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7章 一群冒昧到访的宋国大佬们(第一更)
第957章
“你知道什么?”朱光庭的目光里边,满是焦燥与惊惧之色。“他王洋做事不着调,但是,算计陷害人却是一把好手,虽然大多数时候他都是被动的应对,可是一旦他主动出击,就代表着他有了十足的把握……”
“莫要忘记了,当初的赵挺之是怎么倒下来。还有那盐州走私商人案,倒下了多少的官员?”朱光庭开始焦燥地在室内疾走起来,他实在是没有想到,王洋居然会做得如此明目张胆。
重要的是,自己之前之所以觉得收下西夏使节的礼物,并不是什么大事情,自然也就向那西夏使节空口白牙的许诺了不少的事情。
可是现如今,谈判的主角换成了王洋王巫山,这家伙真要有心,想要搜寻关于自己的弱点,哪怕是搞不死自己,就以那个混帐的本事,绝对能把自己给糊一身的狗屎,让自己臭名远扬。
“那,那这可如何是好?”那位忠心耿耿的随从也有些麻了爪子,不知所措。
“你,赶紧去找到那骨勒光,告诉他,他不过是区区西夏的副使,败国之臣,若是想要污蔑于我,只会被我大宋朝庭视之为西夏人在离间我大臣忠良,只要他能够给我死死的闭紧嘴巴子……”
反复地叮嘱交待,看到这位心腹随从心领神会地离开之后,朱光庭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可是心里边却仍旧七上八下,坐立难安。
王洋这家伙的手段实在是太神出鬼没,自己得好好的想一想,到底还有哪里有漏洞,可千万不要被他给抓着。
这个时候,朱光庭是真的开始后悔,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雄心勃勃的接下这个差事,接下之后,哪怕是少收一些贿赂,少与那西夏使节交道,说不定就能够少掉不到的事情。
现在,如果王洋这位深受陛下宠信的臣子多上几次奏折,那么对于自己的仕途也会产生巨大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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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位得到了消息,回府了朱光庭的府邸的随从再一次离开朱光庭的府邸时,不到一柱香的功夫,消息便传入了王洋的耳朵里。
“是的,那人出了门,看情形,应该是去寻那位西夏副使骨勒光去了……现在咱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去拜访一下那位西夏副使骨勒大人,另外,赶紧去叫上高大人他们,我们在西夏副使住所那里集中,让他们快点。另外,你们设法阻上一阻,让朱光庭的随从晚一些抵达骨勒光的住所。”
王洋一面快步的朝着住所外走去,一面赶紧吩咐吴七郎他们去分别叫人。总算是赶在了那朱光庭的心腹随从抵达骨勒光的府邸前,一行人悄然地进入了骨勒光的住所。
颇超信德,骨勒光一脸懵逼地看着以大宋陕西路经略安抚使苏东坡为首,身后边跟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王洋、高世则、折可适、宗泽、种师道、种师和弟兄二人等等许多大宋官吏进入了住所。
“见过上国诸位大人,不知诸位大人连袂到访,莫非是为了和谈一事,只是今日还未到我们之前所约定的期限……”颇超信德硬着头皮迎上前来说道。
“今日老夫与诸位同仁前来,一来嘛是为了见一见二位来使,这二来嘛……”苏东坡砸了砸嘴打了个哈哈之后,脑袋一扭,目光落在了王洋的身上。
如果不是因为这家伙,苏大老爷才不会这么屁颠颠地窜过来呢。不过,正是听闻让大家过来听一听朱光庭与西夏使节勾结,屁股坐歪的罪证,苏东坡这才决定过来一趟。
毕竟前段时间,朱光庭的举动可真是把苏东坡给恶心得够呛,能够找机会收拾朱光庭那家伙,苏大老爷自然是十分的乐意。
王洋上前两步,扯着那骨勒光走到了一旁,脸上露出了阴险的笑容,拍了拍骨勒光那削的肩膀,语重心长地交待道。
“其实我们这一趟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一会朱光庭的心腹随从来与骨勒光大人您密谈之事,还请骨勒光大人您尽量配合,最好嘛,让我等能够听到一些干货。”
“若是能够让我们大伙满意,让王某满意,心情一好,那么谈起条件的时候,也能够……嗯,你懂的。”
“那石州……”骨勒光不禁两眼一亮。
“这一条,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不过另外两条,倒可以商议一二……”王洋这边话还没说过。
就有西夏使节团的成员赶过来禀报,说是大宋正使朱光庭派来了一位心腹,有紧要事情要面见骨勒光大人。
到得这个时候,旁边一直支愣着耳朵偷听的颇超信德不再犹豫。“王大人,这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我希望王大人您能够守诺。”
“放心吧,你们痛快,王某人办事也会很痛快。”王洋笑眯眯地承诺道。
“好,骨勒大人,劳烦你到书房会客,诸位请随我来……”颇超信德很是痛快地行动了起来。
很快,几位重要的大宋官员们,都已然来到了与书房只有一墙之隔的隔壁肩膀,所有人都已然安静地坐下,没有让他们等待多久,便听到了清晰的脚步声传来。
“朱有忠奉我家老爷之命,见过骨勒光大人……”
“嗯,不必多礼,坐下吧,不知朱正使让你来寻本官,所为何事?”宦海沉浮数十载的老司机骨勒光面容如常,笑眯眯地示意朱有忠坐下之后,开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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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们的一问一答,都无比清晰地传到了只有一面薄墙之隔的隔壁房间之中。
“骨勒光大人,听闻那王洋王大人在与你们西夏谈判之时,提出了好几个条件,而其中一条,乃是与我家老爷有家,不知可有此事?”
“……这,这不知是朱大人从哪里听来的传闻?”
“骨勒大人,您觉得,我家老爷这样的身份,如果连这点消息都打听不到,可能吗?”朱有忠的语气显得有些不太客气地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骨勒光有些不悦的反问道。
“骨勒大人,其实朱某奉我家老爷来此,并非是为了追究此事而来,只是觉得,骨勒大人您也是久于宦海的老人,想必也很清楚,两国和谈,有不少事情,都是很正常的……”
王洋等人安静地听着两人在隔壁的书房扯皮,努力地捕捉着二人言语之间所泄露的丝丝信息。
第958章 朱光庭有你这样的忠心耿耿的心腹(第二更)
第958章
一开始,只是浮于表面,可是随着骨勒光那位老司机的刻意诱导之下,越发显得不耐的朱有忠终于暴露出了许多的信息。
例如,朱光庭在与骨勒光私下商谈之时,先是对于战俘一事进行了推诿,不过在得到了骨勒光许诺,愿意大量的出售便宜的皮革给朱光庭所控制的商家之后,朱光庭同意将会把释放两万战俘,放到两国和谈协议之中。
单单只是这一条,苏东坡和一干在场的大宋官员的脸直接就黑成了锅底的颜色。
更别提还有朱光庭多次要求苏东坡停止巡视无定河,任由西夏人转运粮草辎重之事。
“骨勒光大人,我大老爷希望你最好不要执迷不悟,莫要忘记了,我家老爷乃是大宋的重臣,且在朝中,诸多重臣皆与我家老爷同气联枝。”
“若是你一旦听信了王洋那小子的谎言,真要是说错了什么话,就算是我家老爷清高孤傲,不与你一般见识,但是朝中诸位重臣,定然也会弹劾你一个小小的西夏副使,想要离间陷害我大宋的忠良……”
“到了那个时候,你觉得以你们西夏弹丸小国,战败之臣属,敢不将你交出来,交给我大宋惩治不成?”
“到了那时候,我大宋天子,必然会为了安抚像我家老爷这样对大宋忠心耿耿的忠良之臣,拿你开刀!……”
朱有忠杀气腾腾地阴沉着脸正在威胁着骨勒光的当口,书房的大门陡然被一把推来,一位须发皆长的老者大步而入。
“好一位忠心耿耿的忠良之臣,苏某活了这么大的年纪,见过脸皮厚的,可真没见过如此自吹自擂的厚脸皮。还忠心耿耿,我呸!”
“苏,苏,苏……”刚刚还口若悬河的朱有忠让突然现在在门口的苏东坡直接给吓成了结巴。
“苏学士,苏相爷,你怎么称呼都可以,想不到朱光庭手底下居然会有你这样忠心耿耿,为主分忧的心腹属下,实在是令王某感慨啊……”然后,另外一个在朱有忠的眼里犹如恶魔化身的身影也出现了。
“王,王,王……”朱有忠的眼珠子越瞪越圆,看到陆陆续续出现在了这里的一干大宋官员之后,朱有忠直接身子一软,瘫倒在地板上。
完了,此刻他的心里边只有一个念头,或者应该说是暴露了,许许多多不可让人知晓的话,怕是十有**已经都让他们听了去了……
“很好,老夫会将你与这位西夏使节之间的对答,一字不漏的尽数上奏朝庭,让陛下,让满朝文武,都好好的看一看你家老爷和你这位忠仆对于我大宋是如何的忠心耿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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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有忠失魂落魄地回到了朱光庭所在的府邸,只是他这才进入府中不足盏茶的功夫,里边就连滚带爬的窜出来了好几名随众去请医者。
到得黄昏时份,王洋等人终于收到了消息,这位年富力强,身体一向健康的朱大人病倒了,哦不对,是吐了口血之后便昏迷了……
不过,这并不能够让这些陕西路的诸位官吏对他生起半点的怜悯之心,就在这一天,至少有十封由陕西路各位官员的弹劾奏折都正朝着京师汴梁而去。
而终于解决了一件心头大患的王洋终于念头通达,神清气爽了,是的早就瞅着朱光庭那老货不顺眼,但是好歹也都是同殿为臣,王大老爷一直都还算是留有余地。
可是,当赶到了洪州之后,得知了朱光庭的所作所为后,在王洋的眼中,朱光庭已然不能称之为同僚,这种为了物质,直接把屁股歪到了敌方的举动,简直就是汉奸这个称谓才能够班配。
王洋既谈判,又把朱光庭那老货给拉下马来,简直就是搂草打兔子,两不耽搁。解决了心腹之患后。
兴庆府的意志也已经传递到了颇超信德与那骨勒光的手中,都已经握有了底线的情况下,谈判总算是不再显得艰难。
东京汴梁,早朝朝会上,气氛显得无比的低沉,大宋天子赵煦的脸色黑得就像是那烧了三年的黑铁锅底。
而早朝会草草地便了结了,然后,几位真正的重量级大佬们都被留了下来,然后一份份来自于陕西边路诸多官员的弹劾奏折此刻就正在这些朝庭重臣们的手中传递着。
其中,这下子,旧党占到绝大多数的重量级大佬们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二个的表情简直就跟吡了汪似的。
奏折的内容并不复杂,甚至还经常重复,但是不要忘记了,这些奏折却代表着陕西边路几乎所有重量级官员的观点与看法。
一位朝庭使臣,被那么多的边塞文武如此言辞激烈的弹劾,绝对是大宋立国以来有史第一次。
可偏偏,这些与朱光庭相熟的朝庭重臣,就算是想要替他辩解,此刻也憋不出个屁来,主要还是实锤太多。
“诸位卿家,不知尔等对于这些奏折的内容,有什么看法?都说一说,这可是事关我大宋朝庭重臣的大事,朕,失在是太失望,之所以没有在朝会在公布出来,那是因为朕需要听一听诸位卿家的看法。”
“陛下,臣以为,朱大人在与西夏使节谈判之时,言行举止,实在是有欠妥当……”其中一位大臣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小声地说道。
“这样的行为,在胡卿你的眼里,只是有欠妥当?”赵煦不禁笑了起来,只是笑声里边充满了嘲讽。
“那你说说看,若是朕没有委任副使重新主持和谈之事,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这,陛下,既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微臣实在不好揣测。”胡大人擦了把额头的冷汗小心翼翼地道。
“也罢,既然胡卿连这点联想能力也没有的话,那朕就来帮你一个忙……”赵煦冷冷一笑说道。
“陛下,老臣觉得,朱光庭此举,实在是有背人臣之道。”不等赵煦去联想,那边,刘挚赶紧越众而出,大声地道。
“哦?看来刘卿家还没有像这位胡卿一般糊涂,想把朕当成傻子一样给忽悠了。”赵煦的脸色仍旧阴沉但是,语气终于稍显松驰。
“陛下……”只这一句话,胡大人的脸色大赶紧赶紧拜伏于地,只是此刻,赵煦连眼角也懒得再扫他一眼。
而这位胡大人的心里边瓦凉瓦凉的,这一刻,看着那些刻意回避着自己渴望得到帮助目光的同僚们,一种被集体抛弃的绝望感充溢在心头。
怕是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不会比那犯下大错的朱光庭好到哪里去。
第959章 致仕,这倒是一个不错的良策(第一更)
第959章
“官家准备怎么处置朱光庭?”抱着自己的孙女,抬手逗弄着她的小手,看到那张喜庆的圆呼呼的脸蛋,太皇太后高滔滔就觉得心情份外的愉悦,整个人似乎都年轻了许多。
“孙儿也还没有想清楚,毕竟,此事也实在是太过丢脸了,堂堂的大宋使节,居然做出此等事情来,若是传到朝堂之外,真不知道……”赵煦的脸色份外的难看,只有目光落在身边正在一针一线地给儿女做小衣的妻子孟氏身上时,这才多出几分的温柔。
“是啊,堂堂的大宋使节,却被战败之国所收买,甚至做出了不少会让我大宋利益受损之事,若非官家你及时查觉,更换人选,怕若是和约一成,不知道又会惹下多少怨言。”
太皇太后高滔滔打量着跟前的孙儿赵煦,她很清楚,其实朱光庭的做法,若是放在过去,倒还真是算不得什么。
可问题那是过去,而不是现在,何况于如今大宋才是胜利者,而西夏乃是手下败将,朱光庭的手段若是不被爆光倒也罢了。
可偏偏被爆光在光天化日之下,让那陕西路诸位文武查知实情,那么到了这个时候,可就不能视而不见,而是必须要拿出一个态度来。
而小型朝议,那些朝中重臣大佬们的意见是降职或者是贬谪,可偏偏,赵煦觉得只是如此处置的话,实在是太过便宜那家伙了,所以现如今暂时形成了一种僵持的局面。
足不出户去能知天下事的高滔滔并不希望君臣之间为了此事继续这么僵持下去,所以今日特地过来,借着探望曾孙和曾孙女的机会,顺便问一问赵煦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
“是啊,朝堂重臣,出现了此等事情,着实也让哀家痛心,他朱光庭也算是一位能臣干吏,不想在这样时候,居然愚蠢到这等地步,在如此之情况下,却还只为了一已之私,而将国家的利益置于其下……”
“皇祖母,您觉得当如此处置那朱光庭为好?”
“其实,主要还是看官家你的想法,毕竟重臣犯下此等错事,本当重重处置,只是这件事,犹如家丑,实难与外人道也……”
堂堂的大宋三品大员,干出这样的事情来的确十分丢脸,赵煦自己也觉得很丢脸,所以才没有在朝堂上公之于众,而只是跟朝中的重臣商议,因为若是传到民间去,呵呵,那就更特么的让人觉得脸红。
“所以,怎么处置,还需要看官家你的想法,但是,我大宋有不杀士大夫的祖制在,而那朱光庭的举动虽然让人厌恶,但是,却并非造反、叛乱等重罪,故尔……”
高滔滔的这番欲言又止的话,赵煦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大宋不杀士大夫,这是祖制,而且这条祖制,一直没有哪位天子违背过。
而赵煦也明白,自己虽然十分愤怒朱光庭的作为,但是若说要把这货给宰了,赵煦也不愿意。
当然不是舍不得,而是赵煦也不愿意背负违背祖制,背负恶名。
赵煦长吁短叹了半天之后,眼珠子一转。“皇祖母,要不,朕让他致仕吧……”
“致仕?这倒是一个不错的良法,第一,既给了朝中的大臣们一个交待,第二,也让那朱光庭受到了应有的惩治……”高滔滔亦不由得微微颔首以示认同。
“那就这么决定了,朕一会就去拟旨。”赵煦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年轻人,行动派,说干就要去干。
“官家,你这么做,是不是太显急迫了些,如今你既然决定低调处置此事,那这份圣旨,就不可明发,甚至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让他致仕。”高滔滔很是无可奈何的提醒赵煦道。
赵煦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嘿。“皇祖母说的是,是孙儿太性急了。”
“年轻人,性情急一些倒也无妨,但是在大事之上,还是需要谨慎从事三思而后行方好。”高滔滔笑着轻轻地拍打着怀中曾孙女的背,看着这小家伙幸福地眯上了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真好,这小模样,实在是太喜庆了,而且你看,这闺女长得可是像足了官家你的模样。”
“听人说,女儿长得像父亲,那是有福气。”赵煦也满脸尽是得意的笑容,小心翼翼地从高滔滔的怀中接过了闺女,之后,小声地嘀咕道。
祖孙在这里小声地聊着天,逗弄着孩子,其乐融融的场面,实在是让人不忍去打扰,而徐得功站在不远处不禁有些唏嘘。
似乎当年先帝在世之时,也都没有出现过这样一幕安乐祥和的场面。而今,天子与娘娘之间的和解,让娘娘的晚年生活,也算是有了慰籍与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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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判很顺利,石州的归属问题在西夏与宋国之间已然形成了默契之后,石州的守军和百姓正在向着夏州的方向撤离。
而大宋的水师则在无定河上,严密地监视着这一切,而石州外围的关隘西夏守军,都已经全部撤离。
宋军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地占据了这些险要之地。不过他们也很有默契地守卫在据点处,并没有继续前行,以留给西夏军民足够的空间撤离。
虽然最终,大宋不再追缴过去赐给西夏的岁币,但是西夏仍旧不得不献上千匹良马,以作为对大宋的赔偿。
另外,大宋将会派出一个使节团前往西夏,接收大宋近年被掳掠的边民百姓和被俘的将士。
当然,大宋也会将交还部份战俘,嗯,主要是大宋所俘虏的战俘当中,至少有数千名身体残废的,这样的人大宋留着与其浪费粮食,倒不如交还给西夏,还能够落个好名声。
另外就是,今后每年,西夏都会向大宋献马五百匹马,虽然不多,但是代表着西夏向大臣的朝贡与恭顺,这一点很重要。
当然,石州当会变成大宋陕西边路的土地,无定河南岸,将会完全成为大宋的控制范围。
但即便各项条程顺顺利利的逐一敲定达成,也仍旧花了足足小半个月的功夫这才全部搞定。
在双方终于拿出了定稿的国书来签押之时,堪堪病愈,却面容枯槁的朱光庭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的在那份和约之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盖上了使节印信。
只是几个简单的举动,却似乎足足耗尽了朱大人毕生的力气一般,做完这一切的朱光庭甚至都没有留下了参加后续的庆祝,而是直接回到了住所,命令随从开始收拾行李。
第960章 漫长的战争即将结束,胜利终将来临(第二更)
第960章
换下来的崭新官袍,已然被随从细心地叠了起来,收入了箱中,看着身上那身上好的面料制作的常服,朱光庭的脸色却越发地显得难看。
“来人,将那官服取出来……给老夫更衣。”
“老爷您这是要去参加庆功宴?”随从答应了一声之后,将那刚刚合上的箱子打开,随口问道。
“去那里干嘛,老夫可不想去找不自在,今日我们便离开洪州。”朱光庭不耐地喝道。
他没解释,而随从也不敢再多问这位脾气越发地显得喜怒无常的老爷。
换回了这套官服之后,由着那些随从们继续收拾着细软行李,而朱光庭则呆呆地坐在书房之中,把玩着系在腰间的印鉴。
脸上的表情显得那样的萧瑟与悲凉,长吁短叹,时不时地传出室外,只是那些随从们哪怕是听到,也只敢装作充耳不闻,因为,这个时候谁要敢进去搭话,迎来的只会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和迁怒罢了。
就在七日前,朱光庭见到了来自东京汴梁的陛下特使,特使告诉朱光庭,陛下希望他能够在继续履行完了后续的使节工作之后,主动请求致仕,如此一来,大家的脸面上都能过得去。
而且,这已经是朝中诸多大臣为其求情的结果。得知这个消息的瞬间,朱光庭就感觉整个人生都变成了灰色,他有想到过自己被降职、罚俸,甚至是入狱,或者是贬谪。
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在这陕西边路受尽了心情折磨之后,等来的,还是这个最坏的消息。
致仕,这岂不是与那昔日的赵挺之同样的凄惨命运吗?……
只是这个世界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朱光庭也很清楚,自己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必定与王洋王巫山有着极大的关联。
因为陛下的密使到来前后,还有陆陆续续的汴梁来信抵达了朱光庭的手里边,自然,朱光庭也就明白了自己之所以落得如此下场的前因后果。
只是明白了又能如何?朱光庭不禁苦涩一笑,将把那印鉴小心翼翼地重新放回腰间的锦囊之中,不管怎么样,命运已经无可改变,如果,老天爷给自己一次重来的机会。
那么,朱光庭最希望的就是这辈子都别遇上王洋,或者不要跟他打任何的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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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咽的号角声还在吹响,只是今日显得份外的凄凉,仁多宗保策马站在石州城北的高坡之上,静静地看着那已然空无一人的石州,此刻,一整队一整队排列整齐大宋军队,高举着那血色的旗帜,大步大步地朝着那四门大开的石州城内开进。
欢快而又士气高昂的军歌声显得那样的嘹亮,而此刻,仁多宗保身边的数士西夏甲士一个二个都显得那样的颓然与沮丧。
麻木地看着宋军进入,却无所作为,因为,根据大宋与西夏的协议,西夏将撤出石州内的所有居民和军队,而大宋则保证在这一期间,不会对西夏军民发动攻击。
虽然只能束手无策的看着石州的城头插上了大宋的血色旗帜,一声声的大宋万胜之声显得那样的刺耳,但终究,大夏的虎贲和百姓们,却也终于能够平安回家了。
“走吧,诸位,莫要忘记这一幕,今日我们只能屈辱的眼睁睁的看着宋人将我们的国土侵占,但是终究有一天,我们将会亲手把失去的东西拿回来,望诸位都不要忘记了今日的耻辱。”
“是!”一帮将军们都用低沉而又压抑的声音低吼,如同一群受伤败走的野兽的哀嚎。
因为渡船的不足,所以,大宋边军还特地地提供了近百艘小船以便于让西夏的军民渡过无定河。
虽然撤离的那些西夏百姓之中,拖儿带女,哭哭啼啼,但是他们的情绪,并没有影响大宋将士们欢快的心情。
看着这最后一波西夏兵马登上了船只,驶离河岸,负责过来看管的折可适终于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大气。
看着那些渐渐远离的渡般,折可适脸上的笑容越发地洋溢,哪怕是如今寒凉的秋风里渐渐地裹夹了冬日的凛冽,却怎么也吹不散他和大宋虎贲们那一张张欢快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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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宋与西夏之间的战事,已然告一段落,这一场漫长的战争,从去岁春初,西夏进犯我大宋绥德城开始,至今足有一年零八个月的光景。”
“末将不由得想起最初之时,绥德城陷,数万百姓被西夏掠劫而去,整个绥德城几成赤地。之后,朝庭兴师而至,局势终有扭转。”
“一年半有余后,百年多来,一直为我大宋西北边患的西夏已然俯首称臣,大半国土尽丧,数十万精锐之师如今怕是能剩下三分之一就已经很不错了。”种师道端着酒杯,虽然已经喝得面红耳赤,但是说起话来思路倒是十分的清晰。
“是啊,如今的西夏,想要再为祸我大宋西北,怕是难矣……”苏东坡也畅怀笑道,去岁初抵陕西路时,情况十分的紧迫。
西夏二十余万大军压境,而大宋陕西边路因为绥德城之败而士气低落,人心惶惶。若非是当时的环庆路经略安抚使章固守环庆,挡阻着西夏进犯大军,怕是环庆路在大宋援军赶到之前就已经局势崩坏了。
而自大军进抵之后,情势渐渐的稳固,而最初的逆转,则是来自于洪德寨之战,西夏数万精锐之师被俘,连带小梁后也成为了大宋的阶下之囚。
逼得那梁乙逋援之不及后,不得不退守洪州一带,结果,西夏国主李乾顺乘着梁氏大败,威望受损之极,在一众老臣的支持之下,临朝亲政,更是将那梁氏数百口软禁起来。
多次诱劝梁乙逋回兴庆府,意欲夺其兵权,却为其所识破,这之后,大宋夜袭盐州,又说降梁乙逋,兵不血刃地取得洪、宥两州,还有十余万降卒。
原本战势到此,本已经到了一个断落,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西夏那位临朝亲政的国主李乾顺居然妄图想要借辽国之手,来夺回这被大宋新占的三州之地。
而辽国十分阴险的决定采取偷袭战略,但最终还是被识破,数十万大军被阻于宥州城下月余。
其结果就是,辽夏联军非但没能占到半点的便宜,反倒是损兵折将,连连受大宋羞辱。兴庆府腹地的祖陵被毁,兴庆仓更是被付之一炬,而银州、龙州易手。
第961章 若是您向朝庭上奏此事,必起风波(第一更)
第961章
兴师动众徒劳无功的北辽恼羞成怒之下,退兵之时,将那西夏国东部的疆域尽数吞并。
而这一场持续了一年又八个月的战争,最终以西夏的惨重损失而告终。西夏的东北部地区尽为辽国所据。
而无定河南岸的三州之地,则成为了大宋胜利的硕果。
这可以算是大宋至檀渊之盟以来,最为成功的一次大战。如今之西夏,至少在十年之内,不足为虑。
北辽虽然占据了西夏东北方向的大片疆域,并且还设立了一个河东道。但是,北辽的主要控制力,并不会放到这西北蛮荒之地。
以如今北辽的腐朽和堕落,怕是用不了多久,北方异族的崛起,就会让北辽越发的衰落,到了那个时候,就是如今斗志昂扬,朝气蓬勃的大宋的绝佳机会。
只要大宋能够精励图志,处理好内政,不至出现内忧,静待时间,那么这个世界的主人,必然会是大宋。
庆功宴从中午一直持续到了深夜子时,这才曲终人散。而王洋这位酒量过人的老司机,今日也终于醉了过去。
几乎就没有一个还能够保持清醒的官员能够站立在现场。
而第二天的早会自然也被取消掉,还好,同样也被宿醉弄得脑仁疼的苏东坡决定让大伙好好的休息两天,而他也要好好的休息休息,长时间的压力,也让这位五十多岁的老司机这些日子份外的难熬。
幸运的是,不仅仅熬过来了,而且还取得了完美的结局,这才是最让苏东坡陪感欣慰之事。
“学士,小王大人已经到了……”
“嗯,快快有请,老夫在书房等他。”苏东坡回过了神来,搁下了手中的书册吩咐道。
不大会的功夫,休息了一整天之后,神情气爽意气风发的王洋便赶到了书房处。“见过伯父,不是说让大伙多休息两日吗?为何在这个时候让小侄过来?”
“大伙都可以休息,可是咱爷们可没有那个福气。陛下有意让老夫回京述职,接下来的工作,你有什么想法?”苏东坡朝着王洋抬了抬下颔压低了声音问道。
“您要回去了?”王洋不由得一呆。
“当然不是现在,现如今诸事还未了结,就算是老夫想要离开,至少也还得耽搁两三个月的光景。”苏东坡笑着摆了摆手道。
“怎么,老夫离开你不高兴?”
“当然不高兴了,我与伯父您在这陕西路配合得十分的默契,若是换了旁人来,这不知道又会生出什么事端来。”王洋不禁面泛苦色小声地抱怨道。
“这倒也是……”苏东坡也不禁面露难色。“说实话,老夫从内心来说,也并不愿意离开陕西路,与其在朝中跟那些混帐吵吵嚷嚷,还不如外放于地方,多做一些实事的好。”
“而此番之所以要把老夫弄回去,就是那帮子混帐做的,贤侄你想必也应该知道,我大宋每每大战之后,一般都很难再继续留于地方,而是要入京任职……”
“这样的做法,其实是为了防止官员在地方之上权力坐大。”
苏东坡的解释,王洋倒也明白,更何况苏东坡在这陕西之地,连连立下涛天之功,就算是那些人不主动上收请其还朝,苏东坡自己也得主动向朝庭表示。这不仅仅是态度问题,更是一个政治正确的问题。
昔日大宋的名将良将们,又何尝不是如此,每每一场大胜之后,这些主官,都会被调回朝中任职数载,就是为了防止大宋出现唐末之时那样的军阀。
不过,苏东坡若是离开了,那谁来担当这个重任呢?
看到王洋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苏东坡沉吟半晌之后朝着王洋小声地问道。“老夫倒是有个想法,不知你可愿意站出来主动承担?”
“您的意思是,让我来担当您走后的这个职位?”王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两眼瞪得溜圆。
“不错,老夫的确有这样的想法,毕竟,你的才华和能力,如今已是朝野皆知,内外皆传。你在陕西路的威望之重,不亚于老夫半点,你若是来当此任,老夫也能够放心,而老夫相信,陛下肯定也会很乐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王洋却紧皱着眉头,沉吟良久之后,这才缓缓地摇了摇头。“多谢伯父之抬爱,但是,小侄以为不妥。”
“哦?为何不妥?”苏东坡扬了扬眉头,略感意外地追问道。
“伯父您看重小侄,小侄感激,但是,若是您向朝庭上奏此事,必起风波。”王洋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下巴说道。
“这,这倒也是……”苏东坡看着王洋那副略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心中不由得一梗。
这话倒是十分的在理,毕竟,王洋这货之前就一直很不受朝中诸位臣工的欢迎。而且年纪轻轻就立下了涛天之功,更是被朝中诸位臣中羡慕妒忌恨。
另外,此番朱光庭为使来到了陕西路,结果呢,又被王洋这货给生生的怼成那副生不如死的模样。
连场庆功宴会都不参与,并且于当天便离开了洪州,直往那东京汴梁而去。为啥?还不是因为王洋这货。
陛下的来信里边已经暗示了,朱光庭的任务完成之后,就将致仕,其原因嘛,这还需要明说吗?
而朱光庭本就是旧党的骨干之臣,与王洋之前就有大矛盾,这一次,直接被王洋与一干陕西路文武给怼得直接被迫致仕,这个仇,旧党大佬们已然铭记在了心中。
这个时候,苏东坡如果举荐王洋,虽然他是好心好意,但却也等于是把王洋这位跟旧党已经成为了生死之敌的老司机架在火盆上烤。
如此一来,王洋那可就成为了众矢之的,别说想要猥琐发育了,特么的怕是到时候放个屁都会被满朝文武攻讦一番。
“那这可如何是好?”苏东坡抚着长须,心里边仔细地琢磨着人选。章那位老司机让他再回来?
不可能,毕竟他这才刚刚离开陕西路不足一年,就把他给放回来,就算是陛下答应,朝中大臣也不会答应。
至于韩忠那位老司机倒是绝佳的人选,可问题是如今辽国大军虽然退回了驻地,但是因为宥州之战,使得辽国对于大宋大涨的战力而提高了警惕。
与河东路的交界处,辽国的驻军,足足增加了近一倍,韩忠自然不能轻易离开。
第962章 经济开始良性循环的三州之地(第二更)
第962章
至于其他人选嘛,呵呵,怕是只有那几位旧党大佬才有资格和威望才能来担任,但问题在于,以王洋和旧党团伙之间的仇恨,真要派个旧党大佬过来当王洋的顶头上司。
呵呵,真不知道会打成什么模样,就算是二人没把狗脑子给打出来,也绝对会做不成任何事情。
指不定到时候每天二人相互攻讦的奏折就会如同雪片一般的频频朝着东京汴梁飞去,到时候,那可就轮到大宋天子头疼脑热了。
一想到王洋这家伙当初在朝堂上时那副好斗的公鸡模样,再想想等来了对头之后,要是能够不当着属下的面打起来,那已经算是很对得起朝庭,对得起陛下的了。
揉了揉眉头,苏东坡考虑了一番之后,谨慎地道。“老夫离开陕西路的时间,倒也可以拖延一二,但是,等过了这个冬天,明年春暖花开之后,老夫就算是有再多的理由,怕是也不能不离开了。”
“多谢伯父体恤小侄,正好乘着这段时间,小侄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够解决这个忧患……”王洋顿时两眼一亮赶紧朝着苏东坡一拜。
只要给自己足够的时间,总能够想到适合的办法来应对局面。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唉,可惜除了这个之外,老夫也就帮不了你太多了。”
“对了,如今我大宋又多了三州之地,陛下让老夫举荐一些人材担当,最好嘛是从陕西边路诸文武之中挑选,你可有什么意见?”
“陛下英明,从这些官员之中,择选地方任职官吏,他们更加的明白这些地方的情况,办起事情来也更容易入手,要远远比中京中调派官员过来任职强得多。”王洋点了点头答道。
“小侄这里,倒是有个人选,高世则为人谨慎,长于实务,以其资历和威望,担当知州正是恰如其份。”
“老夫这里也有个人选,宗泽。”苏东坡朝着王洋一笑。“此人眼光独到,不论军事还是治政,都有着自己的一套理念……”
二人商议了一番之后,最终先择出了五个人选上奏朝庭,当然,真正中意的人选,自然也会在书信之中禀报大宋天子赵煦。
而苏东坡以即将入冬,陕西路刚历大战,正是需要进行战后重建的紧要关头,另外还有三个新占之州的诸多事务需要处置的原因,所以请命多留一段时间。
对于这些十分恰当的理由,朝臣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朝中诸位臣工,已经在为陕西路经略安抚使一职开始暗中较劲不已。
至于那新占的三州之后的官员委任,天子赵煦不许朝臣举荐人选,这让他们愤愤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另外,天子下诏,由于陕西路新占诸州之地交通不便,物资运送困难,必须加大建设水泥直道。故此,决定扩大长安水泥厂的规模。
而经过了一年多时间的建设,从东京汴梁到长安的水泥直道已经完工了近三分之二。
而北方,庆州、环州直抵盐州的水泥直道业已竣工,盐州到洪州的水泥直道也已经基本完工。但是从洪州前往宥州的水泥直道因为战争的缘故,只修缮到了乌延古城一带,想要修通的话,怕是就得等到来年才行了。
另外,无定河乌延古城的码头开始使用水泥来进行扩建,而银州、龙州、石州三州之间的水泥直道的工程测量工作已经开展,明年开春之后,就将开始动工。
预计最多两年,水泥直道将会成为陕西边路主要的运输骨干。到了那个时候,陕西路的交通顺畅程度,运输的速度都会得到极大的提高。
盐、宥、洪三州之地终于又恢复了宁静,七万厢军连同眷属共三十五万余人口已经开始适应当地的生活。
在前期售买土地的财力的支持之下,这些迁徙来的百姓都获得了坚固的住所,拥有着足够的生产资料,并且还能够分得足够养活的土地。
对于这些昔日只能依靠少得可怜的俸禄养家糊口的厢军而言,这样的生活,与比去相比,简直就是天堂。
当然,陕西边陲寒冷的冬季将会让这些来自更南方的百姓们生出几许的幽怨,不过没关系,他们很快就会从每家每户卧室那温暖的火炕之中,感受到大宋朝庭的温暖。
陕西路原本就是一个产煤极为丰富的地区,大量的煤碳资源,能够充足的保证老百姓们的取暖和生活使用,当然,工业使用也不会有缺乏之忧。
虽然经历了长时间的战乱,但是,战争的波及范围却是以三州之地的外围为主,真正受到影响的以宥州最重。
而盐州、洪州大部,都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另外就是,棉花的丰收,还有秋收的粮食,已经足够保证了这三州之地的百姓哪怕是没有埋庭的救济也不至于饥寒交迫。
这一切足以证明了王洋王巫山在这三州之地所实施的民政布局的正确性。而棉花的大丰收,让很多早就已经蓄势待发的工厂开始轰隆隆的开始开动起来。
大量的闲散劳动力,比如老年人和妇孺,都可以在这里为自己的家庭挣到一份可以养家糊口的薪水。
而大量工厂的开工,亦让这三州之地开始获得税赋收入。虽然这才刚刚开始,税赋的收入并不算多,但是却是一个很好的现象。
并且,棉布的大量产出,导致了下游工业的产生,染织业,裁缝业就犹如那星星之火一般,开始在这三州之地蓬勃发展。
而许多的商人,除了盐商之外,更有了许多来自大宋各路各州的商人们前来洽谈生意。也导致了酒店业如雨后春笋般的建立。
良性的循环正在让这三州之地展现出了一种新兴向荣的局面。
而目光一直游移在陕西路这三州之地的赵煦自然很容易就能够收集到关于这三州之地的一切情况。
再加上王洋总喜欢将自己在这三州之地所推行的各种施政理念和每一种政策的推行,详细地写在书信之中,与赵煦这位大宋天子反复的讨论。
这倒真是让赵煦这位足不出户的天子,对于地方官如何实施,有了一个明确而又直观的理解。
亦更加的认同了王洋的观念,同时也坚定了他决定利用大宋陕西路增加的疆域,来彻底解决大宋冗兵的决心。
第963章 真让他成封疆大吏怕是朝中又不安宁喽(第一更)
第963章
西夏缔结了和约之后,赵煦便下达了旨意,大宋诸路的厢军们,要么裁撤,要么就往陕西边路迁徙。
有了之前盐、宥、洪三州迁徙厢军转籍为民的经验。所以,前期将会抽调五万诸路厢军进驻无定河南岸三州之地,后期将会再从大宋诸路抽调总数达到十二万的厢军进入……
也就是说,这六州之地,将会容纳大宋近三分之二还要多的厢军,剩下的厢军,将会抽其精壮,成为大宋禁军,要么就是释归地方。
只是,后续的工作,将会是十分的复杂和麻烦的浩大工程,但是,迁徙厢军入陕,却已经成为定局。
哪怕是朝中的反对之声络绎不绝,诸路诸州的官员因为厢军这一序列将会从大宋军方消失而抱怨连天,但是,在赵煦这位大宋天子的执意之下,哪怕是许多的地方仍旧在采取阳奉阴的策略,他们也只能屈从于天子的意志之下。
“如今还好,尚有苏学士在陕西路主持大局,又有王洋辅佐,而他们所举荐的官员都是熟知盐、宥、洪政策的,又有了这三州之经验。相信银、龙、石这三州最初的工作应该不算太过困难。”
“但是,待苏学士离开之后,该由何人来接任陕西路经略安抚使一职,孙儿很是头疼,一直都没能找到适合的人选。”
春秋宫内,暖和的铁炉子四溢的散发着那旺盛的热力,在屋内只需要披着单薄的衣物便已足够。
高滔滔此刻正打量着那睡在婴儿车中的曾孙、曾孙女,当然还有那新奇的婴儿车。
这玩意,也是王洋那位老司机设计的,他出的设计图纸,交给了在京中担当军器监卿的赵佶,由赵佶制作出来之后,献入了宫禁之中。
这种底下有四个轮子,能够随意的改变方向推动,当取下了车轮之后,还能够便捷的改装成摇篮的婴儿车,着实是让高滔滔眼界大开。
“这臭小子,还真是够能耐的,公务那么忙碌,居然还有闲情雅趣来设计这些小玩意。”
打量半天之后,高滔滔不禁笑骂道,只是语气里边只有赞许,没有半点的苛责。
“……皇祖母,您能不能先听孙儿说说话。”赵煦对于自己的这番话被皇祖母当成了耳边风,不禁颇为无奈地提醒道。
高滔滔轻轻地推动着那已经改装成了摇蓝的婴儿车,听着那车内的婴儿发出的咯咯咯的欢笑声,不禁婉尔。
“官家莫急,你说的那些,哀家自然都听在了耳中,这件事情,我这个老婆子可也没有什么太好的解决办法,毕竟,王巫山那小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可是现如今,陕西路边陲之地,又离不开他这个治世之能臣……”
“之前,苏学士在给孙儿来信之时,倒是提及了原本他有意想要举荐王巫山为陕西路经略安抚使,但是被他婉拒了。”
“他那是不得不婉拒,毕竟,让他担当这三州经略安抚使,陛下您就已经背负了极大的压力。”
“若是他再更上一层楼,而且实权的封疆大吏的话,怕是朝中从此又不安宁喽,若是有一日陛下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那又该如何是好?”
高滔滔不愧是老谋深算的老司机,这些话可以算得上是对目前局势最为明晰的判断。
“唉……”赵煦满脸无可奈何,他也很绝望,却又无计可施。
看到赵煦那副模样,高滔滔笑着摇了摇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句话,哀家也觉得适合用在你的身上。”
赵煦一愣,抬起了头来,就见皇祖母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
“既然那苏学士都已经向你进言,为了保证那六州之地的实施方略能够顺利,决定再多留半年的光景,那么有了这半年的时间考虑,终究是能够想到一个比较稳妥的办法,你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再说了,半年的时间,足以发生许许多多的事情,说不定到了那个时候,事情又有了某种转机也说不一定。”
赵煦也总算是回过了神来点了点头,这倒也是,说不定半年之间,河东路那边的对持局面能够得到缓解,到了那个时候,现让韩忠这位老司机前往陕西边路主持工作。
韩忠既非新党,也没旧党,与王洋非但没有任何的冲突,而且之前还曾经有过多次的合作关系,两人的相处也算是十分的融洽。他倒真是接替苏学士最佳的人选。
不过这一切,都得依靠时间来检验,谁也保不准那位辽国皇帝又发什么妖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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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学士要回来,陛下准备安排什么职位以待?”待那孟皇后领着奶娘带着俩孩儿离开之后,太皇太后高滔滔则是开始向赵煦询问起了一件大事。
“这个……孙儿也还没想到,毕竟,阻击西夏,讨伐西夏取三州之地,后又成功抵御辽夏数十万大军来伐,还乘隙勇夺两州,逼得辽国撤兵,西夏献出石州求和,如此种种功绩,若是给的职位低了,怕是会让朝野以为孙儿薄待功臣,可若是……”
说到了这,赵煦不禁有些犹豫地拿眼角悄悄扫了正在垂眸沉吟的皇祖母高滔滔一眼。
太皇太后高滔滔并没有注意到天子赵煦的小心思,而是在全盘考虑着苏东坡挟惊天之功归来之后,朝堂上必然会引发的动荡。
“以苏学士之功勋,朝堂之中,怕是唯有一职,当可足慰……”太皇太后高滔滔沉吟良久之后,悠悠地长叹了一声说道。
“皇祖母,您是说……”赵煦两眼一亮,旋及又赶紧收敛起了脸上的一闪而过的喜色,摆出了一副似乎满脸懵懂的纯真模样。唔……演技是越来越熟溜了。
可惜,太皇太后高滔滔何等样人,跟那些人精鬼精的满朝文武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以赵煦的青涩程度,简直就是这小家伙抬下屁股,她老人家都能够料想得到他到底是想要拉屎还是放屁。
不过嘛,明悟了赵煦想法的高滔滔不禁有些好奇起来。“哀家有个想法,可惜,苏学士此人为人忠耿,喜欢直言,若是由其来担当此任,哀家担心陛下不喜……”
“???”赵煦无比蛋疼地看着这位话出口半截突然又绕回去的皇祖母,这是嘛呢?您老就不能给孙儿一个痛快吗?
第964章 苏学士的功勋与人望,当为首辅(第二更)
第964章
不过皇祖母这么一说,赵煦也只能顺着她的意思继续下去。“皇祖母,苏学士此人性格刚烈,但是为人忠直,从来不会因为与人相好,或者与人有恶,便有所偏颇。”
“就算是过去,父皇在世,与安石先生锐意变法之初,苏学士也是支持的,可是在见到了变法之害后,这才转而反对,由此可见,这样对事不对人的忠良之臣,原本就是我大宋不可多得的。”
“这些年来,苏学士虽然远在地方,却一直兢兢业业,勤政爱民……”
高滔滔有些愕然地看着站在跟前侃侃而言的赵煦,怎么也没有想到,过去对于旧党,完全是一副要一棒子尽数打死的少年天子,而今居然已经能够做到如此理性的去分析和了解臣子的性格。
真是长大了,而且其成熟程度,甚至让高滔滔恍惚觉得仿佛是那位在执政后期,渐渐成熟,越发明显治大国如烹小鲜的儿子神宗皇帝……
“皇祖母……您,您这是……”正在畅所欲言的赵煦,怎么也没有想到皇祖母看着自己,不知为何面现悲戚之色,脸庞上滑落了粒粒泪水。
“没事,老身没事,老身这是高兴的,看到你现如今的成熟模样,让老身不由得想到了,想到了你父亲……”高滔滔显得有些语无伦次起来,看着那满脸关切蹲在跟前的赵煦,满是皱纹的手轻抚过赵煦的脸颊,感慨万千地道。
“你和你父亲一样,但是又不太一样……”
拭去了脸上的泪水,平静了一下内心的激动后,高滔滔长长地吐了一口胸中浊气,说起了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潜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一些心里话。
“其实,你父亲,最是像我,不论是长相,还是性格。或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这才让老身和你父皇的相处一直并不融洽……”
赵煦有些错愕地看着跟前的皇祖母,他真是没有料想到,皇祖母会跟自己解释这些。
有句老话叫同性相斥,并非是指性别,而是指性情,高滔滔一直希望儿子神宗皇帝赵顼能够像他父亲英宗一般。
英宗皇帝虽非仁宗皇帝亲子,但是其性情与仁宗皇帝颇为相似,治国手段温和而又老道,擅于调解朝中臣工的关系,亦深受百姓和朝臣们的爱戴。
可偏偏,神宗皇帝的性情不像英宗皇帝那般绵里藏针,反倒肖似其娘亲高滔滔,性格刚烈,认准什么事情,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而高滔滔的性格亦是如此,结果导致亲母子之间的关系急转直下,特别是登基为帝之后的赵顼决定不再像仁宗皇帝与父皇英宗一般,用柔和的方式进行朝政变革,而与王安石一起,想要采用更为激进的方式去做。
这与高滔滔的认识不同,多次的劝阻,反而引起了神宗皇帝激烈的反驳,从而导致了两人之间的关系直接下降到了冰点。
但是,到得执政后期,永乐城之败,变法的失败所带来的连番打击,让神宗皇帝卧病不起。
只是在这个时候,心里边已然明白了自己执政错误的神宗皇帝却不愿意认错,而高滔滔则以为儿子还是那么的固执。
一直到得生命的最后日子,双方这才放下了心中的那点恩怨,只是,已然太迟。不过,高滔滔还是坚决地排除了另外两位成年亲王对于皇位的窥视,坚决地站在了赵顼的嫡子赵煦这一边。
最终才使得赵煦得以登其为大宋天子。只是,高滔滔因为与儿子多年的争执,再加上赵煦自幼的耳渲目染,在他的内心,一直觉得皇祖母与父亲有隙。
并且,一直固执的认为父皇才是正确的,这亦导致了祖孙二人之间的关系持续的紧张。再加上那些已然掌握大权,尽逐新党的旧党重臣们对于太皇太后高滔滔的刻意逢迎。贬低神宗,抬高太皇太后高滔滔乃女中尧舜。
这更加的导致了日渐成长起来的赵煦对于皇祖母的反感。导致了祖孙之间,势同水火的状态,亦让高滔滔深感心力憔悴。
直到王洋的出现,就像是一组奇妙的润滑剂,让原本势同水火的太皇太后高滔滔与天子之间的关系,渐渐的从一开始的针锋相对。
到慢慢的变成仇敌同慨,最终,天子的成长与成熟,终于让高滔滔大方的撒开了权柄。而日渐成熟的天子赵煦,却也渐渐地明白了太皇太后高滔滔的苦心所在。
当二人结成了阵线同盟之后,居然都觉得出奇的融洽,这也是为何二位之间,不再是过去那种冷冰冰的祖孙关系,而更像是普通人家一般的祖慈孙孝的情况。
“你的性格刚烈之余,却又懂得分寸,更重要的是,你在冲动之后,还能警信,而且还能善纳人言,这是你父皇在执政的初期和中期根本无法做得到的。”
“所以,哀家很看好你,比看好你父皇更加的看好你。”轻轻地拍了拍赵煦的大手,高滔滔如释重负地道。
“皇祖母,多谢皇祖母为孙儿解惑,让孙儿明白了皇祖母您的良苦用心,也解了孙儿心中不少对于皇祖母您的误会……”
赵煦不知何时,早已经是泪流满面,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父皇与皇祖母之间有那么多的误会。
而自己对皇祖母,又有那么多的误解,若不是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怕是自己,这辈子都无法了解到皇祖母对大宋,对于父皇和自己付出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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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孙二人的关系,又因为彼此的剖白内心,而又更近了一步,两人倒也没有忘记,还有一件大事,需要去解决,那就是苏东坡回京之后的职务问题。
“以苏学士之功勋与人望,担当宰辅之首,当无人反对,只是,刘挚此人,久处相位,虽然不说功劳甚大,但是其在任上,却也算得上是兢兢业业,为我大宋的江山社稷,付出了不少的心血。”
恢复了理想之后,高滔滔便径直地点出了苏东坡回京之后的难点,便在于职位上。可偏偏现如今的大宋宰相之位,为刘挚所持。
这位刘挚,不但是旧党魁首,而且其人望秉性,甚至是生活作风都无可有可指责之处。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高滔滔觉得有些头疼。
听闻了高滔滔的想法后,赵煦也不禁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其实这也是孙儿难为的地方……”
第965章 立下了大功却郁郁寡欢的朱光庭(第一更)
第965章
天子赵煦与高滔滔商议半晌,都觉得苏东坡回京之师若是再居于人下,实为不妥当,但是,刘挚为相数载,亦是劳苦功高,总不能因为要接纳苏东坡,而把刘挚扒拉下去。
这样一来,亦会伤了朝中群臣的忠心。怎么办,这是一个十分艰巨的问题,摆在了这对祖孙跟前。
“要不,孙儿寻那刘挚来好好谈一谈?”赵煦考虑了半天之后,想要自己亲自出面。
“不妥当,官家你这么做,若是一传扬出去,很容易发生纷争,亦会对官家的声威有损……”高滔滔不待赵煦说下去便径直否决了他的这个想法。
“刘卿家应该不会如此吧?”赵煦有些不太确定地反驳道。
“官家,你可不要忘记了,那朱光庭与刘挚乃是挚交好友,朱光庭之事,若是在朝堂诸位的眼中,想来觉得不过寻常尔尔。
但是,为了安抚陕西路诸文武,着其致仕,这已经在朝堂与陕西路诸文武之间造成了一道裂隙,若是官家你再为了此事与那刘挚交道的话……”
高滔滔说到了这里,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是意思已然十分的明白,赵煦也不得不点头承认高滔滔所言深谋远虑。
“罢了,那就且先走一步看一步吧,苏学士已经上奏,如今大战刚刚结束,诸事未定,而且新占数州之地刚历大战,正是需要加紧政务之机,所以希望能够暂缓回京。这倒也给孙儿有了思考办法的时间。”
“嗯,如此甚好。”太皇太后高滔滔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事情都不需要太过急迫,一定要徐徐图之方好。
就在秋末落叶纷纷,寒风渐渐陡峭之际,一身风霜的朱光庭终于回到了大宋的东京汴梁。
得知老友成功的完成了任务还京,一干旧党大佬们纷纷赶往朱府,为这位同僚接风。
只是,推杯换盏之间,诸人都觉得朱光庭显得那样的郁郁寡欢。
“光庭兄,明明立下了涛天大功而还,为何您却这副模样,倒像是没能成功与西夏签订和约一般?”
“哪里,只是这一趟赶往西北边陲之地,来回奔波劳碌,可是把我这把老骨头给折腾得够呛。”朱光庭无奈地强颜欢笑解释道。
“这倒也是,是我等太过心急了,朱大人这才刚刚入京,我等就迫不及待赶来叨扰,难怪朱大人脸色不好看……”
一干人等语气轻松地谈笑不已,气氛再一次恢复热烈。而与朱光庭对岸而坐的刘挚却看出了端倪。
“光庭,莫非还在为那陕西路之事烦忧?你放心吧,陛下想必也就是在火头之上,而那些陕西路诸文武弹劾的奏折就跟雪片似的,不由陛下不恼羞成怒。”
“而且此番,毕竟如今乃是我大宋大胜,而你有些行止,着实有些不太妥当。”刘挚与朱光庭相识相交数十载,自然很清楚朱光庭是什么样的人。
而且以二人的交情,说起话来自然也就不需要那么的虚伪与客套。
“此事,某也知道,唉,但是陛下的反应,却实在是太让老夫失望了。”
听得此言,刘挚不禁一愣。“光庭你此言何意?”
朱光庭扫了一眼跟前喝酒吃肉的诸位旧党大佬,可是一想到那位前来传旨的宦官的叮嘱,一想到那位日渐成熟杀伐果决的天子锐利如刀的目光,不禁心头一寒。
这位大宋天子,既不是仁宗皇帝,也不是英宗皇帝,其人意志之坚,绝对不逊于当年的神宗,甚至犹有过之。
若是自己一旦违背其愿意,将此消息大肆的张扬出去,怕是日后的下场,要比那自请致仕还要凄惨。
“有些事情,实在是不方便说与旁人知晓。”不过,刘挚这位执掌大宋朝堂数载的老友,却是极为可靠之人,而且口风之紧,跟他吐吐槽倒也无妨。
刘挚听得此言后,便心领神会的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而是继续与一众旧党大佬们喝酒吃肉,谈笑不已。
待到曲终人散,诸多官员一一辞之后,刘挚并没有离开,而是留了下来。二人相携来到了朱光庭的书房。
这个时候,朱光庭这才把实话给说了出来,听得朱光庭接到了陛下的密旨,勒令其回京结束使节工作之后,最好主动致仕。
不然,大宋天子赵煦会严令彻查朱光庭在陕西路期间,大量收受西夏使节骨勒光的十数万贯贿赂,与那西夏使节暗中私订口头盟约,愿意替西夏人解除石州之围,
并且还向西夏使节骨勒光保证,将会把释放西夏战俘也纳入到两国和谈协议之中。
听到了这里,刘挚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朱光庭的目光也变了。“光庭,你,你怎么能够答应这些条件?!”
“这都不过是权益之计罢了,也还是怪某被财物迷花了眼睛,心想着,悄悄的答应下来,但是等到了和谈之时,再想办法把这些条件交由朝堂裁断。
只要陛下不点头,这些条件自然作废,如此,朱某也能够轻易的把自己摘出来。”
“可谁想料,那王洋王巫山如此卑鄙,居然靠着陛下的宠信,生生从老夫手中夺走了谈判之权,结果……”说到了这,朱光庭咬牙切齿地一巴掌拍在了大腿上。
“结果老夫对那西夏使节委与虚蛇之言,却被他知晓,这才导致了陛下雷霆震怒,唉……说来说去,王洋那个混帐,还真是老夫的命中克星。”
“唉……老夫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此事若真是一旦传扬开来,不但是你自己要名声扫地,而且,那些如今已然将手伸入到了朝堂的新党,必然会抓着这个把柄,对我们大加攻讦。”
“到了那个时候,咱们那位貌似公允,实则内心自有自己一把算盘的陛下,又不知道会弄出什么事情来,至少,我旧党必因此事而大受牵扯。
到了那个时候,别说主掌朝堂的话语权了,怕是连诸多紧要的位置,都将会沦落到新党之手。光庭啊光庭,你实在是太大意了。”刘挚忍不住拍了拍桌子痛心疾道地怒道。
此刻他的内心里边一片愤忿,气得直想骂娘。如果不是看到跟前这位老友与自己几十年情谊的份上,真想一大耳括子抽过去再吐上几口唾沫星子以解解心中之恨。
第966章 如果寻太后能不能有转机?(第二更)
第966章
这家伙贪财,刘挚是知道的,但是这家伙也十分的聪明,能言善辩,查颜观色,所以,在旧党之中,颇有人望,很得人心,算是旧党大佬之中的骨干。
原本此番天子择其为使,旧党诸位重臣,纷纷弹冠相庆,这不仅仅是旧党又获得了一次重大的胜利。
重要的是,在新党渐渐进入朝堂之时,陛下又给了旧党一个彰显功勋的机会。
可原本让诸人都正满心的期盼着朱光庭能够打出一场漂亮仗,给满朝的旧党争上一口气时。
以苏学士为首的陕西路诸文武的弹劾奏折犹如雪片一般的朝着朝堂而来,那个时候,便已经引起了刘挚等人的警惕。
在那个时候,刘挚还特地赶紧地给朱光庭去信,言明了他此番任务对于如今旧党的利害,希望他能够圆满的完成任务。
可结果呢,自己的信这才发出几天的功夫,天子就收到了朱光庭弹劾王洋王巫山的奏折。
结果就是,王洋王巫山非但屁事没有,反倒被天子赵煦给委任为了谈判副使,将主持谈判工作,全权地交到了王洋的手中。
这让刘挚等人气得直跳脚,连连上书表示反对,可惜的是,谁又能够反对得了天子对于王洋王巫山的宠信?
眼看反对不了,但至少大家都在庆幸,朱光庭虽然不再主持谈判工作,但好歹他还是正使。未来,需要在条约上签押的,还是他这位旧党典范。
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当朱光庭带着签押的国书回京之后,居然还带回来了这么一个令人痛心疾首的坏消息。
到了这个时候,刘挚就算是想要站出来为朱光庭说话,也不敢了。
“若是其他的事情,老夫豁出这块老脸,倒也可以为你周全一二,可是现如今,你让刘某怎么办?”
“那,那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吗?刘兄,你我相交数十载,此刻能够救小弟于水火之中的,唯你一人。”朱光庭此刻不禁老泪纵横,径直拜倒于地泣道。
刘挚大步上前,将朱光庭搀扶起来之后,满脸皆是失望与无奈之色。“你!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这些事情,你觉得还能够有周施的余地吗?”
“难道就真的没有半点办法可想了?”朱光庭眼巴巴的瞅着刘挚问道。
刘挚抚着长须,沉吟良久,最终无比艰难地摇了摇头。“除非陛下放你一马,不然,此事怕是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那,如果去寻太皇太后……能不能有转机?”朱光庭眨动着两眼,绞尽脑汁地道。
“太皇太后?”刘挚转过了头来,看向朱光庭,看着这位已经到了狗急跳墙边缘的老友。“罢了,看来光庭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看在咱们过去的情谊份上,老夫就最后在帮你一次,成与不成,尽在天意尔……”
“多谢兄台,不论成与不成,兄之恩泽,光庭必定铭记于心,感铭五内……”朱光庭大喜过望,再一次拜倒在地。
“那你就最好今日随我一同入宫,明日早朝之后,怕再说什么都晚了。至于能不能见得到娘娘,就得看娘娘的意思了……”刘挚扶起了朱光庭之后,咬了咬牙说道。
二人出了朱府,赶到了皇宫之时,天色这才刚刚入暮,听闻首相与刚回来的国子监祭酒朱光庭请见太皇太后,守城的禁军自然不敢怠慢,赶紧派人去禀报太皇太后高滔滔。
此刻,太皇太后高滔滔正在那皇后那里,陪着皇后一起照看着那两个粉雕玉琢的曾孙。至于赵煦这位大宋天子,尚在书房那边处理着政务,还未回来。
“刘挚和朱光庭?”手里边正拿着一件小玩具正在逗弄着那两个娃儿的高滔滔听到了宦官的禀报,不禁微微一愣。
“正是,刘相说是有紧要事情,无论如何,请娘娘赐见一面……”徐得功看着高滔滔的神色变化,小心翼翼地答道。
“刘挚,朱光庭……呵呵,唉,有些人哪,犯了那样的大错,总觉得不以为然,等事到临头之后,这才知道后悔莫及,想要临时抱佛脚。”高滔滔淡淡一笑,自言自语地道。
“那娘娘您的意思……”徐得功请示的声音越发地显得小心翼翼。
高滔滔考虑了一番之后。“罢了,见上一面吧,总不能让这些臣工们心寒才是,既然陛下心意已定,哀家也不能不有所表示。”
想了想,高滔滔从那一大堆早就给这两个还躺在婴儿床上的孩子备下的无数玩具之中,择出了一件拿在手中,又令一名宦官去取一块麦芽饴来,然后这才回到了自己的春秋宫。
“臣刘挚(朱光庭)参见娘娘……”已然赶到春秋宫等候的二位朝庭重臣赶紧行礼致意。
“二位卿家不如多礼,来人,赐座……”高滔滔一带淡淡的笑意,瞧不出什么情绪。这样反倒是刘挚与朱光庭的心里边越发地显得忐忑。
“朱卿家,此番出使西夏,倒也辛苦你舟车劳顿了,今日才到的京师?”高滔滔目光一转,落到了朱光庭的身上,一如平常一般拉起了家常来。
这倒是让朱光庭中心不由得一松,赶紧恭敬地回答起了高滔滔的询问。而之后,刘挚与朱光庭都想要把话题引到朱光庭的身上。
可是,老谋深算的高滔滔却总是不上当,总是会巧妙的避开这个话题,继续东拉西扯,让二人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应对。
足足过去了小半个时辰之后,面现倦色的高滔滔抬手轻掩嘴前打了个哈欠,已然是一副要结束本次会面的时候了。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机会再不抓住可就没有了的朱光庭干脆一咬牙,撩起前襟拜倒在地。
“罪臣朱光庭,有事启奏娘娘……”
“罪臣,朱卿家何出此言?……”太皇太后高滔滔似乎显得有些吃惊,似乎一点也不知道内情的模样,足见演技之深,绝对是大师级别。
朱光庭抬起了头来,此刻菊花老脸之上,已然是老泪纵横。
“臣身为大宋使节,今番为我大宋与西夏签定盟约之事,前往陕西路,与那西夏使节周旋之时,为惑西夏使节,使了些手段,却不想,为陕西路诸位臣工所误会……”
只听到了这一句话,刘挚看到高滔滔那张渐渐恢复平静,实则渐显清冷的脸庞,完了……
第967章 你太让哀家失望,太让陛下失望(第一更)
第967章
刘挚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此刻,他对于朱光庭,只有两个字想要告诉他,那就是愚蠢!
都到了这样的时候,还以为凭着自己的花花肠子渡过这个危机吗?巧言令舌,就能够忽悠得住高滔滔这位女中尧舜不成?
“……臣也知道,这些事情,终究是臣有错在先,臣不敢自辩,亦不敢言无错,但求娘娘看在老臣为我大宋的江山社稷兢兢业业数十载的份上,给老臣一次机会将功补过……”
高滔滔的脸上此刻几乎没有任何的表情,就那么看着泪如雨下,声嘶尽显悲怆的朱光庭。
这一刻,她深深的认同了天子赵煦的做法,这朱光庭,实在是太让人失望了。
都到了这个时候,居然第一时间想着的不是认错,居然还带着侥幸心理,想要借机推脱罪责。
后面,又把罪责认下,似乎显得他是一位为了大宋愿意背负和承受莫须有罪名的忠直之臣。
只可惜,他的表情面对的观众是高滔滔,这位已经跟大宋的文武臣工不知道打了多少年交道,见识了无数类型的大宋臣子。
过去,她不愿意揭穿,那是因为她需要一个稳定的朝局和政局,大宋,需要他们这些看似栋梁之才的重臣们来支撑。
可眼下,天子已然正在快熟的成长和成熟。而以王洋王巫山为首的一干年轻臣工们在飞快的加入到大宋的政治版图之中。
有了以王洋等人作为对比,再看看像朱光庭这样表面上忠心耿耿为国为民,可实际上,为了满足一已之私,视天子诏令如无物的朝庭重臣,简直就像是一张白纸旁边搁着一坨臭烘烘的狗屎。
这样的情况下,高滔滔很明白,自己需要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朱卿家,听你这么一说,似乎你真是为了我大宋,背负了无数的委屈,看来,是我大宋朝庭,我大宋天子有负于你喽?”等那朱光庭叽叽歪歪结束,高滔滔这才轻描淡写地道。
只是,这样的反问,倒是把那位正在心中暗暗为自己的急智与口才点赞的朱光庭不禁一愣,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
但是很快就回过了神来的他已然意识到了一丝危机,赶紧再次伏地。“不敢,臣只是做自己应尽的本份,就算是受此委屈,也是无妨,何况臣此番为使,的确有不少错漏之处……”
“只是,哀家为何觉得,你朱光庭似乎并没有什么错误,错的是西夏使节骨勒光,他不该拿财物贿赂于你。
不该让你答应帮助西夏,要求苏学士停止无定河上的水师巡逻,方便西夏人运输粮草辎重以援石州。
更不该让你答应,利用和谈释放那些原本手上沾满了我大宋军民血污的西夏战俘……”
高滔滔每说一句,朱光庭的脸色就变上一分,当说到最后之时,朱光庭的脸色已然是惨白如纸。
“你是不是想要告诉哀家,这些都是王巫山为首的陕西路诸文武所捏造的谎言?”高滔滔双眼一直没有离开朱光庭的脸。
朱光庭此刻已然是汗如雨下,赶紧再一次拜倒在地。“娘娘,臣,臣有罪……”
“你的确有罪,若如今还是哀家在朝主政,当办你一个里通外国之重罪!”说到了这里,高滔滔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娘娘,还请娘娘息怒……”刘挚赶紧拜倒在地,他自然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再替那朱光庭求情。
“哀家在过去,觉得你朱光庭倒也是个人材,对你信任有加,委以重任,希望你能够为我大宋的江山社稷兢兢业业,可你做了什么?”
“直到入宫来见哀家,哀家还以为你还能够番然悔悟,向哀家老老实实的认个错,结果,倒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想着要颠倒黑白,你当哀家瞎了还是聋了,又或者是老糊涂了吗?”
“娘娘,臣有罪,臣万死,请娘娘保重身体……”朱光庭此刻哪里还敢耍什么小聪明,太皇太后被如此激怒,让朱光庭现在真的恨不得抽自己十个耳括子也不解恨,这叫啥来着,聪明反被聪明误。
“你,太让哀家失望,也太让陛下失望了。”高滔滔缓缓地收敛了怒意,最终长叹了一口气。“得功,拿过来……”
“这是哀家最后一次见你,希望你以后好自为知……”说到了这,高滔滔便毫不停留的起身而去。
而徐得功则是等着那高滔滔离开之后,这才走到了那朱光庭的跟前,拿出了一个不大的盒子,递到了这个时候才敢抬起头来的朱光庭跟前。
“朱大人,拿着吧,这是娘娘心慈,让咱家给你的东西,也算是对你出番出使陕西出成功归来的小小奖励……”扔下了这么一句话后,徐得功朝着刘挚恭敬地一礼,转身朝着高滔滔离开的方向匆匆而去。
“你啊,老夫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刘挚看着心丧若死的朱光庭,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这个时候,想必他自己也应该死心了吧。
朱光庭愣了半天之后,这才打开了那个高滔滔赐下的木盒子,而里边只有一块包装精美的麦芽饴,还有一个小巧的木制孩童玩具。
看到了这两样东西,朱光庭刚刚站立起来的身子不禁一阵摇晃。
“含饴弄孙……”刘挚看到了那两样东西,想都不用想,便已然明白了太皇太后高滔滔的用意。
“娘娘这是让老夫最好识趣一些,乖乖的致仕回家,做个含饴弄孙的老翁……”朱光庭自然也反应了过来,苦涩一笑,自言自语地道。“也好,如此也好。”
“走吧,光庭老弟,你也不用太过伤感了,能够有这样平静的晚年,已经是陛下和娘娘天大的恩典了。”刘挚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朱光庭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
“嗯,走吧,多谢兄台,可惜,朱某太远愚蠢,都到了这样的时候,还想着要耍小聪明,自误终身。”朱光庭终究也是久历宦海之人。
到了这个时候,已然是满盘皆输的他,自然也很明白,如果自己还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想要继续闹腾。
到了那个时候,压力可就不仅仅只是来自于天子和陕西路诸多文武,就连像刘挚这样的旧友同僚,为了保护旧党在朝中的位置,怕也要站到自己的对立面去。
第969章 开启了正常致仕程序的君臣
第969章
同时也在心里边为这个能言善辩的老司机暗暗伸了个大拇指点赞。有了他这样一番精彩绝伦的表演,那么,想必天子心中的怒意必然会有所缓和。
不仅仅替他自己又重新挣来了一些好感的同时,也让陛下不会因此他之缘故而把心中的怨怒再继续撒向继续留在朝堂之中的旧党集团。
只是,此刻有不少的旧党大佬们纷纷露出了震惊的表情面面相窥,这是什么鬼?为什么意气风发的朱大佬居然会在这个时候主动要求致仕。
“朱大人,您这是做什么,您乃是朝庭柱石之臣,如今新立大功,怎可如此弃官而去……”
“就是就是,还请陛下三思,想必是朱大人这些日子身心疲惫,一时糊涂,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干旧党大佬们纷纷上窜下跳,力图要为那朱光庭说话。这个时候,新党那边的官员自然也就不甘寂寞的跳了出来连声赞好。
赞扬朱光庭这位旧党大佬的致仕举动是表率,很应该提倡,既然你又老又糊涂,就该早早退下,把位置让给那些年富力强,吃苦能力的忠心臣子。
这边的旧党心里边如此吡了汪一般,哎哟,我们的大佬致仕与否,关你们新党半个铜板的关系吗?有本事别在这叨逼。
新党自然不甘示弱,老子也是爱朝庭爱大宋的忠臣,他既然是大宋官员,我们说明怎么了,就叨逼你能怎么的?
双方各抒已见,火药味越发的浓郁,这个时候,刘挚这位大宋首相终于按捺不住,厉声喝道。“诸位臣工,你们也不好好的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们如此吵吵嚷嚷成何体统,这里不是市井巷里,这里是天子御前。还不肃静!”
随着这位权高位重的老司机的怒吼之后,还有那位御案后边一直沉着脸不说话的天子,那些逐渐恢复了理智的臣工们不得不拜倒阶下,向天子赵煦请罪,这才各回列班站定。
“陛下,朱大人所奏陕西路诸事,老臣也深感认同,陕西路诸多文武之功勋,朝庭当认真查验述功,不使诸位将士官员寒心……”
“至于朱光庭朱大人请求陛下恩准其告老致仕一事嘛,臣以为当从长计议。不知陛下以为如何?”刘挚侃侃而言。
他既作为旧党魁首,对于陕西路诸文武的功勋表达了旧党的认同和赞许,同时,又对于朱光庭之事,既不表示赞同,也不表示反对,只是认为应该谨慎。
不愧是久为大宋首辅的老司机,这一手连消带打玩得实在漂亮,不论是旧党无话可说,就算是新党也只能翻着白眼满脸无奈。
赵煦阴沉着脸,手指头轻轻地敲打在御案上,不发一言,倒是已经把话说出口了的朱光庭心思灵巧,明白赵煦的用意。
当即再次开口道。“陛下,老臣去意已决,还请陛下不用挽留,就算是陛下不下诏,臣也会继续上奏,陛下,直到陛下恩准老臣告老……”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知情识趣了,赵煦砸了砸嘴,自然很清楚朱光庭这些话不仅仅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满朝文武听的。
意思就是老朱我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再继续留在朝中了,就算是天子现在不恩准,我也不会再继续干下去。
“朱卿……罢了,你刚刚从陕西路返回汴梁,一路舟车劳顿,实在辛苦,你且先回府去好好的休养几日,若是有陈情,可直奏朕的御前……朕,不会妄负有功的臣子。”
手段已经是越来越老练的赵煦这话看似安抚朱光庭这位老司机,但其实真实意思,亦明确的传达给了朱光庭。
你就先在府中好好的休息,继续上致仕折子,等把这场戏演完,朕会让你风风光光的致仕,你就算是想要动歪脑筋,呵呵,你丫都会停职在家了,动动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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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热热闹闹的朝会结束之后,赵煦总算是能够长出了一口大气,还好,朱光庭那老货没闹出什么妖蛾子。
重要的是,那老小子的刻意示好,还有之后刘挚的那番话,虽然不能够让赵煦对于旧党的态度有所改观,但至少赵煦也明白,自己肯定不会把怒火迁怒到整个旧党集团上去。
如今的大宋朝局,是暂时不能够掀起大的动荡的,至少赵煦很明白,每逢朝堂起了大动荡,真正获利的,并非是朝庭和忠臣良将,而是那些见缝插针的小人。
想一想当年,那师从于王安石先生的吕惠卿,在王安石得势之时,鞍前马后,仿佛他是最忠心诚孝的好弟子。
可是当安石先生退下来,将重望寄于其身之后,吕惠卿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百般打压安石先生,那副丑陋的嘴脸,实在是让人生厌。
之前,同样在陕西路的吕惠卿多次上书希望能够将其安排到更邻近边塞的地区为国效命,但是,这些奏折多是被旧党大佬们按下。
哪怕是还有一些传到了赵煦的御案上,知其为人秉性的赵煦,同样也毫不理会。这样忘恩负义之人,若重用之,那自己可就越的是太愚蠢了。
所以,赵煦虽然愤恨于朱光庭在陕西边路的诸多行为,但是,为了朝政大局,决定低调处理此事。
而且也幸好,那些密折,皆是经苏东坡之后,然后径直递入大内,中间无人知晓,而且苏学士等一干陕西路官员也似乎深觉此事丢脸,未与旁人言及。
这也算是替朝庭保留了颜面,毕竟,若是此事传扬出去,威望受损的不仅仅是朱光庭和旧党集团,更会连带自己这位委任朱光庭的大宋天子也会颜面受损。
这个后果,就算是赵煦,也不想去承受,所以哪怕是对朱光庭恨之入骨,也要压抑自己的情绪,而使用一种更加温和的举动来了结此事。
赶到了皇后处,先是探望了那双正在午睡的儿女,这才拉着心爱的皇后孟氏,聊及了今日朝堂上的经过。
“恭喜陛下,至少那朱大臣这个时候总算是番然悔悟,能够让此事按照陛下您的意愿而行。
如此一来,的确是少了许多的是是非非,亦避免了朝中生乱,这可是一个大好的消息,为何陛下您却还愁眉不展呢?”
“此事,还得再拖上几日,毕竟按着惯例,臣子请辞,天子不可当场恩准,需要如此来回三次方可,若是这中间生出什么变故的话……”赵煦有些无可奈何地解释道。
第970章 哀家才是您儿子的正宫皇后(第二更)
第970章
皇后孟氏有些心疼地替天子赵煦抚了抚那紧锁的眉心,然后温婉而又理智地分析道。
“臣妾相信朱大人既然都做到了这一步了,若是反复,得罪的可不仅仅是陛下,亦是一些深知内情的旧党同僚,就算是陛下没有表示,相信那些朝中的重臣们,都会给他施以压力才是……”
“梓童说得好,若是那朱光庭能够知情识趣就好,那么我倒也不会太过薄待于他,若是他还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呵呵……”说到最后,赵煦凉凉一笑。
笑声里边,有的只是腾腾的杀气。转过了头来,看到满脸尽是关怀的皇后孟氏,赵煦的心渐暖,交握住了孟氏的双手,目光扫过那两张精致的婴儿床,不禁脸上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朕这些日子,太过专注于政务,辛苦梓童了……”
“妾身能够有什么辛苦的,妾身只是希望陛下能够平平安安的,儿女也能够平平安安的,如此,妾身便知足了。”依偎在夫君的怀中,孟氏轻声低喃道。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赵煦不禁感慨了一声道,揽着皇后孟后那渐显窈窕的纤腰,享受着这片刻难得的宁静与温存。
“对了,方才朕听你宫里的宦官说,今日太皇太后又过来了是吧?”
“嗯,您回来之前不久这才离开,看得出来,皇祖母很喜欢咱们的儿女。”孟氏轻轻地点了点头甜甜一笑。
“那是自然,他们那么可爱,谁会不喜欢。”赵煦则是满脸骄傲地得意道。
“对了,皇祖母离开的时候,妾身似乎听到皇祖母要去母妃那里一趟……”皇后孟氏突然想到了一件要事,赶紧说道。
天子赵煦不禁一愣。“是母妃那里还是太后那里?”
“应该是母妃那里才对。”皇后孟氏有些不太确定地道。
“无妨,马尚,你去打听一下,看看太皇太后到底去了哪里,打听到了速速回禀。”赵煦笑着安抚了皇后孟氏一句之后转过了头来朝着侍立在远处的马尚道。
马尚大声的答应了一声之后便匆匆地快步而去,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就再一次赶了回来,太皇太后的确是去了朱德妃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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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坐在跟前仍旧小心翼翼一脸惶恐的朱德妃,高滔滔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地道。
“你呀,这么小心翼翼干嘛,让你坐着你就好好的坐着,咱俩娘俩,虽然见面见得极少,可是,哀家也是有自己的苦衷……”
“母后千万不要这么说,嫔妾实在担待不起……”朱德妃点了点头,又赶紧说道。
“好了,不说你我之事,就说说我那乖孙儿,你那好儿子吧……”朱德妃如此,高滔滔大感无奈,只能转移话题。
“母后,官家,官家挺好的……”朱德妃抬眼看了下高滔滔,有些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他可不仅仅只是挺好,而是极好,年纪轻轻,就做了许许多多早逝的神宗皇帝都做不到的事情,能够生下这么一个儿子,你应该深感骄傲才是。”高滔滔暗暗摇了摇头,拉着朱德妃的手笑道。
“都是托了母后的福,还有太后娘娘教导有方……”朱德妃有心忐忑地道。
“……”高滔滔有些头疼,主要是,这位朱德妃对自己这位婆婆的态度,哪里有半点像是儿媳妇对付婆婆,倒像是一位小侍女在面对太皇太后的感觉。
亦让太皇太后高滔滔明白,自己过去,倒的确是太过于苛责和薄待这位天子的亲母朱德妃了。
不过好在,在高滔滔的刻意引导之下,两人之间总算没有像最初那么生份,言语之间,朱德妃虽然仍旧是刻意的逢迎,但是至少不仅仅是一问一答,渐渐地有说有笑起来。
只是,没有料想的是,就在二人的谈话氛围渐显融洽之时,却有一名朱德妃宫中的宦官带着一脸的惊愧未定之后冲到了门口之后欲言又止,看得高滔滔微微一愣。
“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吗?”高滔滔招手示意他进来答话。
这名宦官看了一眼朱德妃之后,小心翼翼地禀报道。“太后娘娘求见太皇太后,奴婢……”
“太后娘娘也来了,这……”朱德妃不由得脸色微微一白,下意识地就揪着衣襟站起了身来。
“慌什么,哀家还在这里呢,她和你都是哀家儿子的身边人,有什么慌的……”高滔滔笑眯眯地安抚了朱德妃一句后。正要吩咐那名宦官,却不想,已然听到了一阵争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高滔滔脸上的笑容依旧,只是,两眼不禁微微一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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慵懒地依在榻上午休的向太后突然听到了一阵急匆匆地脚步声传来,顿时不悦地沉下了脸来。“哪个混帐,哀家午休你们也要打扰吗?”
“娘娘,娘娘息怒,只是有件要事,奴婢不得不惊扰娘娘,还请娘娘恕罪。”那名宦官赶紧拜倒在地,言明自己的来意。
“如若不是什么要事,自己滚去领三十板子。”向太后冷冷地开口喝道。
“是,是关于太皇太后的行踪……”宦官知道现如今自家主子的脾气可是越来越难以捉摸,不敢怠慢,赶紧声明道。
“母后的行踪?”这下子,向太后的睡意全无影踪,她在榻上坐直了身躯,朝着宦官抬了抬下颔,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太皇太后先是去了皇后孟氏那里,呆了差不多两个时辰,这才刚刚离开,然后就转道去了宁寿宫……”
“你说是去了宁寿宫?!”这下子,向太后腾的一下子从榻上站起了身来疾步来到了这名宦官跟前厉声喝道,神情显得那样的气极败坏。“是那个宁寿宫而不是哀家的庆寿宫?”
“娘娘,是朱太妃的宁寿宫……奴婢不敢有半句虚言,还请娘娘明查。”宦官赶紧拜倒在地,磕头不已,向太后那副面目狰狞的模样,着实把他给吓得够呛。
“宁寿宫吗?好,好,很好……这么多年以来,您老人家来我宁寿宫的次数可是不少,但是那庆寿宫,似乎还未曾踏足过。”
“如今,那孩子出息了,您的心思也变了是吧?”向太后的声音越来越低,可是低沉之中却透着一股子偏执与桀骜。
“您可别忘记了,哀家,才是您儿子明媒正娶的正!宫!皇!后!……”
第971章 母后母妃,您二位没说孩儿的坏话吧?(第一更)
第971章
向太后满脸皆是怨毒的愤恨之意,双手紧握成拳,指甲都已经掐进了指背,却犹自未觉一般。
“别人的,哀家不稀罕,但是是哀家的,谁也休息从哀家这里拿走!”
向太后那凄厉的低吼声,在庆寿宫内回荡不已,一干宦官宫女胆寒若栗,连口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好在,身边的总管太监看到向太后发泄了怒火,这才小心翼翼地靠到了近前。“娘娘,现如今,可不是发火的时候,您才是太后,您得拿个主意才是,总不能,让宁寿宫的那位占了便宜才是……”
听到了这话,向太后很快便醒悟了过来,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不错,哀家再怎么生气发火又能如何?哀家是不可能坐以待毙的。”
“快,给哀家准备车驾,去宁寿宫,既然母后都去了那里,若是哀家不去凑凑热闹,岂不是显得我这个儿媳妇太不热情了……”
很快,庆寿宫内不由得一阵忙乱,而甚至连衣物都没来得及换的向太后干脆着人拿来了一件厚实温暖的皮裘披在了身上,就这样朝着那宁寿宫匆匆地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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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色焦灼,甚至是带着一丝凶焰的向太后走到了门口,这才刻意地顿了一顿,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波澜,这才一脸温婉模样地步入了房中,朝着太皇太后高滔滔敛身一礼。“臣妾参见母后……”
而朱德妃自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还呆在太皇太后高滔滔的身边,早早避让到了一边的她等向太后向高滔滔行礼之后。
朱德妃赶紧向向太后一礼。“嫔妾见过太后,嫔妾有失远迎,实在……”
向太后礼貌而又不失矜持地一笑,转过了头来,朝着高滔滔恭敬地道。“妹妹不必如此,你我姐妹,犯不着如此生份。方才臣妾在后花园散心来着,听闻母后就在这附近,就赶紧过来向母后请安……”
打量着向太后身上那略显得单薄的穿着,还有那件一看分明就是草草披上的雪白狐裘,人老成精的高滔滔自然也懒得揭穿。
“向氏你也快过来坐下吧,现如今已然近冬了,这个时候还去花园去闲逛甚子,莫要因为一时兴起,病了身子,那可不好。”
高滔滔笑着拍了拍身边,见那向太后坐下之后,朱德妃却站在那里,仍旧一副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心中一软,冲那朱德妃招了招手。
“过来,你可是这间宫殿的主人,哪有我们客人坐着你主人站着的道理,来,坐哀家这里……”
“嫔妾谢过母后……”朱德妃谢恩之后,这才坐到了另外一侧。只不过,这个时候向太后已然显得十分熟络地跟那太皇太后打开了话题。
高滔滔却总是能够不动声色的让那朱德妃时不时也加入到话题之中开口,至少不至于让场面过于尴尬。
只是她越是如此做,就越发地让向太后内心的愤怒越来越炽烈。
但是,面对着积威甚重的太皇太后高滔滔,向太后还是极力地隐藏了自己的愤怒,轻言曼语地道。
“对了妹妹,如今孟氏已经诞下了一双儿女,官家也算是儿女双全了,但天家可不是寻常的百姓人家,一儿一女,犹自不足,你该多劝劝陛下,雨露均沾,让咱们这宫里头能多热闹热闹才是……”
“娘娘说的是,嫔妾若是能够见到官家,一定会转告官家。”朱德妃有些惶恐地答道。
“什么转告不转告的,母后您看,臣妾也不过这么寻常一说,可是妹妹却这样,实在是让臣妾难做啊……”向太后一脸无奈地看向太皇太后高滔滔苦笑道。
“呵呵,朱氏,你呀,你可是陛下的生母,你若是希望陛下能够子嗣旺盛,便跟官家说说就是了又不是多大的事情。还需要转告什么……”高滔滔轻轻地拍了拍朱德妃的手背笑道。
“母后说的是,嫔妾其实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官家的性子……”朱德妃看着高滔滔那张温润而慈祥的脸庞,心中一热,鼓起了勇气道。
“官家的性子如何,哀家和母后也是知晓的,但是官家是晚辈,难道咱们这些做长辈的出于好心,劝上几句,他还能恼了不成?”
“嗯,向氏说的也有些道理,不过啊,此事依哀家之见,向氏是太后,而朱氏你是官家的生母,都是官家的长辈,谁有心,谁就去叮嘱官家。要是官家敢恼,哀家替你们出面主持公道。”
“不过这话又得说回来,不论是寻常百姓家,还是咱们天家,都莫要忘记了一句话才好,家和万事兴……”
急匆匆地从皇后的福宁宫朝着这边宁寿宫赶来的天子早就已经来到了门口,他阻止了那守候在宫门处的宦官想要宣告迎候的举动,而是安静地等待在房门外,将里边三人的对答,听得一清二楚。
亦能够查觉得到,那位向太向棉里藏针,一直都在针对着自己的亲生母亲朱德妃。而皇祖母则是在中间掺和,努力地维持着平静的局面,至少不让亲母难堪。
这让天子赵煦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只是,当他再一次听到向太后开口。向太皇太后抱怨,自己给天子送了一名女子,天子非但不领情,还将那名女子撵往太医院,分明不把她这位太后放在眼中之时,赵煦已然是淡定不能了。
看到天子赵煦示意过来的目光,那位宦官赶紧下意识地扯起了嗓子。“陛下驾到!”
瞬息之间,向太后那喋喋不休的声音瞬间哑火,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天子会在这个时候到来。
赵煦等了数息之后,这才现身在门口,带着一脸恭顺地笑容缓步进入到了房中。“给皇祖母请安,给母后、母妃请安……”
“官家来得正是时候,哀家正跟你母后和你母妃聊起你来着。”高滔滔看到了赵煦那副十分平静的表情,心说这臭小子可是越来越会伪装了。
只是,你既然等了数息才出现,好歹把脚步声给弄得由远及近才是,这么直接闪身于门前,不等于是告诉在场的诸人,你小子就是在明目张胆的偷听吗?
“是吗?母后母妃,您二位没有说孩儿的坏话吧?”赵煦笑眯眯地打了个哈哈之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
这下子,向太后脸上的笑容就开始变得尴尬起来,而朱德妃赶紧摇了摇头。“官家休得胡言……”
第972章 懂进退识大体,方能泰然处之(第二更)
第972章
“你这小子,见到了长辈,不老老实实的,居然还想要兴师问罪不成?”高滔滔哈哈一笑,故意板起了脸嗔道。
“嘿嘿,孙儿哪里敢,只是跟您还有母妃和母后开个玩笑罢了……对了母后,说起来,有件事情,孩儿一直都忘记了跟您说。”
“什么事情,你且说来听听。”向太后的表情渐渐地恢复了正常,露出了一个温婉大气的笑容,朝着赵煦询问道。
“之前,母后您赐下了一位宁氏,说是让她留下,多多照拂皇后,后来朕询问了她,她只懂得琴棋书画歌舞之技,却未通医理药理。”
“当时孩儿便想着,孟氏身边需要的是一位明药理,查医理之人,如此方好照料于还有那未出世的孩儿。所以,就请太医院的王医正教其医理之道。”
“希望她未来,能够成为我大宋的又一良医,待她学成之后,宫中不论是孟氏,又或者是皇祖母,又或者是母妃与母后若有微恙,找这位女医官寻医问药,想必要比寻那些男太医会更加的方便……”
“此乃孩儿擅作主张之举,还请母后勿怪才是……”侃侃而言说了半天之后,赵煦朝着向太后一礼,很是一本正经地道。
这下子,向太后呆在当场,半晌作声不得,脸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红来又一阵白的。
高滔滔气的,忍不住瞪了一眼刻意这么说的赵煦,然后清了清嗓子,赶紧和起了稀泥。
“陛下还真是够孝顺的,能够有这样的心思,实在是让哀家老怀大慰啊,这倒也是一个良法,宫内可是不少女子,而太医院又多为男子,这着实让不少女子在求医问药之时,有不少的不便。”
“若是能够让女性学医,有了女子医官,那么,咱们大宋的妇孺,可算是有了福气喽……”
“不错,还是母后深谋远虑,看来是臣妾短视了……”向太后扯了扯嘴角,显得很是牵强地笑了笑。
又略坐了一会之后,高滔滔自然不愿见这种尴聊的气氛继续下去,站起了身来告辞,而那向太后自然以要送太皇太后回春秋宫而由,二人相携着离开了宁寿宫。
等到二人离开之后,朱德妃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而旁边的天子则一脸关切地搀扶住了朱德妃。“母亲您没事吧?”
朱德妃摇了摇头,转过了头来,看着这位亲儿子,有些无可奈何地道。“我没事,你,你方才那么做,是会惹出乱子的,幸好太皇太后从中斡旋。”
“能出什么乱子,孩儿没有直接跟她翻脸,已经很对得起方才她说的那些话了。”赵煦扬了扬英挺的剑眉,不屑地道。
“你,你刚才都听到了?”朱德妃不禁愕然地道。
“其实在太后刚刚进入宁寿宫的时候,孩儿就看到了,只是孩儿是悄悄的来的,就站在门口,听了一出好戏来着,呵呵……”
搀扶着朱德妃回到了屋内,赵煦这才把实情给道了出来。“看来,太后娘娘,怕是已经耐不住性子了……”
“官家,你这话什么意思?”朱德妃显得有些紧张地道。
“没什么,母亲不必担忧,有朕在,这天下,还真有什么能够难得住咱们娘俩的。”赵煦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道。
“母后若是没什么事,不若移驾到我那边去如何?您的孙子和孙女,可是想您这位奶奶了。”
朱德妃本欲婉拒,可是,她内心也着实渴望能够多看几眼孙子孙女,终被天子赵煦说动,一同前往福宁宫。
而此刻,向太后一直将那太皇太后高滔滔送到了春秋宫。搀着高滔滔步入了温暖如春的房中,高滔滔由着向太后将自己身上的外披交给了宦官,走到了那隐隐发红的铜炉边坐下。
“向氏,你也过来坐下吧,来人,赶紧准备好热茶……”招呼着向太后坐到了自己的身边后,待人上了茶水糕点,在高滔滔的示意之下。
徐得功心领神会地将房中的诸多宫女宦官尽数驱逐出门,然后他亲自站在了门口,以防闲杂人等靠近。
这个时候,抿了一口热茶,感受着暖意,由喉咙渐滑入腹的高滔滔这才吐了一口浊气,朝着向太后似笑非笑地道。“向氏,今日你的表现,可不像哀家所认识的那位太后娘娘……”
看着高滔滔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打量着自己,向太后心中犯虚,赶紧屈膝拜倒在地。“母后,臣妾……”
“起来,既是一家子人,这样跪拜,哪还能好好说话。”高滔滔伸出了手,将她轻挽住。
“陛下乃是朱氏所诞,与朱氏亲近一些也是应该的,何况朱氏这些年来,一只小心谨慎,从无逾礼之举,老身去看慰一二,也是应该的。”
看到向氏张口意欲辩解,高滔滔抬了抬手,继续自顾自地道。“过去,哀家之所以一直不同意陛下想要请晋朱氏为太后的要求,那是因为陛下年纪尚幼,行事过于冲动莽撞。”
“可是现如今,陛下,已经不再是那个事事都要由着旁人来替他做主的少年人了,懂吗?”高滔滔的目光落在了向氏的身上。
向氏垂下了头,但是并没开口应声,对于她这种用沉默来表示抗议的方式,高滔滔不以为意。
“知道哀家与陛下的关系何以得到好转吗?就是因为,哀家已经明白,官家是大人了,必须要给予足够的尊重。不仅仅是尊重于他的身份,更要尊重于他的作为……”
“难道陛下行差踏错,臣妾也不能有所表示吗?”向太后抬起了头来,定定地看着高滔滔,鼓起了勇气道。
“若是陛下有错,我们自然要站出来提点,可是,对错与黑白,真的就那么分明吗?”高滔滔满含深意的目光落在了向太后的脸上,悠然地问道。
向太后一愣,张开了口,却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太皇太后高滔滔的这句反问。
“哀家说了这么多,只是想让你明白一个道理,懂进退,识大体,方能泰然处之,陛下正如朝阳,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有些话,其实不需要哀家说,你也清楚,唉……”
看着向太后的表情,高滔滔突然觉得一阵心塞,颓然地缓缓摇了摇头。“哀家有些累了,你也回去吧。
得功,把哀家的那披血狐裘拿来,给太后披上吧,这是当年,神宗皇帝给哀家的礼物,哀家多年不用那么艳的东西了,正好留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