讲究。主要让大伙儿吃好喝好是真的。”

    明玫道:“小七也是这么想的,所以预备着,招待的席面要稍微丰厚些才好。爹爹,太太给大姐姐六千两陪嫁,那这摆酒的银子,是不是得另出呀?总不好掏大姐姐腰包。”

    贺正宏道:“太太自然都有安排的。不是已经派了先行去安排一切了吗?到时候连席面菜样都安置好了,端上桌就行了,还用操心。”

    “噢,可是万一有些意料外状况怎么决断呢,天远地远的又不能马上请示太太再送银两。并且爹爹做这么大的官儿,会不会有上门打秋风的亲戚。哭个穷,说活不下去了什么的。”

    提起这个贺老爷就一阵恼:“哼,别管他们那么多。那吴家的老太婆也就装死,老家这些年风调雨顺,哪里就过不下去日子了。小七跟说,不要怕他们要死要活的,若有个小辈面前还这么没脸没皮,只管给骂回去。的嘴不是好使吗,只管问他当年家有难时,他们是不是是死的。反正也小,惹了谁爹都给兜着。”

    明玫小腰一挺小脸一肃:“得令!谁惹定骂个痛快给爹爹出气,让那帮瞧瞧,贺家老爹领导下的小女儿尚是很威的,况老爹乎?”然后又挤出丝为难的笑来:“那爹爹,万一真有当时就是半死不活自顾不暇的可怜虫呢?”

    贺正宏正满意地点头,闻言仍气愤道:“有吗?没有!连句公道话都不敢说的家伙,可怜也活该!——到底想说什么?”

    太不上道了,明玫腹诽。“想说,银子啊银子。小七第一次做主,手里没银子,身上没胆子啊。爹爹要不要额外再赞助些?给撑个腰先啊。到时候若没用上小七再还给爹爹,还有收的礼,一并还给爹爹,小七决不私吞。”

    老爹向来不屑老家捎来的礼,上次贺二太太来京时明玫就确切地见识过了。

    贺老爷闻言果然笑起来。想得真美呀,还收的礼呢,收的也是地里刨的红薯,树上摘的板栗啥的,拉回京城,不够路途呢。至于银子钱,绝对送的没有吃的多。

    反正本来就是要另外给钱备用的,不管出了什么状况也不能到“动用女儿嫁状”的地步,那说法太难听了些。略一想便道:“好,给贴补两千两银子。至于收的礼——收不到什么礼的,收到了也不用带回来了,走的时候分给各家吧。”

    “就是说收的礼可以不用上缴?太太会同意吗?那算自己攒的私房行不行?”满眼放着贪婪的盛光,跟新年时要红包的小模样一样。

    贺老爷大笑:“好,就攒着吧,情来还。”老家哪有什么象样的亲戚给收礼,不围着讨些便宜就谢天谢地了。小女子没出过门儿,还当是京里这样,家家出手大方比着阔气?到时候手脚大方一点儿只怕两千两也不够贴补的呢,有着急上火欲哭无泪的时候,贺老爷暗自嘀咕。小女孩不会统畴,只怕到时顾头难顾尾的不周全,要不要,再多加一千两备用?

    明玫却已手脚利索地拿起桌上的纸来,刷刷刷写下了字据:“空口无凭,爹爹画押。”拉着老爷手指头旁边章盒里一点就往上摁。

    贺老爷拿过纸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的挺详细,什么老爹委派她全权当家理事主持大局,所有随行及前期派遣士悉数听她号令——上战场似的。贺老爷点头,女儿这措辞,他喜欢。若是男娃子,定是想当将军的士兵啊。

    接着往下看,什么银子贺仪她收,相关情他还。后面还一应细节俱全呢。

    贺老爷目瞪口呆,他以为这丫头只是想要玩玩而已,没想到如此当真,不由道:“丫头这是信不过爹爹的意思?”

    明玫得手,笑眯眯的,话更溜了:“那倒不是,不信爹爹可信谁呢。何况大男一句话九个锅,爹爹更是大大的男,定然不会反悔的。只是小七怕自己小言微镇不住,到时多反而心不齐。有了爹爹这军令手,大家好有劲一处使啊。不过爹爹这手印也太不雅了些,有屈打成招的感觉呢,还是爹爹的小印章美观啊。”

    屈打成招?贺老爷嘴角抽抽,略一思索便道:“盖印章也可以。既写了就要写清了,得加上若办的不好,要如何受罚才行。”

    尼玛还挺不好糊弄,果然这货也是混出来的啊。

    这就好比订合同,要责权利三者分明。只明确要求了权力和利益,想把责任含糊掉,只能哄骗那些老实疙瘩。贺正宏显然不隶属于这一卦。古代没有合同概念,但道理古今通用,并且古的观念更加务实。

    写上也没问题,只是这验收的标准比较复杂难统一。到时候万一BOSS们各有说法和要求,众口怎么调?

    明玫想了想便提笔补上一条:若令大姐姐不满意,则愿领板子。

    大姐姐的成亲礼,自然大姐姐觉得好就好。何况大姐姐现场,自然最有发言权。到时候亲也成过了,们去西北找大姐姐对口供吧,看这出嫁女如何来得罪她这个娘家妹子。对了,干脆到时候让大姐姐写一封表扬信,把这满意给落实了?不管如何,板子可领,银子不退。

    明玫一边写一边笑着对贺老爷道:“若办砸了,爹爹尽管使劲打不用客气。”若只让大姐姐满意,军令状她也是敢立的。

    贺老爷见明玫爽快应了,他也爽快戳上小印。一边取笑自家闺女:“这么小小年纪就会想法子挣嫁妆了?小鬼大,女生外向!”

    这点嘲笑挠痒痒都不够,明玫脸不红心不跳揣着任命书满意而去。

    贺老爷坐书案前,想着小女儿的行径,不心暗暗点头:嗯,知道友爱姐妹,怜老恤弱,有女如此,吾心甚慰。

    反正她还小,出错也没关系。老家那里,有自己的一套讲究,便是自己回去,也可能被七不是八不是的说道,她只一个小姑娘,看那群没脸的老货好意思为难她。何况有老太太和明琪旁边看着,有办事办老的下指点着,明玫这孩子也是个听得进去别话的,便不圆满也差池不到哪里去。

    再者,老家的小孩子都当家比较早,做饭喂猪看弟妹,甚至下地播撒种庄稼都会。自家的孩子嫩生,随便谁回去也敌不过家这些当家好手。但他家孩子却能理事了,哈哈,那些农村娃很多看着挺赖皮,其实遇到生还往大身后躲呢,正好震一震他们,也让老家那伙看看贺正宏子女的气派见识,手段本事。

    嗯,很好,就让她回去主持去。办不好有借口,办好得赞誉。正所谓进可攻退可守。此决定英明。

    小厮贺敬送走明玫回来,看贺老爷还坐案前静默,面上的表情还挺得意,不由暗赞这七小姐果然厉害。

    他亲眼看到过最得宠的五小姐每次求到老爷面前的样子。——就说上次吧,因为大太太不肯带她出外赴宴,五小姐跑到书房来,只那句“爹爹就答应了吧”说了快五十遍了,撒娇耍赖哭闹小半个时辰,把他们这些旁边站着的也烦得脑仁儿疼。也幸好老爷是真疼她,只管自己做着画随她旁边耍,最后才面带愠色送她一句:“要听太太安排,去太太面前说去。”

    贺敬十分怀疑,老爷没早早把她撵走,是不是和作画一样,是为着修身养性来的?

    看看家七小姐吧,要送嫁,要当家,要护卫,要银子,要收礼,所有要求一遍过啊,还白纸黑字落定了。

    贺敬暗暗决定,以后对这位小姐,要更恭顺更殷勤,绝不得罪。

    其实不只旁观者清,贺老爷想了一会儿,自己也回过点儿味儿来。——现才想明白她回去主持很好,可怎么早早就先答应了呢?

    于是把刚才的情形又仔细回想一遍,才明白自己被牵着鼻子走了。一路顺着她的话题遛——最后,什么都答应了。

    贺正宏摸摸鼻子,轻敌大意了。他忽然觉得,这女儿可能会给自己一个不一样的西北之行?

    总之,也好有女如此,吾心甚慰……

    明玫揣好任命书,一路晃悠到了萱兰院。

    萱兰院和明玫住的萱香院一样,分东西两厢。东厢住着五小姐明璇,四小姐明瑾住西厢。

    如今东厢那边,明璇正被禁足,日常只能那三间正房里转悠。正房门口站着四个粗壮的婆子,一脸的大理石面表情。隐隐能听到明璇屋里的叫骂声,然后是一个婆子同样嘹亮的嗓音道:“五小姐,错了,是应该这样做的。烦请五小姐重来一遍。”然后是明璇更大声的叫骂,和婆子同样大声但依然稳定的声音:“五小姐快照着做对了,就好开饭了。这是太太的吩咐,老奴还等着回去复命呢,复的晚了,只怕明天还要加任务呢。五小姐何必跟小的们过不去。”

    看来教规矩的嬷嬷挺严格,做不好不给饭吃啊,太坏了这些。

    西厢静悄悄的,门外连个丫头婆子都不见。明玫一路走到门口,才见丫头从里面掀了帘子出来,见是明玫过来,先是一惊一愣,然后笑道:“七小姐来了,真是稀客呀,快里面请。”

    明玫问道:“怎么都屋子里呆着,外面完全不留照应的?”

    那丫头轻叹着摇摇头,下巴指了指东厢那边道:“五小姐常常闹腾,们这边略有点儿声响,她就那边屋里叫骂着说们看她笑话,若门外有呆着,更是看到谁骂谁。”

    明瑾见明玫来,也甚是意外,忐忑着问道:“七妹妹,象是有事?”

    明玫点头,从袖里摸出那个香囊来,道:“四姐姐看看,这是的香囊吗?”

    明瑾一看到香囊,身体不由一晃,她身边的丫头司夏忙扶了一把。站旁边的丫头司冬也是脸色大变。

    “这,这,怎么妹妹这里?”明瑾短着舌头问道。

    “啊,这个啊,是尼尼跑出去玩叼回来的。司水说看着象是四姐姐的针线,出来散步,便顺手捎过来问问。”明玫随意道,“尼尼象是竹林那边捡到的吧,姐姐不知道,那小东西得了香囊好一番得意呢。——既是四姐姐的,便物归原主了吧。”

    明瑾悄悄松了口气,稳稳心神接过香囊道:“正是姐姐的,可能不小心掉竹林里了,竟不知道。”

    “那姐姐可要收好了。噢对了,拿着香囊时还碰到霍世子了,俩大吵了一架。以后,妹妹再不理他了。”

    明瑾紧张得手一把攥成拳,连声道:“看,看见他了?”

    “嗯。他不知道发什么疯,看着手里的香囊好一顿嘲讽。说这样的东西还拿得出手,脸皮是得有多厚呀。这点雕虫小技还不赶紧藏好了,还敢拿出来现,让他看到的都觉得脸红。还说什么向来物如其,东西这么不堪,主也好不到哪里去说了许多难听话。妹妹虽不知这是谁的香囊,总归是咱贺家掉的,被这么嘲骂自然十分生气,便和他吵了起来。——姐姐别介意,妹妹的针线还不如姐姐呢,何况妹妹也狠狠骂过他了”

    明瑾坐那里早已是嘴唇哆索,脸色乌青。

    她,她什么也没说呀,只是让司夏注意着霍世子的行踪,见他孤身一往竹林深处去了,才大着胆子走近了去的。那霍辰烨根本就没转头看她——也幸好没有转头看她,不然她会紧张得说不出话来的,她只说,“愿如七妹妹那般和霍世子交好,共结同窗情谊。”真的,她只说了这些就跑掉了呀。

    没有怎么过份吧,没有多余的表露吧,竟被这样羞辱

    明玫也懒得多说什么,拍着胸脯一副后怕的样子道:“和霍世子吵得那般厉害,没准就被周围的下们谁听了去。要是告到太太那里,说行为不检可怎么办。五姐姐正被禁足呢,咱们姐妹谁再有个不好,只怕太太会更严厉地处罚呢。说要不要自己去向太太承认错误?”

    “不要!”明瑾叫道,看明玫不解地看她,勉强笑道:“太太事多繁忙,些许小事何必去打搅太太。东院那边一向少,定不会有看到的。妹妹多虑了。”

    明玫点头。也不傻呀,借口随口就出来了,果然平时也只是装老实罢了?

54第54章

    霍府。

    霍辰烨眼睛布满血丝,斜斜靠在软榻上。少年墨发尽散,丝丝缕缕垂遮在瓷白滑洁的脸旁颈上,神态庸懒恹恹,如一只迷蒙欲睡的猫儿,整个人不但半丝锋芒暴戾不见,还透着些无助和茫然,倒象个可爱易豢养的宠物。

    丫头扇儿刚服侍他喝下醒酒汤,又端来热水给他擦洗。

    霍辰烨迷迷蒙蒙地问扇儿:“她真这么说?”

    “是啊,少爷。”扇儿是个清秀的小丫头,手脚麻利,嘴巴也利索,她已经不知第多少遍回答这个问题了,“那蔡妈妈说,她们七小姐专程让她来对少爷说‘对不起’,说七小姐‘深悔口出恶言伤人伤已,为示惩戒,将绝声于京两月,免秽音污人视听。’”

    “她以后,不说话了?”霍辰烨问,酒劲儿直冲脑门,一阵阵犯着迷糊,只拼命抓着那丝清明不肯睡去。

    “听起来,是这个意思。”

    “她真这么说?”

    “是啊,少爷。”……

    贺府。

    西厢。

    主仆正围在一起说着话。

    司茶道:“小姐既有事儿,为何不直接写清楚了,请蔡妈妈带去岂不便利。这样直接等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凑巧等到。让人传话,万一传错了或一时忘了也耽误事儿。”

    明玫摇头:“口头传话吧,写信什么的万一传出私相收授的闲话便不好了。”

    “哎哟,小姐才多大,就开始忌讳。何况你和霍世子还是同窗,互相有对方的笔墨文章是再正常不过了,谁能胡呲这些个。”

    “以前不讲究,以后却都要按着规矩来才是。”

    司茶看小姐脸色认真,竟是当真的,想说什么又忍了下来。

    “想说什么就说吧,干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司茶就道:“其实奴婢是想说当时的情形。那时奴婢等在门口,一边和司夏说着话,没多久看到四小姐从竹林方向慌慌张张地过来,带着司夏走了。奴婢看周围没人,也不敢到处乱走,怕小姐回来找不到人。——我一直专心等着小姐,所以如果真有动静一定听得到,想来你们当时争吵声音不大吧?——后来霍世子脸色难看地过来,看到奴婢就顿住脚骂道:‘死在这儿做什么!’,然后又怒气冲冲地走了。奴婢被骂傻了,疑惑又没惹他,应该死在哪儿啊?后来一想他是从竹林那边过来的,莫不是在那里看到小姐了,就慌忙跑过去,才发现小姐摔在地上”

    明玫点点头没作声。

    司茶劝道:“霍世子脾气虽暴些,奴婢倒觉着上,他还是关心小姐的,小姐也不用太担心他会出去乱说什么。还有,奴婢看霍世子那脸色,似乎真被小姐气得不轻。”人吓你一跳,你把人快气到死,这是不是小姐常说的够本了?

    司水最近一直被明玫拘在屋里,为明琪大姐的嫁妆绣品做最后的扫尾工作,只偶尔去过学堂几次,对唐玉琦和霍辰烨都不算熟,也没那么多体会,闻言柔柔笑着插嘴道:“真的,霍世子长的多好看啊”

    明玫和司茶不由都看向她:这和前面说的,是同一个主题吗?

    “蔡妈妈回来了。”门外范妈妈招呼了一声,便听到蔡妈妈笑着答话。

    司水接过蔡妈妈手上的点心匣子往桌子上放,一边笑道:“蔡妈妈回来得这样快。这次的点心肯定也很好吃,我已经闻到味儿了。”

    蔡妈妈道:“是尚味斋的最新品,刚刚新鲜出炉呢,我就急着赶回来让小姐尝个鲜。”

    然后便笑着对明玫细细讲述:“老奴去的时候,霍世子已经歇下了,说是喝多了酒,良辰直接把我领了进去。院子里三四个漂亮丫头嘀嘀咕咕说着小话。屋子里霍世子醉熏熏的靠在榻上正发脾气,地上扔着个碗,洒了一地的汤水。有三四个漂亮丫头低着头站在旁边敛声屏气的,另有两个漂亮丫头忙张着在收拾。老奴回话时霍世子将丫头们都挥退了,只一个丫头端了醒酒汤进来在旁服侍,又张罗着给老奴备茶。霍世子听了小姐的话便静了下来,愣愣的什么也没说。我想着小姐没让等回话,便告辞出来了”

    明玫看着蔡妈妈笑。蔡妈妈从不八卦,可她这么留意霍辰烨的丫头做什么呢。

    司茶当然也听出来了,嘟哝道:“怎么那么多丫头有我们司水姐漂亮吗?”

    司水无故中枪,就小小捶了司茶一下。

    蔡妈妈笑着看了司水一眼,也不答话,继续对明玫汇报:“六丁说,唐家五少爷被禁了足,不许出房门一步。五少爷竟还一步不退让,所以唐家老太太和大太太都又哭又闹要死要活地轮番劝他呢。唐家如今闹得很厉害”……

    唐家。

    如六丁陆续报来的那样,这阵子的确闹得欢实。

    唐大太太有意的邢家,是唐家全体一致认可的好人家,满门清贵,老爷子入主内阁,几个儿子也各在任上。这孙女儿邢茹萍正是邢阁老专门接来京城等着择婿的。你有心我有意,又是亲上加亲,几番来往之后大人们都觉得对方是良配啊,订下来吧。

    所谓订亲,本来没当事人儿什么事儿的。两边家长互相意动,便要互相交换庚贴了。谁知这时候那邢老爷子发话了,他要见一见唐玉琦,再为孙女儿把把关。

    本来多大点儿事儿啊,往那儿一站,可能话都不需要讲几句的,偏唐玉琦百般不肯。

    于是母子大战暴发。先是小范围地闹,战火限于母子之间。

    唐大太太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敢不遵?

    唐玉琦叫:总之现在不订亲。

    唐大太太:你敢不孝?

    唐玉琦:儿子不孝,请娘亲责罚。——这是套话,意思是就不孝了,爱咋咋的。

    母子不欢而散。

    然后唐大太太在儿子面前又是哭又是吵,最后以上吊作要挟。唐玉琦迅速收拾行囊,以离家为盾牌。

    大家都是唬人,谁也没动真格。但毕竟动硬手的话,唐大太太实力压倒性地雄厚,于是唐玉琦被关禁闭了。

    战场扩大,全府出动。

    唐老爷子:琦哥儿这么上进,许是被贺家的大兵刺激了?要不要安排他去军营里历练历练啊。

    唐大舅舅:他就是皮痒了,爹你别拦着让我抽他一顿就好了。——话说他明明喜欢武行,偏老爹让他从文,早想练练手了呀。

    唐玉琦叫:我不要长辈安排,我要隐姓埋名去参军,自己挣军功去。

    闻此言唐家二房高兴坏了。

    唐二舅舅:哥儿这么有志气真是可喜可贺啊,去吧去吧,去自己拼一份勋爵回来多好,咱唐家就有双爵位了。——大哥是本届世子,双爵之后下届便考虑我们二房吧,让弟弟这房也尝尝祖荫是啥味道啊。

    唐二太太:那个,那邢茹萍据说茹古涵今的学识啊,邢阁老多么是个人物啊,咱唐家可不能结亲不成变结仇啊,我们琮哥儿比琦哥儿还年长呢,大家不防考虑一下啊。——你们大房反正不稀罕,可不算撬你们墙角噢,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三房默,四房默。他们两房是庶出,没有那个腰气也没有合适人选去争,只免费的热闹看着也很哈皮啊。唐三太太相对含蓄些表露的不太多,唐四太太精神振奋之下,病竟去了大半。

    那边母子继续对火。

    唐大太太让步:投军也可以,家里可以给你安排,你也可以自己去参军,都行,但得先定亲再说。

    唐玉琦反问:定亲后是不是让我成亲后?成亲后是不是还得留后后?有后一个不够是不是两个才踏实?还是表定亲了,免得有家累,投军也利落些。

    唐大太太噎住。母子隔房相对,相持不下。

    唐老爷子:琦哥儿可能想走他姑丈的路?

    唐大舅舅:爹你就让我抽他吧抽他吧。

    唐老爷子:再罗索小心我抽你我!不好好教总想着抽儿子,真真斯文扫地。

    唐大舅舅委屈:爹您小时候不是总抽我么,教儿子我只学会这一招啊。

    唐二舅舅气:为毛拦着不让参军啊,不让子弟长进的家长是什么家长啊啊啊

    唐二太太出主意:哪天约邢家姑娘上门吧,琦哥儿一见姑娘人才就会愿意了也说不定啊。——来看看琦哥儿的闹婚大剧啊,再乘机制造个和琮哥儿的偶遇啥的

    眼见合宅不宁,于是唐老太太拖着病体迅速参战,意图快战快决:你们男人都起开,内宅事儿还得看我们娘们儿。

    老太太先前站在圈外就在想一个问题:琦哥儿这么闹腾,会不会是心中有人了,并非真的不愿意现在订亲?

    唐大太太凝神一想,不由拍掌:真是气昏头了才会相信他是少年意气的立功心切。这种可能性极高,大概没跑就是这么回事儿了。

    于是婆媳开始改变战斗方向,从硬逼着订亲到哄骗。婆媳俩搭档,一红脸一白脸,配合默契。

    唐大太太说:“儿呀,你以为邢家姑娘专等你啊,多的是人排队等啊,你不喜欢她那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啊?”

    唐老太太说:“我琦哥儿这么不愿意干嘛硬逼着,真是成心让人心痛。我老婆子不管了,我琦哥儿喜欢谁都行,我给他做主。”然后转头骂媳妇:“休想给我想些歪脑筋,逼走了我的琦哥儿我跟你们拼命。”

    唐大太太:“娘放心,他没个说道不会放他出来的。就这么一直关着,看他往哪儿走!”

    唐老太太落泪:“我可怜的琦哥儿啊,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琦哥儿不说话,反正现在不定亲。关禁闭是吧,他绝食抗议好了。

    唐大太太说:“你这孽障真真要了亲命了。你就是饿死了也得死在家里,也得订亲,我这就把你的庚贴递过去。”

    唐老太太叹气:“谁家的姑娘有什么要紧,我唐家难道还需要订个高门来锦上添花吗?好吧你们不听我的话是吧,那我要跟我最亲的孙儿同生共死作伴去。”——她也宣布绝食。

    最后琦哥儿抗了几天,饿瘦了一圈,唐老太太没抗住,饿晕了两回。

    最后唐大太太抗不住了,退了一步:“你们也别饿了,我看你们祖孙是想逼死我才真啊。好吧你们赢了,琦哥儿你说是谁,娘即刻让人去提亲。”

    唐老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泪:“是呀,快去快去。琦哥瘦成这个样子,我可怜的孙儿啊,哪受过这般苦哟。”

    琦哥儿也许是被饿昏了头,也许被老奶奶或吓着了或感动到了,也许心存侥幸觉得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总之也终于没抗住,直接说了贺小七。

    贺小七。

    唐家婆媳咬牙。

    然后继续一个红脸一个白脸,诱吓。

    唐大太太面容狰狞:“不怕告你知道,当初那姓楚的天天往你眼前凑,她怎么没有成事儿呢?你自己后来也觉出她拦路不是为了你吧?这我知道,但她不尘埃落定我就是不放心。所以郑国公夫人才会去赴春宴,才会带着个没脸的小妾和小妾的贱妹,那姓楚的能做个小妾也算便宜她了怎样的手段你别管,总之你只要记住,试图勾引你的人定然不会有好下场。”

    唐玉琦跪求:“七妹妹还小,她什么都不懂,是我动了心思,不管她的事。求娘成全儿子吧”

    老太太温和引导:“那姑娘是很小呀,所以琦哥儿你怎么知道她对你有意思呢,还为她闹这么一场。万一最后乌龙了人家喜欢的不是你呢?或者她再长大一点儿又喜欢上别人了呢?”

    琦哥儿:“所以请娘去提亲,去订下来,订下了儿子才能心安些。”

    老妈再吓:“不管她有没有勾引你都好,既然让你起了这样的心思,那就是个不能留的,要定亲也要定到个穷乡僻壤去,少留在这京城里祸害人。嗯,怎么安排呢,让我想想”

    琦哥儿:“娘你为什么要这样害她。她又没做什么!”

    老太太:“那她到底做了什么让琦哥儿你心心念念非她不娶的呢?”

    琦哥儿磕头:“她什么都没做,她什么都不用做,她一举一动一频一笑孙儿都喜欢。求老太太成全孙儿吧”

    成全你姥姥!婆媳见也问不出个什么真凭实据来,便先放下唐玉琦这一锅晾着。另辟途径寻找证据:组织人马,把唐玉琦的院子书房一通搜查。衣物鞋袜,腰带汗巾,香囊荷包,玩物佩件,一一确认来路。

    结果无甚收获。——但也不是全无所获,书房里找到两副画着明玫样貌的画卷。一正面一侧面。

    唐玉琦本人画的。

    唐大太太对着那画像仔细研究,只见那画上女子眉眼玲珑,形态逼真,一脸可人笑态对视着她,旁的也看不出个什么花来。

    不管了,唐大太太揣起小像,撇开婆婆,带上五六个丫头,七八个婆子,气势汹汹杀往贺家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辛小星亲投的地雷……抱抱!

    各位亲,求花花啊,求留言啊

55第55章

    贺家致庄院。

    贺大太太听到传报心中疑惑,仍含笑迎上前去,携手亲热道:“嫂子来了,快请坐。”一边招呼丫头快上茶。

    唐大太太脸色紧绷,也不客气寒喧,轻轻挣开唐大太太的拉扯。等到内室坐定上了茶,唐大太太直接道:“我有话跟妹妹说。”

    贺大太太看了看身边的姜妈妈,姜妈妈一挥手,屋里屋外的婆子丫头便俱退了出去。只留她和史妈妈并绿枝翠枝守着门。

    唐大太太看人撤干净了,把手边茶杯往地上猛地一摔,怒道:“我只问问小姑,我到底是给你送个侄子过来了呢,还是给你送个准女婿让你挑的?”

    大太太一惊,忙从圈椅上站了起来:“大嫂,这是什么话呢,五丫头还关着呢。”

    “什么五丫头,妹妹竟不知道?真是管的好家!”

    唐大太太身边的陈婆子就上前一步,言辞流利地一五一十把唐玉琦议亲拒亲闹亲的事儿讲了一遍。

    贺大太太惊怔当场,半晌才艰难道:“大嫂,小七年纪还小”

    “小姑这意思,难道是要护着你家小庶女了?哼,年纪小就可以为非作歹么?年纪小还这么能作祸,更是妖精样的人物!贺家庶女一个两个都这样,尽是些什么没脸的东西!可见贺家也真没有规矩可言了。小姑也该从外面寻个懂规矩的嬷嬷回来,好好教教女儿们什么当为什么不当为,不然这般下去,早晚乱套!”

    “大嫂!”贺大太太不满地叫,当着下人的面,说她贺家没规矩,说该从外面请懂规矩的来教,这不说是说她这主母教不了女儿们,拐着弯的骂她没规矩吗?

    唐大太太脸色难看,她今天本来就是找麻烦来的,谁还给你考虑那么多面子不面子的,自然不理由贺大太太的不满,只管用带了浓浓嘲讽的语调说道:“小姑子当初自己觉得霍家儿郎好,死活要嫁过来的。怎么如今又只觉得咱老唐家儿郎好,死活要销个女儿进来么?一个不成还换另一个!当唐家是鸡笼门鸭笼门?是随便谁想出就出,想进就进的?”

    贺大太太闻言面红耳赤。当年,她出门去看犒军,被年轻将军所迷,顾不得害羞求着父亲母亲上门提亲,这才得嫁贺家的。说起来她是下嫁,但以贺正宏的年轻有为,圣上的隆眷之意,若不是她动作快,只怕京城也多的是贵女愿意下嫁,甚至圣上下旨赐婚也有可能。

    只是如今被嫂嫂提起这自求亲事的往事,却大有言其上梁不正的意思。

    贺大太太暗暗咬牙。寻思着嫂子这样声势浩大地上门问责,自然是有实证在手了。可她不拿出来,自已倒也不好先求对证,只怕惹得嫂子更恼,让嫂子把证据往她脸上摔就不妙了。

    还是请当事人吧,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自己有胆子惹事儿,就得有能耐扛下后果。

    当下道:“嫂子放心,若小七做出什么没脸的事儿,妹妹绝不故息。定给嫂子一个说法。”

    唐大太太这才缓了点语气,道:“妹子能这样想就对了。一个两个的都这样,没的纵的那些子破落户越发没了规矩。”然后淡淡提示道:“小庶女而已,管教不好就处理好才是正经。”

    唐大太太点头:“妹妹知道了。”然后扬声叫道:“姜妈妈,去叫小七即刻过来。”

    姜妈妈应声而去。

    这边唐大太太提醒道:“捉贼捉赃,总得有些真凭实据才让人信服。我已经细细搜过琦哥儿的院子了,小姑不妨也搜搜看,瞧瞧那里到底藏纳些什么污秽东西。”向来女子不大送男子东西,男子却最爱送自己喜欢的女子些小东小西,琦哥儿那孩子,不定弄些什么宝贝来哄人呢,等翻检出来,便铁证在手了。

    贺大太太点点头,她虽是嫡母,也不好无端处置庶女,总要有理由对贺老爷交待才行……

    唐大太太这问罪的架式,明玫想装不知道都不行。叹一声终于来了,细细交待了众人,领着司茶往致庄院行去。

    唐玉琦那家伙,实诚又厚道。当初不过第一次见面,就把他自己可能被老爹扁的小秘密暴给她了。然后对她有点小心思吧,于是巴巴地霍辰烨也知道了。如今被家里一帮老狐狸各种手段一番逼迫,他能坚持到现在才吐口已算大长进了。

    用脸蹭一蹭尼尼,抱着往致庄院而去。

    远远看到大太太身边的史妈妈领着五六个婆子迎面走来,其中两个婆子甚是面生。看那方向,应是往萱香院来的。

    姜妈妈见了,心下明了,就有些同情地看了明玫主仆一眼。

    “史妈妈好,带着这么多人是要往哪里去啊?”司茶笑着打招呼。

    史妈妈不理她,只对着明玫着:“太太等着呢,姑娘快些过去吧。”然后和姜妈妈打声招呼,带着一帮人越过明玫主仆,径自去了。

    “见了小姐既不行礼,也不避在一边让道,竟然就这样直面走过去了,致庄院里的奴才,原比主子脸大些吗?”司茶气不过,扭头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对姜妈妈说道。

    同是大太太身边的亲信妈妈,姜妈妈年纪大些,为人厚道宽和些,史妈妈就严苛许多。见司茶话有愤愤,也不着恼,只笑着斥道:“这丫头这么大气性,没见小姐都没生气吗,你倒挑唆上了。史妈妈大概领了太太的急命,一时顾不全礼节了,回头回过劲儿来,定会给小姐来陪礼的。”

    明玫笑道:“礼节都是虚的,心里有就是了,正事儿要紧。”

    这么多人的大阵仗,要么逮人,要么查抄,还能去哪儿?

    她看一眼司茶,司茶就立马捂着肚子叫道:“哎哟小姐,我肚子有些痛,想方便一下,小姐你能等我一下好吗?”

    明玫道:“太太等着呢,你自去吧,我跟着姜妈妈无碍的。”……

    “太太,你不叫小七,小七也正要来找太太呢。”人未到,声先闻,语调飞扬清脆,让屋里的肃穆沉重气氛瞬间被打破。明玫在门口帘子处一探头,看到唐大太太,就满面笑容地朝唐大太太福了一礼道:“大舅妈好!”

    唐大太太冷着脸喝菜不说话。

    贺大太太看一眼唐大太太,见她并没有立时暴发,比如把证据甩出来什么的,象一进门对她那样,心下奇怪:嫂子在等什么呢,莫非在等查抄结果?

    明玫一声问侯完,也不待唐大太太答话,她已经满脸都是按捺不住的雀跃,笑嘻嘻地凑到了贺大太太身边,用着献宝的欣喜语调叽叽喳喳道:“太太,爹爹让我去给大姐姐送嫁,还让我主办姐姐婚宴,还说出去后收了礼金给我做私房钱呢。太太你说,这次小七会不会发个大财?”

    贺大太太也顾不得唐大太太的反应,闻言失声道:“竟有这事儿?”贺老爷竟然这样安排,越过她这个主母?

    唐大太太也不由露出几分不信来。

    “那可不,爹爹孝顺老太太,自己又不能亲去,又担心路上老太太闷着,大姐姐是待嫁娘,不好事事出头露面,就让我这个女儿去服其劳。”明玫眼睛亮晶晶地闪着活泼地光,说着从怀里掏了张纸来:“太太看看,还白纸黑字写下来了,连印签都有呢,爹爹可不是说着玩的。”

    大太太接过看了,心里越发埋怨贺老爷儿戏。只是孝字当头压着,又落了纸不能更改了,贺大太太也不多说什么,只道:“那你就去挣嫁妆吧。”端看你这次走不走得掉了。

    明玫点头,笑眯眯地把尼尼塞进唐大太太怀里:“舅妈来得正好,看来这次真的得还尼尼了,我要去很久呢,不能带尼尼了,物归原主吧,免得表哥惦记。”旁边陈妈妈接过尼尼抱着,尼尼就不满地汪汪了几声。

    明玫拍了拍尼尼脑袋,转身坐在一圆墩上,兴奋地自个儿聊上了:“听三妞姐说,老家那里几乎每村都有不少人家养土狗呢,看到陌生人便一起吠叫,各处的连成一片,十分壮观。我去看看有没有漂亮的土狗,到时要一个小狗回来养着。”尼尼又不满地汪汪了几声。

    “太太,舅妈,爹爹让小七安排整个老家之行的事宜。小七已经仔细寻思过了,也正想来请教太太,看哪里安排得不妥当,哪里有疏漏的地方。”

    然后明玫细细讲了自己列的计划,随行人员的衣食住行安排,沿路在哪儿停歇休整,各馆驿离闹市客栈远近,安全问题,有什么娱乐,备用药材,入哪里地界需要更换什么备置什么新行头,转水路后又如何,过多久往家送个平安信,到后怎么和邻里相处,带哪些礼物散给哪些人,怎么管理下仆,整理内宅儿,怎么安排日常生活婚宴当天怎么安排回程做哪些调整事无巨细细细说来。

    贺大太太不由在道:“你并没出过远门,竟懂了这许多?”

    明玫笑:“太太怎么忘了,咱们家书塾里的简夫子,可是行遍天下的,提起哪里他都如数家珍。接了这差使,我就特意去请教了一番,还有府里回过茂林老家的人,都细细问过,这才如此安排的。太太最懂管家,还有舅妈,快给我说说,可有哪里不妥的。”

    两位太太还没说出什么要补充的,明玫已经叫道:“噢,对了,还有大夫,只带些备用药物不够,还要请个擅长牢老人身体的大夫随行,给高些子酬劳,瘤大夫一路行医,救治百姓,反正咱贺家一向多行恤世悯人之事的,这也便利,太太觉得好不好?”

    花点钱,既防晌病,又得名声,你干不干?

    贺太太当即道:“那自然好。百姓疾苦,自当体恤。”

    “噢,对了,舅妈,五表哥怎么最近都不来了?我还有事想求他帮忙呢。”

    唐大太太手指一紧,不动声色放下茶盏,第一次开口问明玫道:“他能帮什么忙?”

    “听说二舅舅不是在吏部任职么,小七就想着,能不能请二舅舅把沿途州郡官员的大概风评习惯讲一讲,有没有什么忌讳之类的。到时候如果有官员或家属到驿馆拜访老太太,或者我们自己万一有疑难事求上门去,也好办事不是。夫子常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又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到人家地头上,不去拜码头,也别犯了人家忌讳才好。——小七若自己去求二舅舅,他又多在衙上,又怕信上纸短话多说不清。若五表哥来,直接抽二舅舅有空时问清了来转告一声,能省了小七不少功夫呢。”

    唐大太太不由诧异道:“连这你也懂得?”管家理事内行,人情世故竟也懂这么多?

    明玫道:“夫子最爱讲这些,五表哥也听过很多次夫子讲呢,舅妈以后出行,也可以让五表哥来安排。”

    唐大太太想起自家儿子,心里烦燥起来。她知道,自己儿子定然不会有这样周全细致。

    贺大太太接口道:“倒不用这么麻烦,到时拿了你父亲名贴,万一有事随机应对也就是了。”

    明玫道:“也只好如此了,原也只想着有备无患,多做些准备也是好的。”

    又聊了良久,直到一个婆子进来,对两位太太耳语了几句。唐大太太面无表情,贺大太太倒是面色一松,明玫便忙起身告辞:“那小七便先告退了,回去把请大夫的事儿再细细斟酌一番,还有需预备下哪些药材,哪些常用药材沿途可买便少备,大夫路上如何行事,都要添加到行程计划里去呢。”

    贺大太太看了看自家嫂子,见自家嫂子不吱声,便道:“你且去吧,刚才派婆子们翻检府里各处,清理鼠蚁,回头还要打药呢,也不知道你那里翻检完没有。”

    明玫道:“不碍的,我那里摆设简单,最易翻查,鼠蚁倒无处可藏。”

    唐大太太是带着一腔热血来的,想发作吧,手里确无证据,因此老实等着。谁知左等右等,去西厢搜查的人总不回来,这自然表示没有所获。拿不住把柄,她自然不好拿自己儿子的一句喜欢发作人家。等到婆子真回报说什么也没翻查出来,就只有眼睁睁看着她去了。

    实际上,那么一番聊下来,当初的十分气也已经去了半数了。

    等明玫告辞出去,唐大太太就问道:“妹妹竟教过这丫头理家?”

    贺大太太最初不过是贺家姑娘连番出事儿有些心虚,此时早已回过劲儿来了,大嫂这般高拿低放的,分明就是没有真凭实据,倒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心里有气,面上便淡淡的:“最近教三个大丫头主持中馈,这丫头跟在身边,自己有眼看着呢。”

    “怪不得妹丈放心把这般大事儿交给她,听她之言,这份理事能耐倒是不弱的。”便是自己,某些地方也想不了那么细。

    唐大太太感叹完,心里十分不平。看她活灵活现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对自家儿子有心思呀,偏自家儿子却在那儿要死要活的。唐家如今乱成一锅粥了,结果人家却混不在意舒朗自在的很。那唐家闹的个什么意思嘛,她这一出又算哪样啊。

    越想心里越不爽起来,只觉得唐玉琦的一厢情愿比他们两个心心相印更让人不愤,恨不得明玫当真对她儿子死心踏地非君不嫁寻死觅活落得更惨才舒坦。

    贺大太太心里更不爽,觉得大嫂这么跑来贺家闹腾太欺负人。有心发作几句,又觉得自己在婆家对娘家嫂子吵闹,在贺家人面前也十分没脸。等哪天去唐家,好好吵她一顿去。

    两人都强压着人里的不适,胡乱聊着闲天喝着茶,准备等手下回来就拍屁股走人大家散伙儿了……

    “如何了?明玫问道。

    司茶道:“奴婢找了贺孝家的,贺孝家的一听小姐让派人过来,立马就应了,往外院去找贺孝去了。只是现在这时辰,老爷不在,贺恭和贺敬也不在,也不知能不能找到人来。”

    “能就留下全部,不能就留下一个,总之最后都得给个说法。”明玫道,“你放心好了。”

    “是!小姐做事我最放心。”司茶笑着拍马屁,主仆俩一路说笑着回了西厢。

    西厢果然已经翻找完了,有些凌乱,几个婆子还在做最后的努力。司水和范妈妈蔡妈妈站在一边,犯官家属似的低头巴脑。史妈妈站在那里,端着贺大太太平素处置事情时的威严模样,两个唐家的婆子寸步不离地看着翻检的人。

    见明玫回来,史妈妈上前打招呼道:“七小姐,老奴领了太太的命来”

    “知道了,可完事儿了?”

    “完事儿了完事儿了,不过大伙儿看着翻检后有些凌乱,觉着不好意思,便帮着最后收拾收拾。”

    司水看到明玫,象被丢弃的小孩看到娘似的,(说错了吗?难道是娘看到失散的小孩?)立刻泪盈于眶,哽咽着控诉:“小姐,她们,她们欺负人!”

    明玫安抚地拍拍她的手,看了范妈妈蔡妈妈一眼,对几人笑道:“没事了。”范妈妈蔡妈妈就都松了一口气,腰身都挺得直了些。

    那边几个婆子看主子小姐回来了,也不好继续放肆,就都收手过来,站到史妈妈身边,看样子是准备撤了。

    明玫微侧过身子半低着头,用眼角扫了眼那群婆子,略带慌张地将手伸进了袖子里面摸了摸,然后还是不放心,又悄悄掩着身子把袖子里的东西掏出来一点点,看真切了果然那纸还在,就大大松了一口气。

    那群婆子本来一直注视着她呢,本来翻不出来要翻找的东西,大家都有些讪讪的,如今见明玫身上似藏有东西,几个婆子就互相看了一眼。唐家一个随着在西厢翻腾的婆子离明玫最近,看得最真切,立时笑道:“这屋里都看过了,倒妥当,只不知姑娘身上有没有什么不该藏的东西呢。”说着就上来将明玫的衣服掀了掀,然后将手伸进袖袋里,就将那纸拿了出来。

    范妈妈和蔡妈妈早抢上前去,一左一右护在明玫身边,只是被明玫眼神制止,她们便都站着不动。

    一经得手,那婆子面露笑意,旁边婆子也都凑头来看。有识字的一眼看到贺老爷的印鉴,立马惊慌道:“还不快给小姐还回去。”

    大家一愣,有人知道不好,忙把纸张推了回去。再看明玫,不喜不怒站在那里,伸手接过纸张,细细折好揣起来,一言不发。

    史妈妈也有些讪讪的,陪笑道:“小姐,老奴这就告退了。”

    “妈妈还是等等吧。”明玫淡淡道。想撤就撤?没门儿!

    史妈妈脸一肃,口气就生硬起来,道:“老奴要赶着回去给太太复命呢,七小姐还有什么事不成?”

    明玫“嗯”了一声,便不再理她,缓缓在司水搬来的椅子上坐下。

    那边司茶已经掐着腰口角麻利道:“耽误不了妈妈回去报功的。这么多人翻检完了屋里的东西,也不知道我们这屋里有没有少些什么去或多出什么来,大家还是互相作个证吧。”

    大家一听,还以为什么事儿呢,果然小家子气。这么多人呢,谁会动你一个线头不成。

    毕竟什么也没有查出来,史妈妈也不好跟自家小姐使硬气,听了便配合里站着,指挥大家快点。

    司水并范蔡妈妈一听,便都动手磨墨铺纸,很快司水提笔,随意指了一个婆子问道:“你都搜的哪里,有谁作证。”那婆子面露不屑说了,再问下一个,大家都依次说了,最后大家都有动手,也都有人证,司水又让她们一一画押。

    最后问史妈妈,史妈妈十分不耐烦:“我哪儿也没搜,就看着呢。”

    “那史妈妈都看到什么了呢?”司茶问道。

    “自然就是看着他们搜喽,你这丫头罗索什么?”史妈妈凶起来。

    司茶也不多问,只把史妈妈的原话记下来,道:“史妈妈也画个押吧,万一有个什么,到了太太跟前也好说不是。”史妈妈在纸上画了押,不愤地把笔在桌上一摔,说一声“走了”,就要带人离开。

    明玫忽然道:“慢道!”看了眼自己的几员大将,下巴一示意那搜她身的婆子,冷脸道:“拿下!”

    范妈妈蔡妈妈司水几位,早先站在那里看着这些人乱翻,已经憋屈得不行。如今得令,两位妈妈立时一左一右架住了那婆子的胳膊,司水迅速上去往她嘴里塞了块巾子。那婆子竟一声没嚎出来,已经被制住了。那婆子跳着脚左右乱挣,又见面前一个丫头上来堵她嘴,不由心头火越发盛起来。便是这小庶女亲自上来她也不怕的,唐大太太要怕她也不会让人翻她东西了。于是直接一脚朝司水踢去。不防司茶正从她身后一脚踢在腿上,于是使力的脚一弯,扑通一声竟跪了个半劈叉姿势。肩被两位妈妈可劲儿按住,再也动弹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nothing2730扔了一颗地雷……抱抱亲……

    还有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总之大家踊跃留言撒花花啊。好习惯要养成啊,好人品要积攒啊

56第56章

    史妈妈吓了一跳,眼一瞪就想发作,却听司茶抖着手里画押的状纸,指着地上的婆子骂道:“哪里来的野货,就敢这么闯上贺家来,在主子小姐的院子里一通乱搜,还敢对主子小姐动手动脚的呢史妈妈,带着外人来翻检主家,可是不得了的大功呢。”

    史妈妈闻言大吃一惊,大声分辩道:“我是领了太太的命来的。”一想不对,太太没说让唐家人来翻找东西啊,虽然当时她明显默认了。但这种时候,默认不好使啊。再说有了错不扛,敢推到主子身上去?

    看看司茶手里的供状,史妈妈“哗”就起了一身的汗。

    唐家另一个婆子样子也很彪,见状最初想扑上去救,见贺家的婆子个个都不敢动,明显不相帮的样子,心里有些发慌起来,又想悄悄往外溜。

    明玫瞟她一眼,也不搭理她,报信儿就报信儿去吧,她只有这几个人手,多了也弄不住。谁知那婆子刚到院门口,就听外面一个声音喝道:“你是谁?在小姐的院子里鬼鬼祟祟做什么?”

    却是贺孝家的带着护院到了。当下一个护院抓着那婆子一边膀子那么一甩,那婆子就蹬蹬蹬斜退好多步,收不住脚一屁股摔在地上。这婆子知道厉害,当下也不敢再硬来,立马翻滚起来,扑到明玫面前,跪在地上哭闹着讨饶。

    贺孝家的跟在婆子后头进来,指着那婆子道:“再哭叫,就也堵上嘴巴。”那婆子立马哑了。

    护院的两个汉子进来,三两下把两个婆子捆结实了,叉着往外院去。

    明玫就让其他人散去。——人犯交给警察叔叔,她这里,戏已经落幕了。

    偏史妈妈端着挤出来的笑脸不肯走,主动要求留下和小姐说说话。

    安静的小屋,史妈妈心里惴惴。闹成这样,史妈妈再硬气,也知道明玫不肯善罢干休了。跟在大太太跟着,史妈妈向来负责些带着处罚惩戒等硬手段的事务,从没想到自己落到被责罚的景地,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有心哭求一番,到底抹不下脸,躬着身子低着头,十分难堪地站在那里。

    明玫笑道:“史妈妈坐吧,又没有外人。我且问你,这些外人是自己要跟来的呢,还是你要她们来的?”

    史妈妈闻言一个激灵,然后不由心中大喜,知道小姐这是在给自己找理由开脱,忙恭敬答道:“小姐,老奴没有叫她们来,是她们自己跟来的。”当时唐大太太问能不能让她们跟两个人来看看,自然是监督的意思,太太也没有反对,就这么一起来了。可不是她们自己来的嘛。

    明玫“嗯”了一声,端了茶来喝,然后笑眯眯道:“也是外院不谨,竟放了这等东西进来,交给外院的管事儿处理正好——只是这唐家婆子,怎么对咱贺家的鼠蚁那么感兴趣?”

    史妈妈也不敢再抖些什么机灵,忙把唐大太太上门大骂的详情照实说了一遍,然后道:“老奴真是领了太太的命来的。小姐也不要怪太太,唐家太太携雷霆之势而来,言辞凌厉,喷大太太一脸口水。太太被娘家嫂子拿话将着,也是没法,只好做做样子,也为小姐去去疑。太太如何不知小姐是个好姑娘,但有半分疑小姐的,早在致庄院就发作了的。”

    明玫点头道:“太太当然是护着贺家女儿的,这个我自然知道。只是贺家这样被欺上门来,唐家太太自然当给个说法才行。”……

    唐家那婆子被叉走时,哭叫得震天阶响。这动静,致庄院自然很快知晓了。大太太终是没忍住埋怨自家嫂子:“这些下人怎的这般大胆,连主子小姐的身上都敢混摸一气。若是你我被人这般轻薄,只怕恨不得打死了那人才算的。如今这会儿子,人被带去了外院,定会惊动你妹夫,岂不是让我里外难为。”

    唐大太太听说自己人被扣下,本就又急又怒,闻言便道:“小姑倒会怪我,若不是先前贺家姑娘闹出过事来,如今又引得琦哥那般闹腾,我怎么会一气之下不管不顾找上门来?”

    “嫂嫂尽说这些!上回五丫头那事儿也是这样,说到底,也只是姑娘家换衣服被男子看到,占便宜的是男子,那五丫头虽哭闹一场,贺家到底也没有要唐家负责。嫂子那时也怀疑五丫头故意,好一番言辞不堪。如今妹妹倒问问大嫂,大嫂那时可有证据是五丫头故意的?一次两次都这样,没个证据就无理取闹起来。那七丫头要讨个说法完全在理,大嫂只看如今这般要如何收场!”

    贺大太太已经冷静下来,言词犀利开始逆袭。

    唐大太太被噎了下,不耐烦道:“难道小姑就没有怀疑么?琦哥儿要偷看,唐府多的是漂亮丫头。再说一个姑娘家,天黑物暗人迹稀少便是衣服脏了又有什么打紧,还偏巴巴地在爷们儿常出入的书房换衣服,还门外无人把守,这不是巴不得人看到是什么?贺家既然这般不肯吃亏,当时为什么没闹出来?小姑主家理事,难道不知道这内宅许多事儿,并不需要真凭实据不成?”

    女人们吵几句,其实也碍不着什么事。但如今事情惊动了外院,贺老爷知道了只怕更要着恼,等贺老爷拿了人问上唐家去,那便真成了两家的嫌隙了。

    所以吵归吵,唐大太太到底知道自己理亏,便又道:“那小庶女要什么说法,我给她便是。”

    史妈妈适时进来,按小七的意思,把唐大太太刚才奚落大太太的话都尽数还给她:“小姐说,唐太太管的好家,竟不知手下奴才是些什么德性?还是看贺家好欺负专门欺上门来?贺家如今女儿具待字闺中,唐太太这是试图坏谁的名声呢。”

    前一句让贺大太太很舒服,刚才就骂自己不会持家,后一句听了又一拱一拱地起火,明珠也还没嫁呢,这传出去算什么?不由就十分不满地瞟了大嫂一眼。

    “七小姐还说,唐太太觉得唐家儿郎好,自己嫁入门去,便觉得天下的姑娘都肖想唐家儿郎不成?我贺家女儿也是金尊玉贵的,行事自有父母师长教导,倒不劳唐大太太如此提防。唐太太管不好自己儿子,却想怪到贺家头上来,难免无理取闹,欺人太甚!”

    唐大太太很识时务,也无甚可驳,便梗着脖子把这些指责全认了,还让史妈妈去给明玫传话:“下人胡行,我这主子也有责任,等下自会亲去赔礼道歉。”——她本来敢上门来,也很有几分赌人家小庶女吃个闷亏不敢惹事儿跟她硬来而已,如今见明玫骂得痛快,还把事儿闹大,知道这小女子这是不肯让步了。

    人家不让,她就得让。——找上门这种事儿,比大街上打一架还欺负人啊,得在贺老爷回来前从速了结。

    唐大太太干脆光棍到底,交待完史妈妈便对贺大太太道:“那些死婆子无理,敢对贺家小姐不恭不敬,自是当罚。妹妹借大嫂些人手,把那贱奴好好打上一顿给小七出气吧。”等下要去认错,自然先要让那小庶女把心中的气出出再说吧。

    话传出去,还梦着自家主母会来救援的两个婆子立马软了。外院几个壮汉手执木板,当场就把那动手婆子按在二门处打了二十板子。几个汉子也肯使力,只把她打得皮开肉绽的。——当然肯出力的下属都是好下属,打完后唐大太太很客气地给各位道辛苦,还每人赏了银子致谢。后来,贺老爷晚归,知道了事情前因后果后又每人赏了银子犒劳——这差使好啊,各位执板哥儿们好希望这活儿能天天有噢。

    另一个婆子倒全须全尾的没被揍,但当时她却一直在旁边陪跪观刑,吓得不轻,又跪了许久,后来竟腿脚麻木起不来身了。因另一个不行的比较彻底,她这个只有半身不遂的就被人拖着陪同唐大太太亲来西厢向明玫认错赔罪。

    下跪磕头哭诉谢饶,一大通后,明玫问她:“知道错了?”

    忙连连点头。

    “错哪儿了?”

    再述说一通。

    “你错在威风错了地儿。”明玫淡淡道。这里是你唐家吗?是你闹腾的地方吗?

    唐大太太知道明玫这是在暗对自己开火呢,便也陪着笑连连道歉。明玫忙拦住,笑道:“舅妈真是的,不过两个下人不懂事,倒劳动舅妈亲来一趟。”那什么被疑私相受授之辱一字不提,又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哈哈了起来。——然后,两个婆子被扔上的唐家马车。——唐大太太夹着尾巴回去了……

    大快人心啊,对西厢众人来说。

    大家收拾着被倒腾乱的房间,顺便把去西北要带的东西归整出来。

    司水一边收拾一边高兴地道:“本来我还担心呢。便是拿住了唐家人的错处,大太太也定然不想得罪自己嫂子,更不想闹到老爷处,定会息事宁人的。两个太太联手一压制,还不定怎样呢。”幸亏小姐机灵,知道把这事儿往外院捅,不然还不又白吃回亏。

    范妈妈却犹有不愤:“那两个婆子着实可恶,可惜别的人却没得到惩治。”那姓史的,很该让她也跪一跪才是。

    司水叹息道:“痛快是痛快,不过小姐这样,可把唐家得罪狠了。”五表少爷多么深情啊,长的又那么好看。小姐就对五表少爷,没有一丝儿想法么?

    范妈妈道:“是啊,五表少爷在那儿正可劲儿地闹腾呢,对小姐倒是真有心。若能让两家订下来该是多好啊。可惜了,本来还有一线希望的亲事,如今只怕连半分可能也没了。”

    旁边一直不说话的蔡妈妈却忽然笑道:“得罪是得罪。可亲事完全没希望倒未必。”

    那两位就追着问道:“怎么说怎么说?”

    “你看那个被打的婆子,手指粗大有力,关节发黑,一看就是做惯粗活儿的,又是个毛手毛脚没长脑子的。明显不是唐大太太身边常跟的亲信婆子。派了这么个货过来,明摆着就是个出了事顶缸的。”俗称炮灰。

    司水忙道:“那倒是,我问过了,这个婆子就是唐大太太院里的粗使婆子。你看她那壮实劲儿,几个人差点儿按不住。可到底也是唐大太太的下人,得罪了她们,小姐的事儿还会有希望?”

    蔡妈妈道:“不是亲信,处置了唐大太太也未必心疼,可连个粗使婆子都不敢处置,倒显得小姐没手段。”

    “噢。”范妈妈恍然大悟:“小姐以前说过的,这叫立威。若我们这么被欺负都不敢吱声,唐大太太虽然得意,却定然会更瞧不起小姐。唐家大房要找的媳妇儿,岂能是个窝囊货。”

    于是三个人就更赞叹自家主子英明,各自憧憬着小姐的美好未来……

    明玫和司茶走在往致庄院去的路上,也正悄声聊着这事儿。

    “小姐这么闹腾之后,不知唐大太太该有多生气呢。”

    “唐玉琦那么闹法,她本来反正也是生我气的,没准心里怎么恨恼我呢。可我总得试一试,看她能不能改观才是。”

    “小姐这么说,是想开了吗?是打算争一争了吗?”司茶脚步一顿,开心地问道,“我还以为小姐要去西北,是为了躲开五表少爷连累呢。”

    明玫叹口气:“躲自然也得躲,倒不是怕他连累,是怕拖累他。——唐玉琦确实是个难得的好人,他那么辛苦在那里抗争着。可万一唐家气急了对我下黑手,我躲得了这次不见得躲得过下次,到时自己反而成了他的掣肘。远远走开反好些。”

    司茶点点头:“那倒是,反正订亲什么的长辈作主就行了,也不用小姐一定在这里才行,可小姐为什么不肯争一争,反而这么得罪唐家太太?”

    明玫笑:“争当然也得争,可怎么做是争?难道扑唐大太太身上去哭喊‘求求你’?去表示‘我愿意’?得做实事儿啊丫头。”

    司茶道:“那小姐要怎么做?”

    “我已经做完了呀。”明玫笑道,“今天在唐大太太面前,我已经把自己当家主事的本事一五一十拿出来显了,处置下人我也展示出了我的手段,这就是争。我也让她掂量掂量,她若在我身上耍阴招,绝没那么干净利落,少不得自己也落一身骚,这就是抗。如果她定要嫌弃我的出身配不上,那我也没有办法——出身这个东西我又改变不了。总之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成便成,不成就认命不后悔。”

    司茶听了,连连点着头,铿锵有声道:“对,咱们就这样。唐家想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小姐又有哪点儿比别人差?除了家世——小姐家世又哪里低了?只不过不是太太生的,可又有哪点比嫡的差了?她要眼瞎,将来让她后悔去吧,咱们不后悔!”

    明玫笑起来,没有说话。

    这世道,嫡的和庶的差别大了!比如她,明明没做错什么,还做了维护贺家脸面的事儿,可出力也不讨好,还得去安抚大太太去。若是嫡出的,哪用她做什么,大太太自然护着的……

    致庄院里,贺大太太正绷着脸坐着。见了小七也不等她出声招呼,便皱眉问道:“出了事儿为何不来报我,竟找了护院来?”这小七,还胆子大,就那么把事儿往外院捅,得理不饶人地让舅妈道了歉,自己娘家嫂子没脸,她做妹子的,自然跟着没脸。

    “太太可是怪小七?”明玫开门见山问道,“小七只是想着,唐家兴到贺家来了,不只对太太一番责难,更直接对贺家女儿动手,这岂不是对整个贺家的轻视和欺负”

    贺大太太打断她道:“那是我嫂子,是你舅母,是亲戚是尊长,便是训斥我几句,或者惹了你恼,哪里就说到欺负上去了?”

    这都不算欺负?明玫咽口唾沫,她来之前原本准备的一番说辞全被打乱了,只好顺着道:“太太说的是,所以小七也不怪舅妈。只是当时被那婆子气坏了,难免气盛些小七如今也正后悔,要不要小七给舅妈写个赔罪贴子去?”

    “什么陪罪贴子,那么明光正道地发贴子,是怕此事知道的人不够多么?”

    “这事儿若是瞒得住,小七便也不说什么了,可舅妈这么大张旗鼓地上门,盍府都是知道的,爹爹那里自然也会知道。舅妈是尊长,便是打小七几下也不打紧,但唐家那婆子,却是有些张扬使坏了,竟不顾舅妈名声。唐家又非比别家,小七若将人交给了太太,事关娘家婆家倒两不好管,这处置起来轻重不得,岂不让太太作难?所以小七便想着,不如干脆交给管事儿的,按规矩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太太反而好自处。太太觉得小七做错了么?请太太责罚。”

    “责罚倒不用,那婆子也是该罚。只是你行事有些过,太让舅妈没脸。”

    “小七知道了,以后再不敢自作主张了,凡事请示了太太才好。”

    贺大太太虽心里极不爽,到底不好责怪明玫什么,只让明玫把致歉的话说上一通,私下写信去致歉就放她走人。明玫答应了出来,不肯自己写信,怕落人口实,只让蔡妈妈代笔写了,第二日着人送去给唐大太太了事……

    除了大太太,贺家其他boss都挺开怀。贺老太太晚间听说了此事,开心非常,专门唤了明玫来道:“等咱们回老家去,有人惹咱就这样揍他。”

    贺老爷也很高兴,原本听到传报还在想这事儿按什么规矩处置呢?唐家又不能敞开了得罪,那唐家婆娘若纠缠不清也令人烦。没想到一回来,竟然已经打完了。如今一听老太太的话,就对明玫道:“好,我再给你一队侍卫,回去好好威一把。”

    明玫发愁状:“两队变三队,那费用又得增加一陪。”这是什么算法?

    好在贺老爷也不爱算,直接豪爽道:“那有什么问题,银子再加一倍给你便是了。”然后兴致极好地压低声音逗小女儿道:“这是真正的爹爹私房,不走外院明帐”

    晚间夫妻卧谈会,贺老爷还兴奋着,让贺大太太十分憋闷,多少还想替唐家找回点儿面子,不由就提起明璇来。

    “若不是小五这‘珠玉”在前惹了人嫌,大嫂何至于一听琦哥儿想娶小七就失了判断,也是气急了。”幸好没被人拿着把柄,不然定要重手处置,最好开杀戒才好呢。

    贺老爷心情好,闻言便道:“嗯,大舅嫂那里,就是气急了,你不用计较了。”意思是自己也没有计较。

    大太太听了心下一松。

    却听贺老爷道:“我家小七也是十分聪颖的。”又不是配不上他。

    大太太知道贺老爷什么意思,心道:那倒是,七窍相通八面玲珑的人呢,可一个庶女,要这么出挑聪颖做什么?就这出身,人家就看不上。

    便斟酌着道:“大嫂对琦哥儿自视甚高,当初可是说过做妾也不配的。”

    其实贺老爷也就那一说,并不是就想给唐家结亲什么的。自家闺女小着呢,咱不急,如今急的,明显是唐玉琦那小子啊。

    听贺大太太说起明璇那事儿,竟然没有不悦,反而心里十分暗爽道:“小五他瞧不上,小七还瞧不上他呢!”太解气了!当我贺家女儿都能折你小子手里吗,还想选谁选谁?你长多美咱也不鸟你。前阵子因为明璇憋上的那口子气终于出出来了。嗯,得劲儿!若当初连老五也不鸟那小子,老子更爽呢……

    唐家。

    唐大太太手里捏着那画像正细看。——这画像她虽然一直揣着,却并没有拿出来。她本想等搜出什么来和它互相印证着才好拿出来用的啊。结果,那小庶女头脑清明,她终也没敢自讨没趣拿画像说事儿。

    画上那笑得毫无心机的眉眼,让她不由想起她让婆子认错道歉时的样子来。脸上表情淡淡的,轻轻冷哼:“错哪儿了?”问得婆子一头一脸的汗啊,那不怒自威的劲儿

    唐大太太要上小姑家闹事儿,自然避着婆婆,如今吃瘪回来,也自然少不了到婆婆面前表委屈。一边和自己婆婆详述了此次败北的出征详情。

    唐老太太道:“既然琦哥儿屋里没有,你又想拿把柄,便该放出琦哥儿去。——琦哥儿哪里是要去投什么军,不过是急心怕你给他定下别人。便是以前没有过表白,如今这番光景,琦哥儿也会忍不住去找那庶女,或是捎个什么书信物件。到那时再拿住把柄也不迟。你倒好,就这么大刀金马地上门去闹了一番,自然落了下乘。”

    唐大太太犹自不满:“小姑也该帮着唐家才是,竟一声不吭。那到底只是个庶女。”

    老太太冷哼:“别瞧不上庶女,你可不就折在庶女手里。原来瞧着不起眼,如今看来,焉知不是个懂韬光养晦的。你倒说说,你对那庶女印象如何?”

    唐大太太道:“反正让我一顿没脸。不过说真的,人聪明,说话风趣,语调温和,时有俏皮,在嫡母面前并不受宠,也依然无半分瑟缩生硬,行事如行动流水,小小年纪便有管家理事的手段,我瞧着她自己的丫头婆子更是对她唯命是从的样子。镇得住场子耍得起威风,真是无可挑剔,能吸引琦哥儿真是不奇怪。可惜了,身份低些。”

    唐老太太:“只说能耐,做唐家当家主母可够使?”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能上来网了……

    还好发上来了,不然要被关小黑屋的。

    继续提醒:妹纸们撒花啊

57第57章

    唐玉琦的婚事注定一波三折。

    就唐大太太闹上贺家的第二天,邢家捎信过来,说这门亲事作罢了。

    唐大太太听信儿吃了一惊,忙求娘家嫂子季太太回娘家打听。最后才知道,事情是这样子的:

    有放了消息给邢家姑娘邢茹萍知道,说唐玉琦将于某天去城外留峰寺替祖母进香。偶然得此消息,没见过自家未来准夫婿的邢茹萍按捺不住一颗好奇的心,于是也那一天去留峰寺上香去了。

    大家都是有心,果然就偶遇了那唐玉琦。只是那唐玉琦一见到邢茹萍之后,非常的殷勤备至,言词露骨作派轻佻,一副对家姑娘一见钟情倾心不已的样子,恨不得当时就能互留信物缔结同心,这般猴急模样让那邢茹萍心生反感。最后姑娘感叹:果然见面不如闻名,这样的登徒子,罢了。

    当然,那天,唐玉琦是不可能留峰寺的,他自己的小黑屋里挠墙呢。

    于是唐大太太捎信儿给嫂子季太太大呼冤枉,请嫂子帮忙给邢姑娘说明事实,还琦哥儿一个公道。

    面对自家姑姑的追问,于是那邢家姑娘细细述说了事情的经过及那样貌。这下不用唐大太太说什么,她嫂子季太太就直接开骂了:什么琦哥儿,那分明是唐家二房那没脸的琮哥儿!琦哥儿这段时间压根没出过府。

    然后如此这般将两体形外貌一番比较,顺便把琦哥儿大夸一顿把唐玉琮往泥里踩踩。本来不过来回传几句话的事儿,可是那没有电话的苦逼时代,虽然姑娘想开得也挺快,等再愿意重提亲事也是好几天后的事儿了。

    但就是这几天,也够唐家婆媳心思转上几百回了。

    却说唐大太太虽不愿儿子平白被污,也对邢姑娘言德容工十分满意,但自从见识过明玫的管家本事后(其实只是口把式),已经开始十分关注此项技能,便想再着意考察一下邢姑娘此方面的能耐,于是便不再那么急着订下亲事了。

    这其中,明玫当天的强硬表现自然为自己加分不少,但还有一意外之喜,就是贺大太太提议之下的道歉信。

    既然要写,明玫自然写的情真意切,将昨日之事摆事实,讲道理,论感情,诚恳地表示:本来这事儿吧,真是错了,但本来可以选择更好的方式来和沟通交流的,毕竟要尊老嘛,因为没那么做,所以也错了。于是都有错,大家就互相别计较了吧,本来也就无完嘛。何况还要和亲爱的舅妈大一起多多探讨生呢后面便是好话不好钱般的说,撒娇卖乖,欢脱得好象两毫无嫌隙,她俩就是亲生母女没有隔夜仇似的。

    这封信,唐大太太自然拿给唐老太太看了。并且还领着蔡妈妈一起过去面见唐老太太。

    唐老太太看了信,笑眯眯的问道:“家小姐还好吧,没有被吓着吧?”

    蔡妈妈道:“奴婢看不出来。”

    “瞧着家小姐身子骨还是很瘦弱,平时吃些什么药啊。”

    “奴婢是做粗活儿的,记不得这些。”

    唐老太太示意旁边丫头递个荷包过去打赏蔡妈妈,然后继续关心:“家小姐平时爱看什么书啊?”

    “爱看她屋里的书吧。”

    “那除了看书,小姐日常都做些什么?”

    蔡妈妈:“小姐没交待怎么说,奴婢嘴拙说不清。”

    唐老太太不问了。

    送走蔡妈妈,唐老太太问自己儿媳妇:“身边儿的嘴可有如此紧的?”然后也不等唐大太太回话,直接拍了拍手中的信道:“端的是纸短情长,言词周到,不亢不卑。和好了,是大不计小过功德无量。拒绝了就显得小鸡肚肠为难后辈。还有什么说的,赶快也置份礼去赔罪和解,把这件事掀过去吧。”

    唐大太太点头称是。

    唐老太太叹息道:“只怕连妹妹心里都还不自着呢,她就这么快便递了这么一封言辞恳切的信来,立得起威风放得□段,下也收拾得服贴好好看看,别只顾着眼盯高门,最后却找个还不如个小庶女的回来。”

    这句话深得唐大太太心思,她就怕找个高门摆着好看不实用啊。当下就表态:“老太太放心,既然此女能耐手段都这般合意,这下琦哥儿的亲事便也不用着急了,要好好瞧瞧再说。”

    于是很快,合府都知道,唐邢两家的婚事一时搁置,唐家有意贺家表妹贺小七。

    而被关至今的唐玉琦,这段时间来少吃少睡,不修不整,此时已经十分的形容憔悴,让唐大太太既恨得牙痒又心痛得肉紧。唐大太太一想,反正暂时不订亲,何必白白折磨自己亲儿子呢。于是把自己闹上贺家到明玫来信以及她的心理路程一一和儿子开诚布公,最后告诉儿子:虽有心,但家未必有意。总之咱们别闹了,的亲事先按下不提,至少等两个月后那丫头回来了再说吧……

    而明玫,自从唐大太太上门之后,便一直投身于送亲的备战中。然后一切忙乱又有条不紊地准备着,然后四月初八,率队出发。

    所有计划中的都,老太太明琪明玫明璋,两个客贺石根和吴三妞,大姨娘和众仆从,嫁妆。一队马车,三队护卫,端的是威风凛凛。

    老太太当初傲骄了半天,最后明玫说老家二婶婶捎信来说,老太太当年和族邻里多有不睦,只怕不肯回去了吧。老太太立马脖子一硬:只是懒得理他们罢了,还当怕他们呀。于是整理,上路。

    石三妞住西厢后罩房里,一直老实得不象话,除了三姨娘和明璋来看她,基本就做做针线看看书啥的,不太府里乱走动。只是一听说明琪要带她回老家,立马病了一场,起不来床了。

    贺大太太知道后冷哼:“若身体病焉焉的不康健,便带回老家去后别带来了。别家的女儿病们家里,有个好歹怎么说,正好随队有大夫呢,边走边调理吧。”

    于是三妞同学麻溜地好了。随后正抱病的明璋三哥身体也麻溜地康复了,并表示姐弟情深啊,他也要回去送嫁去。

    只贺石根堂兄,明玫掀着车帘看骑马上的黑脸堂少年,据说十九了,尚未成亲。个子高壮,身体硬朗,有把子力气的样子,偏老家走的是文路子,报考秀才几年未果,最后被她老妈送来京城了。他听说要回老家送嫁,竟没有多言语,一副早就知道了的样子。然后老老实实地装车备马,跑前跑后,相当肯干活。

    明玫和明琪同坐,明琪也很久没有出过门了,做为嫁娘,大概心思比明玫复杂得多,此时忙着自己害羞,也不管明玫四处张望。

    护卫队长姓封名刀,是个有个小麦肤色的年轻,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斜挎弓背挂箭,腰间一柄剑,紧身劲装,随着马身行进间只小幅地腰身晃动,却一身贲张的肌肉掩都掩不住。真是有看头啊。

    明玫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于是这封护卫就很自觉地拨转马头跑来问道:“小小姐有什么吩咐?”

    明玫很惊奇:“身后长了眼睛不成?”

    那封刀笑起来。他当然不会告诉她,他们作护卫的,走整队的外围,前后战线很长,自然有他们自己传递消息的方法。

    明玫诚实道:“没事,只是看看。的肌肉好结实啊。”好想戳一戳啊。

    那封刀立马脸红如血,深觉自己被调戏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他内心很想对小姐说一声:俺已经有主了,下次请赶早。

    护卫们很喜欢这位小小姐,有好几个练武场见过明玫,互相传来传去,都知道这位小小姐说话有趣,又和气不爱生气,是个好侍侯的主儿。本来他们都是年轻小伙子,虽然练功夫很热血,可更有满身热血想去外面的大千世界耍一耍啊。可惜现天下太平,久无战事,便只能马放南山。如今能跟着小姐出趟远门儿,大家伙儿也都十分兴奋。

    附近听到明玫讲话的几位便都哧哧直笑。那封刀脸更红了。

    队伍转个弯行上东直街,便远远看到尚味斋的招幡迎风高扬。封刀正无措着,不知道是打马回前头去还是怎么地,一眼看见尚味斋前面,便灵机一动道:“小姐十分喜味斋的点心,可否要属下去打包些来路上用?”好歹去干些事儿吧,也比这么干窘着强啊。

    明玫又惊讶了:“怎么知道喜欢?”

    封刀笑起来,露出点儿得意:“一个好的护卫,必须要先了解自己所护卫的的喜好习惯。”这是必修课呀有木有。

    老太太也很久没出门了,也正新鲜劲上,此时听到封刀的话,就前面马车里笑着打趣道:“那了解不了解呢,也喜欢吃那什么点心啊。”

    说实话,了解的还真比较少。因为上头交待了,明玫才是此行的正主儿,一切以她的命令为准啊。而小明玫自己,也很骄傲地给他们做了专场训话强调过了。

    封刀闻言便请示明玫道:“小小姐看,要给老太太带些什么口味的来呢?”

    明玫看着封刀挑眉笑起来。

    这话问的有水平。既问了她的意思,显然没有忘记该服从谁的命令。又把问题踢给了她,好象不买是她违了老太太意思不是家。明玫对这位笑容灿烂牙齿洁白又有心眼儿的肌肉美男十分满意,小手一挥道:“去把酒楼里现有的各种口味都买些来,大伙儿都尝尝。”

    然后再次向老太太重申她的权威:“老太太,现出门外,话只管可劲儿乱说,但东西可不能乱吃啊。可是请教过大夫关于您老的健康膳食搭配的,得听的。”

    老太太竟十分机灵地回敬了一句:“才随便乱说话。”

    封刀骑马追上来的时候,车队已经出了城门很远了。封刀把马后驮的点心交给后面仆从收好,自己一手持缰一手端盘给各位主子端了点心过来。——这种高难度,还就得这些护卫才能干呢。递给明玫时,还捎有一张小纸条:纸条上画了一扇关着的大门,门外,点着五个墨点儿。

    原来唐玉琦出来了呢。明玫心情大好。

    封刀道:“尚味斋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伙计,叫小六什么的,听说小小姐出城了,就跪外面道上朝着城门方向磕了头。”

    明玫点头笑道:“知道了,是六丁。”

    “六丁是谁?”明琪拈着点心问道。

    明玫:“是司红的弟弟。那年妹妹落水太太生气,不许他们一家子进府当差,所以六丁尚味斋做些活计糊口。”

    奴籍的小二,没有肯用的,怕一个不好得罪了其后的主家。并且理论上来说奴才做什么需要主家同意,赚的钱也是主家的。

    “噢那能挣到工钱么?”

    “还好他肯干又伶俐,掌柜的十分满意的样子。所以,才能混个温饱。老板高兴了赏三两个大子儿意思一下而已。六丁父亲出去帮车行拉板车,母亲做些零星的浆洗活计,一家子过得朝不保夕。”

    明琪叹息着摇头:“他给妹妹磕头做什么,是想让妹妹去求太太吗?”

    “那倒不是。妹妹年前偶然知道了他家的境况,心里不落忍,就让给他家捎了十两银子去过年。”

    其实明玫是答应每年给六丁十两银子做红封的,足够他们一家子一年的正常花用了。让六丁踏实酒楼干着,眼路放溜点儿,也多用点心思,将来没准能混个小掌柜什么的。——酒楼那种地方,打探个消息神马的也十分方便啊。

    还有他的父母,太太既然不让进府里来当差,便外面当差啊。于是托府里金婆子帮手,将他父母都送去外面一个庄子上做活去了,赚钱得赏极有限,却能稳当糊口了。

    “怪不得,妹妹一月二两银子的份例,多处花用,攒十两银子也不容易。他磕个头拜谢也是应该的。”

    明玫笑道:“不止磕个头而已呢。据说他们家收到银子后,一家子感激涕零,几次要来府里给谢恩,都没让。后来听说他家逢年过节都家里拜拜呢。”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明玫笑道,“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插上香再拜。”

    明琪被点心呛了一下,咳了好几声,挥拳来打明玫:“叫个丫头百无禁忌地混说。快呸两口。”

    他们一路说说笑笑,倒也自,明玫完全不知道他们的车队后,有一个胡子拉茬的潦倒货骑着马一路远远跟着默默送行,只送出了京城三十多里去。

    正是那刚刚出笼的唐玉琦。

    唐玉琦被放出来的时候,正赶上明玫远行。如今他倒不敢再随意上来和明玫搭话了,尤其这么众目睽睽之下。于是便十八相送,默默跟着。

    他自然也不知道,就东直大街上,一家珠宝店的二楼房间窗口,一个女子也正默默地看着他。

    那便是邢茹萍。

    邢姑娘得到消息,知道今天唐玉琦本尊会路过东直街,便一早等那里。于是邢姑娘看到了一个有点儿忧郁落拓气质的美俊男子,芳心大动之余细细观察,才发现他是跟着别出京的马车默默送行。

    有唐大太太上门那一闹腾,这事儿不难打听,邢姑娘很快便知道了唐玉琦心有所属。于是,邢家又不愿意了。

    这下唐大太太也恼了,们还没怎么样呢,们就三番两次地不愿意,那便罢了吧。

    唐玉琦闻言高兴万分,虽然送走了小明玫,但此举真真天降大喜,于是又重新荣光焕发起来。

58第58章

    这天,邢茹萍姑娘一脸郁卒地拜访丁府,屏退了众人,便对姑姑大声诉苦:“姑姑只去信埋怨茹儿轻率,可姑姑不知道,茹儿那天看到了什么。”然后把自己在大街上的所见和调查结果说了一遍。然后对丁太太道:“这亲事便算了。求姑姑再帮茹儿操些心吧。京城多的是好儿郎,我干嘛要个心在别人身上的。”她一向骄傲,家世不俗,容貌美丽,熟读诗书,多才多艺,被送来京城前,南襄城数得上的人家有好儿郎的,哪家没有上门求过亲啊。唐玉琦竟然看不上她?这么久拖着不去跟祖父见面,原来竟然是看不上她!

    丁太太还当是什么事儿呢,听罢侄女所言,气得只差指着她脑门儿骂:“琦哥儿是从小我看着长大的,我跟他相处的时间与跟你相处的时间还长。他什么品性我不知道?那个小庶女也是他表妹,一起读书熟络些也是有的。哪里就到了天长地久的地步?也不看看那庶女才几岁,你竟就吃这些个干醋起来。漫说琦哥儿也就一时兴,就是他真的对个小庶女有意,你连个庶女都争不过,还想另求什么好门第?早早收拾收拾回你的南襄城去选亲吧。你以为只有女家有人求吗?这京城里,哪家好门第儿郎不是多家求着的。你如今也在京城呆了一段时间了,你倒看看,你祖父入得眼的这几位里,要么早早订下了亲事的,要么通房小妾一大堆,如琦哥儿这般的,你当是好找的?你以为还是你那南襄城,只你家门第高官儿大,谁都得高看你一眼不成。”

    “可那姓唐的家伙竟然看中个庶女也不选我,真是太气人了。”邢茹萍气愤道。

    丁太太冷冷道:“你若连个庶女都争抢不过就不用进唐家门了。何况如今人家还躲开了,就这你还没本事将男人拿下,那以后多的是丫头小妾你如何挟制。”

    邢茹萍道:“姑姑说琦哥儿好,不是说他没有通房妾室么?那还说什么挟制?”

    丁太太气得笑了:“本来不当给你这小姑娘家家说道这些的,不过既然你提起来了,姑姑便替你母亲给你说说吧,便得你都这么大了还做着梦呢。这世家大族,谁家不是以传宗接代子孙昌盛为大事的?你以为琦哥儿这样的人家,真能让孩子一辈子身边只有谁一个不成?不过留着将来将丫头小妾交给主母处置,或抬或卖,全凭主母一句话罢了。”

    “那有什么差,不还是会有那些人吗?”

    “差别大了。那些少爷成亲前就成了妾室的,不是长辈抬的,就是祖辈指的,要么是和主子爷们感情深厚的。说起来一样是由主母安排去留,但这样的妾,便是贱籍,等主母过门后,好抹谁的脸面?你自己想想,咱们邢家男子一向很得贵女青睐,为着什么?不过是因为咱家一直走的诗书传家的路子,有男子三十无子才可纳妾的祖训罢了。可实际上你自己还不清楚,虽说正式抬妾的少,但哪房里又少了丫头通房?不过就是冲着个没名没份,主母想收拾就收拾罢了。”

    “姑姑的意思,只要现在没定下名份,过门后就由着我处置?便是唐少爷喜欢的小庶女我也可以处置了?”

    “手段得当,一家子女人都由主母摆布。你只当你被人算计着求亲在那儿得意呢吧,也不想想,琦哥儿那里,又有多少人算计着,光姑姑知道的都不少了。还有那小庶女,蔫知琦哥儿不是被耍手段算计去的。只你还在这里摆着架子呢。你就挑吧,等你再挑拣些时候,人家大概也就订下来了,姑姑也再不用操这份心。”

    这是自己亲姑姑,自然没必要害她。邢茹萍被姑姑一顿骂,于是静下心来细细思量,越想越觉得自己草率了,便又觉出唐玉琦的好来。人她是真的喜欢,那个小表妹,目前只是待定阶段,又没有别的女子让她心烦。别的她不知道,自母亲送她入京以来,所提起的那些待选男子,个个都有女子问题啊。嗯,如果错过了唐玉琦,只怕再选的,作风更不及他了。

    邢茹萍想开之后,便又求着姑姑去唐家提亲了。并且这次很干脆:“姑姑既觉得好,若长辈们和唐家都愿意,那便早日订下来吧。”

    于是丁太太又把此邢茹萍被说动的消息婉转向唐大太太转达。唐大太太看了看身边的儿子,很客气地应道:“能看上我唐家也是我唐家的荣光,只是这邢家女儿也太容易动摇心思了,干脆大家都再考虑考虑吧。反正如今亲事暂且不急。”丁太太笑着应是,答应回去传话。然后自去内室聊私房话。

    可唐玉琦却老觉得不对劲儿,总觉得他舅妈对他娘亲的拒绝措辞表现得太随意,隐隐觉得这么拖下去不是好事。并且他也真有些恼了。

    他原来以为他这么闹腾,多少有点儿对不起邢家女儿,那毕竟也是表妹。舅妈又一直疼爱自己,只怕自己这样让从中牵线的舅妈作难。如今才知道那邢茹萍已经自己在那儿玩同意不同意地反转剧好几次了。她当她是谁呀,老子任她予取予求不成,不是她在这儿貌似无辜地搅和,大爷我也不用这般烦恼啊。不同意你就麻溜地边儿去啊。

    不行,他得把这事儿敲定。

    于是唐玉琦亲自吵上邢家门去,隔着屏风把邢家老太太和邢茹萍一顿奚落,说什么邢家动不动摆出副清高样子来,好象谁求了你似的,岂知我唐家从来不希罕哪。既然你不情我不愿的,拜托千万别再提起亲事了,赶紧给你家的闺女找合意的去吧,大家各走各路还是亲戚最后甚至告诫道,这一边自说自话上赶着一边玩变卦的作派,千万别再端出来现了,大家都得要脸哪。

    这难听话一撂到邢家,邢家人自然觉得十分没脸。

    而唐邢两家也此时才知道,原来之前那反复的主意都是邢姑娘自己拿的,邢阁老压根不知道。唐玉琦上门时,邢阁老并不在家中,后来知道了原委,虽依然不做理会,但心里也有些恼。私下对自家闺女道:“不成便罢了,邢家也不是非他不可。茹儿娘亲不在京中,你多带着茹儿出门走动走动,再看看旁家吧。”

    丁太太把话传到唐家,唐玉琦非常开心。这才是真正的BOSS呀,说话也应该是一言九鼎的吧。至少,没有了邢家,老娘想给他订亲,也得先找到人再说啊。真的,他也不想那么刻薄地闹上门去,可他没别的法子啊。之前闹了那么一场,也只拖了娘亲两个月,最后连最疼他的老太太都不松口。如今,他也只能拖得了一时算一时,解决一个是一个啊。

    唐玉琦不知道的是,那天邢阁老下朝回家知道了后,其实并没有生气,反而是哈哈大笑着道:“真真是两个孩子,随便他们闹着玩吧。”

    而唐玉琦听到的是唐大太太叹着气的埋怨:“琦儿此事大失分寸。人家是女家,怎能就如此闹上门去,太不给人留脸面太失礼了。人家姑娘还要嫁人呢,被你这么一搅和,传出什么名声去可怎么得了,不是影响人家姑娘一辈子么。还有邢阁老,一向于长辈们同朝为官司多有往来,怎可以如此得罪,结亲不成你又何苦结仇呀”责令唐玉琦上门诚恳赔罪道歉。

    其实唐玉琦闹完也觉得自己过了,反正如今亲事也黄了,道个歉怕什么,负荆请罪他也干哪。

    这是邢阁老第一次见到唐玉琦,嗯,仪表堂堂一表人材,是个好孩子呢。

    邢阁老脸上笑眯眯的很和气,完全没有气恼的样子,不但没有对唐玉琦发难,反而问了他许多长辈关心后辈的话题:读书习武的事儿,日家生活习惯,未来志向发展很哥儿俩好地聊了半天。

    当听说唐玉琦立志要去投军,争功名之后才成亲时,邢阁老表示大为赞赏,说他先立业后成家的宏伟梦想和他当年很相,并道:“现在国家四海升平,久无战事,军队并不大规模扩军,并且就算参军也没有多少机会立军功。你若真想投军,我可以介绍你去南襄那边。我家大儿就在南襄城主政,虽非军方,但与当地驻军都是极熟的。那里临界西姜,时有兵乱,且境内的山势险峻,陵壑众多,时有乱匪藏匿,是目前我朝最容易立军功的地方。”

    并立时要为他写封荐信去。

    唐玉琦并不想要邢阁老的荐书。他甚至没有认真想过从军的事儿,他也只是那么一说而已。如果真需要家里人帮助,他爷爷混了一辈子军队,甚至带过左军出征,如今虽半隐退,但依然在京都指挥司挂职指挥史,如何没有军方势力。只是邢阁老十分客气热情,很有些盛情难却。唐玉琦想自己本来是来赔礼的,没必要过分推让客套再让人恼,便随意应了。只说有需要再来求取即可。

    而邢阁老面见了唐玉琦之后,却觉得这孩子老实厚道的很,家世又好,相貌又好,学识什么都不错,只是少些历练,十分的难得,便发话同意了两家的亲事。于是唐邢两家便都暗暗安排起来。

    那时邢茹萍曾问祖父:“就这么定下来,若唐玉琦死活不愿呢?他可是要等着那贺家小女呢。”

    邢阁老笑道:“子女的婚事,向来不由自己作主。——别以为你几次用我的名义拿主意我真不知道!你便是用我的名义说话,最后行或不行还都由我说了算。唐家也是如此,闹不出什么花来的。至于外面的女人,你只需记住,男人在外面不管怎么玩,总归是要回家的,以后成了亲,你就是他的家!”

    于是某一天,两家就这么请了大媒交换了庚贴正式订下了亲事。

    唐玉琦完全被蒙在鼓里。他从放出来后,身边已经换上了高手跟从,他也只当娘亲担心他想不开又跑了。可等后来觉出不妙时,已经什么都迟了。只等到府里人人皆知他已订下亲事后,这悲催的少爷才发现为毛作为当事人,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才明白原来从头到尾,唐家也好,邢家也好,丁舅妈也好,都对亲事在按步就班地进行着:双方家世——满意,双方人品——满意,于是订亲。至于当事人的想法,或者说唐玉琦的想法,并没有人在意。

    唐大太太的妥协,不过一场小戏而已,只不过为了唐玉琦别闹得她心疼,还能神采奕奕地被邢阁老相去。

    到于邢茹萍和贺明玫选谁的问题,简直不是问题啊,因为两女的优劣简直不用比较啊。

    一说出身,一个清流世家出身,祖父任职内阁,父亲为一方大员,嫡女。一个出身草莽,父亲暴发户般立了战功得了圣宠而已。——从来战争,立战功的人多了去了,得官职赏赐也就罢了,能得圣宠的极为少数,贺正宏只是运气好。但官场不能靠运气,尤其是圣宠这东西,十分飘渺不牢靠,只有世家的家庭力量才最靠谱。

    用唐大太太的话说:“这般身份进门,琦哥儿日后难免也会落些嘲讽。”

    二比于琦哥儿的助力。琦哥儿单薄无亲兄弟,他又行武行,结门文官亲戚十分必要,他爹虽从了文却不行仕途,文官路上也得有至亲照应才好,所以自然是邢家女儿好。

    至于贺家,家世单薄,只在武道上有些势力。可唐老侯爷的势力和贺家势力重叠,倒不需要贺家这一脉多鼎力相助。反正姑姑家本就是至亲,有需要也不会置之不理的。再说唐家位至侯爷,也不能想要太多,只要只要不犯错能保爵券安享福贵已足够了,再建功立业神马的谁想去干谁去吧,有自家爷爷辈的人脉传下来也足够使了。

    再者有手段本事的表妹,将来另结高门,也是助力不是?再亲上加亲纯属资源浪费啊有没有。

    三说年纪。唐家长房这么一个嫡孙,要赶快开枝散叶抱娃娃啊,贺家那小女儿,自己还是个娃娃呢。等嫡孙等到猴年马月去了。——这最不好明着提的,其实关键度比前两项更高啊。而邢家,据说两个姐姐都是非常旺家宜生养的人,嫁入婆家三两月就有了身孕的。唐家婆媳也偷偷相看过邢茹萍,胯大屁股胖正是好生养的样子。

    当然邢家女也有不足:似乎小孩儿心性,爱管事儿易反复,掌家理事只怕不能与人家相提并论。

    唐舅妈微有遗憾:“高门嫡女,再有此本事的,就全乎了。”连个小庶女都不如,有点亏才啊。

    唐老太太淡淡道:“只要不缺心眼儿,又肯听长辈话,管家理事儿的本事领在身边慢慢教就是了,哪有万般十全十美的。你在娘家时也对管家一知半解,如今偌大个家还不是管得好好的?”

    最后总结:别说贺小女这个小庶女,便是高门别家,也再没有比邢家女更好的亲事了。

    基调定下,只心中惴惴怕邢阁老不满意。自己相看了人家闺女,不让人家相看自家儿子如何说得过去。但唐玉琦态度死硬,且不说离家出走的过激说法,只外表已经形容憔悴入不得眼了,偏偏传闻中,邢阁老就是个甚觉男人应内外兼修的,据说曾将形容猥琐的考生直接划档不录的。

    最初是想瞒下唐玉琦的闹腾,先慢慢做通工作再说的,后来看瞒不过去了,干脆和丁太太交了底儿,让丁太太从中周全。谁知邢阁老知道后并无不快,只说看看孩子品□。

    没有回绝,竟还是要看看。

    唐家婆媳得了信儿大喜。于是便将计就计,放出唐玉琦,也任由邢茹萍反复来去,大人们配合着演戏。于是个两个少年男女,唐家二房,都很自动地入了戏。

    至此,事定。唐玉琦要闹腾是吧,再关起来。这回很简单粗暴,直接上高手,关到你回心转意为止……

    得到消息时,明玫已经行至青渡河。因为天降大雨,他们已经在驿馆歇息了一天了。据当地老船工说,最多两天,上游的洪水潮便会过去。那时便可以行船过岸了。

    反正他们也不急,大家赶路多日,早没有了最初的活泛,正好借此好好休整。

    这天,封刀忽然在没人的时间状似无意地提起:“唐家五少爷订亲了。”

    “你怎么知道?你有千里眼不成?”

    封刀不说话。他自然不会告诉他,他们做护卫的,自然有自己与外面连络的法子。

    明玫看着那滔滔河水也不说话。两人默默站了良久。明玫忽然一撇眼,看到封刀一直看着她,便自嘲地笑了笑,轻声道:“恭喜。”

59第59章

    午饭后,明玫让封刀带着离了客栈,去了河上游查看水势。然后一个人在河上游的小林子里呆了许久。出来后封刀看见,自家小小姐眼睛红红的,鼻子红红的。然后他们继续往上走,明玫沿路和那些农人聊天问收成,向渔夫取经问打渔。打听上游的水势,雨情,舟船过岸情况。

    封刀问道:“小小姐,你真的很急着离开吗?”这河虽甚宽大,又浪急些,但真要过也不是全无办法。

    明玫笑着摇头:“反正走不了,总得做些什么。”

    当天晚上,天大黑后,来了两个高高大大的年轻人,俱是十□的样子。说听闻贺家老太太在此,特来拜见,并有法子帮着渡过河去。

    这一路所到之处,多的是当地官绅来拜,不过来的人多是些年过半百的老头子,或是珠粉脂翠打扮一新的夫人家,送的礼大部分明玫都乐呵呵收下了。只是这么两个高大的后生来拜老太太还是有些奇怪。

    侍卫来传报,并呈上了那两位带来的信物,一块玉佩。老太太一见玉佩,双手颤抖,眼睛发红,连声问道:“人在哪里,快带进来。”那时明玫和明琪都在老太太身边,明玫一看来人大吃一惊,这两位年轻男子,长得俱是肤色微黑,相貌堂堂,从体型到五官都与贺正宏老爷有七八分相像。

    明玫还不待说些什么,老太太却看着那两个男子激动非常,然后开口让明玫她们回避。这越发让明玫怀疑,莫非这两位是贺正宏那厮留在某处的私生子不成?

    还没等明玫脑补出一个完整的故事来呢,三哥贺明璋来找她了。真是难得呀。

    明璋显然也这么认为,闪闪烁烁地露出了这么点儿意思,然后就盯着明玫的脸色看,好象想从她脸上瞧出点儿什么来。明玫默默叹息:咱也没有八卦与你分享啊少爷,一边顺带鄙视一下:大男人家家的怎么也有这爱好?明璋却看起来心情很好,完全没注意到明玫的疑似白眼,他眼晴亮晶晶的,腰也挺得直了些。

    老太太几人关在屋里许久才解禁,来唤明琪明玫和明璋三人进去。

    明玫悄悄问守在门口处的封刀:“你听见里面的动静了吗?”

    封刀点头:“里面有说有笑,还哭声不断。”听起来委实复杂。

    进得门去,只见老太太正一手拉一个,难得的一片慈爱表情地说着什么。三个人俱面上带笑,眼睛通红。见他们进来,老太太心让他们姐弟上前见礼,说那两位是哥哥。“这是大哥莫言,这是二哥莫放。”老太太说。

    明璋脱口而出道:“为什么姓莫?不认祖归宗吗?”

    他是妾生子,向来身份卑微无人搭理。现在再来两个私生子,还不如他呀好不好。明璋好期待家里多出这两个哥哥来啊,到时家里的情况该有多妙啊。看年龄,这两位比大哥贺明琛还年长些呢,长子啊长子,要重新排序吧哈哈哈。

    两位哥哥和老太太看出来大家都误会了,却不深解释,老太太只简单道:“两位莫家哥哥与你们同是你祖父的后人,与你们是至亲血缘。只是当年的事多有隐情不能再提。你们兄妹私下里相见相认相处关照便好,明面上却不必来往。若有人问起便只说祖辈上有过生死交情,于你们自己倒不熟就行了。谁敢乱说一个字,定用家法处置了。”

    大家家见老太太神情郑重,莫家兄弟也面有哀凄,各自心中疑惑,但都点头称是。尤其明璋,见不认回贺家,又没意思起来,半垂着脑袋装病鸡子不再吱声。

    短暂的凝重之后两位莫哥哥笑着与大家打招呼:“这是三弟弟吧,这是七妹妹?还有大妹妹!”客气完便向明琪姐姐道喜,和明琪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大概是说,大妹妹以后在这里安了家,离哥哥们就近了,有事儿哥哥们会去照应的。

    老太太就接口对明琪说道:“这就是亲哥哥,兄妹照应是应该的。”不用她太强调大家都明白,连明琪这种送嫁途中的女儿家都叫出来相见的年轻男子,可见是真的至亲。

    然后大家才知道这莫家两哥哥原来就是在这青渡河上跑船的,有自己的船队,大概归属于漕运吧。自己拉帮干的,属于运输业个体户。两位哥哥说自己有船有人,想过河的话也容易。他们正是跑船时偶然听说老太太在这里,便赶过来相见相送相护的。

    聊了半天,人被交到明玫手上,让明玫给安置住下来,说等他们过了河就走。明玫想了想,决定让封刀将他们带到护卫队去住,并偷偷交待封刀探探他们武功路子。

    封刀便很快安排人和他们练了起来,直夸两位果然武功高强手段高明啊。后来私下悄悄对明玫道:“使出来的手段很有点阴狠路子,求快准狠解决对手,有时候难免有点不留余地。”

    明玫心中大惊,这两位混江湖的亲亲哥哥莫非是杀手类的人物?难道贺家竟然还有黑道势力?这太唬人了吧。一时让封刀使人多多留意着,但千万别把这两位神仙惹毛了。

    这两位哥哥不但武功好,水性更好。明玫亲眼看到他们去探水势,一个用一根竹杆在水边那边一点,身子撑着弯竹就在水上漂了一大圈,一个脱了衣服如块大石头般沉入水底泡都不冒一个,过了阵子忽然露头出来时便道:“明天便过汛期了。”

    两位哥哥似乎看出了明玫的小心提防,在明玫躲在廊柱下悄悄观察他们举动的时候,突然一晃就到了她眼前,被现形的明玫只好傻傻地笑:“哥哥们不知道,妹妹对两位哥哥真是很好奇呀,两位哥哥的本事好神奇啊。”你们的出现好奇怪呀。

    两位哥哥便也对着她笑,笑容舒朗。莫言拍拍她的脑袋,说:“家里既把护卫交给妹妹,妹妹多小心些也是应该的。”

    明玫不好意思起来,忙嘟着嘴耍赖道:“不带这么当面拆穿的吧,莫言哥哥不厚道噢。”她只是故意打草惊蛇而已。

    两兄弟又笑了起来,莫言掏了个黑色小圆牌递给她道:“回程时哥哥们不能来送了,妹妹好生收着吧。若在此地界儿遇到找茬寻事的,此牌拿出来亮亮,或能挡一二。”明玫闻言大喜,忙接过牌牌藏好。这是不是传说中的什么见者让道的令牌呀?但愿不只能挡一二,要能挡七八啊,如果能挡十分就更好了。

    莫放也拍拍她的脑袋:“小小年纪能当此任,是个有本事的妹子。”

    明玫被夸,乐呵呵地抱着小拳头客套:“过奖了过奖了,不过妹妹很爱听。”

    两个哥哥便一齐大声笑起来。那笑容让明玫有一瞬的恍惚,好象某个也很爱拍她脑袋的家伙,也很爱这样爽朗地大笑。那笑容干净,阳光,让人心里暖暖的……

    明日过了河,就到嘉县地界儿了,孟家或许会派人来接应呢。明琪姐姐坐在一豆灯下出神,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那绣花枕头,不知道想起什么,脸上的表情似羞似笑。

    “姐姐摸着枕头做什么,噢,在想你的鸳鸯绣枕吧?”

    明琪羞给了脸,一把拉过明玫啐道:“这才多大点儿个小渣渣儿,懂个什么?一点儿不害臊,一天到晚张嘴闭嘴公婆啊相公啊,你老实告诉姐姐,你是不是想过小相公了?要不要姐姐帮帮你,给你也找一个?”

    谁提公婆相公了?明明自己就是在想嘛,还倒打一耙,属猪八戒的?

    “好啊好啊,我想过呢。姐姐可不能只顾自己甜蜜,帮妹妹早早留心着啊。妹妹可指望你了。”

    明琪直接拧脸:“这脸长的这么美这么好看,主人家却死活不要是咋回事儿?不然那你说吧,你想要什么样的?”

    嗯?明玫认真思考状:“就姐夫这样的人家就行。富足,厚道。齐活。”

    “哎哟,这要求不太高嘛。不过你姐夫这样的人家那还用找么,直接跟姐姐一起嫁就完了。你老实说,是不是瞧上你姐夫了?”

    明玫被噎得一愣。呃,两姐妹斗嘴,明琪第一次占上风,乐得直笑:“干脆我带你嫁进去,还负责好吃好喝先把你养大,你看多好,什么心都不用你操了。”

    明玫直接扑上去掐脖子:“那还等什么呀,先直接把这个灭了我去鸠点鹊巢不就完事儿了。”

    明琪被捏得咳起来:“这个歹毒的女子。”

    明玫放过她:“说实说,你见过姐夫没有?是矮粗黑还是高帅白?”是武大郎那款呢还是武二郎那型呢,这个问题也比较关键啊,一辈子的视觉效果。

    “当然高帅白!怎样,跟不跟姐姐嫁。”

    “你怎么知道,认亲时偷偷掀帘子看过了?女人,你的矜持呢女人?”

    明琪笑起来:“说实话,大家都说你姐夫家世低,说我是老太太为报当年的恩情才这么给远嫁了的,说我低嫁太吃亏。但我自己心里是很满意的。咱们这样的庶女,离娘家远些才能处的亲热,也才有娘家依靠。”

    说的太对了,没想到整天大大咧咧心思不密的明琪大姐竟然也有这要的真知灼见。明玫大为赞叹,连连点头道:“所以说啊,来年姐姐再把大胖小子一生,尽管在孟家横着走。”

    “你才横着走呢。”明琪姐姐拍她,然后问道,“唉,我问你,你怎么招惹你二姐姐了,听说你二姐不知为何和二姨娘吵起来,在院子里对你叫骂呢,说‘她的话能信吗?讲话尽拣难听的讲,贱嘴多舌也不怕遭报应’我的丫头都听到了。”

    还是把二姐姐得罪了,明玫叹气:“可能小七说错什么话了吧。回去给二姐姐道歉去。”

    明琪点头道:“你小些,自该这样。你心里想着这是应该做的事儿就不会觉得委屈。咱们做姐妹的,有今生没来世的,象我这样,一朝远嫁,以后只怕想和姐妹们吵架也不能够了。”

    明玫点点头,见明琪伤怀,便笑道:“那咱们现在便吵个够吧,好给你以后留个念想快吵吧,从哪儿开始?”……

    过了河,才发现孟家的人已经在岸上等着了。孟大公子领着管事仆役,上来好一番相认,还给老太太磕了头,给大家分别赠了见面礼。尤其是明玫的,说她最小,此次又出力费神,辛苦了。明玫掂了掂那代表着准姐夫深情厚谊的袋袋,歪着头道:“我的辛苦比这两倍还多呢。”

    于是孟伯平姐夫心领神会,很上道地笑起来,连连道:“很是很是。”马上又补了两个红包上来。

    老太太笑的什么似的,只骂明玫眼皮子浅。明玫憨憨道:“好不容易找到个能敲竹杠的了,不敲敲过期可作废了。”那孟伯平便笑着说:“应该的应该的。”

    这是个有着西北汉子体格和颜色的微黑男子,应该读过书,说话挺斯文的,但应该也管了些家里的生意,见谁都你好我好地端着笑,笑的好象很羞射,其实一点没见他脸红过。明玫觉得,大概是个见过世面的老油条在装腼腆款。与明璋和明玫见面时,他也一直躬着身连连作揖,礼数周到得有了过,大概就是那种做生意四不得罪的行事作风吧。对下人也很和气,出手很大方阔绰,语言却谦和,不让人觉出被银子砸了的不爽来。——反正其实明玫也从来没有被银子砸不爽过。

    明玫笑道:“当然是应该的。这只是见面礼噢,想迎我家大姐过门,尽早回去把礼包准备得重重的,我到时候准备两个身强力壮的护卫帮着抬。要不然,我守紧了门可不放大姐出来。”

    那姐夫还是笑得温和有礼:“好好,好说好说。”

    未婚男女是不能见面的,明琪姐姐一直单独躲在一辆马车里,把马车帘子捂得严严实实的。那孟伯平和大家说着话,便不时抽空偷瞄一眼那辆马车,大家都装看不见。只明玫笑道:“那辆马车不许看,再看请买票。”

    众人哄起笑起来,孟姐夫终于脸红了。老太太伸手拧明玫的脸:“你个猴儿,可掉钱眼儿里了。”

    “据说孟家极富足,大姐才掉钱眼里了,还拔都拔不出来那种。我不过从钱眼儿边过,摇摇看能不能震下些细碎银子罢了。”

    孟家专门收拾了一个别院儿给贺家人落脚。但贺老太太表示未过门的亲戚不能住到孟家去,反正一晚也就走了,不用太过打扰,于是还是住店。

    那地方叫福来客栈。就是当年贺老太太路过嘉县停留打尖的地方。就是在这里,老太太遇到了孟老爷,得他银钱人力求助,还了吴表姐的债,一路回京的。

    那天晚上,老太太坚持要坐在客栈楼下大厅里吃饭,那里是她当年拖儿带女路过时坐过的地方。明琪姐姐小屋里继续害羞,老太太领着明璋和明玫坐在那里,未点菜就先眼睛红红的起来,开始忆苦思甜:“身边债主跟着,大家都食不甘味。姐儿懂事,只叫了一碗三文钱的阳春面,娘儿三个分着吃。她自己分了个盘底儿,说自己不饿。哥儿正长个子,明明馋得舔嘴唇,却吃两口也硬说自己吃饱了。我心痛得掉眼泪,说孩儿们,就算你父亲不在了,咱们家欠着债,如今也难不至此。娘便是卖房卖地出力讨饭,也总会让哥儿姐儿把肚子填饱的。姐儿看我难过,忙又要了两碗,反劝我不要伤心。”

    老太太说着掉下泪来:“我可怜的姐儿,多年不见,如今也不知如何了。”然后似乎越想越伤心,竟不顾大厅广众之下,就那么哭起来。

    贺正宏有个姐姐,明玫不知道她叫什么,只知道这位姑姑同学在贺正宏老爷投军入伍在战场撕杀的年头时在,一直陪老娘在京郊一小庄子上种地,后来贺正宏回京,那姑姑便远嫁了,据说嫁后再无消息。家里也从不许人提起,说是怕老太太伤心。

    果然,老太太如今自个儿提起来,也直哭得身子一颤一颤的。明玫细细拍着老太太的背,一边问道:“姑姑嫁哪儿了?”贺正宏兵多将广,派队人接回来不就完了,不愿回还可以强抢呢,抢自己妹子还不犯法吧。

    老太太抽噎着道:“当年她定要远嫁,我是极不愿的,好容易你爹爹回来,立了军功,一家子的好日子就在眼前,偏她找了那么个人要再去吃苦。我气极了,便说她若一意孤行,就断绝母女关系,生死不复相见。”说着越发哭得伤心起来,“这些年,听说她跟着夫婿辗转多处,竟越去越远,如今更是天隔一方,连你父亲都寻不着踪迹了。”

    明玫也叹息,竟是这么个伤心故事,相依为命多年的母女,因一时意气竟生生离散。明璋讪讪地低着头不说话,他自然知道那逼债的便是自家亲外祖母吴表姐大人。

    老太太哭得完全不顾形象,店里不时有人看过来。明玫给老太太又拍又抚了好一会儿背,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才笑着转移话题:“没想到一碗阳春面,竟然成就一桩好姻缘,可见这家店地气好。”然后低声道:“老太太,要不然咱们还是先买一碗来吧,我们三个分着吃,没准能再遇到个仗义的人呢。——到时候祖母干脆给玫儿也定下亲事好了。”

    老太太吸了吸鼻子瞪她一眼:“那遇不着呢?”

    “若遇不着,咱们就一人买三碗,一碗吃,一碗看,一碗倒着玩。”

    老太太没撑住笑出来。就听到门口有人大笑着道:“此娃儿好,此娃儿好。”原来是孟老爷子来拜会老亲家了。

    一番相见,两个老人都有些感慨,老太太又要去抹帕子了。明玫忙掂着见面礼问孟老爷子道:“此娃好哪儿了?”

    孟老爷子被问得发愣,忙随口道:“哪儿都好。”

    “那你要不要再仗义一回?”明玫笑着问道,“最主要是你还有没有那种老实厚道,貌美多金的帅哥儿留着让人报恩哪。”

    老太太眨眨眼,眼里的湿意又去了。她拍打了好几下在明玫背上,一边骂道:“你这个没脸没皮的猴孙。”

    明玫笑着不依道:“我可是您的亲亲孙女儿啊,老太太怎能说我是猴孙?”

    后来老太太对明玫道:“你还别说,你大姐的亲事我觉得是极靠谱的。别看京城那些个高门贵府的,其实都极憋屈人,过日子极不痛快。”然后又给明玫讲她陈年的惨痛经历,“那年你爹爹刚成亲,有一年太太娘家有事摆宴,我就去了唐家。席间规矩礼仪众多,这也讲究那也讲究,我坐得烦闷,就出来去园子里走走。谁知在园子里才走两步,就遇到一个披挂齐整威风凛凛的人儿被众人蜂拥着过来。旁边唐家的丫头就忙小声提醒道:‘这是王妃,要行跪拜礼。不兴抬头直视,王妃没说话不兴出声,王妃没开恩让起身不能起来。’眼见旁边丫头婆子所有人众呼啦啦跪了一地,我也忙随着跪下,一声也不敢吭。那王妃只稍站了站,问了句‘她是谁’,然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大家都跪着不敢动。过了好久,才有丫头来传王妃的话,说她家主子刚刚才想起来忘了让这里跪着的人起来了。‘大家辛苦了,快起来吧。’那丫头传了话便走了,我正跪在那甬道上,小石子咯得膝盖麻痛起不了身,后来肿了好几天。”

    “后来呢?”明玫忍着笑问。

    “后来?这还有什么后来。后来你家太太给我说,那些公主郡主王妃什么的,闲来无事,最爱去各家高贵门底去逛耍去。谁遇上了都得这么跪拜行礼。只不过相熟的,她早点让你起来,不熟的,便让你多跪跪罢了。故意让人跪一整天也有过呢。我一想,我跟那些人一个也不熟,老这么跪我腿还不得废呀。后来便不大出门了,有事只让你家太太去应付。”

    明玫笑起来:“嗯。太太跟她们常来常往的,她熟。”

    据说当年大太太初嫁,老太太在府里很摆了阵子婆婆威风于是,被谁摆了这么一道吧。明玫憋笑:那个谁,太坏鸟。怎能这么欺负老实人。

    “所以说,”老太太总结陈词,“那些高门大户的嫁不得。看着风光,其实受罪。”

    明玫点头:排这句。

60第60章

    京城,邢府。邢老太太坐在椅子上,枯瘦的手捏着一张信纸:“钧儿又来信了。说已经请过多位大夫看过了,都说拖不过三个月去。”

    邢阁老点点头,安慰老妻道:“生死由命,尽人事听天命吧。”

    邢老太太道:“也只能如此了,可是茹儿的事会不会不牢靠?到时几年孝守下来,别说唐家那小子本就不愿意,只怕唐家长辈也不肯等,到时要么退亲,要么就先招了贵妾生了长子了。还有茹儿,到时若知道我们瞒着她母亲病重的消息,也不知道会不会埋怨咱们。”

    邢阁老哧道:“埋怨什么,还不都是为了她好。今天十五的大姑娘了,若非唐家也是独子,急着要个能开枝散叶的媳妇,你当这亲是好订的。钧儿也是,太不存气,媳妇儿病一病,竟来信让茹儿见信即归。也不想想,这样的大姑娘是回去侍疾重要还是终身大事重要。到时候守完孝十□了,他们做人父母的,好意思这么耽误自家女儿。”

    “那现在咋办,到底茹儿回不回去呢。”老太太一脸愁容。若回去侍疾守孝,等将来十□再嫁,恐婚事有变。若不回,到时也恐被世人笑。

    邢阁老道:“回当然回,让茹儿尽快成亲后再回去侍疾就行了。”

    邢老太太一脸不信:“这样能行?唐家虽急,急不至此,大家子的面子还是要的,如何会愿意这么快就成亲?我们若实话实说,又恐唐家气我们先前的隐瞒之过。”

    “放心吧,我来安排。你只管好生调理茹儿身体,若能成婚后及早怀上,就是守孝也什么都不耽误。”

    邢老太太笑起来,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的男人。说成亲就成亲,说怀孕就怀孕?唐家不说了,那唐少爷愿意?怀孕可不是别人能帮得上忙的事儿。不过邢老太太相信自家男人,他说能行准能行。于是转身吩咐丫头:“将那阿胶炖上。”

    唐玉琦自从订了亲,就被看起来。倒不是关着,府内是可以自由活动的,出入总有七八个高手跟随,只唐家大门是一步也不许出的。

    这天,唐玉琦收到了邢阁老的请贴。说是年迈人又感怀自己的少年壮志了,想和少年郎聊一聊啊。

    唐家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去吧,总不能老不见人。只嘱唐玉琦:你如果去邢家老爷子面前乱说话,将婚事搅黄了,便随便找个什么人家的女儿给你迅速成亲。

    唐玉琦老实应了。老实去了。

    然后,在邢家,去个茅房的工夫,这家伙不见了。

    唐家仆从以为这小子在书房和邢阁老聊着呢,邢阁老说以为这小子午困去小书房睡去了。总之吧,最后大家发现不见人的时候,已经过去大半晌了。

    邢阁老特宽厚,让众侍卫不许声张,交待他们转告唐家:“就说这小子不辞而别是很没礼貌,但自家子孙,都是一家人了,我不会跟个小辈使劲儿计较的,以后慢慢教吧。让唐家长辈们也不必过份苛责五少爷了。”

    侍卫们答应着欲走。

    邢阁老似想起什么,转头严肃地对众侍卫道:“我上次曾给琦哥儿写过一张给西南军的荐表,当时并没有给他,一直放在案头。如今却不见了,也不知道琦哥儿拿去了没有。”

    等不声张的侍卫们速速回转告知唐家大人时,估记唐玉琦已经奔出城去百十里了。

    唐大太太一看,连订亲也降服不下这小子,有点急了。他若真去窝到哪个疙旯里五七年的不回来,那可怎么是好。不行,夜长梦多,还是成亲好了。成了亲,没了别的指望头,这小子也就老实了。

    听到消息的丁太太也迅速来唐府询问情况,然后叹息道:“这两个人真是好事多磨呢。茹儿母亲把她送来京中成亲的,结果现在,唉,刚接到她母亲来信,说是病了,想念茹儿呢,也不知道病的轻重。既这样不如先送茹儿回去,等成亲时再送过来也不迟。”

    唐大太太闻言便道:“既然茹儿母亲有病,不如早些成亲,然后再回去探望也不迟,也免得有个万一要耽误几年。”

    意见一致便一切好说,两家都很行动派,于是很快找人掐指算算,嗯,好日子就在一个多月后,六月二十八。

    唐玉琦不是跑了吗?没关系,很快就找得回来的,他翻不了天去。于是唐家一边撒网找人,一边准备婚礼一应事物,里边忙得团团转。

    邢家还好,嫁妆都是预备好的,闺女也洗白白调养得滋麻溜润的,单等新郎来接走了。

    邢阁老看着满屋的嫁妆和站在嫁妆中间的孙女儿,这些都是要打包送人的啊,略略感慨了一下,很快就满意地点头笑道:“很好很好,六月成亲好,最热火的季节,将来日子一定过得红红火火的。”

    邢茹萍道:“这么仓促出嫁明显有问题啊,不怕叫人知道了笑话么?”。

    邢阁老斥道:“什么仓促,你二人早有婚约,只不过正式过礼晚罢了。”

    于是才偷偷见过一次面的两人(还是单方面的),对外成了青梅竹马了,成了早有婚约了。邢茹萍觉得自己的祖父真的很老狐狸,磕巴都不打一个,一个合理说法就出来了,嗯,还是多听老狐狸的没错呀,只那贺家女太膈应人了,让她订亲都没有新郎啊。邢阁老却拈须笑:贺家女儿不错呀,若不是能让唐家仔这么闹腾,人家定不愿意这么仓促成亲呢……

    虽然封刀很拽他的信息系统,但实际上,他的信息还是滞后很多的。在他得到唐玉琦订亲的消息时,其实唐玉琦已经闪人了。而他还尚未收到唐玉琦消失的消息呢,唐玉琦已经出现了。

    这天的夜特别漆黑,被封刀紧急带过来的时候,明玫还有些迷蒙。但当看到那位披着蓑衣戴着斗蓬,遮掩得完全辩不出是谁的唐玉琦时,明玫瞬间清醒了。

    她有一瞬的慌张,甚至有些埋怨,还有许多感动。她看着他,脑子一片错乱中。

    唐玉琦胡子拉碴,神情疲惫,见了明玫却十分激动的样子,然后默默看了半天,才喉咙滚动,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那不是我的意思。”

    明玫木木地点点头。这么远追来,只急急想告诉她这句话么?她懂他的意思。可是,然后呢?

    封刀给他们上茶,唐玉琦喝了些,才似乎有些缓过来,又似乎更加疲倦了,他强撑着那股精神头,道:“我一路快马急奔,沿途驿站换马,只为赶路,并没有掩藏行迹,所以,至多一天,也许就有人追到了。”他急道,“我很快得走,我要去投军。我从小兵做起,慢慢积攒军功,我等你长大,你也等我回来,好不好?”

    明玫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如今事成定局,她长大又怎么样,他功成名就又怎么样,他们谁能为自己作主?

    “到时候,如果我们不被所容,我们就浪迹天涯去,饮马江湖,自由自在。你说可好?”

    他也许疲过度,语调还有些虚虚的,却一直絮絮梦一般说着:“或者我们找个地方,盖个小房子,耕种两亩地,想吃什么自己种,我们过简陋的生活。踏实安耽过日子好不好?”

    明玫看着他满含期望的眼神,逼自己硬下心肠,她问道:“你爹娘呢,你娘只有你一个儿子,唐家呢,他们指着你顶立门庭。”

    “等将来,有了后代,我可以把儿子送回去给他们养,送回去一个也可以两个也可以。给他们传宗接代去,让他们替我尽孝去。那样我的责任就完了。”

    “你觉得你能躲开唐家和贺家两家的追寻,在某个地方安然度日?”明玫问道,“以及,投军或种地,真的可以么?”

    不可以么?唐玉琦微有些茫然。

    “你说的这些话,你真的相信吗?”明玫问。他果然什么都没有认真想,只靠着一腔热血冲出来了。等他的热血洒完了呢?以后的日子靠什么支撑?明玫深深叹息。

    “两个月,你可否试两个月再说。看两个月后你还能不能在外面安然度日。”明玫道。人生谁不热血一回,哪怕是狗血一回,一个对她这么好的人,她不想把他打击得一脸血,她舍不得。总得给未来一些希望,她自己不是也有隐隐的妄想过么?

    唐玉琦笑起来,带着些宠溺,轻声道:“好。我答应你。我让你看着两个月变成两年,变成两个人的一辈子。”

    声音轻忽得让人抓不住,但明玫每个字都听得很清。她看着唐玉琦,满身落拓疲惫也掩不住

    那么好看洁白的牙,那么潋滟的桃花眼,明玫忽然觉得有些眼热。她什么承诺也没给过他,她甚至没给过他希望,可他却总想给她一个承诺。

    封刀见两人聊得差不多了,在门口问道:“小小姐,怎么办?表少爷得连夜走,不然明天万一有人追到,小小姐的名声可不好听了。”她虽然年幼,这名头传出去,以后还怎么混呀。

    唐玉琦连日赶路早已力竭,闻言仍强撑着站起身来,就打了个趔趄,封刀忙上前扶住他。

    明玫也上前扶住了唐玉琦,掏出莫字令牌对封刀道:“去找莫家兄弟,请他们送表少爷走水路。”

    封刀应声而去。

    唐玉琦反手握着明玫的手,笑得很满足,他说:“你等着我。”

    以前他也拉过她的手,她印象中他的手总是温温的,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手冷冰冷冰。

    明玫用另一只手捂上他的手,笑看着他,认真道:“你答应我,无论结局如何,都要好好过活。”

    莫家兄弟本来也只打算送他们到嘉县,准备明天一早就离开了。只不过提前了而已。两兄弟利落地收拾好,在贺老太太住的房间门口磕了头,就带着唐玉琦上了路。

    莫言悄悄问过明玫:“需要帮他到什么程度?看他没带什么钱,用不用资助银两?如果有生命危险用不用拼死护着?”

    明玫道:“不用给银子,不用多帮扶,只万一有不测的事,求哥哥千万千万护着他。”

    莫言点头道:“哥哥心里有数了。”

    “带他远远离开后,看他自己的意思。如果他想要住下来,可以帮他找个小房子,让他自己过日子。如果他要走,就放他自行离开。”

    莫言又点点头,又摸了摸她的头,把那有着莫字的黑色牌子又递给她道:“你对老太太很好,是个好妹妹。牌子收好,后会有期!”说完一抱拳,同时脚在地上一蹬,一个鹞子翻身,已稳稳落在两丈开外。莫放也不理会这边,只管斜斜把唐玉琦扛拖着,用一臂挟了,在前面跑得飞快。几个人很快变成小黑点,悄无声息消失在暗夜里再也不见

    第二天天才亮,当地卫所千户亲自带人过来了,嘉县戒严,到处都是大兵,说是上头有令,严查过往行人。什么理由没说,福来客栈被围。

    明玫没有让封刀出示贺老爷的名贴,任他们来搜。当然人家主要是找人,把所有人集中起来,人名对人脸,一一对应了,封刀把贺家的护卫下仆等人的名单交出来,配合着检查完了。

    那千户当然心里明白,这队人马明显也是京城来的,说着京话,大户家眷,看那护卫队,比他千户所的装备精良多了。他接到的是京城的命令,来头很大不能不小心办差,还好这家也不报来路,他就装个糊涂。

    里外翻看明白,还是有些不放心,因为这家人是上头交待的重点检查对象,疑似要找的人就是奔他们来的。那千户也不敢十分得罪封刀他们,又不甘心,干脆就派兵把福来客栈围着不放。

    明玫见检查清楚了,一家人吃完饭整好行理,装车上马,继续赶路。那帮大兵一边仍围着客栈不放,一边再细细检查了上车上马的贺家人众,只好放行……

    在茂林县城再歇一晚,然后又行一日,终于到了老家所在的青胶镇。贺家就在青焦镇郊的一个村子上。

    村子很大,居住混杂,贺家并不是大姓,不过七八户族人。因连年冬天时会发生一两起外族突袭侵骚的抢劫事件,家家户户都把院墙垒得高高的。只明玫家的老房子,没人修膳,便现在最为低小。

    房子分前面两个院子,每个院子都是四正加东西两厢八间房,外加耳房。先期到达这里的姚妈妈一家子把房子收拾得很干净,搬进来就能住人了。

    老太太跟大姨娘住正房两间,明琪和明玫姐妹住了东厢两间,西厢给明璋和三妞各住一间,耳房挤着众位丫头婆子。前院的房子住护卫男仆等人。一下子满院都是人影晃动。

    当天人困马乏,也顾不得见亲邻,大家都早早歇下了。沿路都是人围观这大队人马,乡里人也没有那么多忌讳讲究,男男女女,大姑娘小媳妇儿的成堆儿上。进了村,更是有不少近亲和村民来瞧热闹的,攀亲的,叙旧的,姚妈妈和她男人姚管事儿一一挡了,只说老太太路上折腾得很了,撑不住了,明儿再见吧。“我家小姐交待明儿上午大伙儿都来,有糖果点心送啊。”

    第二天,果然见人乌泱乌泱的,才起床外面就人声鼎沸了,等吃过早饭,明玫出大门儿一瞧,好家伙,若不是封刀他们就在旁边,差点把明玫吓回去。外面人众把贺宅大门围成个半圈形,等戏开锣似的正叽叽喳喳议论地热闹啊。

    老太太不肯屈尊绛贵出来见别人,明琪继续害羞待嫁,正经主子,只明璋跟明玫两个出来了。

    姚妈妈站在门墩上,大声介绍明玫道:“这是我家七小姐,府里的掌家小姐。这次回家来送我家大小姐出嫁,老爷太太抽不出身,大小姐出嫁的所有事情安排都交给了七小姐主理。”明玫听她的语气,觉得她可能会加一句“大家鼓掌”,结果姚妈妈只说到这里却停下来。外面已经嗡嗡成一团,基本都是惊讶这小妞儿怎么能安排大人家的事儿呢,然后还有那后面看不到这小矮子的,便使劲伸着脖子,一不小心就把前面的人推了一把,前面的人就身子往后猛倒反撞回去,脚下步子就来回游移了几步。

    明玫看的好笑,对着大家点头致意。怎么有点领导阅兵的感觉呢。

    姚妈妈等下面议论了一阵,便大手一扬,场下一静,姚妈妈就继续道:“就是我们七小姐说,等下给大家发果子点心的。大家人人有份啊。”于是下面嗷的一声欢呼开了。

    然后姚妈妈等大家兴奋劲过去了,开始隆重推出贺明璋同学:“这是我们家三少爷。是我家贺老爷的三姨娘生的,西廖坡老吴家那二闺女,就是我家贺老爷的三姨娘,卖身进的门,如今正经是贺家的人呢。我家太太生的两个哥儿在京备考不能来送姐姐,才让三少爷回来辛苦一趟。”

    下面的议论声早把姚妈妈后面的话遮掩了下去,说什么的都有。

    “老吴家不是说自己二闺女是正经嫁进京城了吗,怎么是给人做小啊,还卖身,我呸。”

    “那个不要脸的老货,一天到晚说自己女婿多能耐,见人呦五喝六的,现在可叫人揭了脸皮了,看她还怎么装X。”

    “是啊,一天到晚鼻孔朝天,见谁都瞧不起的样子,好象她们还是官家似的,原来倒是闺女进了官家了,给人家做小老婆啊哈哈哈”

    明璋气的呼呼直喘粗气,眼睛都红了,瞪着姚妈妈,似乎想把姚妈妈撕了的样子,胸口起伏得厉害。

    明玫道:“大家听我说”

    下面议论的正热闹,压根听不到她的声音,封刀扬声道:“肃静!——”长腔一拉,下面立马安静了。

    明玫清清嗓子道;“我是六姨娘的女儿,我和三哥哥都是姨娘生的孩子。大户人家姨娘多,但我贺家向来兄友弟恭相处融洽。我家太太要掌管偌大个贺家十分辛苦,这次就由我和三哥哥来替太太分忧了。请众乡亲们多多关照啊。”

    大概一半人听清了,一半人犹在问说的啥说的啥。明玫已经示意姚妈妈道:“让他们全部人靠左边站,开始分点心糖果,得了的靠右站或也可自行离开了。”

    姚妈妈于是用那犹如钟鸣的声音再叫一遍。这下大家倒应的整齐,众人一拥就到了一边去开心领奖,比较谁的点心块大点儿,顺便把不费钱的好话撂几句给主人家。嘻嘻哈哈完全忘记了那什么不要脸的西廖坡老吴家。

    只明璋气得脸色发青,早甩袖进了院里。院子里,三妞姐姐依着棵老槐树站在那里,脸色一样的难看。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6420/ 第一时间欣赏明媚庶女最新章节! 作者:古锦所写的《明媚庶女》为转载作品,明媚庶女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明媚庶女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明媚庶女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明媚庶女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明媚庶女介绍:
投胎不贵,能怨阴间阎王腐败,处事不公吗? 遇人不淑,能怨天上月老昏馈,识人不明吗? 人生奏是一场戏。明媚庶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媚庶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媚庶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