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移民(求支持,求月票)
大海上的航程是漫长且乏味的,对于“纽约号”上的近八百名年岁各异的移民而言,尽管他们不得不忍受着漫长的旅途,但他们并不知道,实际上他们是幸福的,飞剪船缩小了空间的距离,而航海天文历保证他们不至于在大海上迷航。www.uu234.cc海上的航行不再像过去那样危机四伏。
对于技术变革带来的改变,船上的人们是无知的,在漫长的旅途中,那些走向新大陆的开拓者们,从最初的兴奋、期待,到现在,更多的却是对家乡的怀念。不知多少人开始后悔了。
也许,可以再回去吧。
当这个念头在李明典的心里冒出来的时候,他的脸色变得有些神伤。
房子已经卖了,所有的家产都给了别人。在离乡时在自家的祖坟前献上微薄的供品,向已故的祖先告别了,只是带走了祖坟旁的一把土。
又一次,与大明生离死别的那一刻,在李明典的脑海中浮现出来,眼眶又一次变得有些湿润。
“怎么,又想家了?”
耳边的声音,让李明典点点头,满面歉意的说道。
“让您见笑了,陈队长。”
队长,这是一个移民船上的临时头衔,移民登船后,要将现金及贵重物品交给二副保管,且会收到移民公司发放的旅行手册,详细记录了航海旅途中需要注意的相关问题,如体育锻炼、登岸注意事项、船上幼儿园及小学的开设、船上娱乐活动等等。
为了解移民情况,安抚移民情绪,早在移民收容所时候,就从移民中选拔工作人员,随同船员一起承担移民的管理安抚。
他们离开珠江的当天晚上召开户主会议,不过一些户主因晕船和感冒无法参加会议,213 个家庭派出了 153 名代表,随后随行的监督员便将移民们组织起来,成立了名为“后备村”的移民自治组织。将客舱划分为 8 个区,每区推选一名
区长兼村咨议员,年满 20岁的男子有选举权和被选举……随行监督赵明辉任村长并组成村会,对讨论的事项按多数人的意见做出决定。由岁以上岁以下的男子组成绥靖团这是从东北移民时就形成的习惯,所谓的绥靖团就是安抚的意思,在移民区,绥靖团的男子就是不穿军装的士兵。
相比于十八年前的移民,这些成长于兴乾年间的年青人,大都在社学中学习过武艺、射击,所以,更容易编成民兵,防备土人的袭击。
而李德坤,就是绥靖团的队长。平时会在船舱中教他们如何使用武器为六响转轮枪装填弹药,火帽,诸如此类的训练,都是船员先培训队长,再由队长培训移民。
“离开珠江口的时候,天空有雨,是细绵绵的雨。大海灰蒙蒙的,天色如同傍晚一样昏暗,也许是母邦的天地也不舍得我们离开吧……”
李德坤看着大海用感伤的语气说道。他的目光中也带着思念,但最后却又用坚定的语气说道。
“不过,即便是再不舍得,我们总是要出去的,我们要去新大陆为华夏开枝散叶,只有如此,才不负母邦……”
接着,他又凝视着远处说道。
“现在最艰难旅程已经结束了,等到了纳塔尔,再往北过了加勒比海,很快,我们就能到达纽约!”
由于航程远,航行时间长,中途难免需在上岸休息,从广州到纽约的航路,划分为 3 段航程:第一段为广州至南天门,对移民而言,主要是熟悉船上的设施,适应海上生活,克服晕船及别离的悲伤。第二段为南天门至好望角,虽有酷暑与疾病的威胁,但逐渐适应了航海生活的移民们这时已经开始享受旅行的快乐,开展各种丰富多彩的活动,展示自己的才艺,并在旅程中结下深厚的友谊。第三段为好望角至贝伦或其他南美的港口,最后抵达纽约,而这是唯一一次驶入异国的港口,按照规定,需要在港中休息两天再启程,之所以会这么安排,是充分考虑到移民们的身体情况,让他们有更多的上岸时间休息。
“嗯、嗯,是的,等过了纳塔尔我们就到家了……”
在船员们的提醒下,在距离纳塔尔还有一天的行程时,移民们为在纳塔尔下船做准备,船上弥漫着紧张不安的气氛。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踏上异国的土地,而之前,他们都是在大明的殖民地上休息。
“大家似乎都有些紧张。”
感受到移民们的心情有些紧张,船长便对赵明辉说道。
“谁让我们在南美没殖民地呢?”
赵明辉无奈的叹道。
“毕竟是外人的地方,他们难免会有些担心。”
由移民船从好望出港后,又航行了17天,“纽约号”便抵达拉美的第一个停靠港口纳塔尔。这是座位于巴西东北部海港城市,1599年12月25日由葡萄牙人始建,取名纳塔尔,意为圣诞节。1611年设镇,是一个盛产甘蔗、棉花、海盐的贸易中心。
数年前开始,这座只有一千多人的城市,每隔几个月,都会迎来从来途经这里的移民船,移民船的泊停现在已经成为这座城市最重要的经济支柱之一,从上至下无不渴望着移民船的造访。也正因如此,几乎是在要塞了望手看到大明的移民船时,便立即鸣响礼炮,表示对他们的欢迎。
在以空炮回应岸上的礼炮时,移民们则开台为入境做准备,按照上港的要求移民们必须要衣着整洁,妇女特别是老年妇女要适当化妆,男士也应整齐仪容,在下船时要脸露微笑、精神饱满,给人以健康的印象。因此,经历了漫长旅途,从船上下来的大明移民,无不是身着整齐的汉服、干净卫生、彬彬有礼,与从欧洲过来的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移民形成了鲜明对比。也正因如此,被誉为“来自东方的绅士。”。
和过去一样,当李明典一行人,从船上下来时,岸上的当地居民,看到这些衣冠楚楚的明人时,无不是自惭形秽,即便是穿着盛装的市长,又一次感受到了与天朝之间的差距。
“哎呀,那个女人身上的衣服可真漂亮,是丝绸的吧!”
“我的上帝,你们看,他们的皮肤,就像是黄金与白银混在一起,既不像我们的皮肤那么苍白,也不像印弟安人那么黑,可真漂亮……”
“你们看,那个漂亮女士手中的扇子可真漂亮……”
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中,在人们羡慕的目光中,这些刚刚从船上下来的移民们,满面笑容的走进了广场,因为城中的旅馆数量有限,而且环境恶劣,所以他们将会在露天广场用餐,游戏,然后再返回船上休息。
两天过去的很快,对于每一个移民来说,这里的热带水果,还有热情洋溢的本地人,都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那些热情洋溢的本土女人,更是让他们印象深刻,甚至于当“纽约号”离开的时候,船上又多出了几名乘客几名说着葡萄牙语的女孩,她们爱上了某一位乘客,心甘情愿的跟着他,那怕只是作为小妾跟随她。事实上,几乎每一次移民船靠港,都会发生这一情况,甚至还会导致当地的女人在九个月后会骤然生出一些孩子,往往都是移民船上水手们给当地的妇人留下的礼物。
即便是百般的不舍,在“纽约号”离港之后,又一次扬帆远航。
也就在当天,船上又一次恢复了正常,每天上午,移民们会在六时起床,然后人们开始甲板上做体操,活动筋骨、锻炼身体,两个小时后,轮流用早餐,上午九时船上的小学开课艘是在船上,社学仍然没有停止教学,会从船员或者随行人员中,挑选出合适的人充当临时教员。十二时午餐。下午一时是英语或者印弟安土地语讲座在纽约殖民地周围生少着许多英国人和土人,不需要与他们勾结,至少需要了解基本的对话。两个小时后,为增强移民的体质和丰富海上生活男人们开始练习拳术、刀术等以及训练使用武器。下午五时晚餐。而在这个时候,前甲板是供幼儿园使用,后甲板则是小学的教学场所。女人们同样也不会闲下来,女人们则在那里听取裁缝和卫生讲座。幼儿园附属于妇人会,选出 7 人担任保姆,负责照看幼儿的运动和游戏。
大海上的两个多月的航程,尽管是漫长的,但对于移民而言,却也是一个学习的过程,作为开拓者的他们,不知道未来会面对什么,但官府却希望通过这些培训,让他们能够更好的适应在殖民地的生活。
殖民,往往用鲜活的生命换取殖民地的巩固。而大明选择将第一代移民用生命换来的经验,加以整理教授给其它的移民,让他们更好的适应着那里的生活,这也是大明移民事业得到迅速发展的原因。
相比于这个时代,欧洲的移民们被封闭在极其拥挤的船舶内,没有任何通风设
备,甚至连最基本的食品都无从提供,在狭窄的船中苦苦挣扎求生。尽管在移民输送过程中也发生了传染病并导致人员死亡的事件,但是现在大明的海外移民快捷且高效。不过只是短短十余年间,纽约殖民地就拥有了超过三万名大明移民。并且以每年数千人的速度不断增加着。
终于,在八月十五即将到来的时候,在测得在海上的位置后,船长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他们会在今天下午抵达纽约港。
“大家将会在新家过中秋节!”
尽管在过去的几十天中,他们都在那里谈论着纽约、谈论着他们的新家,但是当一切到来的时候,人们却显得有些紧张,李明典同样也不例外,他惶恐不安的看着远方,新家是什么模样?会不会有那些头插羽毛的土人作乱?
在气氛紧张,人心惶惶的时候,幼儿园与小学的毕业典礼还是前后举行了。作为校长的船长为孩子们颁发结业证书一张带有“纽约号”印章的结业证。
“孩子们,你们记住,你们曾经搭乘一艘船来到纽约,来到这片新大陆,对于我们来说,你们永远都是纽约号上的孩子们……”
船长的语气平静且激动,他看着那些移民,他知道,他们都是“纽约号”的孩子,他们已经到达了新大陆的,很快就会在自己的土地上辛勤的劳作,“纽约号”是这213个家庭的经历,但这场经历,会把他们紧紧的联系在一起。最终,搭乘“纽约号”的来到这里的人们,会在这片土地上开枝散叶,改变这片陌生的大陆……
而船长看着他们,心情却显得有些沉重,尽管他成功的完成了任务,但是航行中仍然有人死去了,仍然有两名移民因为身体虚弱,死在了海上,就在抵达纽约的前一天,他们还在船尾为病亡者举行隆重的水葬仪式。
再过几个小时,船就会抵达纽约,在港口办完相关手续后,移民会会前往移民住所。在那里逗留数日之后,然后就会前往拓殖地垦殖。他们将会在那里开辟新的市镇、村庄,最终,一个个移民点会大明进军北美的据点,从东向西,不断向内陆扩张。
在漫长的海上航程中,船上自治组织发挥了重要作用。其实在历次移民中,都证明了这一点,这个后备村是完全的自治组织,在它的协调下,船上几乎从不曾发生纷争事件,移民们完全亲如一家,结下了深厚的友情。也正因如此,早在多年前,移民接收地往往都会根据他们的意愿,将一船移民安置在一个地区,这些曾素不识的人们,在异域互相照顾彼此。
终于,在兴乾十八年8月14这天,“纽约号”缓缓驶进了纽约港,甲板上站满了移民,他们满怀憧憬的看着这座陌生的城市,注视着越来越近的纽约。
第296章 纽约(求支持,求月票)
当“纽约号”缓缓驶进了纽约港的时候,另一艘纵帆快船同样也在缓缓进港,甲板上数百个穿着汉家儒裙的女子,无不是满怀期待凝视着纽约城。www.uu234.ccUU小说
1681年的纽约,截然不同于另一个时空,此时的纽约,尽管名字未变,但是曼哈顿岛上的建筑却发生了变化一座座明式的屋宇取代了街道两侧的欧洲建筑。不过与几百年后曼哈顿相同,此时的曼哈顿市政归化整齐,方格形的街区散于岛上,甚至后世中央公园的位置,也显现出了公园的雏形。
“这就是天朝之城吧!”
蜜雪儿看着那些充满异域风情的建筑,忍不住问道身边的人。
“这里就是天朝之城!”
“天朝之城”,这是欧洲人对纽约的别称,因为这里到处都是异域风情的建筑,充分反映出他们对天朝的想象。
而对于这一称呼,纽约的明人欣然接受了,甚至也自称是“天朝之城”。
作为大明在北美的第一个殖民地,皇帝本人对这里倾注意了特别的热情主动参与到城市的市政规划之中,曼哈顿的整体规划便出自兴乾皇帝本人的设计。对此,所有的纽约人都深以为荣耀。
“天朝之城”一定程度上也是属于他们,属于这座城市的荣耀。
身为纽约殖民总督的方中发,在迎接移民到来时,显得很是热情,甚至在新到移民中攀起了亲戚。
“哎呀,本官也是南直隶人,本官家在桐城,贤弟家在南直隶何处?”
“回总督话,小民家在苏州。”
“苏州是个好地方啊,天下再美不过江南,江南再美不过苏杭,说起来,本官可是已经多年不曾去过苏州了。”
何止是苏州,就是大明也已经五年不曾回去了。
“方总督是桐城人?”
看到那边总督与移民亲近的交谈,李明典便扭头问道正在登记的事务员。
“没错。”
“那岂不是与当今首辅是同乡?”
正登记名册的事务员头也不抬的答道。
“何止是同乡,总督是方首辅的亲侄子,总督的父亲是首辅的亲弟弟……”
看似随意的回答,让李明典惊诧的看着那位正与移民谈笑风声的总督。
我的天,居然是首辅的亲侄子!
首辅的亲侄子居然会到这几万的域外殖民地。原本还为自己来这么远的地方,离开了祖地,而心有些许不满的李明典,这会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既然首辅的侄子能来这里,我这平民百姓来这里自然也是应该的。
有时候,一些不经意的事情,会改变人的一生,对于方中发而言,至少在几年前,他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来北美,向他的另一位堂兄一样,作为方其义唯一的儿子,尽管父亲在他九岁时去世,自伯父归返后,对他就是极尽照料,尽管不曾徇私,但可以肯定的是,原本他的人生都已经注定的应该如何。可是当他从书院毕业后,通过文官考试成为低品阶官员时,在他以伯父为楷模一步步的实现梦想时,堂兄探索新航路凯旋归来的消息,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是成长于父辈的荣耀下,还是开创一番自己的事业?
每一个人都需要面对这样的现实,五年前,在伯父的家中,即将晋升到吏部文选司的他提出了希望到殖民地任职的要求。当时方以智甚至还有些不太能理解,直接加以拒绝,毕竟,他是其弟弟唯一的血脉。尽管方以智拒绝了,但方其义还是主动上书吏部,请求往殖民地任职。
殖民地的总督,看似位高权重,可从来不为官员所喜,毕竟,那里距离本土太远,身处蛮荒之地,谁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非是不得已,没有谁愿意去殖民地。
一任五年,任满之后,但凡是殖民地官员,都会急急的返回本土,一天不想多呆。可在五年任满后,方中发却要求连任。本来作为大明最远的殖民地,纽约殖民地总督就没有合适的人选,于是,吏部自然顺水推舟同意他连任一任。
在过去的五年间,他错过的许多,错过了儿子从书院毕业,错过了儿子的婚事,错过了孙子的出世,可在另一方面他却见证了这座“天朝之城”的崛起,现在这里早已经整个北美东海岸最大的城市,也是最繁华的城市。
不过短短十几年间,汉人就像欧洲人证明了,在城市建设和市政管理上,他们远远领先于欧洲。
正当方中发亲近的与同乡聊天时,一名海关官员跑来轻声说道。
“总督,从英国来的“女儿船”来了。”
听到“女儿船”来了,方中发的面上带笑,对周围的移民说道。
“本官那里还有事情,便不打扰诸位了,待过些时日,等大家在新村安顿好了之后,本官必定会到新村与诸位畅饮。”
所谓的新村,就是移民的安置点,一个新村就是一座小城,一个聚居点。现在纽约殖民地有数十个这样的新村。
“女儿船上一共有多少人?”
往码头走去时,方中发问道。
“一共413人,途中有3人死于疾病。”
“嗯,413名女子,还好,还好,明年这个时候,我纽约殖民地,就能再多出四百多幼儿,如此,久而久之,这北美必定尽是我华夏人。”
在往码头去时,途中可以看到不少穿着汉服的西洋女子,她们往往会拉着一个明显带着混血儿特征的孩子。而这些西洋女子往往都是乘女儿船来此的。
而所谓的“女儿船”,是纽约、南非等殖民地的特色,当时英国同意把纽约殖民地租借给大明时,整个纽约只有四五千人口,而明人不过只有一千多人,即使是到一年后,也不过只有两三千人,比起殖民地时的英国人、荷兰人人口严重不足。这两三千人大多是军人、商人和少量流放犯,几乎没有什么女性。女性多半是女仆或官员的家眷,人数少得可怜。那时陛下一心想让北美殖民地繁荣起来,因此对“嫁女”之事很积极。但是当时国内却鲜少有女子愿意嫁那么远的地方。
同样的问题不仅发生在纽约,在西平(南非)等非洲殖民地也是屡见不鲜,其中一些流放犯甚至不得不与当地土人成亲。为了解决这一问题,最终殖民地的官员们做出了另一个选择从欧洲引入年青的女子。
相比于国内日益富足的生活,在欧洲的贫民窟中,千百万欧洲人在那里苦苦挣扎,忍受着饥饿、疾病,年青的女子甚至可以为了一片面包出卖自己的身体,她们中的许多人都愿意来到新大陆,在这里开始新生活,只是她们负担不起船票。
于是乎在殖民地官员们的策划下“女仆计划”出笼了,一个由殖民地总督府资助的雇佣欧洲各国女仆的方案开始在英国、法国以及西班牙等国实施。在短短的十二年间,超过7万欧洲各国的年青女人,作为女仆被大明的船只带到各个殖民地,成为无妻室的大明移民的女佣,但最后无一例外的都嫁给了她们的雇主。
这些异国的女儿们不负殖民地总督们的希望,养育了数十万儿女,在过去十几年间,这些殖民地的人口迅速增长,往往得异于此。这些飘洋过海来到大明殖民地的欧洲姑娘几乎全部出身贫苦,很多人在幼年丧父后,被无力抚养的母亲送到孤儿院,或许流放于街道。对她们来说,跨越大海来到大明的殖民地成为“女仆”是一个改善境遇、摆脱原来的生活的机会。而运送她们的船,则被称为“女儿船”。
“我的上帝,你看,那些的房子可真漂亮!”
上岸的女孩们,欢喜的打量着周围,当然,并不仅仅只是打量着周围的建筑,她们中的许多人,已经聪明的打量着码头上的那些明国人了,尽管语言不通,尽管相貌迥异,但是,她们仍然可以看出这些明国的男人们与英国男人的不同。
尽管码头上的男人们服色各异,但毫无疑问的一点时,他们看起来面色都很健康,身材魁梧,完全不像是伦敦等地的许多平民那样,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相貌都很漂亮,而且即便是码头的工人,衣服也很干净。
“果然,他们都是一群绅士……”
有了这个发现之后,女孩们总算是长松了口气,毕竟,在此之前,她们都还担心着自己会碰到什么样的“主人”,现在看来,似乎,这些主人都还不错。
与其的女孩一样,在下船之后,菲丝立即从随身的提包中取出镜子十年前,明国的廉价镜子大量涌入,玻璃镜已经从奢侈品变成为一种极为普通的商品,这也是为什么公司提供给女孩们的行李中,有便携镜子的原因。
拿着镜子的菲丝,并没有和别人说话,而是看着镜中的自己,梳妆打扮起来,相貌本身就很漂亮的她,知道如何让自己变得更加漂亮,况且,她知道,她的命运取决于自己的相貌。
正当菲丝精心打扮着自己时,方中发到了码头上,然后对女孩们说道。
“我是大明纽约殖民地的总督,欢迎你们的到来!”
当总督的口中出人意料的吐出英语时,这些来自英国的女孩无不是显得颇为惊讶,不过在惊讶之余,又听到方中发却又用国语说道。
“你们有多少人能听懂我现在说的话?”
举起手的只有不过区区数十人,不过即便是如此,方中发仍然满意的点点头,这些女孩能在路上学会一些国语很已经不容易了。
“小姐们,很快你们的雇主,就会把你们带回家,作为女仆,你们需要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而语言是你们之间沟通的前提,如果不能够掌握国语,那么又怎么让雇主了解你们,你们又怎么去了解他呢?”
来到纽约已经五年的方中发,当然知道这些欧洲女子不像大明的女子那么含蓄,她们更为直接,所以他也直接道出了她们的想法。
“我知道,你们中的许多人,并不仅仅只是希望作为女仆,当然我们欢迎你们成为新家庭的女主人,但是,一个真正的女主人,首先必须与她的丈夫进行沟通,所以,我希望你们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能够尽快学会汉语,当然,你们的邻居中,有很多女人都和你们一样,她们都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你们可以向她们学习国语……”
每一次,面对这些来自欧洲的女孩们,方中发都会向她们强调语言的重要性,语言、文字以及其文化,这是华夏文明的基础,尤其是在这片同样存在着许多欧洲移民的土地,大明的殖民地想到持续发展下去,国语必须要加以推广,只有如此,才能确保最终大明的移民会同化欧洲的移民,而不是被欧洲移民同化。
在欢迎女孩们的到来之后,方中发面含笑容的看着女孩们往仓库走去,她们将会在那里再进行一个月的培训,她们将要在那里学习简单的国语对话,学习如何烧制大明的饭菜,尽管现在的纽约殖民地,许多家庭同样吃面包,吃欧洲的饭菜,但是这些女人必须要学习如何成为大明人。
尽管实际上,那些单身已久的男人们,压根就不在意这些,毕竟他们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妻子,其它的,他们并不在乎,可是总督府却很在意,毕竟,这关系到这片殖民地的将来,她们中的许多人在半年内与自己的雇主成婚。然后为他们的雇佣主生儿育女。
置身于码头上,偶尔可以看到于码头上奔跑的孩子们,每当看到他们的时候,方中发的心情显得很是愉悦。
也许,等到这一任期结束,离开纽约时,这座殖民地的人口将会突破十万,这里也会成为全大明,最富庶的一块殖民地。
也许,等到十几年或者几十年后,一条铁路会把日益繁荣的纽约与此新城联接在一起,东西海岸通过铁路结为一体……
第297章 西岸(求支持,求月票)
什么是文明?什么是野蛮?
后世的人们往往鄙夷自大航海时代起,列强们用“文明”以及“野蛮”去划分世界的作法,但是事实上,这种作法并不起源于烈,无论是春秋战国时的诸夏对诸夷,亦或古希腊对蛮人、罗马对蛮族,其实都是一种文明高高在上的体现,这种优越性和21世纪国人讽刺印度、蔑视越南等国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17世纪的世界是一个“丛林法则”的时代,一切都是如此的**裸、如此的坦诚……
在这个“丛林法则”的时代,所谓的野蛮往往分成两种,一是有国家意识但却实力孱弱的“野蛮国家”,二是没有国家概念的“野蛮人”。或者在所谓的“文明国家”之间,他们总是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两国的关系,但是在对待野蛮国家尤其是野蛮人上,他们却没有丝毫谨小慎微的表现,他们恨不得一口把整个世界吞噬下来。尽管自许“文明”,但是在他们的眼中那些尚没有发展国家状态,仍然茹毛饮血的“野蛮人”只是某种程度上的“类人”,那么他们生活的土地,自然也就是无主之地。
因为无主,所以,几乎是从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之后,这片仍处于蒙昧的土地,就成了列强们的猎场。凭着先到先得的优势在西班牙与葡萄牙瓜分了南美洲之后。作为后来者的法国人在圣劳伦斯湾沿海地区建立了新法兰西。荷兰人则在哈德孙河流域建立起了新尼德兰殖民地。至于英国人也建立起了包括弗吉尼亚、马萨诸塞、马里兰、康涅狄格、罗得岛、南北卡罗来纳等等一系列殖民地。
而作为最晚抵达美洲的大明这个时代最为强大的列强,相比于他们,在美洲的这头猎物上撕咬的利益,几乎是不值一提的,仅仅只是从英国人的手中取得了纽约,也就是他们从荷兰夺取的新尼德兰殖民地而已。
不过,相比北美沿海地图的群雄争夺,位于太平洋畔的西海岸则明显要宁静得多。在这里只有西班牙人的新西班牙。直到十几年前,随着方中履的探险队发现了兴乾岛(温哥华岛)作为起点,大明第一次涉足这片陌生的土地。随即在这里兴建了第一个殖民地新城。
在随后的十几年间,那些飘洋过海、历经千辛万苦才抵达这片土地的大明移民们凭借着勤劳的双手,将这片荒蛮之地变成了富庶的农业区,而新城亦成为一座欣欣向荣的城市。而新城殖民地移民人口也从弘武七年时的两千多人上升到了一万五千多人,殖民地亦从兴乾岛向兴乾海陕对面的度瓦米许河河口扩张,并大有继续向内陆扩张的趋势。
可是,在扩张的同时,移民与土著人的冲突也日益激烈,那些因为面上漆着红色染料的而被移民们称为“红番”的土著人,对于定居点的袭击从不曾停止过。
和往年里一样,进了七月,这田间麦子一天一个颜色,看着那慢慢变成金色的麦田,看着那起伏的麦浪,梁清远的脸上都会露出笑容。
“这里的收成可真不错,这年景,可真好啊,风调雨顺的……”
又一次,坐在自家的走廊下,梁清远笑呵呵的自言自语道,已经年近耄耋之年的他,似乎最已经忘记了当年被流放时的痛苦,也忘记了当年对兴乾皇帝的诅咒。
“可不是,自从咱们到这,似乎就没有那年短过雨水,不涝不旱的,搁天朝,可也少见的很,”
李维赞说话时,叼着烟袋锅子,笑着说道。
“可不是,这里的地,一亩能收麦两石,搁北直隶老家,能收一石,就顶破天了……”
提到北直隶老家的时候,梁清远那双昏花的眼睛中,流露出对家乡的思念。
“梁公,又想家了?”
又一次,面对好友的问题,梁清远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摆手说道。
“不想了,不想了,一切总归都是命吧……”
长叹后,梁清远便闭上了眼睛。
总归都是命!
他是顺治三年丙戌科二甲一名进士,曾官至知府……可他却做错了一件事,当年清虏败退,面对大明中兴的事实,他做出了另一个选择,他既没有当大清的忠臣,也没有献城归顺,而弃印返乡,归隐乡林。
原本的他以为,归隐乡林后也就一了百了,可是谁曾想到,那种平静不过只维持了区区几年,几年后随着朝廷的一纸旨意,作为事清伪吏的在年近七十时,仍然被流放至海外。
唯一能让他稍觉庆幸的,恐怕就是他的弃印返乡,使得没有牵涉三族,只涉及到本家,甚至还可以留下一个成年的孙子于家乡。这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至少梁家的祖坟尚有人祭祀。如果当年他选择为满清全忠尽节,被流放的可就是三族了。
大明,不会忘记国家的忠臣,同样也不会忘记背叛者!
刚流放到这里时,他不曾一次的诅咒过那位“杀顺民”的兴乾皇帝,甚至达到了解恨之入骨的地步,可即便是如此也改变不了身在异域的现实,慢慢的,他接受了命运,接受了这一切。
尤其是在看着儿孙们在这里开始了新的生活,看着梁家在这里繁衍生息、开枝散叶,他接受了所有的一切,只有屋中那个祖宗牌位提醒着他,梁家有祖根在北直隶正定。
“要是今上有朝一日特赦我等罪人,梁兄还会返家吗?”
放下烟袋,李维赞反问道。
沉默片刻,梁清远摇摇头。
“不了……”
随后又是一声长叹。
“这双腿脚迈不动了,还想那么多干啥。”
是啊,已经走不动了……
闭上眼睛,梁清远低声说道。
“当年,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我恨过今上,可是现在,却也想明白了,今上于我等,算是仁至义尽了,毕竟,当年,我等出仕满清,说是“五行循环”,自有命数,可那满清却是异族,正所谓华夷大防,春秋大义,纵是所谓“五行”,亦不过是于我汉人之中,与他满清何关?满清入寇,杀我汉人岂止千万,其以奴隶待我,而我等却甘愿为其驱使,甘愿助纣为虐,即便是后来弃印,所想亦不过“为报君恩”,如此行径与汉奸何异?可陛下却仍然念我等迷途知返,法外开恩,若是再不感激陛下恩泽,我等可就真是……”
长叹一声,梁清远凝视着远方说道。
“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才想通这一切,也难怪我等居然变蠢笨如此,曾身为汉奸而不自知,助纣为虐而不知其害啊……”
“大丈夫行事,论是非,不论利害;论顺逆,不论成败;论万世,不论一世。”
沉思片刻,李维赞低头说道。
“何谓英雄?剑指苍穹,背负使命,这便是英雄。何谓英雄?行事磊落,形同日月,这又是英雄。何谓英雄?他们生而凡却又不甘于凡,所以他们生在世,活在时……”
低声背诵着黄宗羲的这句话,又感叹道。
“梨洲先生这句话说的好啊!”
“是啊!想我等身为男儿,所亦远非英雄,亦非丈夫,居然身处迷途数十载,而不自知,岂不可笑至极?”
说是可笑,可更多的却是苦笑。
“功名利禄苦……”
这样一声看似自嘲,更多的却是无奈的感叹之后,李维赞站起身来,凝视着远处,似乎是想要发泄出内心无奈的他,双眼突然一睁,惊恐的喃道。
“红、红番……”
在黄色的麦浪映入视线时的,西雅图的双眼越发的狂热,而在他的身边那些骑在马背上的战士,无不是贪婪的注视着前方。
引发这种贪婪的并不是田里的小麦,那些东西与他们来说是无用的废物,他们贪婪的注视着麦田尽头的房屋,他们知道,在那引起房屋中有着他们所需的确一切女人们所需要布匹的、丝绸,火枪、马车、铁器,当然更有他们所需要的酒水,总之,他们所需析一切,都可以在那里得到。
只是那些汉人绝不会轻易的把这些东西交出来,想要得到这些东西,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用毛皮交换,一个是偷盗或者掠夺,相比于用毛皮交换,他们更愿意通过后者去获得这一切。毕竟皮毛是有限的,而偷盗与抢劫却可以让他们得到更多,尤其是得到汉人永远不会出售的各种火铳。
想到定居点中所能得到的财富,西雅图的嗓间突然迸发出狂热的叫喊声,那种叫喊近乎于野蛮的咆哮,一时间整个森林都在回响着这种野蛮的叫喊声。在那尖锐的怪叫声中,上百匹马先后冲出了森林。在麦田中奔跑着,向着定居点冲去。
“红番鬼!”
麦田中的红番让李维赞惊恐的大喊道。
这时,红番的嚎叫声已经能传到他们的耳中了,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出惊恐之色。
红番!
对于移民们来说,这里残酷的天气从不是他们的敌人,他们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天气,只有红番,一直都是移民们的恶梦,尽管谦和的性格使得他们试图用博大的胸怀去包容土人,试图教化他们,可是红番的残暴仍然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冲突从不曾避免过。
“快,快进撤到市集上……”
长年的袭击,使得妇人们不再像刚来到这里时那么惊恐,她们立即为马车套上马,把家里的一些东西装到马车上,而与此同时,男人们已经拿起了火铳,瞄准进攻的土地扣动了扳机。
一时间密集的铳声在定居点回响着,不过,相比于近百人之多的土人,这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定居点的火力显然太过薄弱了,当男人们看到女人已经赶着马车逃出了村子时,立即纷纷跳上了马,保护着女人们往市集逃去,市集拥有厚实的围墙保护,那里甚至还有小型火炮,等同于一座要塞,土人永远不可能攻克一座要塞。
在人们往市集撤退时,那些骑在马上的土人不断的从四面八方袭击着他们,尽管在几十年前,这些土人还不知马匹是什么,但是从新西班牙传过来的马匹,却让土人迅速接受了这种四腿的怪物,掠夺马匹,也是他们袭击定居点的原因。
“嘞、呒嘞嘞……啊呒呒……”
在一阵阵怪叫声中,弓箭、战斧不断的从四面八方飞来,骑在马上的男人们,只能不断的用六响铳还击,在近距离,六响铳是近乎无敌的存在,当男人们的在抵抗的时候,马车上的女人也没有闲着,有一些女人,也是端着火铳,瞄准敌人射击。
在殖民地,面对四面八方涌来的土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他们都必须要学会使用武器来保护自己。
“惠儿,给你……”
坐在马车上梁清远为火铳上了铳子,递给了一旁的儿媳妇,平时看起起贤惠文静的儿媳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在孙女赶着马车时,她蹲跪在马车中,瞄准着远处的土人。
一声铳响,梁清远能看到一个土人从马上摔了下去。
“咚……”
恰在这时,羽箭射中了马车时发出的声响,让梁清远吓了一跳。
“啊……”
在梁清远吓的脸色煞白时,正给火铳装着铳子的惠儿扭过头来,关切的问道。
“爹,你没事吧。”
“没、没事……”
看着儿媳那副镇定自若的模样,梁清远不禁有些汗颜,环境可以改变所有人,但是他却依然不能像孩子们那样,在最初的惶恐之后,慢慢的变得在镇定自若。
“爹,若是您觉得的累了,就躺上一会,再过一会就到集上了。”
惠儿的话,让梁清远更加汗颜了,他看着身边的火铳,咬了咬牙,便端起了火铳。
就在他回忆着如何用火铳时,他看到远处的马背上有人摔了下来,是李维赞,立即将火铳一丢,扶着马车车箱急声大喊道。
“佳铭老弟……”
第298章
这就是命吧!
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时候,感觉到浑身一阵剧痛的李维赞,心底暗自想到。UU小说
“爹……”
听着儿子的喊声,见儿子似乎是想要回来救自己,李维赞大声喊道。
“滚回去,快滚……”
大声喊骂的同时,他急忙抽出刀,横在了脖颈间,盯着儿子大吼道。
“快走!”
这个时候,如果儿子回来的话,他们爷俩都会死在这,在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不知多少人因此丢掉了性命,若是儿子落了马,当爹的可以拿命去换,但是他……已经老了。
不值得儿子用命去换。所以他才想用这种方式逼儿子离开,他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人,曾经不止一个人用这个法子逼走想要救自己的儿子。
“爹……”
李益祉刚想调转马头,他就看到爹已经把刀横在了脖间,泪水瞬间便蒙了眼。
“快走,老三!”
旁边的梁成拉着他的马缰,用力抽打着马身。
“爹……”
在离开时,李益祉又朝着爹看了过去,爹还半跪在那里。
腿摔断了……
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发现腿断了的李维赞无奈苦笑一声,看着越来越的土人,把刀横在脖颈间的他,终归还是没有勇气划下去。
做不到啊……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朝着自己飞来了,是一柄斧头。
“咚……”
战斧击中胸口时,在倒下时,李维赞低头看着砍在胸间的斧头,人缓缓的倒了下去。
突然,一匹马停在了他的身边,从马背上跳下来一个浑身漆成红色,头戴羽毛的土人,那个土人叫嚷着在他的身边蹲了下去,然后拿出匕首在他额前划过。
“兹……”
刀子划过头皮时,尽管意识模糊,但李维赞仍然能听到头皮被割掉时的声响。
在一阵剧痛中,李维赞感觉到自己的头像是被人扯掉似的,在一阵鬼嚎中,他隐约的看到那个人手中抓住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在那里嚎叫着,而在胸口的战斧被取出的时候,他的意识终于消失了……
几声炮响,逼近市集的土人被霰弹驱散了,他们嚎叫着带着从定居点掠走了战利品离开了市集,而在市集的围墙后面,那些手拿火铳的移民们,无不是愤怒的看着离开去的土人,在远处的地平线处,升腾起来的烟柱,提醒着他们,他们的家被焚毁了,他们又一次失去了家园,甚至失去了自己的亲人。
在大人们愤怒的注视着那些土人时,那些孩子们更多是用仇恨的目光盯视着远方,尽管身处社学中的他们,在大多数时候都不需要担心土人的袭击,但是每一次袭击,他们中总会有一些人失去自己的亲人。
“我们应该杀死他们!”
紧紧的握着火铳,不过只有十三岁的梁恩定,在吐出这句话时没有丝毫的犹豫。
“一个不留!”
“对,杀光他们!”
“杀死所有的红番鬼!”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与他们的父辈不同,在他们幼小的心灵中,红番鬼给他们带来了太多痛苦的回忆,除了死亡之外,那些红番鬼似乎从不曾给他们带来过任何美好的回忆。
“哼哼,杀光他们,你们想的到好,你别忘了,在总督府里,那些迂腐的官员们不是说着什么,红番鬼与我们肤色相同,我们应该友善的对待他们,争取他们,只有与他们联手才能对抗西班牙人……”
年岁稍长的李义冷笑道。
一直以来,在新城殖民地总督府都有这样的声音,他们主张用其博大的胸怀和仁爱之心去同化土人,以弥补自身力量的不足,在他们看来野蛮人是可以教化的/
“他们是在扯淡,我只知道,杀死我娘的,不是西班牙人,是红番鬼!”
“对,还有我爷爷!”
“还有我爹……”
几乎每一个孩子,都有属于他们惨痛的回忆,几乎每一个家庭都有人死在红番鬼的手下。
孩子们的情感是直接的,也是纯粹的,他们不能够理解,什么是国家之间的冲突,也不能够理解,对新城最大的威胁是西班牙人的观点,在他们看来,西班牙人太远,而土人太近。
当孩子们在那里满怀仇恨的言道去报复土人的时候,作为镇长的赵诚看着远去的土人无奈的苦笑道。
“至少,他们没有放火焚烧麦田,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现在先统计一下伤亡吧……”
又一次,在确定了土人已经离开之后,又等了一天,一队骑兵来到了市集上,在骑兵们的保护下,失去家园的人们回到了家中,再一次重建家园。
“军爷,你们什么时候才去把那些土人杀光!”
面对百姓的询问,这些刚赶过来的士兵们选择了沉默,尽管他们的脸上带着怒火,可却只能强行抑住住内心的愤怒,毕竟……没有命运,他们不能擅自行动,除非他们碰巧的遭遇了正在袭击定居点的土人。
“如果他们敢来的话……”
士兵的回答,换来的是百姓的愤怒的骂声。
“去你么的!”
又一次,在总督府中,一声咆哮直震得屋外的人,无不是一愣。
“你他么的总是说西班牙人,西班牙人,他们没杀过我们一个人,我们至少十年、二十年内,都不会扩张到新西班牙,而且他们也认可我们对这里的占领,可是如果再这么下去,不等我们和他们发生冲突,就是土人,也能把我们杀个精光!”
怒视着张瑛,徐尔远愤怒嚷吼道。
“远期,你消消气,消消气,本官不是已经命令骑兵队追击了嘛,只要发现他们,绝对会让他们为这次袭击付出代价,他们是杀了咱们三个人,这次,他们若是不交十个脑袋,本官绝不会放过他们!”
张瑛腆着脸,堆着笑,试图平息徐尔远的怒火。然后又语重心长的说道。
“远期,你要明白大局,大局是什么呢?我们来北美来的很晚,而西班牙人已经来这里一百多年了,他们经营多年,人口百万之众,咱们为什么容忍菲律宾于卧榻之处,不就是因为一但进攻菲律宾,新西班牙总督府就会进攻新城吗?所以,我们必须要尽快增强自己的力量,而这个力量仅仅只靠我们是不行的,我们要像南洋诸夏那样去教化、抚慰生番,如果我们能把这些红番都招为我用,远期,到时候,咱们就能和新西班牙总督府对抗,到时候,朝廷就能把菲律宾夺下来,而不像现在这样,任由其于卧榻之处安睡……”
张瑛的语重心长似的话让,让徐尔远冷笑道。
“总督,下官不知道什么是大局,下官只知道,身为巡检长,若是连忙百姓的安危都保不了,这巡检就是失职,下官这次来,一是向你汇报此次伤亡,请总督府对红番的威胁于以正视,至于二嘛……”
冷冷一笑,徐尔远直接了当的说道。
“就是下官身为巡检将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百姓的安危,不惜一切,不计代价!”
“你,徐尔远,难道你想坏本官大事不成!”
张瑛的脸色骤然一变,将面上的笑容收起,冷声道。
“别忘了,本官是新城殖民地总督!”
见他张瑛拿出官威来威胁,徐尔远冷笑道。
“张总督,这里是大明的新城殖民地,不是当年钟祥县,你是总督不假,确实是总督军民,但是在下是治安巡检长,这巡捕受理于各市,巡检长有权依据治安情况组建巡捕队,”
两人盯着彼此,全都是一副互不相让的模样。
尽管身为总督,但张瑛也知道,他这个总督可以调动军队,但却无权调动各市集的治安巡捕,甚至巡检长也不能,可是他却可以组建巡捕队。
“好,很好!”
张瑛冷笑道,
“无论你想干什么,但现在殖民地的经济一直不景气,所以,这巡检司的经费是不会增加的。”
“经费,下官自然会想办法!”
丢下这句话之后,徐尔远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总督公房,这边刚一出去,就听到身后传出茶杯的碎裂声,还有就是张瑛愤怒的咆哮。
“巡检长,总督答应了吗??”
牵着巡检长的马,杜雷往总督府看了眼。
“他是答不答应,这件事咱们都要办!”
冷笑一声,徐尔远对杜雷说道。
“你按计划去张贴告示,每一个市集都要张贴,从现在现来,我们要成立巡……”
话音稍顿,徐尔远又说道。
“成立骑警队,每一个年满18岁,58岁以下的男子都可以报名参加。”
“骑警队?”
徐允贤诧异的看着面前这个论辈份算是自己族叔长辈,不解的问道。
“什么是骑警队?”
“就是骑马的警戒队。”
徐尔远回答道。
“警戒队?”
徐允贤的目中带着疑色。
“警戒队,顾名思意,就是警戒土人袭击的骑队,他们不困守于殖民地各市集,而是主动在殖民地外设立据点,主动防备土人的袭击。”
盯着徐尔远,徐允贤沉默片刻,然后问道。
“真的吗?”
面对徐允贤的问题,徐尔远沉默着,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认真的说道。
“从当年您发现这片殖民地,我等移民于此,作为外来者,从一开始就承受着土人的敌意,他们用残暴回应我们的善意,用杀戮回应我们的友好,现在,是时候向他们反击了!”
面对族叔的建议,徐允贤并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不语的坐在那里,然后静静的端起茶杯,良久之后,才问道。
“那么,你需要我去做什么呢?”
“在资金上给予我支持,毕竟总督府那里,是不会支持骑警队的。”
徐尔远把自己与总督的冲突一一道了出后,最后又说道。
“所以,骑警队需要你和殖民地士绅商人的支持,没有你们的资助,很难建立起一支具有一定规模的骑警队。”
“骑警队的会干什么?不用搪塞我。”
徐允贤盯着徐尔远问道。
“允贤,过去,我们在东北的时候,知道我们是如何对付生女真的吗?”
曾经在东北服役过的徐尔远反问道,徐允贤并没有回答,只是示意他往下说。
“那个时候,面对生女真的袭击,我们的办法非常简单,就是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个部族袭击我们,那么我们肯定会袭击他们,他们杀死我们的老人、妇孺,那么我们也会用同样的手段,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杀死我们一个人,我们会杀死他们一百个人,我们不会坐在家里等着他们的袭击,我们会派出骑兵主动出击,最后只剩下了两种人!”
“两种人?”
“对,就是两种人,一种是愿意按照我们的意愿,服从教化的,还有一种就是死去的,当然死去的人是不可能再对我们构成威胁的!”
“哦。”
出人意料的是,徐允贤并没有表示反对,他甚至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然后便说道。
“我每个月会资助你们一千元!商会每个月也会资助你们不少于两千元的经费,够了吗?”
出人意料的回答,让徐尔远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看着诧异的他,徐允贤笑着说道。
“其实,我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嗯?”
徐尔远不解的看着他,目光中尽是不解。
“从第一天起,我们就知道,与土人之间的和平也好,所谓的招抚也罢,永远不可能长久,因为他们是茹毛饮血的蛮人,这些人畏威而不怀德,一味的示好,在他们的眼中,就是软弱的表现,所以,有时候,或许我们并不愿意,但却不得不用一些办法去解决他们,彻底解决问题。”
“啊!”
诧异的睁大眼睛,徐尔远不解的看着徐允贤反问道。
“那当初,为什么,为什么会……”
现在他的真迷茫了,原本的他设想过各种可能,设想通过各种方式去说服徐允贤支持他,可是对方出乎意料的态度,完全的颠覆了他的看法,似乎从一开始,徐允贤是支持抚慰土人的。
现在,他的态度怎么又这么干脆呢?
第299章 文明与野蛮 (求支持,求月票)
“为什么会支持张瑛是吗?”
徐允贤的笑容中带着嘲讽,似乎是在讽刺着他人,同样也是在讽刺自己。www.uu234.cc
当初做出这个选择也是迫于无奈的。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有时候即便他不愿不愿意那么做,但是,并没有其他的选择。
有时候,人必须要学会残忍,对待敌人,对待自己,都是如此,尤其是在这里,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任何仁慈都会导致人们无法在这里立足。
尤其是做为后来者的他们,一味的仁慈,只会让土人觉得他们软弱可欺。
“其实,当初,既便是我不支持他,第一代移民,也会倾向于这种观点,你们在东北的时候,为什么会毫不曾心慈手软过?”
他的反问,让徐尔远沉默片刻,然后说道。
“因为满清残暴。”
“可是土人没有杀过我们啊,你觉得的满清残暴,方首辅在东北行以铁腕时,朝中尚有人说三道四,仕民尚不能接受他的铁腕,在这里,百姓怎么可能接受类似的手段?”
徐允贤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桌上,然后继续说道。
“不仅仅只有他,上一任总督也是如此,就连同移民也是这样,所有人都觉得那些人可以教化,都觉得他们的肤色与我相同,可以同化,可以教化。别忘了,蒙古人、满清,他们的肤色都与我相同,杀我汉人又岂曾因此手软过?所谓的肤色相同,就应加以扶持,不过就是自欺欺人罢了,若是肤色相同,便能好好相处,又岂会有五胡乱华?岂会有突厥犯边,岂有吐蕃掠奴!岂有蒙元、满清奴役?”
嘲讽着那些人的幼稚,最后徐允贤的话声变得冰冷。
“还是老祖宗说的对啊……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若是不先杀服对方,把不服我们的杀掉,不把他们逆骨打断了,他们又岂会心甘情愿的受我教化,所以,该用铁腕,就绝不能手软。其实对于这些人来说,他们还停留在野蛮阶段,他们根本就不会知道感恩,他们只会教你的视为软弱可欺。”
“那为什么,您一开始会……”
不等徐尔远问完,徐允贤微微一笑,
“因为一开始,没有任何人会赞同铁腕,就连百姓也不会赞同,他们会觉得土人的袭击是反抗,是因为我们太过暴虐,最后反倒会怪罪我们,怪我们没有怀柔,现在为什么百姓对土人恨之入骨,不正是因为我们怀柔吗?不正是因为怀柔时,他们依然袭击定居点,依然杀害百姓吗?所以,他们才想要报复,想要结束这一切,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会赞同那句话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
话声变得冰冷,然后徐允贤感叹道。
“吃一堑长一智,只有等到有了切肤之痛,他们才会明白先贤的话是真理,好了,现在教训已经足够深刻了,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最后,徐允贤又特意说道。
“六叔,这骑警队我会百分之百的支持,如果你要问我,什么是底线,我会说,在这个世界只应该有两种土人,一种是臣服于我们的,一种是死了的,就我个人而言,我更倾向于后者。”
“后者?”
“对,就是后者。我们对待杀人的罪犯。就要派杀手去杀了他们。这是唯一的。一,能够让我们在这片土地上立足的办法。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任何选择。”
然后他又说道。
“抛开所有的一切虚情假意,所谓的仁慈。不过只是自欺欺人的言语。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你到别人家里,把别人的土地抢走了,把别人的房子给占有了。他们还在那里感激你。真的当他们是傻瓜,蠢货吗?难不成别人盗了你的家里,抢走你的房子,抢走你的土地,你还在那里感激戴德的。感激他们?”
有时候他真的没有办法去接受那些人的迂腐。那些人根本就去考虑那么多,他们觉得只要对那些人好,那些人就会欢天喜地地把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土地,自己的女人让给来自几万里以外的陌生人。
他们压根儿就不去考虑作为侵略者到了这个地方,是要用手中的刀子让对方驯服,就是让手中的刀子,让土人交出土地交出房子交出所有的一切。
就如此,才能够在这边土地上站住脚,只有如此才能够在这里生存下来。
不过在遭受苦痛之前,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是时候改变这一切了。时机已经成熟了。
在土人的屠杀下,人们会放弃曾经的仁慈,会放弃所有虚情假意。我们将会在敌人的屠刀下学会残忍。
很多时候人们就是这样,只有吃一亏才能长一智。
片刻后,徐尔远明白了,然后深以为然的说道。
“我明白了!”
不过只是短短半个月,新城骑警队便成立了,加入骑警队的大都是对土人有切肤之痛的第二代移民,他们的父母家人,总有人死在土人的手中,而第一批骑警的规模不大,不过只有126人,而这也是附近方园数百里内,最大的土人部落所能提供的兵力人数,除非,所有的土人结成联盟,否则,他们对土人部落就会形成压倒性的优势人数上,当然还有武器上的优势。
与自卫军的军官都是由总督府任命不同,骑警队中小队长都是由大家选举,因为移民中总有一些人曾经有过与土人作战的经验的,甚至还有少数曾经参加军队的老兵,当然,也有几个人曾经主动袭击过土人,以报复他们对自己的伤害,总之,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如果大家并不喜欢和不信任一个老兵,要让一个老兵当头领也只会引起大家的不满。
“你们每一个人都要考虑好,所有的小队长,在未来下达的每一个命令,都有可能关系到你们的性命,都直接关系到你们的生死,所以,大家必须要选择一个合适的人。”
在巡检长的叮咛中,只有19岁的李义被选为了中队长,并不是因为他会说土人的语言,而是因为五天前,他从土人的地盘回来了,带回来了六个土人的头皮,他把那些土人的头皮钉了市集的墙上,然后告诉所有人。
“从现在开始,他们杀人,我们也杀人,他们剥我们的头皮,我们也剥他们的!”
没有任何疑问,加入骑警队的青年人都和他有一样的想法为了报复,为了复仇!
除了他之外,米富也被远为中队长,他是个精明沉着的大个儿,尽管看似五大三粗的,但是在女人的面前也表现得彬彬有礼,而且脸上永远带着憨厚的笑容。当然,他被选为队长,并不是因为他是个和善的人,而是因为他是整个新城里最好的射手,拥有一杆真正的“神铳”,他能够在二十丈外击中一只松鼠的眼睛,而且也熟悉野外生活,会在雨地里生火,会捕捉野兽,会寻找水源,他是新城少有的几个皮毛猎人他曾的深入到几百里外的森林中寻找猎物,猎取皮毛。大家都很尊重有本事的人,而且他的技能也是所有人都需要,所以让他当了中队长。
在这个骑警队里,大家并没有因为身份的关系而轻视那一个人。毕竟,他们的父兄都是移民,都是在这里耕种持家,自然也不会有那种势利眼。
从一开始,这个骑兵队就是从移民的子弟中招募警员,他们说是骑兵,可是他们每个人都需要自备马匹、武器、装备、制服,甚至于,他们的薪水也非常低,每个月只有3至5两的工资,这是非常低的工资,但却是除了自卫队之外的,第一支由百姓自己组成的常备武装力量,他们的身份各异,即有小农户,也有猎户,也有渔民,甚至有流放犯的子弟。
但是毫无疑问的一点是,他们满怀着对土人的仇恨。他们都渴望着杀死那些土人,为他们的家人、朋友报仇。
当然,除了仇恨作为支撑之外,他们中的少部分人也难免会有一些期待希望通过杀戮获得一些财富,毕竟,土人的部落中有不少皮毛,在金钱这个微妙的问题上,总会有人各种各样的想法。
因为骑警队的队员身份各异,其中不少人只是普通人家出人,所以很少有人有多余的马匹。他们的家中往往只有一两匹马,那些马是用来耕作的,而且家人也需要骑,自然也没有富余的,可是骑警总需要马匹,但是凭借着那么一点钱,肯定是不够自备马匹的。在这种局面下,在徐允贤的号召下,整个新城殖民地的每个商人、农场主,都捐钱把骑警队完全装备起来,马匹自然是第一个需要解决的。这件事很快就得到了响应,不过只是几天的时间,他们就为骑警队捐出了超过两百匹马和一百五十支六响转轮铳以及上百支线膛铳。
“知道大家为什么都这么积极吗?”
把大家捐出来的东西送到营地时,徐允贤看着徐尔远笑问道。
“因为,他们都被土人的残暴给惊呆了……”
话声一顿,徐允贤又说道。
“三天前,有土人袭击了我们的一个定居点,女人被掠走,男人被杀死,被剥了头皮,甚至就连年幼的孩子也被杀死了,如果不是因为儿童在社学,也许会死更多的人,每一个人都知道,现在,要么是我们杀死他们,要么是他们杀死我们!”
刻意压低声音,徐允贤叮嘱道。
“不要着急去报复,先训练,然后再去解决问题!”
“我知道,没有把握之前,绝不能主动出击!”
骑警队每天都会在营地附近进行操练,他们直接在田野上搞起了的骑兵进攻,马匹的奔腾搅起满天灰尘土,他们扯着嘶的嗓子叫喊着,挥舞着刚刚由铁匠打制好的军刀,在更多的时候,他们则是用六响铳瞄准着靶子射击。在那里比赛打靶。谁也用不着那一个人去教他打枪。因为大多数新城人生来就是玩枪的,作为第二代移民的他们,在很小的时候,就会提着火铳打猎,改善家人的伙食,获得珍贵的皮毛,这一切早就把他们全都练成了好射手。本来也是好猎手。这些猎手只需要稍加训练,会成为最好的军人。
而在另一边,他们同样也在焦急的等待着的出击,除了转轮铳之外,他们手中的武器是各种各样的,甚至有不少是用来打猎的小口径线膛铳,那是专门猎取皮毛的,铳长而口径小,适合打猎,而不适合战斗。所以,很快,这些武器就被换了下来的,新式线膛铳取代了猎铳。
这一天,结束操练时。到了傍晚,徐尔远出现在营地中,他喊来了李义与米富,然后下达了命令。
“我们今天去进攻度瓦米许部落!”
度瓦米许部落曾经生活的河口,在明人从岛上扩张到海岸对岸时,他们便撤到了内陆,他们曾多次袭击定居点。
“上一次袭击我们的不是度瓦米许啊。”
米富的话音落下时,李义便于一旁说道。
“他们袭击过我们!”
“没错,这次进攻的目的,就是为了告诉那些土人,他们随意进攻、杀害我们的日子结束了,从现在开始,所有的土人,除非是接受我们指挥的,服从我们的,其它所有的土人,都是我们的敌人!”
临出发之前,徐尔远特意命人准备了足够一个月食用的食物,这一次出击,不仅仅只是一个度瓦米许。
两天的深夜,正像计划中的一样,骑警队抵达了度瓦米许部落的一个村落,面对着黑夜中的篝火,徐尔远只是坐在马上,然后双眼眯成了细缝,然后对李义说道。
“你率领二中队,从左翼者进攻,米富你的三中队,从右翼,把他们往河上赶,我从正面进攻!”
“巡检长,这次咱们的任务是什么?”
米富突然开口问道。
“和他们一样。”
指着黑夜中的点点篝火,徐尔远沉声说道。
“他们是怎么对付我们的,我们就要怎么回应他们!”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大家默默的点着头,然后纷纷抽出了短铳,黑夜之中,三支骑警队从三个方向向土人的村落逼近,黑夜中的帐篷中,隐约的还能听到土人们的呼噜,当那些土人还沉浸于梦中的时候,铳声响起了,一个从睡梦中醒来的土人,听到马蹄声时,立即还击了,下一瞬间,他就被击倒在地。
铳声、咆哮声,在夜空中回响着,被惊醒的土人,甚至都来不急反抗,就被一铳打倒在地,即便是那些平日里从不知恐惧为何的土人,面对突然袭击,也陷入惶恐之中。
夜里的袭击显得有些混乱,尽管骑警队不断的用短铳、马刀砍杀着土人,但难免还是有一些土人逃了出去,他们朝着小河的方向逃去,正当他们试图乘坐皮筏逃向对岸时,一群骑警从侧翼扑了过来,一阵劈砍之后,河水被血染红了。
几个小时后,在黎明时分,铳声停息了,撕杀了几个小时的骑警们,也显得有些疲惫,而他们面前的村落已经不复存在了,地上到处都是死尸,他们甚至都没有看上一眼,一些骑警反倒是轻松的笑了起来。
“巡检长,米富那里抓住了十几个女人。”
李义的报告,让徐尔远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然后说道。
“谁有时间,送她们回去呢?”
这样的反问之后,他又说道。
“有需要回去治疗的伤员吗?如果有的话,就让他们押着她们到最近的市集,这些人是战俘,等我们回去后,再商量怎么处置这些女人吧。”
丢下这么一句话之后,徐尔远便来到了小河边,在河边堆放着几捆皮毛,他看着那些皮毛,自言自语道。
“你们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们进行正常的贸易呢?总是不断的挑战我们的底线……”
说出这句的时候,他又看了眼河边的尸体,那些一尸不挂的土人,甚至都没有来得急反抗,就变成了尸体。
到底是什么造成了这一切?
这已经不重要了!
这些人现在是死人了。我们再也不会去发表任何态度,将来这里的一切都属于外来者,都属于他们,他们会成为这片土地上的主人。
有时候尽管他并不愿意做,但这是唯一的选择。从来没有任何所谓的仁慈。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好了,咱们继续赶路。”
在看着伤员带着了两名阵亡的骑警和缴获的物资划着木筏离开之后,徐尔远用马刺在大红马腰上狠狠踢下,立即策马往远处的森林奔去,骑警们跟着他在越过这片森林,他们所有人都知道,从今天起,一切都改变了……
一切都改变了。
从今往后,如果有人想杀我们,我们就要派出自己的军警先把那些人杀掉。
当所有一切不安稳的人被杀死之后,这里也就安稳了。
第300章 主仆(求支持,求月票)
17世纪的非洲,完全是一片蛮荒之地。www.uu234.ccUU小说这片大陆上,除去北非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现代文明,更没有现代文明意识上的国家,雨林中、草原上只有一个个部落和所谓酋长国,这里的人们依然过着采集狩猎的生活,相比于百万年前的人类,他们生活并没有太多少改变。
其实,改变一直存在着,在大西洋沿岸,新兴的欧洲国家为了满足殖民地对劳动力的需求,从用火枪、布匹、玻璃珠等物向土人部落换取俘虏,运往美洲充当奴隶。而在印度洋上,由阿拉伯人主导的奴隶贸易,已经持续了超过十个世纪。相比于欧洲人,他们更加的残暴他们会把奴隶加以阉割。
无论是对于欧洲人、阿拉伯的或者土耳其人而言,非洲只是一个提供奴隶的地方,难此而已。
十几年前,当大明取代了荷兰人在好望角开普顿地区的统治时,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只是又来了一个游戏的参与者,仅此而已。但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从开普顿更名为“西平殖民地”的那天起,就禁止了奴隶贸易禁止各国商人从开普顿输出奴隶。
而在此之前,开普顿殖民地是荷兰人最重要的黑奴贸易港,荷兰东印度公司拥有的数万黑奴,大都来自于这里,甚至他们还通过这里与阿拉伯人进行奴隶贸易,用黑奴换取马匹等商品。
现在,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至少奴隶商人们,再也不可能从西平殖民地运走一个奴隶。
当北半球进入秋天的时候,位于南半球的西平正进去春天,春天来得很早,伴随来的是几场温暖的春雨,西平城几乎被蓝花楹这种原产于巴西的蓝色花朵淹没,变成蓝紫色的童话世界,这样的景象能持续一个月。
在离开城市之后,粉红的桃花也会将路边的田野以及山冈装点起来。这个时候春耕已快要结束,那些滋润的黑土地在铁犁的耕耘下被耕出长长的笔直的犁沟。一条条引水的沟渠,将河水引入田间,以保证对耕地的灌溉,尽管有限的降雨量和水资源严重制约西平的农业的发展。但是经过十年如一日的整治,现在西平城的周围,仍然建成了大片的农田。
而更多的却是大片的牧场,这里是世界上最好的牧场,牧场上成千上万的绵羊,为移民们创造着大量的财富。在这片土地上,散布着一个个以畜牧业为主的农场,每一个农场中,都有着结构相似的房屋,屋前是一片翻耕过的田地,田边是缓缓流过的黄泥河水,而远处的空地是一片绵延数十里的牧场,牧场上,一只只绵羊如同云朵似的散布其中。
穿着短打的家奴微笑着袒露着胸膛骑在马上,沐浴着阳光。在马蹄声中,这些放牧的家奴们会发出一阵阵欢笑声。他们自由自在的享受着这里的生活。
当牧场上的家奴们,在那里放牧的时候,在那个大院子内的伙房中,几个黑人妇女正在准备着食物,等到中午的时候,会有人把饭送到牧场上,送给那些放牧的家奴食用。
就在负责运送食物的家仆把食物装上马车的时候,突然,一阵马蹄从马房中传出,几匹马从马房中奔出。
“少爷、少爷,你们慢一点……”
正打扫着院子的女仆大声喊道,在她的喊声中,三名少年就像出笼的猛虎似的冲出了大院,策马在天地间奔驰着。骑在马上他们愉悦的欢笑着,在牧场上放肆的奔腾着。
似乎这片天地就是他们的天地,那些放牧的家奴们看到小主人们从身边经过时,无不是关切的呼喊着让小主人们小心些,可小主人们显然没有理会他们。很快,他们便骑马冲过一条小河,在河的另一边,又奔跑了半个小时后,他们才勒住马,在他们的前方,是一个原始的土人部落。一个个半球型的土坯建筑散布其中,其中还可以看到一些黝黑的身影。
在距离土人的部落不到半里的地方,张南林勒住马,在一片一直延伸至天边的黄白相间的雏菊站住了。张南森和张南木跟着停下来,后面跟过来的一个黑小子也勒住马,停在离他们一丈开外的地方。三骑马觉得缰绳松了,便伸长脖子去啃柔嫩的春草,猎犬们重新在灰土中躺下。
“你觉得,咱们这次过去,大概能买回来几个家奴?”
张南林看着土人的部落说道。
“按过去的价格,一匹布可以换两个。”
“听说前几天,他们和另一个部落刚刚打了一仗,现在过去的话,应该换三个,毕竟他们打赢了。”
“你不觉得咱们可以和他们谈谈价吗?”
“确实,毕竟,咱们是他们唯一的买主。”
兄弟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在那里聊着天,后面的那个黑小子,只是笑呵呵的跟在后面,保护主人是他的使命。
尽管现在西平禁止奴隶贸易,但是另一方面,为了发展农牧业移民们同样需要大量的家奴这是他们从大明带过来的传统,按照大明律,禁止大明人使用明人家奴,但是在西平以及其它的殖民地,土人自然就成了家奴的来源,诸夏中不少国家甚至准许奴隶贸易,但大明的殖民地却已经禁止奴隶贸易,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通过“契约”的方式,获得大量的家奴。
在西平,但凡是个正常的家庭,都会有至少几个土人家奴。这也是西平殖民地在短短十年间,就成为“模范殖民地”的原因之一数量充足的家奴,为农业发展提供了充足的劳动力。
“我们不是唯一的。”
张南森望远处看了眼,然后说道。
“别忘了,在莫桑比克,葡萄牙人每年都会卖掉几万黑人,再往北,阿拉伯人还会不断的上岸掠夺奴隶。”
尽管这里距离莫桑比克很难,但是他们却可以从报纸上了解到,发生在北方沿海的奴隶贸易。
“是啊,我记得老师说去年他北方沿海时候,曾目睹过阿拉伯人掠夺奴隶的场景,当地集会时,大量当地人在集市上很热闹。但是第二天,突然来了一大批阿拉伯人,他们冲进集市,见人就杀,杀了集市上起码上万人,血流成河。他们这么做,主要目的是震慑当地人,迫使当地人顺服于他们,乖乖的被他们捉去当奴隶。根据老师的估计,他们每抓走一个奴隶,起码在当地要留下三四个人的尸体。”
学校的一些老师,会在假期的时候,随同贸易船沿非洲海岸考察,在过去的十年间,他们已经绘制了大量的地图,掌握了非洲沿岸的第一手资料,甚至许多贸易站和殖民据点的设立,也正是在他们的建议下设立的。
“那些奴隶贩子可真可恶,不知多少城市,都是被那样的奴隶贩子给摧毁的,很多人烟密集的地方,就因为他们的袭击变的人烟稀少……”
兄弟们的话语,让张南木笑道。
“确实是这样,所以,我们还是唯一的,因为我们是唯一以礼相待的,咱们的家奴,都是自愿卖身为奴的,他们在我们这里,既不会像欧洲人一样,当成会说过的牲口奴役,更不会像阿拉伯人那样,把他们阉割使用,我听说,北非的摩尔人每年都会派出驼队去掠夺奴隶,他们会把掠夺来的男人阉割成太监,你们猜,他们会把女人当成什么?”
“当成什么?”
两兄弟好奇的看着大哥,已经十七岁的张南木比他们年长,自然见识也更多一些。
“当成生育工具。”
“生育工具?”
张南森疑惑道。
“嗯,他们除了从南方掠夺黑奴,还会从欧洲掠夺白奴,你们知道的,陈家不就有几个从摩洛哥买来的白奴吗?那些人会让白奴与南方的女奴配种,为主人繁殖出的小混血奴隶,那些人的皮肤更白,据说,在那里奴隶主们有一套专门的配种的计划,经过三代混血之后,那些南方女奴的后代相貌就看不到黑人的模样……”
大哥的话,让张南林哈哈大笑道。
“照你这么说,他们根本就不拿这些人当人,根本就是一群牲口罢了。”
“确实是这样,我去年随船去摩洛哥的时候,就听白奴说过,他的主人大约有15-16个摩尔与黑人女奴,并总是指派白奴与她们配种。轮到他“工作的那天”,主人让四个女奴与他同处一间房里,给他们留下了一瓶陈年白兰地和食物。一个黑人太监在门外哼唱低俗小曲,敲小鼓,监督他们在接下来6天里的造人劳动。就是为了给主人多生育几个奴隶……”
朝着远处凝视一眼,张南木又说道。
“对于他们来说,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人,只是和牲口一样的东西罢了。”
“主人,我听说过那些人。”
突然他们身后黑小子,开口说道。
“在我很小的时候,老祖母们经常讲到一种全身穿着白袍,头上裹着布的人,他们会骑着马过来,然后杀死所有人,会把人们从家里抢走。”
“张六,你家好像是在内陆吧,听谁说的这些?”
看着身后的张六,张南森好奇的问道。
“老祖母们也是听她们的祖母们说的,不过谁都没见过他们,反正,所有人都知道,他们非常残暴。”
已经来到张家十年的张六,说着一口流利的国语,如果不是皮肤与相貌,单凭这口带着些北直隶口音的官话,甚至会让人觉得他是北直隶人。
“当时主人们来的时候,老祖母们,甚至还害怕你们就是传统中的白魔鬼,不过你们穿的长袍,和他们不一样,而且头上不裹布。”
“喂,张六,你怎么能拿你的主人和那些野蛮人相比呢?”
张南林故意板着脸说道。
“难道,你就不怕我的鞭子吗?”
“小主人,请原谅我说错了话。”
不过张六倒没有感觉恐惧,他知道主人们都是非常善良的人。
“大哥,你们的船什么时候出发?这次是去欧洲,还是去什么地方?”
尽管是张家的长子,但是张南木并没有把事业困守在农场上,早在三年前,他就考进了航海学校,在过去的一年中,一直在船上,往返于各地。
“谁知道呢?不过我并不想去欧洲,这意味着我就不能到本土了。你记得妈妈说过的吗?大明才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
对于每一个在外的游子来说,他们回忆中的大明,从来都是最美好的,是人间的天堂,是让他们魂牵梦萦的地方。
“这个嘛,将来总有机会去的!对不对?不过,我敢打赌,大明的马肯定不如咱们的跑得快,他们的姑娘也不如咱们的漂亮,并且我十分清楚,在大明,不是所有的家庭都能用得家奴,可是在这里,即便是穷光蛋的家里,也有家奴去伺候他,所以我真得不像他们那样,觉得大明是天堂,西平就不是,我敢说,他们没有一个愿意抛开这里的一切实回去的。”
张南林的话,让兄弟三人哈哈大笑了一会。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尽管他们怀念着大明,甚至就连墓碑也是面朝大明,可是让他们抛弃一切回到大明,并没有几个人愿意,毕竟在这里,即便是最落魄的人,也过着国内许多财主都无法想象的美好生活。
“但是老师说过,在大明有全世界最好的书院,最好的文化、最好的音乐,那里还有非常丰富的自然风景。每一个人都喜欢大明。他们经常谈起大明,江南的富饶、江南女子的柔美……”
“唔,你该知道徐老师家的是些什么样的人。他父亲可是举人出身,对这些天生就很喜爱。而且,他是南直隶人,自然觉得那里很好,就像爹一样,爹的眼中,北直隶也是最好的!”
“因为那里是我们的祖地啊!”
张南森往东北方向望着,然后又摇头说道。
“好吧,我们不要再去想这些了,继续比赛吧,这次我肯定能赢!”
丢下这句话,张南森便再次策马奔驰起来……
第301章 向西(第一更,求月票)
走向大海!
走向大海!
从兴乾元年起,几乎每一天,几乎所有的声音都在如此告诉国人,在海外拥有广阔的天地,相比于的内陆贫瘠,海外的土地更为肥沃。www.uu234.cc
我们将在南国、在新夏、在美洲建立一个个新的鱼米之乡,那里是我们汉人的应许之地。
十八年,一代人的时间,许多事情都在发生着改变。
在海的另一端,许多人并不怀疑,他们可以在那里得到新生活,无论是北美的危机四伏,亦或是好望角的奴仆成群,都是海外生活的某种缩影,从最初的怀疑,到现在汉人搭乘移民船,就像数千年前的周天子分封诸夏时一般,分散于世界各地,他们筚路褴褛,在异域拼搏,改变着曾经的荒蛮。
当大明上下在“走向海洋、开拓海外”的声音中,在世界各地想要成就一番新时代的伟业时。大明并没有放松对陆地的渴望,毕竟,无论如何走向在大海,都无法改变大明骨子里仍然是个大陆国家,陆地的传统使得在大明不会忘记陆地,尤其是在陆地还存在着敌人的情况下。
战争,总是会在不经意的时候爆发,就在大明上下,都以为西域永远不可能爆发战争的时候。西域却突然爆发的战争,大明西路军终于突破了难关迎来了一个令人振奋的胜利。
兴乾十八年七月初六,于树杰亲自率领两镇近四万大军取道蒙古,乘骆驼越过大漠,突袭哈密城,守军空虚的哈密城当日告破,从而切断的星星峡要塞与西域之间的联系,使得一直盘据于进疆的必经之路上的星星峡要塞成为一座孤堡。
满清闻讯后随即调集沿边各部约五万人马由图海率领试图夺回哈密城,但是在其赶到哈密卫时,为时已晚夺取哈密城,于树杰立即命令部队于哈密城外修建野战工事、要塞,尽管只是简易的野战工事,但仍然让清军碰的满头是血,一时无计可施的图海只得龟缩兵力,修建工事与哈密隔城相望。
而与之相对应的是,尽管是孤军深入,但是于树杰率领的两镇陆军仍然积极备战,以巩固对哈密的占领。而清军则不断的调兵遣将,试图夺回哈密,满清上下非常清楚哈密的重要性哈密或许不重要,但却是前往星星峡的必经之路,如果哈密失陷,即便是星星峡有坚固的棱堡要塞,也无法阻挡明军的进攻,弹尽粮绝之后,星星峡的万余清军到时候只有一个选择要么降,要么死。
而这也是身为西征军总指挥的李定国,选择哈密的原因想要进攻西域,就必须通过星星峡,而想要占领拥有数个棱堡要塞的星星峡,要么用战士的性命去啃,要么就要另辟蹊径,最终,李定国选择了借道蒙古,夺取哈密,切断星星峡与后方的联系,孤立星星峡。
而其中的关键就是哈密。
单就这次行动来说,于树杰的奇袭无疑是成功的,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就夺取了哈密毕竟,战事已经结束了十一年,而且又有星星峡的阻拦,谁都没有想到,明军会突然越过大漠杀进哈密。
“战争从来都没有停止,西征也从来都没有结束,所谓的结束,不过只是外人之言……”
又一次,于树杰想到了出发前李定国的言语。这次进攻,甚至都没有告知内阁,是由陛下直接部署的三年前进行的部署,伺机进攻,用最小的代价,首先夺取星星峡!
现在哈密已经夺下了。
下一步,应该就是西域了!
想到这,于树杰的心头不由一震,那双眼睛中充满着对西域的渴望,当然,还有对军功的渴望,身为帝国勋贵隆平侯的他,同样渴望再次获得晋升,当然在内心深处,他还有一个私心,希望能够以军功荫一个次子,这是帝国勋贵的特权之一,尽管所得到的并不是世袭的爵位,但至少可以让他的小儿子不至于流落异地。
“报告将军,建奴派来信使送来了一封信。”
匆匆赶来的参谋军官打断了于树杰的思绪道。
“哦?清军的信使。”
回过神来的于树杰诧异道。
“是的,将军。”
参谋说罢,边打开了信封,高声念道。
“于指挥使树杰麾下。将军孤军深入哈密,守城一十五天,麾下将士之骁勇实是超出世人之想象,哈密血战更是惊天地而泣鬼神,今日,我大清十万大军已经齐聚哈密,不日即将发起全面之进攻,将军麾下将士虽是骁勇,然后战事持续,势必将有数万骁勇男儿葬身沙场……”
“哦,打的惊天地泣鬼神,我怎么不知道呢。”
听着信中的内容,于树杰非但没有感觉到压力,心情反倒越发的轻松起来。他这么一笑,周围的人立即纷纷笑了起来,第十六镇总兵韩武听着总兵的话时,更是哈哈大笑道。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打从图海过来,咱们也就是前三天打了一仗。”
“三天,也就让他们教训深刻了!”
“继续念!”
在众人的哄笑声音中,于树杰示意参谋继续往下读。
“……本将实不忍见到将军麾下骁勇将士白白葬身于哈密,故向将军提议,或是将军答应撤出哈密,本将发誓绝不加以阻拦,更不发一铳一弹袭扰大军,礼送将军及麾下将士出境,以保全两国之谊。大清定南大将军王化行顿首。”
“是王化行!”
听着这个名字时,即便是于树杰的脸色也是微微一变。王化行是清军名将,在五军都督府中,有关王化行的报告足足有半尺厚,无非都是提及他是多么的骁勇善战。
“王化行来了,看来,这十万大军所言不虚啊。”
于树杰冷笑道。
“看来军正司的情报还是不足,不是说,现在王化行正在进攻布哈拉汗国吗?怎么现在到了这里,咱们也没有接到任何情报?”
“长官,布哈拉汗国的国都在去年就已经被清军占领,而且汗王阿布都拉阿齐兹亦死于国都,现在布哈拉汗国境内只有不成气候的抵抗,所以王化行从布哈拉回到盛京,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说话的是李仁玉是军右军正,与左军正不同,他是负责情报,在这个时候,他自然站在军正司的角度上看待问题。
“没人在意王化行怎么来的!”
于树杰摇摇头,然后说道。
“我在意的是情报!”
盯着李仁玉,于树杰又继续说道。
“这件事表明我们对于西域的情报工作准备仍然很不完善,这是兵家大忌,没有充足的情报,军事行动就会受到各种限制,王化行是清军名将,我们尚不清楚他的去向,那么其它的情报呢?所以,军正司必须要加强对满清的情报工作。”
对于王化行是不是名将,于树杰根本就不担心,甚至他内心深处还希望对与对方一战,毕竟,击败敌军名将对任何人而言都充满着诱惑。
“这王化行也算是当世名将了,他以为这么一封信,就能让我把哈密拱手相让,也实在太小看我大明官军了!”
冷笑着,于树杰转身到桌边提笔写下几个字,然后塞进信封说道。
“把信给建奴信使送过去。”
“将军,这……不太合适吧。”
韩武看到了信上的内容。
“他会不会恼羞成怒?”
“我要的就是他恼羞成怒!”
却听他当即便果断的命令道。
“传令下去,命令各营坚守阵地,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出击。违令者军法处置!”
“是,将军。”
随后于树杰又一一下达了命令,部署着各部的防御,作为沙场老将的于树杰知道,这一仗的关键不在于他能否击败清军,而在于他能否守住哈密,只要守住哈密,就立下了大功。
“指挥使,你觉得了王化行如果要进攻的话,他会首先进攻什么地方?”
韩武盯着沙盘,语气显得有些紧张。
人是名,树是影,王化行在清军中的名气甚至远超过图海等人,他尤其擅长的就是攻坚。
“他攻那里都不重要。”
于树杰看着沙盘,眉头微锁。
“现在哈密也不重要,即便是他有十万大军,咱们有四万三千人,再加上良备的工事,没有十五万人,他想攻下哈密,简直就是做梦,现在,我担心的不是这里!”将视线投到地图上,盯着地图上的星星峡,于树杰说道。
“最关键的还是星星峡,只要我军夺取必星星峡,那么整个西域就对我们敞开了大门,至于哈密的得失,反倒是不重要,为什么陛下早在三年前授意伺机夺取星星峡,打开西域的大门?”
于树杰看着韩武反问道。
“因为,毕竟从瓜州到哈密,还有千多里地哪。这一段铁路,没有一年的时间,是修不成的,所以总需要提前一些。”
随后于树杰又笑道。
“不过,咱们用了三年,才探出一条大军通过大漠的路,要不然,也不会拖到现在啊……总之,夺下了星星峡,然后,就是整个西域了!”
第302章 星星峡(第二更,求支持)
星星峡并非是峡谷,而是隘口。www.uu234.ccUU小说它是由河西走廊入西域的必经之处。素有西域东大门“第一咽喉重镇”之称。星星峡是雄踞于丝绸古道上的险关要隘,四面峰峦叠嶂,一条s形的山路蜿蜒其间,两旁危岩峭壁,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也正因如此,清军在撤入西域之后,为阻挡明军的进攻,就在星星峡修建了要塞,使得这里成为阻挡明军进攻西域的第一道关隘。
风吹着哨子,永不停歇的在天际回旋。隘口两边的山峰,矗立着清军镇守隘口构筑的棱堡,这些棱堡看似并不怎么起眼,但是黑洞洞的炮口、枪孔正对着星星峡隘口,蓦然间透露出咄咄的杀气。
在过去的十一年间,这道隘口阻挡明军进军西域的脚步,尽管这里已经十一年不闻战火,甚至商队还会从这里通过,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一天,战争势必会在这里打响。
七月初十,也就是在哈密被明军奇兵夺占四天后的清晨,在星星峡前方,出现了明军大队人马的身影,长达十一年的“和平”在这个清晨被打破了。
“嗵!”
伴着炮栓关闭时有些沉闷的星响,西征军直属第一重炮营的14门180斤攻城炮的炮膛关闭,被摘掉了炮衣和伪装网的大炮将那短粗的炮管直指天际,这种兴乾18式攻城炮,是大明的最新技术产物,它的炮身不再是由铜铁铸造而成,则是用钢材锻打而成,炮身坚固耐用,尽管它的射程只有10里,但是仍然超过绝大多数火炮的射程。
更重要的是,它是后装炮线膛炮,以高仰角的射击,炮弹可以准确的击中目标,而尖锐的要塞破坏弹可以深入到要塞内部才会爆炸,这是大明的兵工厂历时数年才研制出来的秘密武器。
拉着拉火绳的炮手,将炮绳系缠在手上,紧张的盯着前方,而炮长们的眼睛都盯着那边小旗,等待着开炮的命令,在火炮的后方是来回踱着步的军官们,他们不时的打开怀表,最后一刻的空气太过凝重了,几乎让人窒息。
与此同时,距离星星峡不到十五里的一道临时铺设的铁路支线上,一门巨型的大炮横跨铁路线上,火车上一门巨大的火炮后方,炮手们正在那里努力着。
铁链吊索的哗啦声中,一枚重达600斤炮弹被吊至炮尾,炮手们立即推动着炮弹,将其塞进弹膛。
“咣!”
600斤重的炮弹,在战士们的推动下,被装进了炮膛,随之一个又一个发射药包,被战士们用推弹杆塞进弹膛,在火炮装填完成之后,站在指控台上的军官不断的下达着调整射角的命令,
完成装弹的巨炮,那根看短粗,但却仍然也有两丈多长的身管,开始缓缓的抬高,最后以45度射角直指向天际。
这是大明兵工厂在上个月刚刚造出的巨炮,原本这门巨炮是应该部署在海军要塞,但随着一纸命令被调西北,然后数千名工兵紧急铺设了一条野战铁路,以便将火炮运到前线。
在过去的十一年中,经过三万工程兵和六万民工的努力,铁路终于从西安修到了瓜州,半年前,当蒸汽机车呼啸着驶进瓜州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那蒸汽机车的汽笛声并不是火车的汽笛,而是进攻西域的号角。
而现在,那条付出了数千生命修建的铁路,把这门“巨炮”送到了前线,即便是最坚固的要塞,在它的面前,也像纸糊的一般,不堪一击。
黎明时分,突的一阵雷鸣席卷着大地,倾刻之间,数以千计的炮弹像雨点似的落在星星峡要塞上,狠狠的砸在了要塞内的清军头上,尽管早在数天前,他们就已经接到了预警,但是有如雨点般的炮弹,还是立即把他们打朦了。
这是从未曾有过的密集弹雨,而对于要塞而言,真正的威胁并不是迫击炮或者野战炮的炮弹,而是攻城炮以近乎垂直的角度落下的炮弹。
“嗡……”
发出沉闷呼啸声180斤炮弹在空中以抛物线飞向远处星星峡要塞,要塞中的清军士兵听着空中传来的破空声,压根就没有什么反应。
他们早就适应了明军的打法,针对明军大量使用的迫击炮,要塞的火炮像是舰炮似的,架设于内部,顶部有厚实的垒顶。足以抵挡垂直落下的迫击炮炮弹。
所以,堡垒中的清军,根本就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恐惧,而是叫嚷着装填着炮弹,准备回应明军的炮击!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这14门攻城炮打出的14发炮弹,都在第一时间打出了14发要塞破坏弹,这种炮弹是用特制的钢壳制成,这是为破坏要塞特意研制的破障坏弹,炮弹在命中要塞的瞬间,并没有立即爆炸,而是凭借其坚锐的锥形弹头,一直穿透了近三尺厚的要塞石质穹顶,才重重的落在堡垒室内,而此时,弹尾的延时引信还在冒着白烟。
“炮弹……”
堡垒内的清军在穹顶被炮弹穿透时,立即惊恐的喊叫着,他们中的许多人甚至疯狂的想要逃出堡垒,那喷吐着白烟的炮弹带着致命的威胁,但这时已经来不及了。
“轰……”
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在堡垒内部传出,那曾经喷吐着硝烟的射孔中立即喷出一团团火焰,封闭空间内的爆炸,将炮弹的威力发挥至最大,而更为致命的是堡垒中火药、炮弹也在爆炸中被引爆了。
在爆炸的瞬间,曾经坚固的要塞扭曲着被爆炸的烟云吞噬了,曾经看似不可摧毁的要塞,甚至都没有撑过第一轮炮击,那些在爆炸中幸存的清军官兵,无不是目瞪口呆的望着被炸塌的要塞,看着滚滚的硝烟中,被炸飞的炮管抛至半空中,然后在众目睽睽下狠狠的摔了下来。
没有任何人想到,看似坚不可摧的要塞,会在这个时候,被轻易摧毁,但是这会清军却已经顾不上了这一切,几乎是在要塞被摧毁了数截的现时,如同的雨点般的炮弹,就不断的落入要塞之中,猛烈的爆炸冲击波将要塞内的房屋、建筑炸成的废墟,泥土和烟尘伴着钢铁的破片在要塞内部的空地中肆虐着,钢铁的破片收割着清军的生命,冲击波撕碎他们的衣服,许多死去的人,不仅全身**,甚至都看不到伤口,但却已经失去了生命,冲击波震碎了他们的内脏。
清凉的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呛人烟尘和着火药,只呛的那些幸存者在那里大声的咳嗽着,惊恐不已的他们,除了恐惧之外,压根就没有了其它的念头。
“是明狗打来了吗?”
头脑被剧烈的爆炸震的昏沉沉,那六大声喊问着,他身上凌乱的号衣已被尘土染成了灰黄色,一头一脸也都灰溜溜的。
他紧张的叫喊着,尽管嘴上说着明狗,可内心却是惊恐不安的。
要死了,要死了,这次肯定活不了啦……
那六喃喃着。
“哎呀,我的个娘来,这下可活不成了,那些当官的就知道捞银子,这他么的什么堡垒,让人家一炮就给轰没了……”
不知道是谁在烟雾中哭嚷着。对于不知道攻城炮存在的他们而言,他们更愿意相信,要塞被摧毁,完全是因为当官的捞银子,然后偷工减料了。
“他么的,都是一群贪官……”
这个理由很充分,也不会让人怀疑,不过在诅咒着贪官污吏的时候,更多的清兵们早已经被眼前的猛烈的炮击给惊呆了,他们中的许多人抱着脑袋蜷缩在要塞的各个角落之中,动都不敢动动的爆炸的硝烟中颤抖着、咳嗽着、哭喊着,用劲力气嘶吼着。
而在他们放声哭喊着的时候,大地在剧烈的颤抖着,突然,一声沉闷的与众不同的呼啸声传了过来,下一瞬间,从未曾有过的剧烈爆炸震动着整个要塞,在大地的颤抖中,腾飞尘土中和着成千上万的碎石以及肢体的碎块,被炸飞至半空中,其中不少看似完整的身体也一同被炸飞至半空,然后像布娃娃似的狠狠的摔在地上。
“啊……”
眼前这一幕惊恐的画面,让他们发出惊恐的尖叫。
在猛烈的炮击之中,终于有一些人不堪重负,崩溃了,他们像是疯了似的,逃出了自己的藏身之地,在要塞中乱窜乱跑起来,可不过就是在他们奔跑的瞬间,他们的身体就被炸的粉碎。
那些肢体的碎片在爆炸中,被炸的四处飞散着,对于普通人来说,落在身上的血肉往往会让他们本就近乎于崩溃的意识瞬间崩溃,面对死亡的恐惧,他们根本就无法有太多的念头,这些被炮击惊吓坏的清军,惶恐不安的面对着这一切,有人崩溃了,也有人在坚持着,尽管他们同样也极为恐惧,但是,他们仍然尽量蜷缩着身体,以让自己的身体贴近地面,以躲避周围横飞的弹片,即便是偶尔有碎石或者血肉落在他们身上,他们也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其中的一些人,更是紧张不安的盯着要塞的前方,他们知道,明军肯定已经开始进攻了……
第303章 (第一更,求月票)
炮弹的呼啸声划破了浓烟重雾,轰隆的爆炸声震撼了要塞,曾经看似坚不可摧的要塞,在持续五天的炮击中,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到处都是断垣残壁,那厚实石墙更是千疮百孔,很难让人相信,这一切是火炮造成的。www.uu234.cc
而对于要塞中的清军来说,他们却不得不忍受着火炮带来的杀伤,在过去的五天之中,他们一直在等待着,等待着明军的进攻,在爆炸的烟云中,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已经想要跳出去明军好好的打上一场,而不是呆在这里等死。
无论是甲堡或是乙堡,亦或是后方的丙堡丁堡,这四个原本互成犄角的堡垒,现在都变成了一片片废墟,守卫在这里,试图阻挡明军进攻的清军,在火炮的洗礼下,他们的勇气正在一点点的耗尽。
“又抓住了十几个逃兵!”
置身于堡垒的地下室中,听到下属的报告,蔡毓荣的眉头一挑,冷声道。
“砍了!”
头顶的爆炸声传来时,蔡毓荣又说道。
“把他们的头挨个传过去,告诉那些人,不尽心为朝廷效命的下场。”
作为星星峡要塞总兵官的蔡毓荣,之所以坚持,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无路可退,他是汉军旗,他是汉奸,即便是投降了,等待他的很有可能也是死路一条,所以他不会降的,他不会降,同样也不会容忍部下投降。甚至,这也是朝廷委任蔡毓荣为星星峡总兵的原因。因为朝廷知道他不会投降。在私下里,不知多少满清的达官显贵会感激大明,因为大明对汉奸的追究和零容忍,逼得那些大清国的汉人没有了退路,他们害怕自己被当成汉奸治罪。
很快,被砍掉的脑袋在要塞内传开了,那些于炮火中苦苦挣扎的清兵,无不是面露凄色,他们知道自己无路可走。到最后只是苦笑着安慰自己道。
“哎,别想着逃了,反正汉人是不会放过咱们的。”
尽管嘴上这么说着,可是仍然有不少人暗自嘀咕道。
“可,可我也是汉人哪……”
“汉人,你也就是一汉奸……”
捂住耳朵趴在要塞内里的李国柱听着耳边不知是谁嘀咕一声,刚想要开口说话就有一阵呛人的烟尘冲进了他那大张着的嘴里,呛得他不住的咳嗽着,咳嗽的甚至就连同眼泪也流了出来。
现在他根本就听不清楚周围的人在说什么,只是能听到有些人近几乎疯狂的哭喊声。这种和着爆炸声音的哭喊声是凄惨的,而且也是可怕的。
“我是汉人啊,别杀我,别杀我……”
有一个人就像是疯了似的在那里哭喊着,一边哭喊一边叩头,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看着他那副可怜的模样,周围的人谁都没有去笑话他,只是看着他,目光中带着怜悯,就在这时,只见徐把总走了过来,他瞧着那人哼了声。
“没用的废物!”
说话的功夫,用刀鞘往那人后脑勺上一敲,那人便昏了过去,然后他又冲那人的脸上吐了痰,骂道。
“他么的,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然后徐把总又扭头看着周围的人说道。
“庆老四,把这狗东西拖下去,关起来,要是他么的再疯疯癫癫的,就他么直接砍了!”
就在徐把总的话音落下的时候,爆炸声打断了他的话语,他他回头一看,只看到一个个人影在蒙蒙的尘雾中奔跑。
“明狗明狗来了!……”
终于,在五天的炮击之后,明军发起了进攻,李国柱和身边的人一样端起了手中火铳,就在他想要瞄准的的时候,进攻的明军同样也发现了他们,他们立即依着身边的障碍物,瞄准废墟中的清军,在烟雾中射击。
一阵铳声在爆炸的巨响中,很难引起旁的注意,同样也掩没了惊恐的叫喊声,李国柱看到那些明军与他们不同,他们总是会依托身边的断垣残壁,一步步的逼近,不快也不慢。
很快,当距离很近的时候,一个明军的士兵探出半截身子,用力的朝着他们甩来了手榴弹。
“手榴弹!”
徐把总惊恐的喊叫一声,人便朝着后方撤了过来,周围的人一看把总撤了,也纷纷往后撤去,那些明军看到这个机会自然没有放过,一阵铳响后,十几个人倒下了。恰在这时手榴弹爆炸的烟云挡住了他们的视线,李国柱连忙趁着这个机会往后方逃了过去。
就在这时,要塞的前方响起一阵阵喊声。李国柱看见那些明军已经冲锋了,他们冲进了要塞,然后在尘雾中挺着刺刀刺向那些还没来得急逃走的弟兄。
“别,别杀我,我是……”
不等那人喊出声来,喊声就嘎然而止了,在战场上,没有人会去顾忌谁是汉人,谁是旗人,对于交战的敌我而言,永远只有敌人。
不过即便是如此,在烟雾中,仍然有人不甘心的哭喊道。
“我是汉人汉人啊!别杀我,我投降……”
他们的喊声显得有些绝望,就像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许多人总是试图通过这样的喊声去保住自己的性命,但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样的喊声换来的却是刺刀。
在爆炸的尘雾之中,那些看不清身影的明军,拼命在挺着刺刀刺向最近的敌人,那些或是逃窜,或是抵抗的清军,有的在那里喊叫着,有的挺着刺刀抵抗着,当然更多的人却是逃似的向后方逃去,尽管他们知道,这么逃下去,要塞很快就会被明军占领,可是他们总觉得,这样逃下去,总会有活命的机会,如果抵抗的话,也许就是死路一条。
不过,也有一些人冷静了下来,朝着硝烟中的明军射击,相比于明军使用的线膛铳,使用燧发滑膛铳的清军准星显得很差,每一次,当李国柱回头射击的时候,都感觉就像是老天保佑明狗似的,子弹很难击中目标。反倒是明军打出的铳子就像是长了眼睛似的,总会不断的击中他身边的人,有时候甚至会嗖嗖地从他头上掠过。
“么的,又落空了……”
一铳打空后,李国柱连忙躲在墙根下,开始给火铳装着铳子火药。
就在这时,突然一团温热的江西飞溅到他的脸上,抬头一看,是庆老四他的脑袋像西瓜似的碎了一半,人倒在了地上,身体还不时的抽搐着。,
“这孙子,死了他么的还拖累人……”
李国柱嘴里这么骂着,眼睛朝着左右看去,这时有人喊道。
“咱们跑吧!……”
有人推推他的肩膀,是王发。
“跑吧,老弟,再这么下去,咱们非得死在这!谁他么都活不了。”
活?
李国柱朝着左右看去,看着那一张张惶恐的脸,听着耳的爆炸声,气喘吁吁的他张开嘴巴不停地吞咽着弥漫的尘土。远处不时的传出了火铳排射声、喊声、手榴弹的爆炸声。
这个时候,就是跑又往那跑?
“跑,你小子发梦那,你一露头出去,肯定就没命!”
“对,肯定跑不了,咱们应该到地下室!”
穆田哈大声喊道。
“只要进了地下室!至少能先保住性命……”
李国柱模模糊糊意识到,不能在炮击下乱跑,而且也不能逃,现在已经没有逃跑的可能了,这会到处都是明军,那些明军可不管他们是不是逃兵,到时候,他们肯定是刺刀捅、铳子打,现在想要活命,唯一的机会就是逃到地下室里头。
“对,先往那里跑!”
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他立即猫着腰在废墟中朝着地下室的入口跑去,周围的硝烟掩护着他的动作,其它人也都跟着一起朝地下室逃了过去。
没有人想死,所有人都想活。
终于,在爆炸的烟云中,逃入了地下室之后,尽管背后不时传来的爆炸声音和铳声,但李国柱还是长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活了下来,至少现在不会死了。
进入地下室的时候,他意外的看到了徐把总,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躲到了这里,先前还是凶神恶煞的徐把总,这会尽是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他靠着墙根,一句话也不说,周围的人大都也是这副模样。
“李国柱,你们进来的时候,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怎么样?到处都是明……明军,我估计顶到到晚上,咱们这里就会让明军占领,到时候,咱们啊……”
原本想说明狗的李国柱,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
“哎呀,你说咱们也都是汉人,要是咱们投降的他话,他们会不会放咱们一条生路?”
把头向靠在墙根上的徐把总听着这话,只是嘟嚷了一句。
“命可能能保住,但到时候,肯定会把咱们流放到南洋去。”
“就是,到了那,也是九死一生……”
“可,也总好过有死无生吧……”
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的话语,让李国柱沉默不语。他只是坐在墙根上,眼睛盯着地下的室的入口,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万一明军杀进来怎么办?
恰在这时,有什么东西顺着楼梯掉了下来,然后有人惊恐的喊道。
“手榴弹……”
第304章(第二更,求支持)
七月二十的清晨,在经历了十天撕杀之后,昔日那扼守着星星峡的堡垒被接连攻克了,曾经完好的棱堡在攻城炮的轰击下,变得了一片片废墟,而在断垣残壁之间,一队队投降的清军低低地耷拉着脑袋,惶恐不安的沿着满是碎石道路行走着,在他们走出堡垒的时候。明军的马车正鱼贯成行,迎面开来,一队队的士兵正在通过星星峡。
一切都结束了。
李国柱的心里这么想着,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现在他的性命在明军的手中。
所有的俘虏都被摘掉了帽子,露出了后脑勺后面那根老鼠尾巴似的辫子,此时这光秃秃的头,相比于过去的清凉,只让他感觉有些火辣辣的。他甚至都不敢抬起眼睛张望,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他是汉人。
尽管被抬了旗,可依然是汉军旗,而这意味着他是一个汉奸。同样也意识着任何一个迎面走来的人都有权打他、骂他,甚至还可以一旁的路边把他杀了,就像是杀个畜生似的,根本不会有任何人在意。
这个身份带来的诅咒把死亡的阴影压在他的身上,压他有些窒息。他的眼睛早已暗淡无光,两手顺从地垂在两边,而驼着的背弯得更厉害了,每一秒钟都等候着殴打、推撞或者铳子。
现在他同其他成千上万的俘虏,都和他一样,认命似的等待着对他们的惩处,他们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生还是死,谁知道呢?如果他们要杀人的话,那就杀了我吧,可千万别折磨我,生的希望早就在他心中泯灭了。
这一切,什么时候会结束?
这时一匹马在他身旁停了下来,李国柱不用抬头,也能猜出来,这肯定是那些明军特有的高头大马,尽管猜了出来,但他却不敢抬头去印证自己的推测,毕竟,谁也不知道,抬头会不会引起对方的不满,因此他只是继续往前走去,一双破鞋继续在废墟中走自己的路。
也将会一路走向死亡。
“你,滚出来!”
突然的喊声,让李国柱的浑身猛颤,他抬起头,看到路边的明军指着自己,他的双腿一软,立即跪下去连连叩头道。
“军爷,军爷,别杀我,别杀我,我,我也是汉人,汉人啊……”
看着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李国柱,周围的人无不是把头垂的更低了,他们害怕自己被那些明军选中了,害怕自己会被拉出去杀了。
只要死的不是自己的就行了。
“他么的,这个时候知道自己是汉人了。”
一个明军冲着李国柱的面前吐了口口水,
“当初怎么不知道自己汉人?”
“军,军爷,我,我当,当年也是被逼的……”
“会讲建奴的话吗?”
“会,会一点……”
“过来,到这边。”
意识到已经没有了生命威胁,李国柱便顺的站起身,鞠着腰到了路边,随着那个士兵来到一片废墟中,在废墟里头,他看到一个将领模样地人被捆在那里,桀骜不驯的迎着周围的目光。嘴里嘟嚷着满洲话。
“他说什么?”
看到下属押了个战俘过来,王克明都没看他一眼,就直接问道。
“他说让军爷们杀了他。”
“还有呢?”
“他说,要是眨下眼都不是男人……还,还骂你们。”
“哦,是个硬骨头?”
王子明随口应了声,然后说道。
“既然这样,就成全他吧,反正建奴都要杀了,这是军命,倒是你小子,你是汉人还是旗人?”
“小人是汉人,是汉人……”
李国柱急声说道。
“小人老家是北直隶的,当年被被建奴掠走的,小人真的是汉人哪……”
就在这时,原本还在那咆哮着的官佐突然大声说道。
“我,我也是汉人,我是汉人,我虽说是舒明哈氏,可,汉姓姓李,是辽东的汉人哪……”
曾经桀骜不驯的汉子,突然哭哭啼啼的辩白着,显然,他是会汉话的,自然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活命的机会,尽管没有抬头,可是李国柱用眼角可以断定,在舒明哈说话的时候,那个明军的官长的唇角露出了笑容,似乎很得意,显然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这人可真阴啊!”
李国柱心里这么想着。
王子明回头看着舒明哈,一言不发的冷笑着,而舒明哈瑟缩在角落里,甚至连头不敢抬。
“这会会说国语了?”
“我,我怕怕你们杀汉奸……”
怕的又岂是舒明哈一个人,李国柱也罢啊。
“哼哼……”
王子明并没有说话,对于汉奸,他没有丝毫好感,杀与不杀,全凭长官的命令,当然,如果有弟兄在战场上杀了这些人,他也不会追究。
在战场上,私下的处刑,总是没有办法制止,当这边王子明把俘虏移交出去的时候,在废墟的一个角落里。几个战士驱赶着惶恐不安的清兵往前走着。
“往前走,往前走……”
在驱赶着的时候,其中的一个战士突然兴起火铳,冲着他们瞄准射击。那三个投降的清军被击倒在。
“怎么杀人了?”
不远处的班长大声问道。
“他们走的太慢了!”
说话的时候,那个战士用刺刀把仍然在血泊中挣扎着的敌人杀死了,没有丝毫的同情。
然后他们随意的坐在废墟上,取出了纸烟。吸着纸烟时,他看站那些俘虏说道。
“你说,他们该死吗?”
战友们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又听他自言自语道。
“该,你说他们都是什么玩意,咱们打上来的时候,非但不投降,还胆敢向我们还击,你说该死不该死……”
战士随口吐出了一口烟雾,然后得意的指着地上的尸体说道。
“照我说,往后咱们就得这样,咱们打仗的时候,那些个建奴,投降了,留他狗命,胆敢抵抗的,杀……”
他这边话还没说完,那边一旁的战友就说道。
“好了,好了,你以为你是指挥使哪,你就别在那吹了!”
“我要是指挥使,会有他们的活路?”
其实,他并不知道,在俘虏的生与死的问题上,对于身为指挥使的李定国来说,同样也是一个两难的问题。
“于情于法,那些汉奸也好,建奴也罢,杀了他们,确实可以解民恨!”
身在兰州的李定国,在得知于星星峡俘虏了近7000俘虏后,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为什么不杀他们呢?”
张孝武不解的看着指挥使,他是主张杀俘的。
“没有任何人,会觉得我们这么做不对,而且陛下,对汉奸的态度,你也是知道的,至于建奴,当年陛下可是在黄河边下筑过京观,就是现在,京观仍然还在那里……”
用敌人的脑袋筑京观,在史书上屡见不鲜,陛下也筑过京观,而且在京畿道还有纪念公园,就是为了告诉世人一个道理以血还血。
“我知道,以血还血是好,可是……”
低头于黄河边踱着步,李定国有些无奈的说道。
“可是,我们也需要劳力啊,你想想,咱们这一路上往西域推进,靠什么?靠部队,更要靠铁路,没有铁路,咱们就是寸步难行,与其杀了他们,还不如拿他们当劳力使,况且,这些劳力又不需要工钱,只要让他们吃饱饭就行了。”
然后他又继续说道。
“而且,这样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告诉建奴,我们可以放他们一条生路,这样的话,他们就不会顽抗到底,毕竟,顽抗到底的话,最后我们的伤亡肯定会增加。”
“只有死了的建奴,才是好的建奴。”
看着指挥使,张孝武道出了陛下多年前的叮嘱。
“放他们一条生路,确实可以尽快收复西域,可是,留下他们,于大明来说,却是隐患!”
与过去一味讲究仁义不同,对于经历过清虏杀戮的人们来说,他们更赞同“放虎归山,后患无穷”的说法,所以才要“斩草除根”。
“留下他们,不等于放虎归山。”
摇摇头,李定国沉声说道。
“修铁路同样也会死人,修完了铁路,可以让他们去挖煤,总之,就是拿他们当苦役使,一年、两年,十年,十几年后,能活下来的还有几个?”
但不是所有人都赞同他的这个想法,对于指挥使的解释,张孝武只是无奈的笑道。
“天下人对建奴,皆是除之后快,这样的软刀子,恐怕没有人会喜欢的!”
作为下属,张孝武只能如此提醒着他,至于其它,已经不是他所能干涉的了,毕竟指挥使已经决定了。
“我知道,”
无奈的苦笑道,李定国长叹道。
“这么多年,死了多少人?死的人太多了,即便是他们……他们或许是汉奸,可总归,哎,人越老,这就越优柔寡断吧!”
一声长叹后,李定国默默的沿着黄河走着,他偶尔的会弯腰从地上捡拾些石片,试图在河上打出几个水飘,但最后却没有打起任何水飘。
最后,李定国默默的坐在那里,凝视着面前的黄河……
第305章 (求支持,求月票)
事实上,对于大明帝国的民众来说,发生在西北的这场战事,甚至都没有掀起什么风浪来,尽管结果是是让人欢喜的。www.uu234.cc尽管在不到一个月内,就夺取了星星峡、哈密,迫使的清军十万大军北撤。
搁任何朝代,这都是一场辉煌的胜利。
可是在兴乾十八年这场战事,于大明并没有掀起多少波澜,至于如何处置俘虏等细节性的问题,也没有多少人关心。
似乎,人们已经忘记了满清给予他们带来的痛苦,很多时候,犹如噩梦一般的经历,人们会选择性的遗忘,有关异族入侵的惨痛记忆,是任何人都不愿意回忆的,毕竟那一切都意味着痛苦。
当然,并不仅仅是因为遗忘,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在几乎所有人的眼中,他们都相信,大明现在是不可战胜的。在西域连连大捷了,这是理所当然的,完全不出乎他们的意料,那些人原本就是天朝的手下败将,现在又败了,又有什么新鲜的。
于是乎,尽管各大报纸之上都陆续刊登了西域的战事新闻,但是民间对战士新闻的关注程度却远不比当年的西征,因为那个时候,收复的是国土,而现在……西域,不过只是一片荒凉的大漠。
甚至于还有人在那里质疑,甚至还有人公开宣称进攻西域的是得不尝失的,那里除了沙子,还是沙子,根本就不值得朝廷大动干戈。
尤其是当人们知道,在西北每修建一里铁路,需要花费7500两银子,而且需要再修建不少于六千里铁路时,所有人都被庞大的开支给惊呆了。估且不说未来几年内亿万两的军费开支,几千万两银子修的铁路,就那么横卧在沙漠上,如此这样的“浪费”,自然不为百姓所喜,毕竟,在内地许多地方都还没有铁路,花费这么大的代价,进攻西域值得吗?
如此局势之下,从西域传来的大捷声自然也就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吸引人眼球了。各种相关的质疑之声音也是随着大捷此起彼伏。
面对民间咄咄逼人的态度,五军都督府当然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这一日清晨,兵部尚书的马车照例在皇城的宫门前停了下来。随着车门被打开,一身戎装的张孝文缓缓地走下了马车。显然目前来自于民间那股无形的压力,让这位刚刚晋为兵部尚书的将军憔悴了不少。
他刚一下车,碰巧迎面就遇上了同样刚刚抵宫门五军都督府右督张金生。虽说张金生的表情向来没有什么变化,但是紧锁的眉头,却显示出他同样也很烦燥。
“见达右督。”
张孝文照例礼貌的招呼道。
“张尚书。”
张金生随口回应道。尽管他们两人看似平静,可实际上,他们两人之间却充斥着种种矛盾,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张孝文一直觉得张金生尸位素餐多年,两人在都督府时,因为人事等问题发生诸多冲突,最后甚至就连张孝文任兵部尚书,也是被“踢”出来的。
不过,共同的问题,现在倒让两人的关系缓和了一些。毕竟,他们知道,现在军方正面着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需要他们同心协力渡过难关,但一时间却又都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就这样他们两人沉默着一同进入的皇城。直到快要接近武成阁的时候,张孝文才开口道。
“现在西征军的进展如何?是继续进攻,还是暂时止哈密?这次内地的事情不会影响到西征吧。”
“西征是陛下当年制定的国策,我们与建奴,血海深仇,有我无他,不杀尽建奴,绝不还师。”
张金生用着官方式的回答道。
“咳,话虽如此。可谁知道,现在老百姓的眼里只盯着西征要花多少钱,他们总觉得的那么多铁路应该先修在内地,而不是鸟不拉屎的西域,全然不顾大局啊。”张孝文苦笑着摇头说道。
“最近,我收到不少信,都是指责我们擅挑边事,靡费粮饷……”
“百姓如何看待战事,不是五军都督府所要考虑的事情。我们只须保证最后实现陛下的意愿就行,大明官军是皇家之军,百姓说三道四与我何干?我等守边卫民,百姓不知感激,反倒如此埋怨,待到建奴被全歼时,待我等凯旋时,百姓只需知道大明得胜就行了。”
张金生冷冰冰的说道。他的回答让,张孝文立即说道。
“话是这么说,可百姓的情绪总需要考虑的……”
正想继续说下去,却不想武成阁外内宫女官已然上前传令道。
“陛下有旨,宣张金生、张孝文两位将军觐见。”
“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暖阁之中张金生与张孝文双双持笏行礼道。但两人眼角的余光都无一例外地扫向了在垂首站于阁中的熊赐履,两人的眉头无不是一皱。
熊赐履是鸿胪寺的鸿胪卿,专司外交,难道说陛下想要通过外交解决西域?
这个想法,让他们立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是谁都没有出言询问。正当两人在心中暗自纳闷,甚至暗自警惕,思索着一会如何反驳陛下,把外交解决的想法从陛下的心头打消时之际,熊赐履倒是先向龙椅上的陛下揖礼道。
“陛下,那臣就先回去了。”
“恩,相关事宜爱卿就视情况而定吧。”
朱明忠颔首嘱咐道。
眼看着熊赐履退出了武成阁,张孝文当即便向陛下直接询问道。
“陛下,难道鸿胪寺准确于外交渠道解决西域问题?”
因为不承认满清,所以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大清”或者“满清”,至于轻蔑的“奴”
也懒得使用,所以往往都是用“西域”作为代称。
“你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啊。”
朱明忠哈哈笑道。
“鸿胪寺收到了一个消息,奴酋派来了秘使,希望与我们进行谈判,其表示为两国交好,他们可以让出西域。”
“没想到那酋首倒是果断,咱们这边刚一进攻,他就已经看出来,自己不是咱们的对手了。不过,这次他们能搭上鸿胪寺这条线,倒出乎臣的意料。”
张孝文眉头一皱戏谑道。
在他看来这一次,鸿胪寺居然能绕开军方直接与满清取得联系,完全超出了军方的控制范围,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尽管鸿胪寺是负责外交的机构不假,而且鸿胪寺已经设立了不少领馆。
可是满清并不是国家,鸿胪寺不应该与他们直接联系,即便是联系也应该是在军方的主导下,所以他很不高兴。他不高兴,张金生更不高兴,毕竟有人把手伸过了界。
“陛下,鸿胪寺身为我大明外交机构,居然不顾朝廷各部权责,擅自与叛奴接洽,实在胆大包天,请陛下追究鸿胪寺责任!”
一开口,张金生就咬住了鸿胪寺的越权,鸿胪寺负责外交不假,可满清……是叛奴,轮不到鸿胪寺去过问这些问题。
“这次,也不能怪鸿胪寺。”
朱明忠摇头说道。
“这次鸿胪寺之所以插手此事,并不是满清派来了秘使,而是因为满清的秘使通过的其它渠道来到了中都,进了鸿胪寺!”
“其它渠道?”
两人不解的看着陛下,有秘使来到中都没什么,但是通过其它渠道进入鸿胪寺,却有些稀罕。
“建奴的秘使是混在萨法维使团中的!”
随口解开了他们的疑惑,朱明忠又解释道。
“萨法维之所以会答应建奴,为其派出秘使提供方便,是因为建奴对布拉汗的占领,解除了他们北部的威胁,所以,当建奴提出以萨法维的名义派出使团来中都时,萨法维的苏莱曼一世就立即同意了。”
萨法维就是波斯,也就是伊朗,尽管满清一路打到了波斯,确实有些出乎意料,但却也在意料之中,毕竟,按照朱明忠的设想,他希望这把刀一路向南,杀到天方教的老家,最终解决天方教的问题。
只不过满清的秘使混在萨法维使团中,确实不在意料之中。而且满清表现出来的“诚意”,也几乎了意料。
“所以,他们的秘使才有机会接触鸿胪寺,等到发现时,鸿胪寺就不得不接下他们的秘信了。”
“陛下,以臣看来,那满清即便是想要和谈,也不过只是缓兵之计,现在我军在西域进军顺利,最多三至五年,就可以解决西域问题。”
张金生立即表明了态度,他并没有说反对通过外交解决,但也没有说赞同,而只是强调着军事解决。
“陛下,臣以来,最多四年就可以解决问题,无须放虎归山!”
无论有再多的冲突,面对共同的问题,军方的利益是一致的,张孝文当然站在军方的立场上。
“陛下,即便我们不费一兵一卒得到了西域,但是也等于承认了建奴,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张孝文又提醒道。
“所以,臣以为,还是从根本上解决西域问题才符合大明的长久利益!”
第306章 立场(求支持,求月票)
两名军方的高官所站的是什么立场?
可以肯定的是站在军方的立场上,正像文官会站在文官的立场上一样,屁股决定脑袋,阶级决定倾向。
军方为什么支持军事解决,深层的原因是什么?
军功!
只有战争才会带来的军功。
而军功对于军事将领而言,无疑是更具诱惑,尤其是那些距离封爵只差临门一脚的镇总兵。
五年前,大明的兵制进行了调整,改变了以营作为常备作战单位的体制,改为规模更大的镇作为常备单位,这一体制的改变是出于作战的需要,而许多“镇总兵”往往都是未获得封爵的将领,他们自然希望战事扩大。希望通过军功获得封爵。而他们中的一些人,往往就只差了那么一点。
而军方内部显然已经达成共识,在过去的三年间也就是朱明忠授意西征军随时伺机夺取星星峡,掌握进入西域通道的那天起,一批镇总兵被调到西北,他们无一例外就是距离封爵只差临门一脚。
但凡是群体都有自己的私心,阶级都有自己的倾向。对此,作为皇帝的朱明忠,也只能保持沉默,即便是作为皇帝,作为独、裁者,对于这种刻意安排,他也只能视若无睹。
每一个群体都要给予他们一定的利益,而皇帝就是利益的分配者。
在过去的十几年间,一直谨慎的维持着文武平衡的朱明忠,尽管颇为无奈,但有时候也只能追波逐流。
“陛下,之所以不能够与建奴进行谈判,并不仅仅是为了大明的长治久安,而是为了让周边番蛮知道,犯我汉威者,虽远必诛,害我百姓者,纵是天涯海角,亦绝不放过!”
见陛下沉默不语,张金生强调着另一个观点。
“如此,才能让番蛮自此之后,再也不敢犯我大明!”
事实上,最初,这个观点是从陛下的那里传出的,但是时间会改变一切,在张金生看来,十八年,足以弥补民众的创伤,让他们忘记异族入侵的惨痛教训,十八年前,没有任何人敢明目张明的讨论和谈,可是现在,却有人在报纸上肆无忌惮的讨论,进军西域并不符合大明的利益,甚至指责军队的进军,更多的是因为军功的驱使。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声音?
因为整个社会正在发生变化,过去的十八年,大明日益富庶的同时,在海外的扩张从未曾停止过,相比于陆上的扩张,海外的扩张之快,远超过世人的想象,现大明的海外殖民地,其面积甚至不亚于大明本土,许多殖民地还可以进一步扩大,之所以不扩张,是受制于人口。
“进军西域需要花费超过三万万两白银,而只需要拿出一个零头,也就是五千万两,大明的舰队就可以打下整个世界!”
好吧,这同样离不开军方,可是……那只是海军,军方的基础是陆军。而这种思潮的涌现,更深层的原因,是因为海外的扩张更符合民间,或者说资本界的利益,海外的扩张意味着市场、土地,而这一切都是民间所需要的。
据张金生所知,而今世面上所流传的对陆军的诸多非议,很大程度上都是来自于“海权派”的鼓动。而让人啼笑皆非的是“海权派”的核心,居然不是海军,而是鸿胪寺、是五年前成立的殖民地部、是民间的资本界,当然还有文官。
这或许是最大的笑话了。
按道理来说,千年来文官一直反对扩张,可是现在他们却主张推行海外扩张。那怕是在他们知道,最终许多殖民地会被分封,可是他们,至少一部分文官仍然在利益的驱使下,支持海外扩张。
因为海外的扩张成本低,回报高。更重要的是,十八年来,许多文官已经通过工厂、贸易等诸多原因,与海外利益捆绑在一起了。
惟利是图是商人的本性,而对市场以及原料的渴求,使得和他们一直倾向于海外的扩张,而不是把力量白白浪费在“只有一堆沙子,能多只能养几只羊”的西域。
“打下西域干什么?难道就是为了给陛下多增加一块牧场?”
在这种心思下,谁知道有一天他们会不会做出什么更为过激的举动来。而这也正是张金生一直担忧的事情。
“况且,陛下,现在对军方的指责,很多出自于海权派,而海权派所主张的扩张,至少暂时并不符合大明的利益,无论是与西班牙争夺吕宋、墨西哥,亦或是进军天竺,日本,他们所推行的主张,究其原因是为了商业利益,而不是大明的利益,夺取西域,或许不能带来丰厚的商业利益,但是,却可以让大明的边疆长治久安,让大明免除心腹之患,所以,臣以为,用兵西域,不尽歼满清举族,绝不能收兵的初心是不能改变的!”
听完张金生意味深长的告诫,朱明忠并没有说话。对于大明内部所谓“海权”与“陆权”争执,他自然有一定的了解。归根结底,所谓的争执,还都是因为利益。
“陆权派”为了自身利益的同时,更多的是为了边疆的安全,当然还有仇恨的驱使。“海权派”的原因显得太过复杂,但核心还是“商业利益”,墨西哥、印度、日本以及朝鲜,都是为了市场,为了白银。国家的利益反倒在其次,墨西哥确实可以带来贵金属,但是现在进攻墨西哥,无疑是以卵击石。毕竟西班牙人在美洲经营了百年,移民和土生白人超过百万,对土人也是初步驯服。现在进行这场战争的胜算并不高,也正因如些,在对待西班牙的问题上,朱明忠才会倾向与合作、协调,一步步的积聚力量,等到北美的力量对比发生改变时,再动手。
至于天竺,他们的主张,也是基于市场那是一个拥有一亿人口的庞大市场。
“德干高原上千万亩棉花,亿万人的市场,每每想到,如此庞大的市场和原料产地,居然被野蛮的天方教徒占有,无名的心痛,总会让我彻夜难眠……”
**裸的言语,直接了当的告诉世人,他们想要什么。
我的同胞们啊!
适应性居然如此之强!
想到后世国人对于帝国主义列强的厌恶的同时,又对其充满向往,充满渴望的复杂心情,朱明忠心情也显得颇为复杂。
一方面,他乐意看到这种扩张**,而另一方面,他又未尝不知道,不顾实力大兵压境式的扩张,对于国力的损耗。
低头沉吟了一下之后,朱明忠点头说道:
“此事朕自会有分寸的。他们主张暂缓西域问题,无非是希望把西域的兵力调往各地,以争夺更多的殖民地,可是他们却没有考虑到另一点,这十几年,之所海外扩张成效颇高,是因为蚕食,而不是鲸吞,前者只需要投入很小的力量,逐步扩张,而后者,却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财力,而且还容易激起对方的抵抗,软刀子割肉,心不痛。有时候他们本末倒置了。现在花钱少,是因为投入的力量少,力量投入多了,花钱自然会多,到最后,甚至可能得不偿失,这种事,就不要在此多加讨论了,朕自有决断。还是先来说说西北的战事吧。”
最终,朱明忠还是决定暂时把问题搁置,而是问起了西域的战事,毕竟,一直以来,对于满清他从不曾懈怠过,即便是等了十八年,也是因为另有目的。
“也就是说,最快需要三至四年,才能攻克西域是吗?”
“陛下,西域的用兵,受制于交通,即便是现在收复了哈密,可是从哈密到盛京,仍然有不下1300里,而且在经营西域时,满清故意将哈密至盛京沿途城镇废弃,一千三百里无人区,大军过境时,别就是沿途粮草补给,就是水源都是问题,所以只能步步推行,就是以野战铁路为前导,铁路铺到那,部队推进到那……”
如此稳扎稳打,倒也在朱明忠的意料之中,就像对哈密的用兵,他们可以用三年的时间去筹划,宁可稳一点,也不能拿战争的胜负去冒险。固然保守,但却最大限度的确保了胜利。
“但这并不是问题,真正的问题是,即便是打到了盛京,一路西进,沿途除了少数耕地之外,大都是浩瀚的大草原,敌军在什么地方,什么位置,就像大海捞针似的,很难掌握,除非建奴与我军决战,如果他们回避决战,甚至化整为零的话,那么,战事就会长期持续下去……”
“持续不了!”
相比于张金生的这个观点,朱明忠反倒持截然不同的看法。
“这些年,满清其实早就是惊弓之鸟,他们为什么会派人求和,甚至愿意让出西域,那怕是他们所指的西域是巴尔喀湖以东,按照他们的说法,他们愿意让出这些地方,以表示诚意。可是诚意的背后是什么?”
这满清割地是不是他么祖传的,想到这朱明忠冷冷一笑。
“是惶恐不安,是夜不能寐。所以,他们宁愿割地,以换取苟且偷生,可朕却不能答应!他们必须要付出代价!”
目光微敛,朱明忠极其自信的说道。
“我相信,只要一记重拳砸过去,他们势必会成为丧家之犬!”
第307章 盛京(第一更,求支持)
七月里,天山脚下的盛京,天气仍带着些暑热。www.uu234.ccwww.uu234.cc可是突如其来的一阵寒流,却自南向北卷席着这座城市。
这股寒流不是从北方越过阿尔泰山卷席而来的寒风,而是战争的消息。
明朝占领哈密!
人心惶惶!
几乎是从这个消息传出的瞬间,整个盛京城内就处于一种风雨飘摇的境地,不到二十年间,两次仓皇出逃的惨痛教训,在他们的心中落下的阴影,至今都是挥之不去的,不知多少人会在恶梦中梦到明军杀来的一幕。
在旗人的梦中,没有满洲的沃土、没有科尔沁草原的羊群,只有那些如狼似虎杀来的明军,顶多的还有就是在泪水中追忆着家人他们的妻女都沦为了汉人的婢妾。
“天杀的,我们都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怎么那朱皇帝,还不放过咱们。”
在盛京的茶馆里头,已经喝醉了的费勒达在那里哭嚷着,他的哭嚷声,换来的只是周围的一阵凄然。
“哎,照我说,怪只怪,当年咱们入关的时候,杀的太狠了,要不然,人家也不会记恨到现在。”
这边那穆的话音刚落,在附和声中,又有一阵反驳声。
“那穆,你小子是越活越回去了,依我看,是咱们杀的不够,你像现在,咱们哈萨克、在布哈拉、还有希瓦,杀过去,女人掠回家给咱们生儿育女,男的过车轮不留全都杀死,即便是留下,也充作家奴,不配妻女给他,这才几年的功夫,你瞧,哈萨克的草原上,你还能见着哈萨克人吗?”
“扯淡不是,谁说没有哈萨克人了,你家那婆娘不就是哈萨克人……”
旁人的骂声立即换来众人的一阵轰堂大笑。甚至就连同店里的伙计相貌与他们迥然不同的小伙计,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伙计早就忘记了一切,忘记了当年这些辫子兵杀来时,怎么杀死他的父亲,抢走他的母亲、姐妹,只是顺从的作为奴才,成日里伺候着主子们。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要是当年咱们也这么干了,又那里会有像现在这样,成天吃不好睡不香的。”
“哎,说的容易,汉人也太多了,杀不完啊……”
“一年杀不完,就照着十年的杀,那布哈拉人还往山里躲那,可结果怎么样?一个冬天,一场白毛雪,就冻死了几十万人,只要派大军跟着他们,像撵兔子似的撵着他们,最后不等咱们动刀,老天爷就把他们收了。”
言语之中,没有丝毫的同情,冷酷且残忍,可听得人却很开心,似乎他们都恨不得现在就跳上马,去撵那些布哈拉人,把他们往深山里撵,让他们在荒漠雪山里饿死、冻死。
“可不是,去年冬天的时候,你们没瞧见,我跟鄂佐领领兵进山的时候,追到山沟里头,一看乖乖,到处都是雪人,你们猜怎么着,那些雪人可都是人,足足几万人,就那么给冻死了,冻得跟冰棍似的……”
“我的天,那瞧着是什么模样?”
“什么模样,反正就是你看了,一辈子都忘不了。”
有些东西一辈子都忘不掉,也不会忘,当他们在那里说道着之前如何追杀那些布拉汉人,如何把成千上万的女人,像是牲口似的捆到马鞍上,然后拉到人市上卖掉的时候,坐在桌边的费勒达却一口品的喝着闷酒。
“……你不知道,那小娘们的眼睛,就像是猫似的,瞧着那是一个可怜,你猜怎么着,当时我差点心软了,心想着,要不然就留在家里吧,你猜,拉到人市上,人家出了多少银子?足足三两银子,你说我能不卖嘛!”
“你小子,是害怕留在身边了,到时候,人家趁你做梦,把你一刀杀了吧。”
“我看,是阉了才对。”
“我看也是……”
听着那哄笑着,费勒达摇头苦笑着,到最后,看着他们心里头暗自嘀咕道。
“指不定,有一天,你家的媳妇、闺女还得给人家弄到人市上去。”
终于,费勒达醉了,在他醉薰薰的摇晃着身子回到家的时候,家里的媳妇那是十几年前在河州掠来的色目媳妇,尽管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已经给他生了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可他还是能看到她眼中看到哀怨,毕竟,她爹、娘甚至丈夫、儿子,都死在旗人的刀下,甚至就连她的女儿,也不知道嫁给谁了。
“老爷,你回来了。”
与往常一样,小苹,那个八年前朝廷赏给的有双蓝眼睛的女人,也是家里的老三便温顺的过去搀扶着他。这丫头进来的时候,才十三,也就数她最听话。
“老二啊,我告诉过你,这衣裳,一直得穿旗人的旗袍,就是衣柜里头,也不能放旧衣裳……”
躺到床上,在老二端着茶水过来时,费勒达在那里叮嘱着,这个女人柜子里头还藏着件哈萨克的衣裳,只以为他不知道呢。
“老二,我告诉你,我看着了没关系,可若是别人知道了,那可不好,知道不,别不爱听我的话,我这是关心你……”
男人的话,让女人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最终,她还是没有说话,在男人睡着后,她就坐在院子里,摇着摇蓝,看着摇篮里的孩子,这是她和费勒达的孩子,曾经,她也有过丈夫和儿子,只是他们都死了。就死在她的眼前。
辫子来到了草原上,然后,一切都没有了,男人们被杀死了,女人们成了辫子军的女人,不知多少倔强的女人被活活打死。
想要活命,就要忘记这一切,就要学会伺候老爷。
这是大姐说的,可很多时候,她都能看到大姐独立一人默默流泪的模样。
忘记一切……真的能忘记吗?
谁又能忘记呢?
“二姐,这几天,你出去过吗?”
身后的声音,让春喜回头看着老三。老三是个极漂亮的小媳妇,眉清目秀的,小长脸,尖尖的下颏象个白莲花瓣似的。她知道,这是旗人最喜欢的模样。不过,老三可没有表面上看起为那么乖巧。她喜欢出去,总借着送孩子到学堂或者买菜的名义,一出去就是半天,对此,老爷也从不过问。
“这不,老六还没断奶,那有功夫出去。况且,你知道,老爷不喜欢女人出去。”
旗人不是汉人,可有些规矩,比汉人还讲究,唯恐因为不讲究了,被人说成“蛮夷”,旗人最害怕的就是这个。甚至就连她们的名字,也起的都是汉人的名字,生怕用了蛮夷的名字,然后辱没了他们。
“老爷不喜欢的可多了,他还不喜欢汉人呢,可咱们邻居有几家不是汉人?”
小苹哼了声,完全没有先前有温顺。
“那些汉人,也是旗人。”
“那些人啊,就是一群汉奸。”
小苹嘲讽道。
“二姐,你没看见,这些天,那些人成天都是惶恐不安的,甚至不少人都开始收拾行了。你知道为啥吗?”
“为啥?”
春喜不解道。
“汉人要打过来了。”
“汉人要打过来了?”
春喜的手一顿,然后说道。
“你是说,是,是汉地的汉人……”
原本正缝着衣服的大姐也愣住了,她都没注意到针扎到了手指头,只是愣愣的说道。
“老三,你是听谁说的?”
“现在盛京城都传遍了,听说哈密都让汉人占领了,王化行、图海见势不妙,就领兵撤了回来,一路逃了千多里,直接撤到了盛京……”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王家的老四,前个说她家老爷回来了,这么说,他们真的要败了?”
自从辫子军来到了这里,就没人不怕辫子军,可是大家都知道,辫子军更害怕汉人,他们做梦都能梦到汉人杀过来,甚至就是老爷也不只一次做过这种梦。甚至有一次,还差点失手把老大给杀了,因为老大长得像汉人。
“败不败不知道,反正现在盛京城里头,到处都是人心惶惶的,你瞧老爷不也是这个样子,昨个晚上,还把埋在地下的银子起了出来,兴许,过去几天,也会让咱们收拾行李。”
说着小苹又看着大姐问道。
“大姐,你是生在汉地,那些汉人到底是啥模样?他们该不会比这些还狠吧,要不然,他们怎么会那么害怕汉人……”
“他们……”
手中拿着针线,她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些汉人的模样,沉默了好一会,她才说道。
“他们和这些人不一样,汉人讲究道理,而且对人友善,从来都不持强凌弱,他们也瞧不起那样的人,他们甚至太过仁义了,也就因为这,才险些让旗人夺了天下,后来,汉人的皇帝又领兵把天下夺了回来,这些人被杀的没地方躲,最后一路逃到了这里……”
“哎,你说,为什么汉人不把他们都给那啥了,要不然,咱们也不至于沦落到这步田地啊,”
春喜长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怨言。
“谁让他们跑的那么快,每次还没见着汉人,自己就先逃了,也就是跟咱们有些能耐……”
“大姐,你说,”
突然,小苹看着大姐问道。
“他们这该不会又准备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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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没有民族主义的思潮的影响,以及没有电影、电视的反复提醒,人们的记忆有多长时间?很短暂。目光也是短浅的。估且不说我国历史上的例子,二战前的欧洲,各国百姓是何等的健忘?
有时候人们真的是健忘的,而这种健忘不是说,他们不知道威胁,而是他们愿意相信,这样对他们的生活更有利……
第308章 祖孙(第二更,求支持)
天承十七年,对于大清国来说,并不是什么好年份,尽管这一切,布哈拉汗国差不多已经平定的,可还不等大清国朝廷为自己的武功欢呼,欢呼着大清国已经彻底控制了西域。www.uu234.ccwww.uu234.cc那边,哈密、星星峡先后陷落的消息,就让朝野上下,又一次直接感受到了来自大明的压力。
恶梦,再一次降临了。
面对咄咄逼人的明军,图海、王化行两人只能选择主动撤退,用空间换取时间。幸亏明军在哈密停住了脚,让大清国有了喘息之机。就在朝野讨论着应该如何应对明国的进犯,身为皇帝的玄烨头痛不已的时候。
太皇太后却突然得了重病。太皇太后老佛爷,在几十年里,辅佐太宗皇帝又亲把儿子顺治、孙子玄烨扶上皇位,他们又都是幼年登基。从顺治入关定鼎,再到丢掉江山后,逃至西安时,朝廷威望尽失时,玄烨在风雨飘摇中继承大统,太皇太后不知操了多少心,顶住了多少险风恶浪!
也正因如此,玄烨对太皇太后感情那是难以形容的。所以当太皇太后病重的消息传出之时,原本正于城外视察军事布防的玄烨,立即抛开一切,马不停蹄地赶回了盛京。进了皇宫后,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更换,便直往太皇太后的寝宫慈宁宫奔去。
进了宫,已经年近三十的玄烨一头就扑在太皇太后病榻之前,颤声说道。
“老佛爷,孙子赶回来了,在这儿给老佛爷嗑头请安呢。”
孛儿只斤这会正发着热,整个人昏昏沉沉地靠在病榻上。听见玄烨回来了,她的精神一振,立刻睁开了眼睛,伸出手来要拉玄烨,可发烧烧的她却一点力气也没有。
“皇上,你到底还是赶回来了……回来,回来得好。哀家……哀家真怕……”
玄烨明白老佛爷的心意,连忙起身,坐在床沿上,双手握住了太皇太后的手。
“老佛爷,你别这么说,孙子听了,心里头难过,怎么可能到那一步了呢?孙子早就请人给老佛爷算过命了,说老佛爷有一百二十岁的阳寿……”
“这些我都知道,不过都是糊弄人的东西。佛祖要叫我,我能不去吗?人都有这一天,皇上别难过。有几句话,得趁我心里明白的时候,得跟你讲清楚……”
看着老迈的太皇太后,想到这些年她不知操了多少心,玄烨便颤声说道。
“老佛爷,您尽管说……孙子我听着呢,我一定句句照办。”
孛儿只斤粗重地喘了几口气,好一会才算把精气神集起来。
“皇上,当年先皇丢了江山,我大清国一路仓皇,好不容易才在这里落了脚,我们祖孙两人能有今天,我们大清的江山能有今天,实在是不易啊!你知道吗?”
“是,孙儿明白。大清能有今日,全是老佛爷您的主持和保佑……”
“唉!按理说,咱们到了这,那朱家皇帝,理应放过咱们祖孙,放过咱们大清国。可是,朱家皇帝却想斩草除根,不论咱们怎么做,他都不愿意放咱们一条生路,这不,现在又打了过来。他们是恨咱们,恨到骨子里去了啊,是不斩草除根,就是寝食难安啊,甚至就连咱爱新觉罗家的陵园,也让他们给挖了,将来我死了,我怕他们也挖了我的啊……”
听到这里,玄烨点点头,然后说道。
“汉人卑鄙,狼子野心,孙儿与他们不共戴天。”
听着皇上的话,孛儿只斤却看着玄烨说道。
“好孩子,有这个心就行了,现在汉人势大,咱们得记着这些,可千万不能表现出来,当年太祖皇帝,若不是能受胯下之辱,恐怕都没有咱们大清国了。”
“老佛爷教训的是。”
玄烨点头时,孛儿只斤又说。
“叫他们全都出去,我有话对你说。”
玄烨冲着四周的宫女太监们一挥手,这些人知道,太皇太后有密旨要传给皇上,全都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侍卫站在离宫门远远的地方守着。
见人都退了出去,孛儿只斤喘息了一下,看着玄烨问道。
“你觉得索额图这人怎样?”
“回老佛爷,这个人还算是能干,但有时候,却有些恃功自傲,若是不加敲打,恐怕早晚会成祸害,得敲打一务,才能让他收敛了一些……”
“明珠呢?”
“明珠也是有功之臣,而且颇有才能,这个人可用,但是他与王化行是结拜兄弟,一文一武,若是重用,恐怕于朝廷不利……”
此时,大皇太后不但神志清醒,而且思维也非常之快。她已经从玄烨这简短的答复之中,听出了弦外之音。盯着玄烨说道:
“嗯,你心中有数,我也就放心了。可你知道,为什么我问他们,不问王化行吗?”
“哦,孙儿知道,王化行是汉人,那怕入了旗,他也还是汉人,汉人总归是不可靠的。”
“对,所以,得用旗人,这汉人就是入了旗,也是汉军旗,还是顶着个汉人,要是真个用了,指不定,将来第一个卖咱们的,就是汉人,皇上,你说,若是朱家皇帝派秘使过去,告诉王化行,许他富贵,你说他会不会卖了咱们?”
闻言玄烨大吃一惊。
“啊?老佛爷,您的意思是王化行不能用了?”
孙儿的反应,落在孛儿只斤的眼里,她摇摇头说道。
“不是不能用,而是要怎么用,这次,原本的,你用图海去哈密就好,可你又用了王化行,且不说图海心里头不舒坦,就是王化行,万一要是朱家皇帝派人联系他,你说,是不是个隐患,所以啊,你记住,往后行军打仗的事情,打缠回的时候,用王化行,他是汉人,与色目缠回没有纠葛,杀的再多,他也不觉得的有什么,可碰着汉人的时候,万一汉人要是许以富贵呢?”
老佛爷的叮嘱让玄烨深以为然的点头道。
“老佛爷教训的是,孙儿这就把他撤回来,”
“不要着急撤,你把王化行封了大将军,不知多少人心里有怨言,你若是一撤,指不定就有人误会你的意思,弹劾他,这朝廷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可不能冷了汉人的心。”
尽管已经看年迈,但是在很多问题上,孛儿只斤看得比自己这个孙子更深远一些,她知道孙子还欠些火候。
“那该怎么办?”
“调他去南边,在南边挑些事端来,然后再把王化行调到南边,调他的时候,把图海也调走,这样,别人即便是弹劾也得弹劾两个人。”
“孙子明白了。”
看着若有所思的玄烨,孛儿只斤又说道。
“皇上,有时候,你心急着国事,可总还欠些考虑,过去,咱们还可以商量。可是,我这一去,无论什么事,都得你自己拿主意了,要是有个闪失,叫我怎么在地下去见列祖列宗呢……”
“孙儿不孝,让老佛爷您费心了。”
玄烨告罪时,孛儿只斤摇了摇头,然后说道。
“还有一件事,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思着,那朱家皇帝,到底是怎么从绝境中反戈一击夺回天下的,寻思过来寻思过去,这朱家皇帝也太可怕了,你说他能隐忍这么多年在江湖上,即便是在郑成功手下的时候,也是隐忍多年,还有永历那边,若是没有这个忍性,一上来就说出自己的身份,你说,那明朝内部又岂会同心协力?”
“老佛爷说的是,那朱家皇帝,确实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与其父截然不同。这一点,孙儿得向他学。”
“这就好,这就好,不但得学他会忍,还得学他会用人,会借势,当年他就借李子渊北伐,然后又大张旗鼓打着北伐的旗号,迫得郑成功没法对他下手,朱家皇帝,你多学点,总是没错的……”
玄烨站起身来,想了好一会儿,才回身又替太皇太后盖好了被子,然后轻声安慰道。
“老佛爷,你身子不好,说多了要伤神的。这些孙子都知道,您老人家先安心歇着,等回头,孙子再办几件事,一定叫老佛爷看了高兴。”
说完,玄烨就趴在地下叩了头,回身又向外叫道。
“英克哈,进来!传我的旨意,老佛爷不过只是略感风寒罢了,没什么大事,叫宫内宫外人等,不必在跟前侍候。有问安的,一律在外边磕头就行。你给朕选几个懂规矩的老成宫女,分班在老佛爷跟前侍候,听明白了吗?”
“扎!”
辞别了太皇太后,玄烨回到东暖阁,然后靠在躺椅上,默默地想着老佛爷说的那些话,那些话确实让他受益颇深。
朱明忠当年的局势,岂不比他现在更为困难,手中无一兵一卒,尚还能重新夺回天下,自己又有什么可怕的?
这些年光想着怎么与明朝议和了,反倒是忘了其它,这个想法得改,要不然岂不就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恰在这时,看到太监抱了个奏事匣子进来了,玄烨便问他。
“可有什么事吗?”
“回主子,奴才刚从尚书房那里过来,那边还在那吵着,说是派谁去罗刹国来着。”
第309章 为主分忧(第一更,求支持)
得了皇上的召见,明珠就急急的进了宫,同时在心里寻思着,皇上召见自己的意思。
养心殿西暖阁里,玄烨刚刚端起太监送来的参汤,就听外边有人通名请见:
“奴才明珠请见圣驾。”
“嗯,让明珠进来!”
太监一声传唤,明珠进来了。
纳兰家,本身就是皇亲,而明珠娶英亲王阿济格之女,论辈分成为玄烨的堂姑父。作为当朝大学士的明珠,这些年可以说是正是得意之时,深得皇上的信任,天承十一年改任兵部尚书时,他立即采用明法练兵,使得八旗精锐战斗力猛增,皇上因此非常赞赏他的才能。
天承十六年被授予武英殿大学士,不久后加封太子太师,可谓是权倾朝野。而明珠成为朝廷重臣后独揽朝纲,表面上为人谦和,实际利用康熙皇帝的信任结党营私,甚至贪污纳贿。
对于这一切,玄烨自然也是有所耳闻,不过,他一直都视若无睹,在用人上,他与朱家皇帝最大的不同就是,对于奴才,他从不曾苛责,他们贪污受贿没有问题,只要尽心办差就行。
听见皇上传唤,明珠不敢怠慢急忙地走进了暖阁里。一进门,对着皇帝就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大礼。
“明珠,起来说话吧。”
然后玄烨又对一旁的太监吩咐道。
“取个凳子过来,免礼吧。赐座。”
“奴才谢主隆恩,奴才不敢于主子面前落坐!”
明珠谢了座,仍然在跪在的那里。
“明珠。我说你啊,咱们是一家人,你这么跪着可不好,好了,坐吧。快些起来。”
玄烨这话,说得十分亲切,十分体贴。
明珠听了立即感动不已,连忙再次叩头谢恩。对此玄烨倒也没有表示什么,而只是与他聊着朝中的一些事情,他正在琢磨着怎么问明珠呢。
有时候,一些话,不能直接说,得慢慢来,圈子也得绕的大点。想到这儿,玄烨皇上开口了:
“明珠,听说,这出访罗刹国的人选还没有定下来?”
从皇上召见起,明珠就觉得皇上肯定有事找自己。如今,又听皇上这么一问,立即回答道。
“皇上,这出访罗刹国,一去三五载,远离中枢自然没有人愿意去。”
明珠又忍不住说道。
“他们总觉罗刹国是化外之地,所以打心眼里不愿意过去。”
“糊涂,那罗刹国是西方大国,带甲岂止百万,让他们过去,那是为了我大清的将来,居然如此不分轻重,明珠,这人选,你拟定下来,直接给朕,朕自己和他说,还就不信,有人敢逆旨!”
皇上的话让明珠连忙起身说道。
“皇上所言极是,罗刹国国土辽阔不逊大明,披甲不下百万之众,其麾下哥萨克更是一等一的精兵,或是我大清能得此强援,势必可与其联手攻伐明朝,如此,明朝就再不为我大清腹患。”
明珠接着又拍马屁道。
“皇上圣明,深谋远虑,做奴才的自然难以体谅皇上的良苦用心,这罗刹国作为强援,确实应该加以维持。”
明珠这么一说,玄烨抓住机会,于是他便试探着说道:
“明珠,你觉得,罗刹国有可能派兵助我抵御明国入侵吗?”
见明珠没有立即说话,玄烨又说道。
“朕知道的,许多人嘴上说明国没有什么大不了,可这话却瞒不过朕,朕知道,单凭咱们,肯定挡不住明国,既然当年李渊都请过突厥兵,所以朕就想,也许,咱们大清国也可以请罗刹兵助我,照着李渊当年的办法,给他们土地、女子、金银就是了。”
皇上的话,让明珠陷入沉思,他并没有立即回答,了解皇上的他,知道皇上既然这么说,肯定不是随口说说,肯定是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了,甚至可能这个主意,比他嘴里说的更让人难以接受。
土地、女子、金银……
皇上话里的意思,肯定是优先考虑土地。
尽管一直以来,都有什么割地给罗刹,换取罗刹国派兵助大清夺回中原的说法,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不现实,毕竟,罗刹国不可能为了那么一点地,派出几十万大军,现在听皇上这么一说,他知道,皇帝的心里肯定有了些主意,与其说是在征求意见,倒不如说是告诉他这个主意,然后他好在朝中提出来。
“皇上,奴才以为,想要请罗刹国助师,这靠女子、金银恐怕不一定能成,奴才以为,非得割地给罗刹国不可,但奴才担心,即便是割地给他们,他们也不一定会派兵。毕竟罗刹人狼子野心,万一收了地,却不愿出力,到时候,咱们可就要亏大了!”
玄烨微微一笑说:
“哦,你说的确实有道理,罗刹人不可轻信,这个道理朕是知道的,而且让罗刹国为我大清火中取粟,肯定也不现实。可是现在明国来犯,我国国力必定难以抵挡,以你之见,现在应该如何处理此事?难道,还像过去一样,一路西逃,然后再逃到南边吗?把这西域,把哈萨克全都拱手相让予明国?”
听了皇上的话,明珠更心底是吃惊。倒不是因为皇上的这句拱手相让,而是因为在此之后,皇上通过波斯人那边派出去的秘使,就是要把西域让出去,怎么现在突然又变卦了?
其实,明珠自己的心里也清楚,所谓的秘使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明国那边根本就不可能谈和。明珠清楚,皇上、朝廷百官都很清楚,大家都知道,与明国的一战是避免不了的。
可现在皇上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作为奴才的,并不能从表面上去理解皇上的意思,要从另一个角度去理解。
主子是明君!
无论任何时候,都要明白这点!
是了!
没错,皇上的意思那里是要把西域和哈萨克让给明国,即便是让给明国,明国保不齐打的更顺手了,到时候,大清国可真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主子,以奴才看来,即便是咱们把西域和哈萨克让给明国,也没办法保证明国他日背信弃义,再犯我大清,即便是主子有意意拿这些地方去弥和与明国之间的旧事,恐怕明国皇帝也不会识趣记得主子的好。所以奴才以为,这万万不能把西域和哈萨克让给明国,若是让给他们,早则十年,多则二十年,明国依然会背信弃义撕毁和约,这明国是万万信不得的。”
明珠当然不会说什么明国不会忘记仇恨,他只是就事论事的谈着这个事实。
他的分析让玄烨深以为然的说道。
“明珠所言甚是,这明国即便是今天愿意和谈,他日终归还是会背信弃义的,毕竟,那明国亡我大清之心不死啊!”
对于明珠的识趣和聪明,玄烨的心底暗自称赞着,这正是他离不开明珠的地方,明珠能够揣摩上意,能够想他所想,无论如何,有些许他这个当皇帝的是不能说的,但是先从大臣口里说出来,倒也没什么。
即便是将来再过个几百年,到时候,人们所能记住的也是明珠如何如何,而不是皇上如何如何。
看着明珠,玄烨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主子!”
从主子的目光中,明珠知道,主子是想从自己这里听到他的“相法”,心知无论如何都要为主子背祸的他暗自叹口气,然后说道。
“奴才以为,与其把西域和哈萨克让给明国,倒不如考虑一下罗刹。”
“罗刹!明珠,你这是何意!”
玄烨故意板着脸质问道。
“之所以将西域让给明国,是为了消除两国之间的误会,你却把罗刹扯进来,又是何意?”
“回主子,奴才此议是为了我大清国啊!”
脑海中盘算着皇上的想法,明珠的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了西域的地形,然后试探着说道。
“奴才以为,只要我大清国还与明国接壤,那么明国势必会犯我大清,所以,奴才才会提此议,那西域本就是荒凉之地,让给罗刹国,那罗刹国势必会拼死保全西域,不过因为西域与罗刹并不接壤,所以奴才才觉得可以把哈萨克天山以北地区,都割给罗刹国,如此一来,罗刹国便挡在了我们与明国之间,明国若是想要进犯我大清,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先攻罗刹,再犯我大清,要么是越过帕米尔的万年雪山犯我大清,这显然不可能,至于前者……”
明珠冷冷笑道。
“现在罗刹国原本就因为西伯利亚与明国矛盾连连,要是明国再犯西域,两国势必会在西域大打出手,到那时,就不再是我们去找罗刹国结盟,而是罗刹国反过头来,来找我们结盟,以应对明国。”
尽管明珠说的正是自己心里想得,但玄烨仍然沉吟道。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这我大明的国土又岂能轻易割让与他国?”
“主子,不是割让,而是丢下一块肉,让罗刹鬼和明国人去咬去,等到他们咬得两败俱伤的时候,到最后,还不得便宜咱们大清国!”
“可是,这盛京……”
玄烨看着明珠,沉声说道。
“总不能就这么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