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纷争
晨光洒在铺满断肢残躯的大地上，显得格外凄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一夜的战斗已经结束，黎明之前人类一方就进入追杀状态。
暮光龙的到来让叛军头目们兴起一时希望，但转眼就走又让他们坠入深渊。
眼看人类反攻的号角势不可挡，本是临时捏合的三股叛军立刻现出分歧。
随着其中一支自私的撤退，另两支都不想做殿后的炮灰，临时的盟约顷刻间分崩离析，叛军一哄而散，向四面八方星散而逃。
乌纳斯带着骑兵队一阵冲杀，直到眼前再没有活着的矮人，才缓缓停下来。
战果并不大，叛军们像耗子一样钻入各个地洞，眨眼间就消失大半。
大多地洞恰恰只能容纳矮人的身高，以人类的身躯根本无法在洞里追击，只有放弃。
命士兵们打扫战场，乌纳斯匆匆赶回营地。
“乌斯人类！”
还没到营地，熟悉的呼喊伴随着高大的身躯出现在眼前，会这么叫他的只有一个——食人魔艾萨克。
“哈哈，艾萨克！”乌纳斯大笑着迎上去，“你们来得太及时了，帮了我大忙！”
中途加入的匪军正是乌纳斯在黑炉中的“战友”们——食人魔林肯和女兽人克伊拉的小部落。
此时匪军们大多停留在离营地不远的空地上，搜刮战场上的战利品，好在没有与人类发生冲突，想来路德与他们也是老相识，所以双方才能和平共处。
“乌斯人类，林肯老大让艾萨克过来向你问好，请你过去商量事情，嘿嘿！”食人魔憨厚的笑着，见到圣骑士似乎发自内心的高兴。
别是来打秋风的就好，乌纳斯心中腹诽，这帮匪徒总不会是看在双方之前的交情才出手相助的，可能要提什么条件。
“我现在有急事，等下就去见林肯。”
对方在关键时刻帮了大忙，乌纳斯也不好拒绝，但现在他确实有更重要的事——给麦格尼一个解释。
这不，两名矮人骑兵飞速奔了过来，“骑士阁下，陛下让您速回营地。”
乌纳斯向食人魔摆摆手，跟着矮人骑士兵很快来到营地中心。
“救我女儿。”
矮人国王经过一番杀戮，情绪已经平息下来，一见乌纳斯就提出非分的要求。
第393章 阵前
塞纳-火花的战士们将不远处的一个山口围的水泄不通，麦格尼一行人就被堵在这个三面环山的山坳中，动弹不得。
而北面距离此地不足半公里的小平原上，铁炉堡的大军旌旗招展，阵势森然，遥遥宣示着对铜须国王的保护——只要黑铁军队有进攻山坳的动作，他们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黑铁这边同样不甘示弱，这几天，附近大大小小的领主，还有被悬赏吸引来的佣兵冒险者全都到了，虽然与对面的铜须大军比起来，阵型略为散乱，但规模一点也不逊色。
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一来黑铁和铜须已经多年没有发生大战，突发事态让所有人都无所适从。
二来双方都缺少主心骨，谁也没有魄力下达必然挑起血战的进攻命令。
场面就这样僵持着，乌纳斯一行人到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局面。
乌纳斯不可能置身事外，说起来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的责任也不小。
而且这么多军队堵在路上，自己带领的暴风难民也过不去，大战一起，很可能还会受到波及，只能试试看能否和平解决。
……
塞纳-火花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建功立业的野心如今只换来无尽的疲倦和失望。
敌人实在太顽强了，三天三夜的追捕才好不容易将他们逼入眼前这个死角。
但总是差一把力，就是无法攻破对方区区不足百人组成的阵线，每当麦格尼的雄壮的身影出现在阵前时，己方就无法前进一步。
当铜须大军出现在北方的地平线上时，他几乎就要下令撤退了，好在己方的几股援军也紧接着到来，给了他硬挺下去的勇气。
战局变得更加复杂，顶在最前线的他是压力最大的，但他仍是最有希望斩下麦格尼头颅的人，为了这天大的功劳，他只有坚持下去。
而且据可靠消息，伦达恩国王已经带着暗炉城的大军驰援而来，估摸着很快就能到达，他更不可能在这时候退缩。
所以当那个人类圣骑士单骑前来，要求进入山坳与铜须国王谈判时，塞纳火花非常犹豫。
人类与铜须矮人向来交好，先前麦格尼就待在人类营地中，圣骑士很有通敌的嫌疑，更重要的是，不能让圣骑士抢了他的头功。
乌纳斯没带部下单骑前来，就是怕人多触动了双方紧张的神经，却没想到会被“老朋友”阻拦，只能好声劝道，“火花兄弟，我只是过去探探敌人的虚实，回来后所有情报都与你共享。”
“敌人的情况一目了然，好像没什么可探的，”塞纳火花说话还算客气，“圣骑士兄弟，我也是为你好，我之前派过去劝降的几个使者都被狠狠修理后丢了出来，我劝你还是别去的好。”
这当然只是借口，乌纳斯心中稍稍一转就明白了：麦格尼已经被塞纳火花视为禁脔，不容他人染指。
这家伙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贪功，连命都不要了。
乌纳斯正想再说，山坳方向却传来一阵骚动，塞纳火花大声叱喝：“戒备！戒备！”
士兵们肃然涌动，激的南北集结的双方大军也开始鼓噪，乌纳斯连忙由坐变站，踏上金刚宽阔的头顶，向山坳间眺望。
只见一名铜须骑兵从山坳中冲了出来，嘴里在大声喊着什么，乌纳斯还没听清，这人就被扑上去的几名黑铁士兵拉下坐骑，捆起来带到塞纳-火花面前。
“松开他的嘴，听听他想说什么？”
士兵听令松手，铜须骑兵的视线却落到人群外的圣骑士身上，“咳咳，你是乌纳斯-劳乌加德骑士吗？陛下请您进去谈判！”
“我？”
乌纳斯来时骑在高大的金刚背上，比所有矮人都高出一大截，山坳中的麦格尼远远看到他不足为奇。
乌纳斯看了塞纳火花一眼，心想这下你总没理由阻拦我了吧。
没想到矮人领主仍有话说，“肯定有诈，敌人竟然主动邀请骑士兄弟，一定是陷阱！”
“不管什么陷阱我都不怕，”乌纳斯心中好笑，跳下马搂过矮人的肩膀，“火花兄弟，我们借一步说话。”
塞纳火花犹豫了一下，还是任由圣骑士拉着走到山壁的无人处，乌纳斯回头挥手指了指这处山坳，道：“我问兄弟你一个问题，大战一旦爆发，这里会变成什么？”
“变成什么？当然是战场啊！”矮人领主疑惑道。
“是战场的中心，”乌纳斯纠正道，“麦格尼是双方争夺的核心，这里会变成一个绞肉场！”
“那又怎么样？”
“兄弟你觉得，你和你的人在这个绞肉场存活的几率有多大呢？”
“这…”塞纳火花的心骤然提起来，他之前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一心只陶醉在干掉麦格尼荣获首功的幻想中，这时被乌纳斯点破，冷汗哗的一下浸湿了背脊。
大战一起，处在山坳口的他立刻就会被南北双方的大军包夹起来，两台战争机器的激烈碰撞瞬间就能将他和他的部下们碾成碎末。
即使他能侥幸的在第一时间斩下麦格尼的头颅，也很难立刻从战场上脱离，几乎必然会被愤怒的铜须战士淹没。
人死了，不管立下多大的功劳也毫无意义，想到这里，塞纳火花急忙拉住圣骑士的手臂，“乌纳斯兄弟，这可怎么办啊，你一定要帮帮我！”
“火花兄弟不用慌，现在，你还有一条活路。”
塞纳火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是什么？”
“议和！”乌纳斯道，“只要双方能和谈，自然就不需要战斗，而火花兄弟你，仍是历经艰辛堵住麦格尼的首功之人。”
矮人领主一拍脑袋，暗骂自己愚蠢：按圣骑士所说，没有任何风险就能获得头功，自己干嘛老想着去拼命呢？
他看向圣骑士的眼神立刻变得亲切起来，语气也换了一百八十度，“乌纳斯兄弟，快跟那个铜须崽子去见麦格尼吧，一定要和谈成功！”
“那当然，相信我吧！”
乌纳斯骑上金刚，那名铜须骑兵被松绑后连忙爬上战羊，领着圣骑士飞快的回到己方营地。
严阵以待的铜须士兵打开一个缺口，乌纳斯顺利的见到了矮人国王。
麦格尼-铜须盘坐在地，原本梳理整齐的头发和胡须变得肮脏凌乱，锃亮的盔甲也被血污和灰尘掩盖，他的双目布满了血丝，但仍然放射着坚定的光芒，“乌纳斯骑士，我们又见面了。”
“陛下好，”乌纳斯稍稍颔首行礼，“您的王者风度依旧夺人耳目。”
“你就别挖苦我了，粉皮小子，”麦格尼撑着战锤站起身，“我知道你心里在嘲笑我这个狼狈肮脏的老头子。”
乌纳斯忍不住道：“陛下如果当时不逃跑的话，在下还能从中斡旋，现在嘛，局面闹到这个地步，有些难办了。”
乌纳斯可不是在说大话，当时虽然塞纳火花领着两千部队到了，但未必敢翻脸冲击人类营地，麦格尼待在他的营中可能反而是安全的。
“事已至此，不要多说了。”矮人国王很不愿提起逃跑的事，似乎也觉得有些丢脸。
“那么陛下想怎么谈呢？”
“听说黑铁的新国王也快到了？”
“是的。”乌纳斯也早接到伦达恩御驾亲征的消息。
“我要与他阵前决斗！”
乌纳斯没有吃惊，这是他想过的几种“和谈”方式之一：双方已经闹到大军对垒的局面，不可能耍耍嘴皮子轻描淡写的撤军和解，必然要有人付出代价，不管这代价是由哪一方付出的。
阵前决斗一般是由敌我双方各派一名或几名最武勇的代表进行一对一的战斗，以决斗的结果决定战争的胜负，这种方式可以将伤亡减到最低，在各族内战中比较常见。
“陛下被追杀了三天三夜，身体状态…”
“刚好热身完了，”麦格尼挥挥手中的战锤，霸气侧漏，“我再战三天三夜也没问题！”
“陛下好气魄！”乌纳斯竖起大拇指，“胜负之后的条件呢？”
“如果我赢了，放我们离开，两边军队各退三十里，然后各自解散回家。”
“若是输了呢？”
麦格尼轻蔑一笑，似乎认为自己不可能会输，“要是输了，无论我是生是死，从这里向北50里的土地都赠送给黑铁的新国王，并赔付十万金币！”
乌纳斯吃了一惊，麦格尼居然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边境的荒凉土地实际价值不高，十万金币对富裕的矮人来说也不算大数目，但是割地赔款的屈辱会永远压在一位领袖的头上，成为王冠上永恒的污点，铜须部族也会在黑铁部族面前抬不起头，其意义超出了土地和金钱本身。
“当然，不论决斗胜负如何，黑铁王国都立即必须停止追捕我的女儿，放她和我的亲卫们完好无损的回到铁炉堡，这是我的底线。”
“伟大的父爱，真令人感动。”乌纳斯略显虚假的感叹道，他可一点也不想矮人公主平安无事，“公主殿下呢？现在身体怎么样？”
“她重伤初愈，又连续三日夜的奔波厮杀，不怎么好。”
“为什么暮光教派会来刺杀公主殿下呢，陛下是否知道答案？”
索瑞森大帝是虔诚的暮光教徒，茉艾拉作为黑铁的王后，应该是暮光教派重点保护的对象，却反而被他们趁乱刺杀，这一点说不通，乌纳斯百思不得其解。
“唉！”麦格尼长叹一声，“还是告诉你吧……”
第394章 暮光圣子
原来，暮光教徒并不是来刺杀茉艾拉的，而是来迎接他们的圣子——女矮人腹中的“神”之杰作。
当初，被关在王宫地牢的茉艾拉深知自己腹中的孩子将要不保，唯一的求助对象就是潜伏在暗炉城中、仍忠于索瑞森的暮光教徒。
但那时伦达恩对她的状况非常关注，守卫看守严密，根本没机会逃出去，惶惶不可终日之时，暮光教徒偷偷传来消息：他们的“神”居然对她的乞求给出了回应。
老实说，对丈夫索瑞森狂热信奉的这位神灵，茉艾拉是不怎么感兴趣的，只是身为人妇的责任让她夫唱妇随。
没想到最危难的时刻却能迎来“神”的垂青，茉艾拉差点成为一位真正忠诚的信徒，直到她看见包夹在换洗衣物中，被送进牢房的神之赐予。
一根让人恶心的细长肉刺，看起来就像一根畸形的章鱼触手，不，比章鱼触手恶心一万倍，而且它还微微颤抖着，仿佛一条活着的黑蛇。
据暮光教徒所说，这根肉刺是“神”身体的一部分，拥有这份赐予是莫大的荣光。
而保住孩子的方法，就是将这跟肉刺放入腹内，它能使胎儿进入假死状态，蒙混过关，以打消伦达恩对她们母子的“关心”。
茉艾拉犹豫了很久，她想过就这么死去一了百了，也想过忍辱偷生，不要这个孩子了。
每一秒都是煎熬，也许下一刻，伦达恩的毒药就会送进来，想什么都没用。
最终，母性战胜了所有，将她从焦虑地狱中拯救出来。
茉艾拉咒骂着、痛哭着，忍受巨大的痛苦，完成了难以言喻的操作，然后便昏死过去。
醒来后，她立刻感到腹中胎儿的心跳停止了，这让她担心不已，但很快就变成庆幸了。
没过两天，就有一个医官模样的人带着一群士兵闯进地牢，强逼她喝下了一大瓶苦涩的药水，据说是强力堕胎药。
腹部钻心的绞痛令茉艾拉在地上打滚了半夜，直到第二天早晨，那个医官又来了，对她粗暴的检查一番后满意的离开——腹中的孩子被确定死亡。
茉艾拉的隆起的小腹渐渐变得平坦，这彻底打消了伦达恩的疑虑。
只有女矮人自己知道，腹中的胎儿并未死去，只是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他被还原成了初始的生命形态，但不时的胎动令茉艾拉知道他仍然活着。
复仇的计划也随之在女矮人脑中编织完成：逃出去后立刻纠集仍忠于索瑞森王朝的军阀们，一起回铁炉堡。
等孩子生下来，他就是铁炉堡下一代唯一的合法继承人，若能借此掌控一部分铁炉堡的力量，自然就能反攻黑石深渊，夺回黑铁的王座。
……
这一切并不是麦格尼逼问的，而是一路上茉艾拉主动诉说出来的，她没想到暮光教徒只是把她当做下蛋的母鸡，为了取得“圣子”而将她像垃圾一样抛弃。
惨痛的经历让女矮人的精神变得异常，令她极富倾诉欲望，麦格尼由此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这实在太离奇了，所谓的暮光圣子到底有什么用？”听完麦格尼的讲述，乌纳斯惊叹道。
“不知道，但一定是邪恶之事，”麦格尼忧虑道，“如果这次能脱困，我一定要将我的外孙夺回来。”
“陛下放心，我一定尽全力促成和谈。”
“我相信你，圣骑士，”麦格尼目光炯炯，“如果这次能脱困回国，我会派人护送你的难民们回暴风城，确保万无一失。”
“多谢陛下！”这句承诺很重要，黑龙公主控制下的暴风城危机重重，获得铜须矮人的支持很重要。
乌纳斯略为满意的与麦格尼道了别，回到山坳口的黑铁阵中。
塞纳火花早就眼巴巴的等在那里，连忙迎上来，“乌纳斯兄弟，谈的怎么样？”
“还行吧，现在按兵不动，等伦达恩陛下来了再说。”
……
又等了一天一夜后，伦达恩才终于抵达，同时到来的还有黑石深渊的大半兵力，黑压压的近两万人几乎将整个谷地填满。
如此巨大的威胁却没有吓退对面的铜须军队，他们甚至又向前进军了小半里地，以示己方的战斗意志。
乌纳斯和众矮人领主很快就被召入一个临时挖就的大山洞，国王的临战会议就在这里召开。
跟着卫兵进入洞中，各个矮人领主都已经在了，他们围成一团席地而坐，只有伦达恩有一把椅子。
乌纳斯先是向伦达恩请罪，毕竟茉艾拉是藏在他的队伍中混出黑石深渊的，这场事端责任最大的还是他。
伦达恩早就得到消息，知晓事情的经过，再听了乌纳斯的一番解释，并没有过于责怪圣骑士。
茉艾拉是在王宫中的地牢被偷偷救出的，作为王宫的主人，伦达恩自己同样有疏于管理的错处。
“临战时刻，正需要乌纳斯骑士的力量，你就戴罪立功，多多杀敌吧。”
乌纳斯微微鞠躬，“多谢陛下的宽恕，您的心胸与大地一样宽广。”
“我就知道还有些忠于索瑞森的奸细潜伏在我身边，这次是个好机会，回去后我要把他们全部揪出来！”
索瑞森家族统治了黑铁矮人几百年，底蕴十分深厚，再加上暮光教徒洗脑出的一批忠实的信徒，隐藏在暗炉城的奸细一定不少，伦达恩有的忙了。
“我听说你去见了麦格尼一面？”
“是的，陛下…”乌纳斯将麦格尼的议和条件一一道出。
山洞中立刻变的闹哄哄起来，几名脾气暴烈的矮人领主疯狂叫嚣起来：
“嘿嘿，阵前决斗？亏他想的出来，那个铜须崽子是怕了我们的黑铁大军吧！”
“陛下，不要管铜须崽子的阴谋诡计，我们立刻发动总攻，一定能杀的他们片甲不留！”
“对呀！陛下万金之躯，麦格尼没资格与您决斗，要决斗也是我上！”
“放屁，陛下英勇神武，一定能轻松剁掉铜须崽子的狗头！”
其他人当然也有不同意见，等大家全发表完意见，伦达恩陷入了沉思。
矮人众领主们泾渭分明的分为两派：
主战派认为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敌军主帅麦格尼-铜须被己方围困，不用管什么决斗，直接大军压上，只要能在战场上直接干掉麦格尼，铜须矮人必可一战而下。
议和派却认为没有必要发动全面战争，就算这一仗打赢了，也没有多少利益可言，己方并没有做好远征铁炉堡的战争准备——那座雪山中的雄城谁也没有把握短时间内拿下。
而且黑石深渊上下两个方向的威胁还没解除，不宜与铜须矮人纠缠太久，应该同意决斗，速战速决。
麦格尼给出的条件很优厚，赢了大赚一笔，就算输了，己方不会有实质的损失，最多上阵决斗的伦达恩丢点脸面。
从矮人领主的数量上看，主战派占据绝对优势，而议和派说的也有道理，伦达恩皱着眉头，一时之间难下决心。
乌纳斯就像一个局外人，看着矮人领主们争吵不休，他当然是议和派，但作为一名人类，与这些黑铁领主有着天然的隔阂，难以真正参与其中。
过了一小会儿，伦达恩似乎也厌倦了无休止的辩论，挥挥手让大部分低阶领主都退出去，只留下山丘位阶之上的几人。
乌纳斯有资格留下，但自己外族的身份让他游移不定。
而且在这些黑铁矮人眼中，他与麦格尼交往过密，过于主动的游说可能会起到反效果。
伦达恩却主动开口发问，“乌纳斯骑士，怎么没有发表你的意见？”
机会来了，乌纳斯先谦虚一番，然后道：“大家说的都很有道理，但从最大的利益出发，我建议陛下选择阵前决斗。
第一，胜算很大，麦格尼被塞纳火花阁下追杀了三天三夜，已经疲惫不堪，我近距离观察过他，虽没受致命的重伤，但大小伤痕遍体，战斗力一定严重下降。
第二，条件仍可以再谈，麦格尼的底线就是他的女儿，只要陛下答应放过茉艾拉，我们可以要求更多的利益，不止割地赔款。
第三，陛下现在的主要敌人不是铜须部族，而是黑铁叛军、火元素和暮光教徒，这些势力才是真正能威胁您的，不要把实力耗费在次要的敌人身上。”
伦达恩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回度步，圣骑士的一番说词显然很是令他心动。
“哼！你这么喜欢决斗，不如就由你代表黑铁去和铜须崽子决斗吧！”一名主战派的领主眼见气氛不对，立刻开始叫嚣起来，矛头直指圣骑士。
“没问题，我当然愿意为陛下代劳，”乌纳斯只有硬顶回去，“但是，陛下亲自上阵更能显示黑铁部族的威严。”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上难道就不能体现黑铁的威严？”
“我毕竟是个人类…”
“人类怎么了？你既然接受了陛下赏赐的封爵和领地，你就是黑铁王国的子民！你再敢推脱，就是叛徒！”
“老子什么时候推脱了？”
“对呀，乌纳斯骑士什么时候推脱了？”塞纳火花小声帮腔道。
“你……”
“都别吵了！”
伦达恩及时制止了争吵，“我决定了，答应麦格尼，决斗。”
“陛下！不要听这个奸细的啊！”对面的几名主战派哀嚎一片。
“陛下英明！”乌纳斯和塞纳火花齐声赞道。
第395章 条款
伦达恩说是同意决斗，但有附加条件，割地赔款都得加倍：麦格尼必须割让一百里边境土地，金币二十万。
同时，铜须王国必须开放边境贸易，并且向黑铁单方面免税。
这完全是狮子大开口，麦格尼不可能轻易答应如此丧权辱国的条件，肯定要经过一番拉锯。
乌纳斯充当了一回联络官，在麦格尼和伦达恩之间来回跑了几趟，然后双方都正式的派出几名使者谈判。
比预想中轻松，半天不到，双方就达成一致。
铜须方面同意，若己方失败则向北割地六十里，赔偿三十万金币，贸易开放，免税三年。
黑铁方面也做出让步，塞纳火花退出山口，放茉艾拉回铜须大营，条件是送三名铜须的矮人领主过来作人质。
铜须部族中有的是愿为麦格尼效死之人，很快就有三名铜须领主手举白旗而来。
伦达恩命令塞纳火花立即退出山坳口，然后麦格尼的亲卫们护送着矮人公主回到铜须大营，只留下麦格尼孤身一人。
铜须国王骑着黑色的战羊，缓缓走到两军对垒的中央，双锤用力相撞，金属的轰鸣声响彻战场。
他斗志昂扬的发出邀请：“来战吧！”
黑铁这边却迟迟没决出出战的人选。
原本伦达恩自己应是当仁不让的选择，但对方妥协后，却又让他犹豫了。
麦格尼-铜须不管是在矮人世界，还是在整个艾泽拉斯大陆，都是最顶尖的战士。
既然他敢答应如此屈辱的失败条件，那么一定有必胜的把握。
这动摇了伦达恩的意志，他本来就没有绝对的信心面对麦格尼，临到阵前更加退缩了。
国王的尊严和权利是一体的，若是输了，对他这个新国王的声誉是个很大的打击，所以他迟迟无法下定决心——在这样的心态下迎战，失败的几率就更大了。
部下领主们也都看出了这一点，不管是表忠心还是真心实意，纷纷争着请战。
他们都不行。
伦达恩对部下们的实力都很清楚，与麦格尼对决必输无疑。
但是，有个人也许能行，在暗炉城的战争中，他的战斗力已被证明，甚至索瑞森都是他亲手击杀的。
而且，有风声说他私通铜须，正好可以检测他的忠诚。
就他了。
“那么，乌纳斯骑士，戴罪立功的时候到了，请你出战。”
吵吵嚷嚷的矮人将领们顿时鸦雀无声。
乌纳斯也愣住了，他只不过虚情假意的跟着嚷嚷了几句请战，怎么就被选中了？
但他马上反应过来：“多谢陛下将如此重大的任务交给我，我必不辱使命！”
众矮人的目光全集中在他身上，有嫉妒，有愤怒，有幸灾乐祸，就是没有祝福——代替国王担当决斗者是荣誉也是风险。
反对的声浪骤起，但立刻被伦达恩坚决压下，乌纳斯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骑上金刚，缓缓向战场中央的麦格尼行去。
摆在他面前的是个巨大的难题：
赢了，会狠狠得罪铜须部族，他会成为让铁炉堡割地赔款的罪人。
输了，无法向伦达恩交代，几乎可以肯定，会有人诬陷他私通敌国故意打输，到时候又是一番麻烦。
平手是个最好的选择，但除非假打，否则太难出现。
而且在这么多经验丰富的战士眼皮底下，假打也不现实。
麦格尼远远看到圣骑士和金刚的出现，也惊讶的放下双锤，但很快就重新将武器举了起来。
乌纳斯靠近到不足百步的距离，准备停下寒暄几句，也许能与对方暗中达成默契。
但麦格尼相当急不可耐，怒吼一声就提起缰绳发动冲锋。
铜须国王用他的行动向圣骑士表示：无需多言，战斗！
麦格尼转瞬间就冲过一半的距离，乌纳斯在他眼中只看到一样东西——无尽的战意！
乌纳斯别无选择，只能扫除一切杂念：管tm的输赢，管tm的后果，战就是了！
全速前进！
胯下的金刚在魅惑宝石的控制下，骤然启动了沉重的身躯，犹如一辆全速开动的战车，在轰隆隆的震地音中冲锋而去。
刹那间，双方狠狠的撞在一起，混合着野兽嘶吼和金属撞击声的巨响瞬间震动全场。
麦格尼的双锤无情的砸在金刚的前胸上，而金刚手中的长柄巨斧轰然扫中矮人的坐骑，乌纳斯切换出的精钢长枪也同时刺向麦格尼的头颅。
没有人防守，结果就是，麦格尼胯下的战羊连惨叫也没发出，就被巨斧砸飞出去四五米，直接倒毙。
矮人国王在坐骑被击中的瞬间悬空跳起，双锤高举，挡开对手的长枪，却在空中失去平衡。
乌纳斯双手一错，使个巧劲，长枪回转，直刺铜须的眉心。
麦格尼矮头躲闪，头盔被“嘣”的一声挑飞出去，额头火辣辣的疼痛一片，并留下一道血痕。
矮人国王借力横在空中，双脚在金刚的一条大腿上用力蹬出，飞快的弹开，在地上连打几个滚后，才灰头土脸的站稳。
虽然显的很狼狈，但躲过了乌纳斯后续而来的枪刃。
这时，哐当一声，被高高挑飞的头盔才砸落地面。
全场一时鸦雀无声，谁也想不到，甫一照面，圣骑士就占据了压倒性优势。
下一秒，黑铁阵营的欢呼便爆发出来，之前无论多厌恶人类圣骑士的矮人领主们，都情不自禁的为乌纳斯发出欢呼。
“上啊！干死铜须崽子！”
“圣光领主万胜！”
“杀了他！杀了他！”
只有伦达恩心中略不是滋味，暗骂麦格尼徒有虚名。
对面的铜须阵营当然不能示弱，也开始鼓噪起来，为自己的国王加油呐喊。
眼看局势有些不稳，乌纳斯看着不远处的矮人国王，“还要继续吗？铜须陛下。”
“哼！”麦格尼挺胸举锤，“没想到你座下的畜生如此强壮，硬受我两锤还能站直的坐骑可不多。”
“陛下过奖了。”
“来吧！继续！”麦格尼摆出防御的架势。
“那我就不客气了。”
乌纳斯催动金刚，再次向对手冲锋，这回麦格尼不再硬拼，而是闪到一边，等金刚拐弯失速后才敢出手接战。
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一场公平的战斗——两人的坐骑差别太大。
麦格尼的战羊已经是铁炉堡最精锐的，但与金刚比起来，简直是大象和蚂蚁的区别。
金刚是冈瑟尔最成功的作品之一，本身就是一头可怕的怪物，乌纳斯能战胜它还是依靠借狭窄的地形和水磨工夫，在开阔的地带，纯比力量的话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麦格尼不知道金刚的底细，以为只是头面目可憎的畸形怪兽，能够一举击毙，没想到全力两锤只让它吐了点血沫，这才吃了大亏。
金刚的个头足有三米，而麦格尼不到它的一半，乌纳斯居高临下，尽情的用长枪疯狂刺击，除了防备飞锤，麦格尼的武器根本落不到他身上，可谓高枕无忧。
正面的战斗发生在巨兽和矮人之间，金刚利用它的双蹄和巨斧与麦格尼硬拼。
锤斧交加，一人一兽身上的伤口每一刻都在增加，但双方都是防御力极高的类型，旁观者看来斗的惊天震地血洒黄沙，其实都没有伤到根本。
如果战斗一直这样持续下去，等矮人的体力消耗的差不多，乌纳斯以逸待劳，可以轻松取胜。
但麦格尼没那么愚蠢，他猛的跳开，大呼道：“热身结束！”
“天神下凡！”
麦格尼的身体猛然拔高近一倍，身上的盔甲全部被崩开，裸露在外的皮肤变成了一种黑色的晶体状，看起来就像个黑石巨人。
这一刻，矮人国王的速度、力量和体力都攀上巅峰。
他双锤上的附魔宝石也被激活，发出刺目的蓝光，麦格尼须发怒张，直接释放破胆怒吼：“杀！”（破胆怒吼：使敌人因恐惧而逃跑。）
这类似于精神攻击的战吼让乌纳斯和金刚的脑袋都麻木了一瞬间。
“雷霆之锤！”
抓住这个时机，矮人掷出手中的武器，两把战锤像风车般发出嗡嗡的轰鸣，高速旋转着砸向一人一马。
战锤临身，圣洁护盾一触即破，乌纳斯只来得及稍侧身躯，胸前便遭逢重击。
旋转飞锤只是略微擦过他胸甲，但强烈的冲击力仍将他撞离坐骑。
更可怕的是，一股蓝紫色的雷霆自飞锤上瞬间窜入他的盔甲，电的他全身麻木，只能重重的摔落地面。
另一柄战锤正中金刚的下巴，砸的它脸上血肉模糊。
金刚庞大的身躯摇摇晃晃的后退着，差点踩到地上的主人——雷电的麻痹之力同样使它失去自制力。
麦格尼没管弹落在两边的武器，只身飞速扑上，岩石般的一双巨拳像螃蟹的巨螯般张开，同时轰击金刚两侧的太阳穴。
轰隆一声巨响，金刚的双耳双目和口鼻同时迸发出鲜血，颓然坐倒在地。
这头怪物自诞生起，第一次在纯物理力量的攻击下败阵。
麦格尼毫不停歇，山丘般的身躯却异常灵活，一个纵越跳上半空，双脚对准地面的圣骑士狠狠压下。
“雷霆一击！”
以矮人此时的力量和体重，无论乌纳斯的任何部位被踩中，结果只有一个：化为碎末。
千钧一发，一道灿烂的银色光盾在圣骑士身外出现，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
麦格尼不甘心的连续轰击十几下，直到将乌纳斯轰进土中，也丝毫动摇不了银色圣盾。
不想白费力气，他飞快跳向一边，捡起自己的一柄战锤。
回过头，只见圣骑士正从土里面钻出来，麦格尼立刻激活武器符文上附加的破魔之刃，刚准备发动“碎裂投掷”，对方身上的银色护盾却化作丝丝光束消失了，圣骑士也完全站起身来。
“那是圣盾术吧，果然惊人坚固。”
“可惜时间太短。”
乌纳斯看着对方战锤上浮现的魔力白光，知道“无敌”并不是不能被破解的。
同样的，圣佑护盾也不能轻易开启了。
第396章 决斗
决斗的地点双方争执了一下，最后还是定在人类这边，一来隔壁巨魔的矿洞就是那条新挖的黑铁矿脉，空间较小，二来巨魔首领根本不相信胆小的人类敢围攻他，所以没有坚持己见。
奴隶们向后退，人挤着人留出一片空地，等了不短时间，一小队手持长矛、皮肤墨绿的巨魔从洞口走了出来，最后一个是名被鲜血浇淋全身的强壮身影，这一定就是金塞了。
他至少比普通巨魔大两圈，浑身筋脉喷张，双手握着两把沾满污血的厚重锯刀，头顶的鸡冠发型冲天竖立，赤红的双目散发着择人而噬的光芒，狠狠扫视了一圈后落在了乌纳斯身上。
乌纳斯也毫不畏惧的回瞪过去，身后的弗兰克提醒道：“他似乎在自己身上使用了巨魔特有的血祭之法，比我往常见到的样子强壮了许多，小心点。”
“看来他是惧怕我才不得不用邪门歪道，放心吧，圣光专门以正制邪。”乌纳斯嘴上自信满满，心里却更加谨慎，巨魔首领的气势完全不输他。
一人一巨魔缓缓走向场地中央，靠近到足够的距离，也没有仲裁宣布开始，双方直接动手。
密集的兵器碰撞声轰然响起，两人一上来都拼尽全力，乌纳斯是想直接碾压巨魔首领，然后鼓动奴隶们乘势一波A过去，而金塞的狂化状态持续不了多久，所以也想尽快结束战斗。
但一交手乌纳斯就知道碾压对方的想法破产了，粗厚的锯刀居高临下，疯狂砍向他的头顶，一刀比一刀沉重，他举盾不断抵挡的左手已经有些发麻，而右手在金塞身体上砸了势大力沉的五六锤，巨魔首领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完全无视，这很不正常。
察觉到敌人状态的不对劲，不宜硬拼，只能且战且退，这样场面就很不好看了，就像他在被巨魔追着打，围观众人类的心也不由提了起来。
这与乌纳斯的计划不符，他追求的可不是先压抑再高潮的戏剧效果，而是轻取敌人，给所有人制造必胜的形象。
想到这里，他停下后退的脚步，直接开启“无敌”，12秒，打碎你全身的骨头，看你还能不能无视！
将巨盾切换成另一把银锤，乌纳斯双锤在握，疯狂的向巨魔全身上下轰去，金塞也不管不顾的挥舞锯刀向银盾上招呼。
双方都像狂战士般完全放弃防御，但这种对拼只持续了三秒，金塞发现丝毫奈何不了银盾后终于开始后退躲闪，巨魔不是笨蛋，也听说过圣骑士“无敌”的手段，只不过这是第一次亲身体验。
此时他感觉肋骨和胸骨已经粉碎一片，但血之献祭的能量在体内流动，让他感觉不到疼痛的同时也压制住这些伤势不能即时爆发。
情况颠倒过来，变成乌纳斯追着巨魔打，人类观众们悬着的心又放下来，很多人紧紧握着拳头，已经准备欢庆胜利了。
几个头目脸色各异，乌纳斯切换装备的举动已经暴露了他拥有空间储物法器的事实，那么之前的话当然是谎言，今天这场冲突完全是他刻意挑起来的，目的嘛，不外乎立威和抢夺人心。
路德很有些激动，他本来就是暴风城派到湖畔镇抗击黑石兽人入侵的军人，战败被俘才沦落到这里，对同属联盟的圣骑士当然有认同感，一连串的事实特别是圣盾术证明了乌纳斯确实是名强大的圣骑士，他当然会为了他的胜利而兴奋。
其他三个头目则各有各的算盘，计算着决斗胜败对自己的得失，里德尔阴沉着一张脸，心里越发的不安。
12秒一过，银盾消散，巨魔首领全身从头到脚、从前至后都被银锤犁了一遍，但他还是没有倒下。
乌纳斯从击中对方身体的手感判断，确定金塞全身再没有一根完整的骨头，而且他使用还是腐蚀圣印，破坏性的圣能已经在对方体内爆发多次，巨魔还能站着就是奇迹了，居然又开始反击。
别看金塞的脚步已经遥遥晃晃，但移动速度不减，攻击仍然势大力沉，乌纳斯突然想起一句形容武林高手的话：只要他不死，死的就可能是其他人，自己可不能在阴沟里翻船。
他退开几步，甩出一发制裁之锤，但没有奏效，小光锤打在巨魔身上直接消失，乌纳斯直接开启圣佑术冲上去，他就不信邪了，一定要把敌人直接按死。
圣佑术的持续时间也是12秒，但如果受到的攻击累积超过一定程度，会提前破碎，这是它不如“无敌”的地方。
银盾换了金盾，巨魔首领没有理会这些细节，再次与乌纳斯对攻起来，这次他没有再退后，仿佛最后的疯狂般拼命砍击圣佑护盾。
锯刀与护盾、银锤与肉体的对撞持续了七八秒，金盾上终于出现裂痕，眼看着就要被打破，乌纳斯猛地开启翅膀飞到金塞的头顶，双锤瞬间切换成一把备用大剑，狠狠从天顶穴刺入巨魔的身体，长达一米五的宽刃全部没入，然后他握紧剑柄用力一旋，巨魔的大脑和内藏瞬间被搅成一团浆糊。
乌纳斯拍动翅膀，飞天抽剑，然后缓缓落回地面，金塞的身体摇晃着，终于无法支撑，之前的伤势全部一起爆发出来，高大的身体开始崩裂，一块块碎肉从中分离，很快就变成一团碎肉堆积在地面上。
一个活生生的，刚才还张牙舞爪的怪物瞬间变成这样，人们还没来得及惊叹乌纳斯天使般的光翼，就被恶心的场景激的反胃，反而没人记得欢呼胜利了。
乌纳斯迅速关闭翅膀，上前将两把大锯刀捡起来，十几个持矛巨魔还在震惊于突然发生的异变，根本没人来阻止。
“有谁愿意跟随我杀巨魔？！”乌纳斯举起双刀，大吼道。
路德冲前几步，“我愿意！”
有他带头，不止冷钢的人，其他奴隶的响应声也接连成片出现，这股势头是几个头目阻挡不了的，里德尔也被乌纳斯瞟向他的凌厉眼神镇住，不敢发出异议，否则可能会被当场格杀。
乌纳斯将手上的锯刀丢给路德，再把空间包里除了双锤和巨盾的所有备用武器全部分发给最先响应的一批人。
“杀！”乌纳斯一声令下，当先向正在退入甬道的持矛巨魔冲锋而去。
第397章 停战
伦达恩还没下令，黑铁这边已经有急着抢功的雇佣兵脱阵前冲了——重伤的麦格尼简直是座诱人的金山。
“陛下，快下令进攻啊！”
“干死铜须崽子！”
按耐不住的主战派领主们急迫的劝说着，伦达恩犹豫了一下，正准备下令，一道金光却从天而降，直接落到他的面前。
“乌纳斯骑士！”
乌纳斯单手提着昏迷的麦格尼，顾不上礼节，气喘吁吁的问道：“陛下是否在北面暗中埋伏了两支奇兵？”
“没有，我的军队都在这里，乌纳斯骑士怎么……”
“他们被伏击了，有两支不明军队从北面冲击铜须大营的后背，看起来都是黑铁矮人！”
乌纳斯急促的打断伦达恩的问话，显得很无礼，但现在没人计较这个。
“怎么回事？”伦达恩环顾部下们，“这是你们谁的暗中布置？”
没有回答，一名将军道：“战前陛下亲自视察过各部队，我也仔细清点了全军，所有领主的军队都在本阵，怎么会有多余的人手？”
“不是你们，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黑铁叛军！”乌纳斯的脑袋飞快转动，“只有他们最熟悉灼热峡谷的地形，有能力和时间埋伏在暗处。”
“但他们为什么要帮我们进攻铜须？”
“答案很明显——他们想挑起我们和铜须的大战！”
乌纳斯的推测正中靶心，迎接茉艾拉王后失败后，黑铁叛军并不甘心，黑铁和铜须一触即发的大战让他们看到机会。
叛军们通过地底秘密暗道，暗中潜伏起来，准备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但没想到世仇的双方居然达成了议和协议，而阵前决斗也眼看着要见分晓，他们只能在最后的时机发动突袭，试图引起混乱，重新挑起这场战争。
矮人领主们都不是蠢蛋，乌纳斯稍稍提醒，就让他们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塞纳火花急道：“陛下，我们不能中叛军的挑拨离间之计，请下令撤回那些雇佣兵，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战场中央的雇佣军已经和那两队铜须矮人斗成一团，好在规模并不大，但为了抢回麦格尼，铜须矮人一定还会出动更多军队，到时候局势就不可控制了。
“放屁，那点叛军算什么，我们不如将计就计，抓住这个好机会，灭了铜须再说！”
“对啊！陛下，现在麦格尼在我们手上，我建议砍下他的脑袋，插上旗杆为我军助威，铜须矮人必然溃败！”
“真是个白痴！活着的铜须比死的值钱一百倍，而且这样做可能反而激起铜须人的仇恨，到时候更难对付。”
“都别吵了！战机转瞬即逝，让陛下做决定吧！”先前那名将军压下所有声音。
伦达恩的眉头再次紧皱，主动投入叛军的奸计固然很愚蠢，但铜须军队现在腹背受敌，也不是不可能一战而下。
衡量再三，伦达恩将目光转向侧立的人类圣骑士身上，一场突破极限的决斗后，他看起来却仍然精神奕奕，让人感到什么奇迹发生在他身上都不奇怪。
“乌纳斯骑士怎么看？”
“陛下，内贼比外敌更可怕，”乌纳斯滔滔不绝，“叛军虽少，看起来威胁不大，但他们的后台是暮光教派，也许还有埋伏等着我们，一旦我们与铜须展开大战无法及时脱身，暮光教徒趁虚而入，我怕暗炉城局势不稳，而且，作为圣骑士，我也不愿背信弃义撕毁条约，请陛下不要轻启战端。”
暮光教徒对伦达恩的王位有实质性威胁，这一点铜须部族是比不上的，而且，伦达恩本质上也是守信尊诺之人，并不想毁约。
乌纳斯刚刚为大家呈现了一场精彩的决斗，他的话此时分量十足。
伦达恩深深吐出一口气，点点头，“按兵不动，召回纳达尔的佣兵团！”
黑铁领主们一片失望，乌纳斯却大喜道：“陛下英明！”
他立刻启动光翼，飞回战场中央，用圣能扩大自己的声音，“伦达恩陛下有令，停战！”
底下战斗的矮人们立刻各自后退，很快就在中间留出一片空地。
倒不是乌纳斯突然有了不可违抗的权威，而是他手提的麦格尼让铜须矮人投鼠忌器，黑铁的佣兵们听见“陛下有令”也不敢再继续战斗。
“你叫纳达尔？”
雇佣军的头领是个独眼的黑铁矮人，他上前一步，“我是！”
“伦达恩陛下亲自下的命令——立刻撤回本阵！”
纳达尔回头看了一眼按兵不动的黑铁军阵，没有发现任何准备进攻的势头，只能点点头，不甘心的喊道：“兄弟们，撤！”
“你们也回去，北边的战场更需要你们，”乌纳斯转向铜须矮人们，“偷袭你们的不是我们，而是索瑞森的余孽，同样是伦达恩陛下的大敌，我们并不想挑起大战！”
“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先把陛下还给我们！”领头的铜须将军上前交涉。
“决斗还没完全结束……”
“不，已经结束了，”衰弱的声音打断了乌纳斯的说辞，被他提在手中的麦格尼此时刚好转醒过来，“是我输了。”
“陛下！”
“陛下！您没事吧！”
“陛下您不会输，他说决斗还没结束呢！”
铜须士兵们义愤填膺的吵嚷着，麦格尼提振精神，挥挥手让他们安静，“都回去，全力消灭后方的偷袭者。”
“可是……”
“我的命令已经无人听从了吗？”
“陛下恕罪！”铜须将军只有低头，连忙呼喝着士兵们飞快向后撤走。
麦格尼叹了口气，然后苦笑着仰起头，“乌纳斯骑士，你还要拧着我到什么时候？”
乌纳斯连忙放手，“抱歉了，陛下，事态紧急…”
“不用多说，”麦格尼在地面站稳，“你在黑铁新国王面前的建言我都听到了，是你全力促成了铜须和黑铁之间的和平，不愧是名高贵荣耀的圣骑士。”
“原来陛下当时已经醒了？”
叛军发动突袭时，乌纳斯在空中察觉不对，飞下来准备与麦格尼交涉，却发现矮人国王居然已经失去意识，虽然他还睁着眼睛挺立沙场。
不能放着不管，乌纳斯只能拧起他飞回黑铁大营，很幸运的赶在了伦达恩下令的前一刻，阻止了这场战争。
“哼，我只昏迷了一瞬间罢了。”
“那为什么…”乌纳斯欲言又止。
“你想问我为什么装晕？”麦格尼自嘲的笑了笑，“在这么多矮人面前，被你小子提在手上飘来荡去，你以为是很光荣的事情吗？”
“万分抱歉，陛下，下次我会把您抓的稳稳地，绝不会飘飘荡荡。”乌纳斯的嘴巴又开始犯贱。
麦格尼吹胡子瞪眼，“你还想有下次？”
“哈哈哈，不敢不敢。”
麦格尼虽然战败，丢了老大的脸面，但并没有恼羞成怒，风度保持的不错，乌纳斯本来因为对方在决斗中痛下杀手暗生芥蒂，现在也一笑了之了。
第398章 割地
战场中央的两人轻松的谈笑风生，这是有理由的：铜须战阵经过初始的小混乱后已经彻底稳定下来，这说明叛军根本没能制造多少威胁。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士兵来报：“陛下，偷袭者已经被击退，硬锤将军正出发追击！”
“很好，加派人手，一定要把这帮阴暗的老鼠全部消灭！”
“是！”
很显然，黑铁叛军眼看没有达成挑拨的目的，只能像丧家之犬般逃走，至此，这场大风波终于接近平息了。
等传令兵走远，麦格尼这才长叹一声，悬起的心终于放下，眼中露出再也无法掩藏的失落和疲倦，“我竟然会输给你，真像一场梦。”
乌纳斯笑了笑，没有说出让对方更难堪的事实：他从一开始就有心放水，而且还有一个压箱底的绝招（远古列王守卫）没用呢。
虽然是靠各种保命技能把对手耗死的，但能击败矮人国王这样站在凡人巅峰的强者，乌纳斯内心非常自豪，对自己的实力信心大增，表面上却还是要给麦格尼留点面子。
“陛下您可真无情，招招想致我于死地，好几次我都以为要完蛋了，可能也是因为这样，我的战斗潜能完全被激发，发挥出了远超原本的力量。”
“决斗就是决斗，我不会手下留情。”
“我能理解。”乌纳斯点点头。
麦格尼上下打量着神采奕奕的圣骑士，决斗被打断后乌纳斯还生龙活虎的飞来飞去，现在的样子也一点也不像刚经历一场生死之战，疑惑道：“乌纳斯骑士，你不会对我手下留情了吧？”
“哈哈，刚开始有一点，但金刚被您击晕后我就认真起来了，绝对没有留情。”
“但你现在看起来就像毫发无损，我的重击难道对你的身体是无效的吗？”
炽热防御者只能回复50%的体力状态，并不能治疗伤势，但乌纳斯感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了。
如此惊人的自愈力，让他想起献祭翡翠树后，化作恶魔领主得到的能力，难道那强大的再生能力被自己继承了一部分吗？
这到底是好是坏还有待商榷，也不知道有没有副作用。
身体的异状当然不能轻易透漏，乌纳斯转移话题道，“那么，陛下要遵守协议了。”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麦格尼又叹了口气，割地赔款的屈辱令他倍感沮丧，“今日之后，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的子民们。”
乌纳斯暗自松了口气，看来矮人国王并不打算翻脸毁约，“我临时想了一个新方案，希望能稍稍挽回铜须的颜面，不知道陛下愿意听吗？”
“哦？愿闻其详。”
……
夜幕悄悄的降临了，铜须大军按照麦格尼的指示，已经后退到丹莫罗的边境线附近。
而麦格尼本人，则拖着重伤疲惫的身体，留下来与伦达恩亲自会谈。
乌纳斯所谓的新方案，其实就是给割地赔款加上一层好看的包装——土地和钱款会按协议支付，但对外的说法变了：这些财富不再是战败的赔偿，而是悬赏的礼物，专门用于赏赐救出铜须公主的勇士。
这个勇士的人选自然就是乌纳斯自己，铁炉堡向来与人类国度交好，比起黑铁矮人，铜须矮人更能接受一名人类勇士摘得悬赏。
至于开通边境贸易和免税，则完全被黑白颠倒：由于铜须部族帮助黑铁部族打击叛军，黑铁的新国王决定放下仇恨，与铜须友好相处，所以开放边境，恢复交流。铜须方则投桃报李，也慷慨的送出免税三年的优惠。
甚至麦格尼阵前决斗的失败，也可以用别的说法掩盖：叛军的突袭打断了决斗，所以决斗无效或者判为平手，反正当时麦格尼是站着晕过去的，没有倒下，也没人正式宣布决斗结果。
决斗协议的真正内容只有双方的少数高层和谈判人员知道，所以要掩盖下来也不是不可能的。
麦格尼初听这个方案大为摇头，心中暗骂果然是狡诈的人类，天大的谎言都敢编造。
但是冷静的思考过后，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伦达恩会答应帮我掩盖失败？”
“一定会的。”乌纳斯斩金截铁的说道。
“你这么肯定？”
“我肯定。”
于是麦格尼留下了，决定相信一次人类圣骑士。
……
两位国王的会谈没人有资格参与，旁人只知道很快就结束了。
当乌纳斯为麦格尼送行时，这位矮人国王还有些难以置信——伦达恩居然真的答应为他粉饰失败。
当然，他也付出小小的代价：将白天俘获的百来个黑铁叛军全部移交给对方，但这点代价真的不值一提。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乌纳斯骑士，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伦达恩会帮我？”
“很简单，他现在很需要朋友。”
自伦达恩带着大军抵达这里之后，他做出了两个重要的选择，一是决定以阵前决斗和谈，二是按兵不动，不对受袭的铜须发动总攻。
虽然看起来都是被圣骑士所劝服的，但也泄露出伦达恩内心真正的想法——不能对铜须轻启战端。
任何新的统治者总是面临一个难题：如何稳固自己的地位。
伦达恩面对的是居功自傲的老部下、索瑞森的余孽以及黑石塔上层和地底的火元素宿敌，环视四野，简直举目皆敌。
他王位最大的支柱是广大被解放奴隶的感恩，但这种恩情是会随着时间淡漠的。
近段时间他已经听到一些风声，有一小撮前奴隶开始抱怨了：成为自由身后什么都要靠自己，还不如跟着原来的主人老爷混饭吃舒心。
伦达恩对这种人当然嗤之以鼻，但也感到自己的统治基础太薄弱了。
而敌人实在太多了，所以当化敌为友的机会出现在眼前时，他会毫不犹豫的抓住。
“黑铁和铜须几代人的仇恨可不是那么好化解的，”麦格尼听了圣骑士的解答，不屑道，“他未免过于乐观了。”
“时代在变，陛下，”乌纳斯胸有成竹道，“索瑞森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你们两族未尝不能放下仇恨，和好如初。”
“希望如此吧。”同为矮人一族，麦格尼其实也早已厌倦无止尽的内战。
“会的，您看，现在伦达恩陛下已经让您欠了一个大人情，等到边境开放，交流增多，双方的误解和仇恨都会成为过去式。”
乌纳斯之所以这么信心十足，是因为他知道，在不久的将来，矮人的铜须，黑铁，蛮锤三大部族会达成和解，组成三锤议会共同统治矮人世界。
虽然三大部族之间小摩擦不断，但在未来面临的巨大威胁之中，还是能够团结一心。
两人交谈着，不知不觉前方出现大片的火光——铜须的大营到了。
“你该回去了，乌纳斯骑士，伦达恩那里还有惊喜在等着你。”
“哦？什么惊喜。”
“你回去就知道了，”麦格尼卖了个关子，笑了笑后突然严肃起来，“乌纳斯骑士，我代表个人与铁炉堡，郑重感谢你在本次事件中的帮助。”
“不用谢，”乌纳斯也郑重行礼，“之后我拜托您的地方多着呢。”
“这个你放心，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不会吝啬援手。”
“多谢陛下！”
第402章 人格
借着火吻上的光亮，乌纳斯看清了敌人，这竟然是一只六臂娜迦，四肢边缘狰狞的鱼鳍和下身粗壮的蛇尾令人望而却步。
乌纳斯举剑再刺，娜迦挥舞着剩余的五条手臂，五把利刃扑面而来。
当当两声，火吻斩断一把弯刃，但被另一把挡住，其余三把分别刺向乌纳斯的额头、脖颈和胸口。
乌纳斯不去理会，一锤砸向娜迦的胸口，却落了个空，对方蛇腰一扭便躲了过去。
娜迦的利刃落到银盾上也全被弹开，乌纳斯毫发无伤，娜迦惊异的瞪了圣骑士身周的“无敌”一眼，扭头就跑。
“嗖嗖嗖”的声音连成一片，七八支鱼箭从圣骑士身侧飞越而过。
娜迦扭头后光束消失，矮人们都恢复行动力，麦格尼特意挑选的精锐战士们身经百战，没有丝毫混乱，立刻发射鱼枪。
娜迦发出几声凄厉的惨叫，啪的一声跌入水中，乌纳斯一个饿虎扑食，将娜迦牢牢的压在身下。
矮人战士们迅速赶上前，帮忙制住高大的娜迦，缴械后用麻绳紧紧捆住，细心的矮人队长还用一条黑色的长布将娜迦的双目绑起来。
“咝、咝”娜迦发出刺耳的尖叫，她中了三箭，伤口不断流出鲜血，却仍在奋力的扭动。
古德-灰岩一拳打在她的嘴巴上，恶狠狠的审问道：“会说人话吗？！”
“咝！”娜迦怒吼一声，胸腔发出咕噜咕噜的闷响，震的水面激烈的晃荡起来。
“阻止她！”古德高呼一声，几名战士围上去，对娜迦拳打脚踢，不一会她就摊在水中不动了，矮人战士却还不停手。
乌纳斯旁观了一会儿，这时不得不开口阻止，“死了吗？”
古德探了探娜迦的脉搏，回道：“死不了，这些蛇妖生命力顽强的很，没那么容易去死。”
“你们抓到俘虏一般怎么处置？”
“很少抓到，一般都杀了，这一只长了六条手臂，还会法术，应该是娜迦里面级别较高的，她刚才发出了一点潜音，很可能会被附近的娜迦接收到，我们最好快点离开这里。”
“潜音？”
“就是它们在水中远距离的交流的方式，只要有水，就能传出很远。”
乌纳斯想了想，道，“那就把她拖上车，伤口包扎一下，免得死了，等到了暴风城再审问不迟。”
等了半个多小时，隧道的积水终于排空，矮人们迅速将排水阀埋起来恢复原状，地铁再次开动起来。
乌纳斯对娜迦这个种族还是挺好奇的，他让矮人们休息，自己亲自看押俘虏。
车厢中昏暗的灯光下，乌纳斯仔细打量这只娜迦，除去恶心的蛇尾和鱼鳍，只看脸的话，她长的还挺清秀。
据他了解的历史背景，娜迦是上古时代的上层精灵变化而成的，保留了精灵的部分魅力也很正常。
正欣赏的起劲，娜迦的胸腔突然剧烈的浮动起来，咕噜咕噜的闷响再次震动着空气——不死心的俘虏又开始发出潜音。
乌纳斯一记重拳砸在对方高耸的胸脯上，娜迦浑身都被打的一震，剧烈的咳出一口血，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这里没水，别白费力气了，”乌纳斯回味着拳头上软绵绵的触感，懒洋洋的劝道，“跟我聊聊天吧，我知道你肯定会通用语。”
上层精灵变异为娜迦后，雄性得到野兽般强壮的身躯，但智力受到损伤，雌性则保留了更多的施法能力和智慧，所以乌纳斯认定这个俘虏听得懂人话。
“咝！”
又是这种威胁式回应，乌纳斯撇撇嘴，激道：“我听说你们的女王叫做艾萨拉，是个脑袋长满小蛇的老妖婆，不知道她有几条手臂，是不是比你更恶心？”
“侮辱女皇陛下，杀了你！”娜迦果然上钩，激烈的扭动起来，却根本挣不开满身的绳索。
“原来你会说话嘛，”乌纳斯继续刺激对方，“请问你用什么杀我？”
娜迦剧烈的喘着气，恨声道：“别得意，我的母亲抓住了你们的国王，只要她开出条件，一定有很多人愿意取你的脑袋换回他们的国王！”
“什么！”乌纳斯惊呼一声，不会这么巧吧。
原本的历史中，黑龙公主袭击了瓦里安-乌瑞恩的船队，在一个海岛上施法将他分成两个人：软弱温顺的人格留下来便于控制；勇猛凶悍的人格杀掉了事，这样她就能牢牢的控制住暴风城的大权。
没想到被海岛上潜伏的一伙娜迦海盗给打乱了计划，娜迦们突然出现袭击，混乱中瓦里安的勇猛人格落海失踪，温顺人格被娜迦劫走。
黑龙虽然强大，但面对深邃无垠的海洋也一筹莫展，只能铩羽而归，转而诱惑暴风城的二号人物伯瓦尔-弗塔根公爵。
在原本的历史中，后来她又从娜迦手中赎回了温顺瓦里安，一时权倾暴风城，直到勇猛瓦里安回归，黑龙公主才在各方的联合反击下败亡。
娜迦俘虏这么一提，熟知这段历史的乌纳斯立刻就知道，她口中的国王必定就是温顺人格的瓦里安了。
如果乌纳斯什么也不做，就让事态按原本发展结局也很圆满，但问题是，他已经搅乱了历史——救出温德索尔元帅的时间被大大提前了。
原本该是勇猛瓦里安回到东部王国后，与伙伴们一起将温德索尔元帅救出，但现在勇猛瓦里安估计还在卡利姆多大陆的鲜血之环竞技场奋斗，离回归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乌纳斯在黑石深渊一番征战，误打误撞提前释放了温德索尔元帅，他不知道这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一步看一步。
现在猝然得知温顺瓦里安的下落，乌纳斯更是有点手足无措，这个人格软弱废物，营救他可能反而帮了黑龙公主大忙。
“咝咝咝”
圣骑士半晌没有说话，娜迦以为自己将他吓住了，得意的嘶叫着，乌纳斯从思考中惊醒过来，烦躁的一脚将她踢晕过去。
“嗤——”
矿道地铁在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停止移动，乌纳斯从小憩中睁开眼睛，车窗外射来明亮的白光，照在地板上昏睡的娜迦身上，鳞片反射出五彩的光芒。
他伸个懒腰站起身，只见窗外是个灯火通明的大厅，一群粗壮的矮人正等在轨道旁，领头的正大声与钢钳先生打招呼，看来是老熟人。
这趟地铁除了搭载他们十一个乘客，还运送了十几车厢物品，粗壮的矮人们纷纷涌上来，开始卸载货物。
乌纳斯守在自己的车厢前，防止搬运工闯进去，矮人精锐小队的成员们跳下各自的车厢，在月台上集合，队长古德派了个人去传递消息。
不一会儿就有个仪表堂堂的矮人在卫队的簇拥下来到大厅，来来往往的搬运工们无不行礼让路，矮人与古德交头接耳了一番后，直往圣骑士这边来。
乌纳斯迎上去，古德连忙介绍道：“乌纳斯骑士，这位是奥格-雷山阁下，铁炉堡驻暴风城的大使，全权负责暴风城矮人区的事务。”
乌纳斯微微行礼，奥格-雷山还算和善，微笑道：“既然麦格尼陛下吩咐我全力配合骑士先生的行动，请您尽管吩咐。”
乌纳斯谦让一番，指指身后的车厢，道：“里面有个重要俘虏，暂时交给大使先生，希望您严加看守。”
矮人大使点点头，立刻吩咐卫队爬进车厢，不一会儿，娜迦俘虏裹着一大块黑布被抬了出来，匆匆送往别处。
众人出了矿道大厅，走过几个长廊，前方阳光洒下，乌纳斯加快脚步，想要呼吸外界久违的新鲜空气。
迎接他的却是灰蒙蒙的烟尘，整个街道笼罩在一股灰黄的雾气中，喘了两口气居然就有咳嗽的冲动。
清脆的叮当声从四面传来，环顾四周，居然就有七八家铁匠铺，忙碌的工人们打铁、淬火、熔炼等等干的热火朝天，整条街热闹非凡。
铜须矮人承包了暴风王国超过一半的军需供应，矮人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天天如此，矮人们都见怪不怪，只有乌纳斯像个乡巴佬进城，东看西看好奇不已。
好在他还记得正事，众人乘上马车，很快来到大使厅，在奥格-雷山的会客室坐定，各种点心茶水早已准备好，古德和乌纳斯一路上都没吃好，这时也顾不得形象礼仪，抓起香喷喷的点心狼吞虎咽起来。
矮人大使笑眯眯的坐在一旁，乌纳斯吞掉一个奶油蛋糕，满足的叹了口气，“大使先生见谅，咱们说说正事，暴风城最近的形势怎么样？”
说起这个，奥格-雷山苦恼的皱皱眉头，“很紧张，晚上宵禁，白天戒严，出了矮人区，除了巡逻的卫兵，连个人影子都难看到。”
“哦？怎么会这样？”乌纳斯明知故问。
矮人大使叹了口气，“是啊，怎么会这样呢？”
原来，瓦里安-乌瑞恩已经失踪三个月，当初国王船队出事的消息传回城后，城里就乱了一阵子，谣言四起。
有说国王遇刺身亡，是迪菲亚强盗干的，有说是被南海海盗袭击，国王已经与船队沉入海底，还有说是掉入部落的陷阱，已经被兽人俘虏。
贵族议院急的团团转，在伯瓦尔公爵的主持下，皇家舰队和第七军团全部出击，海陆双向，地毯式搜寻国王的下落，但目前没有任何好消息。
城中一时空虚，迪菲亚兄弟会开始活跃起来，头一个月就有四名贵族被暗杀，一时间人人自危，城中开始戒严。
在这种情况下，上个月还是发生了一起针对普瑞斯托女伯爵的的恶性刺杀事件，好在女伯爵毫发无伤，还抓住了几名行刺者。
一番调查后，令人大跌眼镜，幕后凶手居然是战功累累的温德索尔元帅，谁都无法想象，为什么在赤脊山前线失踪日久的元帅要偷偷潜回，行刺美丽高贵的普瑞斯托女士。
听到这里，乌纳斯急忙追问：“元帅现在怎么样了？”
“不太清楚，我听到一点泄露的消息，他被捕后坚称女伯爵是黑龙奸细，但没人相信，国王不在，贵族议院没有权力处理他这个级别的罪犯，所以目前还没有公开定他的罪，好像是被投入了中城监狱。”
“是吗？”乌纳斯揉揉下巴，“我怎样才能去探视？”
矮人大使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本来这样的重犯是没有被探视权的，但现在可能反而行了。”
“哦？为什么？”
“因为就在三天前，中城监狱发生暴动，这次非同寻常，监狱守卫不但镇压不下去，还差点让囚犯们冲出来，典狱长正在向各方紧急调派人手，这时候如果趁机混入，也许能见到那位元帅。”
乌纳斯站起身，焦虑的来回度步，元帅是重要证人，肯定是要保护起来的，但对付黑龙公主才是第一要务，“那位女伯爵的情报你知道多少？”
“不多，只知道她来自奥特兰克王国的普瑞斯托家族，北方被连番大战搅得一片破败，她自称是逃难来的，但出手很阔绰，身家不菲又美丽大方，很快就融入了暴风城的贵族圈子，成了男性贵族追逐的对象，有传言说瓦里安陛下也对她青睐有加，是暴风城新王后的有力人选。”
乌纳斯对这些八卦不感兴趣，问道：“她住在哪里，平日活动的地方有哪些，有没有办法拜访她。”
“城里戒严后，大部分贵族都转移到暴风要塞，迪菲亚兄弟会宣称要杀尽当初压迫石匠工会的贵族们，所以平时没人敢出来了，女伯爵刚经历刺杀，近段时间可能不会再出行，”奥格-雷山犹豫了一下，试探的问道，“骑士先生要对付的难道就是女伯爵？”
“没错，”乌纳斯也不瞒他，“我此行的最大的目标就是她。”
矮人的眉头紧锁，“这可有些难办了，我与她没有交集，暴风要塞深壁固垒，守卫森严，现在城里的形势又如此紧张，盘查非常严格，一般人要混进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乌纳斯点点头，奥马尔大师他们坐船还有一周左右才能抵达暴风城，在此之前，他必须弄清城中形势，制定好作战计划，否则搭矿道地铁提前到来就显得毫无意义。
“那么，我想去其他区转转，请大使先生帮忙安排。”
第406章 入狱
突然被这个特务指派如此艰巨的任务，矮人队长不自在的看了身边的圣骑士一眼，推脱道：“特派员大人，我们只有十一人，恐怕……”
“矮人勇士一可当十，我相信你们，没时间谦让了，古德队长，你们虽然是佣兵，但既然签了合约，现在必须听从指令，否则我只能按军法从事！”
格林的态度相当强硬，这群佣兵既然被军情处指定为嫌疑犯，就必须趁现在钳制起来，不听话就立即拿下，省得等会可能捣乱。
“你吓唬谁呢！”对方的态度令古德大为火光，“老子……”
乌纳斯按住矮人的肩膀，制止他继续发作，直视对方道：“没问题，我们就守第一波！”
这个突然窜出来的特务这样针对他们，摆明了怀疑的态度，乌纳斯隐隐感到自己的假身份可能被戳穿了，如果拒绝对方，肯定要起冲突，他一点也不想与这些守卫先打一场。
刚才眼睁睁的看着中尉等人被烧死，乌纳斯心里就很不舒服，虽然监狱乱了才有机会救出元帅，但他不想制造太多无辜的死伤，当然，杀罪犯是没有多少心理负担的。
格林松了口气，暗忖果然这个人类才是领头的，更要着重盯住这家伙了。
守卫们摆出一个标准的铁桶阵，只在坑道入口留下缝隙，乌纳斯带着矮人们刚填补上去，身后就堵了一队狱卒。
这下左右后三方全被监狱守卫包夹，稍有异动就三面受敌，乌纳斯撇撇嘴，低声对身旁的古德道：“原计划无法执行了，现在只能硬上，待会我趁乱冲进去，你们别跟我，不管那个特务有什么反应，你们别反抗，保护好自己就行。”
矮人队长默默点头，被包围的形势下，与人类狱卒拼命没有意义。
三位法师不断使用冰冻法术封冻铁门的缝隙，但治标不治本，随着连续三下猛烈的撞击，冰块和木屑四溅，铁门轰然倒下，将坑下中尉等人焦黑的死尸压成肉饼。
灰尘中，几个高大的身影在坑底现出身形，那是六名抬着一根粗大原木的食人魔！高昂的喊杀声正从他们身后传出来。
“杀！”
格林一声大喝，发出开战信号，弓箭、石块和沙袋暴雨般的砸下去，打的食人魔们嗷嗷直叫，但他们的身体就像一堵堵石墙，毫不动摇的抬着原木向坡上冲来。
三道白色的冻气从天而降，在坡道上迅速形成一层光滑的冰面，食人魔脚底打滑，顿时失去平衡，两个食人魔噗通的跌坐地上，其他四个更惨，与原木一起翻滚回坡底，把后面跟进的暴乱罪犯也给撞的人仰马翻。
乌纳斯见是个机会，装作不小心，一脚踩上冰面边缘，以一个滑稽的姿势摔倒，顺着滑溜的冰坡哧溜一声滚了下去，然后飞速跨过几个摔倒食人魔的身躯，三拳两脚放倒挡路的几个犯人，眨眼间就消失在黑暗的门洞中。
格林看的目瞪口呆，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嫌疑犯会趁机蹿到监狱里面去，但这也坐实了对方就是奸细——不是走投无路，谁会逃向地牢？
“拿下这些矮人！”
格林嚎叫着下令，滚下去的食人魔已经重新起身，必须迅速解决己方的不安定因素。
古德和手下的矮人立刻被密密麻麻的武器对准，他苦笑着举起双手，“我们绝没有恶意！”
不反抗就好，格林也怕矮人们拼死反抗搅乱局势，立刻道：“放心，你们会得到公正的审查！”
古德命手下们放下武器，任由守卫捆起来赶鸭子似的驱赶到大厅墙角，无奈的蹲下看戏。
耽误这点时间的过程中，坑下的食人魔却没有趁机向上冲，反而转头消失在门洞内，迟迟不再出现，这让格林惊疑不定，他哪里知道，冲进去的人类圣骑士根本不是奸细，而是让囚犯们头痛无比的人物。
此时的乌纳斯正在监狱第一段狭长昏暗的走廊上，脚下趴着几名衣衫褴褛的人类囚犯，面前是一名几乎与走廊等高的双头食人魔，身后也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他知道那是攻门的几名食人魔回来了。
乌纳斯冲进来后见人就打，毫不保留的使出全力，几乎一拳一个，连续放倒十几人，原本拥挤的走廊转眼就被清空，惊的在走廊两侧的几间牢房中待命的囚犯们不敢出来，直到碰见面前的双头食人魔，被一发大火球逼停。
走廊湿哒哒的空气被爆炸的火球烘干，变的燥热异常，乌纳斯虽然躲过法术没有受伤，但被飞溅的火星和石块击中，显得略微狼狈。
“你是谁，想干什么？！”
优越于蠢笨的普通单头族人，双头食人魔不仅是天生的施法者，智慧也不逊色于人类，感到眼前的敌人不好对付，他玩起了拖延时间的把戏。
“我找人，一名中年人类，让我过去。”乌纳斯擎出双锤，银色的武器散发出刺目的光芒，命令圣印的能量被源源注入。
“圣光？！”食人魔惊叫一声，“恶心的东西，去死吧！”
几道赤色的光芒从他身上射出，乌纳斯身后的食人魔们被这些红光附体，立刻狂躁的嚎叫着，眼放刺目的红光，身躯足足膨胀了一大圈。
乌纳斯认出这是嗜血术，能够短时间内大幅度提升施术对象的各项属性，并令其死战不退。
他不慌不忙，连续默念几个单词，一道道光芒接连在他身上升起，王者祝福、力量祝福、智慧祝福、庇护祝福，四大祝福一齐加身，圣洁护盾和复仇之翼也接连启动。
华丽的光影效果令他瞬间变成一名金光四射的天神，整个走廊都被强烈的光芒照亮，两侧牢房中的一些人类囚犯甚至将他当成降临的圣光天使，颤抖着放下武器跪地膜拜。
体内的神圣之书源源不绝的提供着能量，乌纳斯不慌不忙的微微俯下身躯跨前一步，
“挡我者死！”
惊人的气势和令皮肤刺痛的圣光几乎把食人魔们从嗜血术的状态下脱离出来，双头食人魔头皮发麻，甚至有了逃跑的冲动。
但他知道身后无路可逃，只能近乎惨叫的怒吼着，鼓起全身的法力，释放出自己攻击力最强的绝招——连珠爆裂火球！
橘红色的大火球组成一片弹幕，塞满整个走廊的横截面，这是无法躲避的覆盖型法术。
整个视野全被热力和红火填满，乌纳斯毫不慌乱，身体突然向后倾倒，同时脚后跟用力一蹬，整个人平躺在空中，双翼配合的疯狂扇动，瞬间就从背后食人魔的缝隙间窜了出去。
嗜血状态下的食人魔悍不畏死，但智商也严重下降，他们的眼中只有目标——光箭般的圣骑士，居然转过头，根本不管背后爆裂火球。
轰轰轰！
七发溢满能量的大火球几乎同时爆炸，狭小的走廊赋予冲击波极强的破坏力，以食人魔厚重的身躯也不可能硬抗下来，六名食人魔组成的攻门队全军覆没——他们可能做梦也没想到会死在自己的首领手上。
焦黑的碎肉和呛人的烟尘布满走廊，爆炸产生的强震差点把石墙弄塌，侧室中不少囚犯被爆炸波及，惨叫和哀嚎此起彼伏。
双头食人魔气喘吁吁的张大嘴巴，恐惧和愤怒让他自诩聪明的脑瓜几乎停止转动。
突然，一道金色的影子闪了过来，他根本不及作出反应，可怕的剧痛自两颗脑袋头顶同时爆发，双头食人魔心中只闪过“怎么能这么快”的念头，就彻底沦入冰冷的黑暗。
乌纳斯落回地面，用圣光净化两柄战锤上沾染的鲜血和脑浆，稍稍喘了口气。
这种对普通人来说是怪物的食人魔首领，在如今的他面前只是小角色，全力出手有种杀鸡用牛刀的感觉。
但也不是浪费力气，震慑效果很是非凡，侧室的囚犯们根本不敢向他举起武器，乌纳斯仔细观察几眼，没有发现老元帅的身影，便不去管他们，径直越过食人魔小山丘般的躯体。
前方的走廊向下倾斜，食人魔死后，原本在这条路上待命的罪犯全向里边跑了，七八级的台阶下人影攒动，却没人敢冲上来。
一个黑乎乎的人影突然匆匆跑上阶梯，喊话道：“骑士大人，不要攻击，我不是敌人。”
这人一身灰色短装，手持一把短刃，面孔看起来很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乌纳斯感到对方确实没有杀气，道：“过来，我不会攻击你。”
等这家伙走到近处，乌纳斯才分辨出他的身份，一时大喜过望，这人竟是跟随老元帅回赤脊山的士兵之一。
当时老元帅从四百多暴风军人中挑了20个精锐士兵做护卫，乌纳斯亲自送的行，所以对这些护卫都不陌生，忙问道：“元帅呢？”
“就在里面，大人请跟我来。”
士兵侧身摆出请的姿势，然后向内走去，乌纳斯心中虽有很多疑问，但见到元帅自然就能得到解答，于是提起戒心，预防可能的陷阱，快步跟上。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一路上看到许多戴着红色口罩的罪犯，这些人想来就是迪菲亚兄弟会的强盗，个个手持利器，指挥其他囚犯乖乖为他让出道路。
乌纳斯惊疑不定，难道元帅投靠了迪菲亚？
整座监狱的构造是个十字，他随着士兵一路向内，直走到前方十字的尽头，一扇石门出现在眼前，这里的守卫已经全是红色口罩的迪菲亚成员。
士兵与门口的蒙面守卫略微交谈，然后回头道：“骑士大人，请进。”
目光阴冷的盗贼们推开石门，微弱的火光从内透出，乌纳斯大步上前，进入了一个略显空旷的厅堂。
“乌纳斯骑士，好久不见。”
熟悉的嗓音扑面而来，等在门口的老元帅向圣骑士伸出手臂，他看起来饱经沧桑，脏乱的白发和胡须几乎掩盖了整个五官，但眼神中仍然透射着明亮的光芒，显示他内心远没有表现的那么平静。
“元帅。”乌纳斯紧紧握住对方的手，点点头，看到元帅安然无恙，心中悬起的大石总算落地了。
这个房间似乎是监狱军官的休息室，比一般牢房宽敞整洁得多，乌纳斯的目光越过老元帅，看到了房间内的其他几人——监狱剩下的boss全在这里。
一名全身黝黑的兽人，裸.露在外的皮肤布满伤疤，野兽般的目光狠狠盯着圣骑士，他身旁是个同样皮肤黝黑的黑铁矮人，手握一把粗大的铁锤，看起来也不是善茬。
位于正中的是两名戴着红色口罩的人类，其中定有一人是迪菲亚在此处的大头目——巴基尔-斯瑞德。
乌纳斯暗自衡量，与其和这几个凶狠的罪犯打交道，不如迅速干掉他们，然后带着元帅突围而出，会不会更加轻松？
“黑发的圣骑士，听说你一个回合就收拾了哈姆霍克，元帅大人也对你大加称赞，这样的勇士正是此刻我们需要的。”哈姆霍克自然就是负责攻门的双头食人魔。
明显示好的问候自那名腰挂两把利刃的人类口中说出，乌纳斯暂时收起杀心，没有回应对方，只是疑惑的看向老元帅——与臭名昭著的迪菲亚兄弟会同流合污可不是个好主意。
温德索尔苦笑一声，介绍道：“这位是巴基尔-斯瑞德先生，我现在的合作伙伴。”
果然，看来老元帅是被逼到绝境，才选择与盗贼们合作，考虑到老元帅下狱后的处境，乌纳斯没有发声谴责，问道：“你们是怎么合作的？”
“一起逃出去，然后合作干掉女伯爵。”
原来，刺杀黑龙公主失败后，被投入监狱的老元帅立即受到迪菲亚兄弟会的优待，经过多次接触后，已经陷入绝望的他重新燃起对付黑龙的希望。
老元帅在军中多年，门人子弟遍布军方各部，很多人都对他的遭遇抱有同情，而迪菲亚有渠道在监狱内外传递消息，老元帅由此联系上几个仍然对自己留有忠心的旧部，并成功说动一名城卫军的少校。
他们的计划很简单：今夜迪菲亚的舰队对港口进行炮击骚扰，配合那名少校在旧兵营制造的火灾和哗变，搅乱局势，由迪菲亚的刺客杀死监狱的官员，囚犯们同时发动暴乱，然后那名少校会乘势带兵前来接管监狱，里应外合之下，没有逃不出去的道理。
乌纳斯听了老元帅的解释，想了想道：“计划还不错，但你们还不知道吧？典狱长被杀后，有个军情七处的特工冒了出来，现在外面的守卫都听他的了。”
听到典狱长被杀，老元帅的眼神黯淡下来，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无辜者的牺牲总让人心生遗憾，他很快调整心情，答道：“没关系，一个特工而已，我相信索菲娅少校能够掌控局势。”
“而且，”乌纳斯继续道，“自第一声炮响，直到现在，港口方向的炮击声始终没有停止，我想问迪菲亚的兄弟们，你们的骚扰式攻击一向这么猛烈吗？”
这时一阵微震正好从头顶传来，经过土层的过滤，炮声变作微弱的闷响，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
老元帅脸色微变，看向巴基尔-斯瑞德，面对质问，这位迪菲亚的副首领不慌不忙，“我只是个等待营救的阶下囚，舰队指挥官此刻的想法怎么会懂？也许我们逃出去后炮击就会停下了。”
明显的推托之词，乌纳斯知道问不出什么，自嘲道：“看来你们已经有万全的准备，我闯进来反而是多此一举了，很抱歉，还杀了你手下的几个食人魔。”
“弱者没资格长命百岁，他们本来就是该死的炮灰，”巴基尔的冷酷显露无疑，“骑士先生至少为我们带来了典狱长确实无疑的死讯，这比什么都重要，不必再浪费兵力攻门了，我们就等着索菲娅少校的好消息吧。”
攻门本就是幌子，既然典狱长已死，监狱中再没有比少校官职更高的人，索菲娅前来接管监狱就顺理成章了。
……
地上的堡垒大厅一片沉静，自那个可疑的人类窜入牢中已经过了将近半个小时，坑下破败的大门中再也没有囚犯的身影出现。
格林派人下坑侦查，也只看到横七竖八的食人魔尸体，应该是那声爆炸产生的后果。
虽然对牢下的发生的情况疑虑重重，但格林也只能选择原地坚守，手上的这点兵力根本无法支撑一次主动进攻。
这时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欢呼，然后一个传令兵满脸喜色的跑进来，大声道：“大人，好消息，有支城卫军正赶过来支援咱们！”
格林也喜不自胜，他此时最渴望的就是援军，连忙问道：“是哪位大人？还有多久到？”
“是索菲娅少校旗下的两个营，一刻钟内就能抵达。”
“哈哈，太好了，各位，全力戒备，等待援军！”
包括格林在内的所有人都被惊喜冲昏头脑，丝毫没有怀疑援军另有目的，因为暴风城军队的忠诚经过多年战事的明证，极少发生叛变。
索菲娅-维加也从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是叛变，飞速奔驰的战马上，英姿飒爽的女骑士用力飞舞着马鞭，脑后利落的单马尾随着坐骑的起伏跳动着，犹如她此刻不平静的心情。
她出生在一个落破的军事贵族家庭，父亲曾经也是温德索尔元帅部下，但很早就战死沙场，留下年幼的她和母亲。
也许仅仅出自对部下遗属的体恤，老元帅一向对她们残破的家庭照拂有加。
索菲娅自小便将元帅视为自己的导师、榜样和另一个父亲，所以她无条件的相信老元帅是无辜的，而元帅指控的女伯爵必定就是邪恶的黑龙化身。
与狱中的老元帅联系上后，索菲娅很快就答应了越狱计划，她自认可以为老元帅付出一切。
但今夜指挥亲信在军营里四处放火捣乱后，她发现自己远不如想象的那么平静，军法铁律早就像刀子刻在心中，这样形同叛乱的行为令她动摇不已。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暴风城。
在心中安慰着自己，索菲娅回过头，催促着身后的部下们，监狱堡垒的塔尖已经出现在明朗的夜空中。
第407章 换防
“城卫军第三师部索菲娅-维加前来应援！”
面对早已门户大开，迎接城卫军的监狱堡垒，索菲娅策马急停，中气十足的报上姓名。
身后的士兵源源不断的在她两侧排开，大门前的道路瞬间被封锁的严严实实。
见到这样的态势，站在门口迎接的格林突然心生悸动，多年侦查兵培养的第六感让他闻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女骑士在城中也算不大不小的名人，毕竟女人从军并当上高级军官的相当稀有，她与温德索尔元帅的瓜葛并不是秘密。
被喜讯冲昏的头脑渐渐清明，格林稍显警惕的上前寒暄，但女骑士态度冷淡，完全没有理会他，直接向守卫们下令道：“现在监狱由我部接管，准备换防，各队长清点人数，立刻带队回兵舍待命！”
紧张值守了半夜，这些监狱守卫确实都很疲累了，听到可以回去休息，大都兴高采烈，只有格林反对道：“全部由城卫军接管恐怕不妥，我建议原狱卫留下一半，协助少校大人。”
“你是谁？”见这个发话的穿的是普通士兵服装，索菲娅质问道。
格林拿出证明身份的银质徽章，再次做了自我介绍。
女骑士打量了徽章一眼，斥道：“只不过是个军情处的普通特勤，警告你，典狱长的位置不是你有资格取代的，退下去！”
军情七处的名头只能吓住那些低级军官，被索菲娅当面戳破越权行事，格林确实理亏，只能争辩道：“肖尔大人赋予我事急从权的权力，我……”
“把这个捣乱的间谍拿下！”索菲娅没工夫再废话，直接下令。
七八把兵刃瞬间指向格林的各个要害，他不敢反抗，将手上的兵器一丢，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投降时，他整个人瞬间蹲下，从身旁两人的胯下飞速窜过，扑通一声跳入旁边的运河。
一连串的动作流畅无比，仿佛演练过无数次，一眨眼格林就消失在水下。
“放箭！”索菲娅怒吼着，部下们立刻张弓开射，十几发利箭射入水中，夜晚的运河暗如深渊，分辨不出是否命中。
“停手！别去管这只小鱼了，立刻按我的命令行事！”
监狱的小队长们见识了女骑士的杀伐果断，格林的下场就在眼前，没人敢有异议，很快就与城卫军完成换防，典狱长请来的三名法师也都被索菲娅遣走。
将原守卫驱入兵舍之前，索菲娅还命他们将盔甲武器全留在大厅中，然后让手下严加看管兵舍，这时候即使狱卒们察觉不对也晚了。
接管的过程很顺利，大厅内安排的全是自己的心腹死士，唯一的小插曲是，原本在门外值守的一支小型佣兵团不愿被关入兵舍，全部逃跑了，但这点小事无伤大雅。
很快，随着地牢中传出的大批脚步声，被索菲娅派进去传递消息的心腹带着一群犯人出现在坑底。
虽然与记忆中的形象差别很大，索菲娅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老元帅的面孔，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她工整的行了个军礼，大声道：“欢迎您，元帅！”
温德索尔大步跨上坑道，也回了个无可挑剔的军礼，低声道，“索菲娅，辛苦你了！”
女骑士少有的流露出作为女人柔弱的一面，扶住老元帅的手臂，道：“我的荣幸。”
乌纳斯以及迪菲亚的几个头领和各自的心腹也陆续爬上大厅，红色口罩表露着他们的身份，厅中的士兵们都不由紧张起来。
城卫军与迪菲亚是形同天敌的存在，虽然事前索菲娅已经提醒过，但气氛还是不对劲，有些盗贼甚至抽出武器，目光盯着士兵们的脖子。
巴基尔-斯瑞德冷哼一声，“都给我收起武器，还没到战斗的时候！”
索菲娅也出声安抚不安的手下们，但效果不大，虽然士兵们对女骑士忠心耿耿，但也知道今晚做的事简直是大逆不道，未知的惩罚可能在等着他们。
见此老元帅低叹一声，知道自己想让双方并肩作战的计划可能有些天真了。
乌纳斯看到这场面，心中恶意的想道，如果老元帅当场反悔，下令将这几个穷凶极恶的犯罪份子格杀祭旗，不知道巴基尔那张冷脸会变成什么样。
不过也只是想想，按照他们的合作计划，对付黑龙公主还得依仗迪菲亚的力量。
在双方的克制下，迪菲亚的盗贼们源源不断的从地牢中爬上来，他们脱下肮脏的囚服，穿上监狱守卫留下的装备，瞬间从囚犯变成暴风城士兵，列起队来挺像那么回事儿。
经过元帅简单介绍，乌纳斯和索菲亚少校也算互相认识了，他一直没看到古德等人，忙问道：“我的几个矮人朋友不见了，他们…”
“都被关在兵舍，我马上叫人把他们放出来。”索菲娅对这个元帅的救命恩人很客气，得知圣骑士今晚独自闯进地牢营救元帅后，更是心生好感，当然不会为难他。
从牢里出来的人越来越多，大厅装不下，只能向外移动，监狱附近的街道渐渐被填满。
索菲娅带来了大批备用武器装备，加上监狱守卫脱下来的，足足武装了一千多人，迪菲亚的正式成员三百多，其中甚至有七八位施法者，这是巴基尔手上的核心力量。
剩余的九百多人都是或被强迫、或自愿加入的各类罪犯，这些人烧杀抢掠有一套，真让他们冲锋陷阵，只能用剑抵住他们的背。
巴基尔对犯人们的动员也充满了土匪气质：“不管是金银珠宝，还是白嫩的贵族女人，跟着老子，今晚让你们抢个够！”
罪犯们发出野兽般的呼应，很多人已经很久没见过女人这种生物了，个个喘起粗气，血脉偾张，士气倒是有了点。
乌纳斯撇撇嘴，轻声道：“真的要和这些家伙合作吗？”
温德索尔元帅沉默不语，不知该如何回答圣骑士的问题。
巴基尔大摇大摆的走上前，“我们准备好了，元帅大人，请释放信号弹吧！”
片刻之后，三枚烟花在半空中爆发出绿色的光芒，索菲娅少校麾下的两个营共一千多人，联合巴基尔带领的罪犯军，开始全速向暴风要塞进发。
……
阴暗的地道中，一个黑色的人影飞速移动着，最终停在一面石壁前，“小姐，巴基尔副首的信号出现了。”
“那么，终于不用继续待在这恶臭的下水道了，”略显稚嫩的女声从上方传出，居然来自倒挂在横梁上的一名娇小女孩，“父亲交代的炸药都准备好了吗？”
“是的。”
女孩轻盈的跳落地面，“走吧，我们也出去放点烟花，马上就能为这座拥挤城市通通气了！”
暴风港，海面上一片狼藉，留守在船坞的三艘皇家战舰被打的稀巴烂，正与几艘同样被击破的敌舰共沉海底，岸上的十八门大炮也被摧毁过半，港口的城卫军死伤惨重。
而敌人的炮火仍旧猛烈，黑暗的海面上不知隐藏了多少敌舰，就像躲在阴影中的狼群窥视着这座城市。
埃德温-范克里夫静静的立在自己的旗舰舰首，修长的身形仿佛被黑暗包裹着，一头浑身漆黑的猎豹伏在他的影子下，散发着阴郁的气息，不仔细观察根本无法发现。
身后的部下小声提醒道：“会首，巴基尔副首的信号已经……”
“我看到了，”半空中绿色的火光映照在盗贼之王的眼膜上，但他不为所动，直到更北方的天空中出现一道细如发丝的红光，他才高高举起手中银亮的宽刃，“全军齐射三次后，从南北两侧同时登陆！”
身后的传令兵吹响号角，将首领的指令传向其他战船，接到命令的船长们都有些愕然——这与原本的作战计划完全相悖。
但会首的战时指令不容置疑，他们只能听命从事，呼喝着手下们做好登陆的准备。
下达指令后，埃德温不由紧张的握了握拳头，他没有向任何部下透露自己真正的打算——今夜不止是为了营救巴基尔，他还要一举击破暴风城！
国王失踪，第七军团和皇家舰队外出，赤脊山防线岌岌可危，这段日子是暴风王国最虚弱的时期。
而且，己方居然能得到一位王国元帅做内应，进而“策反”了一部城卫军，给了埃德温极大的信心。
更重要的是，他手上还有一张王牌——整座暴风城的重建都由石匠兄弟会主持设计，作为前石匠首领，他对各处城墙的构造了若指掌。
比如，在一般人眼中坚不可摧的风暴要塞，在他眼里，只需炸毁几处弱点，就能导致一段坚墙倒塌，使己方在要塞中畅通无阻。
种种因素促成这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所以即使他的无敌巨炮舰并没有完工，手上的兵力也不充足，埃德温仍然决定孤注一掷，带着自己的全部力量奋力一战，能否报偿夙仇，就看今晚。
……
格林拼尽全力的向旧城区奔跑着，失血过多让他嘴唇发白，头晕目眩，腰上的箭伤已经痛的麻木，但他不能停止，如果不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传递出去，他觉得自己会成为罪人。
跌跌撞撞的冲到军情七处的一处秘密据点前，筋疲力尽的格林用上最后的力气敲击暗号，然后整个人啪的倒在木门上。
很快门就开了一个缝，几双手伸出来迅速将格林拉了进去，他感到自己被平放在地上，有人轻声道：“别动，马上给你包扎伤口。”
“不用，我有重要情报，让我见肖尔大人。”
“大人不在，有什么情报可以告诉我，格林。”另一个低沉的声音叫出了格林的名字。
格林眯起眼睛，认出这是位相熟的同僚，略微安心，问道：“大人去哪了？”
“你还不知道吧？迪菲亚的盗匪已经占据了港口，有人目击到埃德温-范克里夫亲自现身，肖尔大人接到消息后便带着刺客团前去支援了，我想他是想会会那位盗贼之王。”
“什么！”格林大吃一惊，与这个消息比起来，监狱的叛乱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你究竟有什么重要情报，我记得你是被派去监狱，难道那里出事了？”
“正是，……”格林将自己的遭遇简略道出，“我跳水逃脱后，爬上一座民居的屋顶观察了一会儿监狱的动静，叛党索菲娅少校、温德索尔元帅以及迪菲亚副首巴基尔带着大批士兵向要塞方向去了，队伍里面混了很多伪装成士兵的罪犯，从他们跑步的姿势，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军人。”
“你的情报准确吗？索菲娅少校怎么可能与迪菲亚合流？”难以置信的坏消息令身边的几人面色发白。
“千真万确，我敢以全家的人头担保！”
“必须尽快将消息传给要塞中的大人们，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
灯火通明的华贵大厅中，坐满了吵吵嚷嚷的贵族们，即使平常每周一次的表决日，议政大厅也很久没有这样拥挤了。
大多数人脸上写满了平日少见的恐惧和惊慌，不仅因为窗外的隆隆炮响，还有大厅中央摆放的几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港口的炮击声开始后，风暴要塞内接连发生几起刺杀，五位德高望重的议员被残忍杀害，多名刺客被当场截杀，无一不是口缠红巾的迪菲亚成员。
人人都在咒骂迪菲亚的狡诈残忍，只有萨德侯爵有些惊魂不定，作为财政大臣的他才应该是迪菲亚报复的首要对象，因为在台面上，他是当初拖欠石匠工资的首要责任人。
萨德侯爵早就做好了随时被刺的心理准备，24小时都有护卫在侧，但刺客却没有找上他，反而杀了五个与当初的工资事件几乎毫无关系的议员，这让侯爵百思不得其解。
但这五个人也是有共同点的——全是他的政敌，不，应该说是那位女士的政敌，想到这里，侯爵偷偷看了眼那位美妇人，却发现对方也正看着他，不由心中一颤，低下头不敢再想下去。
卡特拉娜女伯爵面无表情，内心却很愉悦，这五个伶牙俐齿，专门在议会里跟自己作对的小爬虫终于解决了，他们空出的位置早已准备了效忠自己的人递补，以后暴风城贵族议院就是她的囊中之物。
人类这种小爬虫虽然个体弱小，但联合起来的力量巨龙一族也比不上，控制了暴风城后，她的势力将大涨数倍。
这时，大厅的侧门轰然打开，吓了众人一大跳，一名全副武装的高大中年人牵着一个幼小的身影大步踏入厅中，身后的皇家侍卫二字排开，摆出密不透风的防御阵型。
贵族们停止议论，纷纷弯腰行礼，“王子殿下”、“公爵”的问候声杂乱无章的响起，中年人不悦的冷哼一声，整个大厅渐渐安静下来。
“想必大家都已经收到消息，城卫军在港口的防线已经崩溃，迪菲亚的盗贼们正在登陆，我们决不能坐以待毙！”
摄政王伯瓦尔-弗塔根公爵站在年幼的王子面前，几乎将他整个人遮挡，“以国王的名义，现征调各位的私兵，统一由维沙克公爵统领，即刻出发支援前线！”
第408章 拼凑
贵族们顿时哗然一片，五个被刺杀的倒霉鬼已经让他们如惊弓之鸟，现在摄政王一句话就要拉走他们的贴身卫士，简直是剥夺他们最后的安全感。
立即有人反对道：“公爵大人，刺客的事还没调查清楚，此时调离我们的护卫，万一迪菲亚再次发动刺杀，谁来保护我们？”
伯瓦尔看向这名大胆的出头鸟，“今夜所有人不得回房间，全部留在此处，由皇家禁卫军统一保护！”
这不失为一个办法，刺客很难在众目睽睽之下发动袭击，皇家禁卫军虽然人不多，但都是精锐，算是比较可靠的力量。
唯一的问题是，贵族们家眷众多，议政大厅已经没有空间容留家眷，如果还有隐藏的刺客，留在原房间的他们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能被带入要塞避难的都是贵族们最亲密的配偶、子女及亲属，很多人无法接受置他们于危险之下，反对的声浪再次掀起。
即使摄政王保证也会将家眷们集中起来统一保护，仍有许多人不同意交出自己的私人卫兵。
按照王国的法律，国王也不能随意剥夺贵族的合法私人武装，如果强行征调，只会引起内乱，伯瓦尔正感焦头烂额，军情七处的情报如雪中送炭般到来——
“中城监狱暴乱，叛党温德索尔正带着至少两千罪犯向要塞进军！”
未免引起更大的恐慌，伯瓦尔宣布时刻意隐去了索菲娅少校所部叛乱的情报，只与几个位高权重的贵族分享了真相。
此消息一出，恐慌像瘟疫般蔓延，大厅整个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女伯爵身上，无人不知，患了失心疯的温德索尔自始至终只有这一个目标。
美妇人不慌不忙的顿了顿手中的权杖，微笑道：“只不过两千乌合之众，只要大家肯借我五百人，我愿意亲自带兵击溃他们！”
傲气凌云的女伯爵扫视全场，气势惊人，不由令男人们心生羞愧——一个女人就有如此勇气，他们之前畏畏缩缩的样子实在有点不堪。
女伯爵本就拥簇众多，手上又有不少贵族的把柄，很快就有原本坚决反对出兵的人愿意献出自己的部分私兵，五百人一刻钟就凑齐了。
女伯爵如此强的号召力令伯瓦尔心生不忿，但他也只能压下心头的不快，乘势要求其他贵族贡献力量。
有那些献出五百人的贵族们开头，其余人也无法再完全拒绝摄政王的要求，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每个人都答应贡献出自己一半私兵，共千余人，全部交由维沙克公爵统领。
“维沙克，还有卡特拉娜女士，现以国王的名义，任命你们为本次战斗的指挥官，请各自整顿人马，即刻出发！”
大大小小的贵族们带入要塞的护卫数量各不相同，多的超过五十之数，少的只有七八人。
要将原本互不统属的各个小股人马编组成队并不容易，好在能被贵族选为贴身护卫的，多是经验丰富的老战士，没费多少时间，两队人马就在要塞的中庭集结完毕。
维沙克公爵提议与女伯爵联合起来，先消灭暴动的罪犯，然后一起增援港口，女伯爵一口答应。
她有自己的打算：今夜有个非常重要的交易，重要到她一定要亲自出面才能放心。
很幸运，这么快就找到离开暴风要塞的借口，她现在更是乐得将无聊的战斗丢给别人，自己也可以趁机溜走。
“公爵大人，他们都是你的人了，”美妇人一挑细眉，指了指刚刚临时任命的几名队长，“最伟大的战场都是属于男人的，我会在后方欣赏您奋战的英姿！”
稍稍流露出的女人风情令身旁的士兵们心摇目眩，连意志坚定的老兵们都生出为她而战的冲动，完全忽略了那个在议政大厅中发出豪愿的女强人形象。
只有熟悉她强硬做派的维沙克公爵没有被蛊惑，虽然疑心这个难缠的女人居然如此轻松的交出兵权，但还是礼貌的客套道：“您放心吧，尊贵的女士，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
“有劳您了。”女伯爵微笑着策马让开队伍最前方的位置，抬手做出请的姿势。
公爵冷哼一声，心中了然——这个狡诈的女人定是有什么目的，但现在不是勾心斗角的时候，于是高声呼喝着，带领全军快步走出要塞正门。
女伯爵带着几个随从慢悠悠的跟在后面，等到无人处，她迅速的下马，眨眼间就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下，而一名侍女披上宽大的斗篷，爬上女伯爵的马，装模作样的继续前行。
维沙克公爵根本不曾派人监视女伯爵，心急的他只想着杀敌卫国。
很快就有斥候传回实时战报：叛党已经夺取了教堂区和矮人区之间的桥梁。
听到这个消息的公爵立即下令加快行军速度，要知道，暴风城被城内运河分为六个大区，除了港口和要塞，其他地方只有相邻的大区之间才有一座桥梁连接交通。
叛党占据的这座桥梁无疑是个交通要道，进可从外围绕过矮人区直达要塞正门，守则可截断此方向的所有人员流通。
公爵深知其中利害，一方面派人去旧城区求援，另一方面临时征调了几条运河小船，指派一队弓箭手上船，从水上过去骚扰攻击。
这些安排能发挥多少作用尚未可知，公爵忧心忡忡的回头看了眼身后，以他的经验，这支临时拼凑的军队绝对打不了逆风战，只希望他的身先士卒能够让己方占据上风。
……
乌纳斯此时的心情也是一团糟，虽然他们一路畅通无阻，有索菲娅少校做内应，轻松占领脚下的这座重要桥梁，但一停下来，罪犯们就忍不住开始抢劫了。
按照原定计划，他们要守住这里，等待迪菲亚登陆的主力军前来，然后合兵一处，一举攻下暴风要塞。
石桥两头各有简易的防御工事，巴基尔的罪犯军守在后方教堂区的桥头堡，索菲娅的城卫军则守矮人区这边。
可是分派完毕后，教堂区桥头边的几家商铺就遭了殃，忍耐不住的罪犯们破门而入，抢劫杀人搞得鸡飞狗跳。
巴基尔根本不想弹压杀红了眼的手下们，他甚至有意放纵，让被囚禁多时的罪犯们尽情发泄情绪，鼓舞士气，受害者的范围沿着运河路迅速扩大。
老元帅和索菲娅少校怒不可遏，带人冲过桥去，亲手砍了几个抢劫犯，差点引起两边反目。
好在巴基尔还知道点轻重，害怕打乱了会首的计划，这才开始狠狠约束手下，他的手段可残暴多了，抓住几个带头的吊起来疯狂虐刑，让他们的惨叫声远远传出去，许多罪犯被老老实实的抓回来了，但仍有些跑的无影无踪。
除了这场闹剧，更让乌纳斯不快的是，回去找矮人大使通消息的古德带回了两个坏消息：
入侵矿道地铁的娜迦部族在铜须派出大批军队后便退走了，但轨道被他们破坏了几段，一时半会儿疏通不了，麦格尼承诺的铁炉堡援军肯定无法及时赶到；
另外，圣骑士捉住的那只小娜迦昨晚突然丢失，看守她的人也说不出所以然，到现在仍没有丝毫线索。
这么重要的人质也能搞丢，乌纳斯大感矮人不靠谱，但也毫无办法，只能怪自己所托非人。
奥格-雷山大使还通过古德表示了中立的立场：在铁炉堡援军到达前，他不会干涉人类的内战，况且矮人区的驻军也只有自保之力。
甚至连古德和他的小队也被大使召回去了，乌纳斯成了光杆一个，只能大骂矮人缩头乌龟，但是心情差的人不止他一个。
桥面上，温德索尔元帅紧皱眉头，看着对岸被暴力摧毁的一排居民大门，沉默了很久，也许他现在已经有点后悔与迪菲亚的这群强盗合作了。
巴基尔在旁边假惺惺的道歉，乌纳斯正准备上前安慰元帅两句，几声空气的摩擦音突然自空中传来，然后便是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那是箭头打在盔甲上的声音——敌袭！
四五个倒霉蛋被射中盔甲的缝隙，应声而倒，索菲娅所部的城卫军非常镇定，很快就发现水面上的敌人，展开反击，立即将几只前来偷袭小船上的弓手压制。
对岸的罪犯们则胡乱的大喊大叫了一阵子，才跟随这边城卫军发现水面的敌人，一时之间各种远程兵器在河上空穿梭而去，几只小船很快就被打退。
这时前方的斥候也传回消息：有支军队正迎面而来，最多半个小时就能抵达这里。
“什么旗号，由谁统领？”索菲娅急声问道。
斥候答道：“没有统一的旗号，只看盔甲上的家徽，领头者似乎是维沙克家族的人。”
“没有统一旗号？！”
“是的，而且他们的武器盔甲也五花八门，看起来并不属于城中任何建制。”
“了解了，去吧，再探再报！”
一旁的巴基尔大笑道：“看样子只是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不足为虑，这一阵先让给我来，我要砍几个漂亮的贵族人头迎接会首！”
他如意算盘打得好，一听来的不是最精锐的皇家禁卫军，立刻就想出头，根本不给其他人商量的机会，转头就命令身边的喽啰去对面的桥头传令。
晃神的老元帅点点头，只要这些罪犯别再烧杀抢掠平民他就无异议。
索菲娅也没有拒绝，她心中本就抗拒跟以前的同僚厮杀，虽然临时换防是大忌，这时也懒的争辩。
双方很快调换了防守的桥头，三人站在桥中央观战，乌纳斯这才疑惑道：“这个强盗有点意思，居然主动要求战斗，不怕损耗自己的兵力。”
“大概是想在范克里夫面前邀功吧，”索菲娅冷哼一声，不屑道，“乌合之众对乌合之众，有好戏看了。”
老元帅也道：“如果真是维沙克，我们最好不要与他结怨，他是摄政王的人，一向与女伯爵不太对付，我们能避就避，只要守住这座桥就够了。”
乌纳斯耸耸肩，自然也不会有异议。
前方很快就传来响亮的脚步声，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从对岸的街角出现。
运河岸的石板路只能供两驾马车并排行驶，敌人黑压压的挤在一起前进，气势看起来很强，并没有乌合之众的感觉。
为首者是个铠甲鲜亮的战士，双手所持的巨型长柄战锤分量十足，一般人根本举不起来，显示着他高大的身躯蕴含着野兽般的力量。
“是维沙克公爵，”索菲娅观察敌人各式盔甲上的纹饰，一一辨认道，“还有纳贝尔家族的家徽、契可尼家族…我知道了，这些人都是各个贵族的私兵，他们临时组合起来了。”
老元帅不惊反喜，“看来要塞的兵力捉襟见肘，否则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下真有好戏看了，”索菲娅丝毫没有迪菲亚盟友的觉悟，“这些私兵虽然临时凑在一起，但个人战斗力都不弱，巴基尔是自讨苦吃。”
敌人的指挥官没有多余的叫阵废话，直接摆开冲锋阵，身先士卒的发起攻势。
桥头堡中的罪犯军开弓射箭，对方也不甘示弱的回敬一阵箭雨，互换了零星的伤亡。
维沙克公爵犹如天神般举着巨锤，狠狠的撞入罪犯军组成的防御阵，宣告一场激烈的厮杀正式开始。
巴基尔有手下的三百迪菲亚正式成员为主力，而维沙克公爵身边的也都是他的嫡系护卫，双方主力的战斗意志都不弱，狭路相逢短兵相接之下，一时战得难分难解。
巴基尔险险避过砍向自己脖子的刀锋，一剑刺死身前的敌人，立即有两把兵刃闪着寒光从不同方向杀来，幸好左右的心腹替他挡下，否则招式用老的他难免要挂彩。
他心中大呼上当，本以为能捏软柿子，没想到这么扎手，他不断用力拽着身边的盗贼，将他们向前推去，“都给老子顶上！谁敢后退一步，老子一剑宰了！”他自己却像脚底生根般，一步也不曾前进。
与此相反，维沙克公爵始终冲杀在第一线，身上厚重的盔甲替他挡下多次致命攻击，手中的战锤更是无往不利，几乎没有一合之敌，他已经连续击倒至少十人，几乎以一人之力撕裂迪菲亚在桥头的阵型，给私兵们极大的士气鼓舞。
但盗贼们的韧性超出了维沙克的预估，不断有悍不畏死的敌人填补上来，身边的嫡系护卫不断减员，如果失去了他们的掩护，陷入孤军作战的他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倒下的伤者很快就被践踏致死，由于桥头道路狭窄，随着时间流逝，战场中间的尸体被堆高，双方稍稍被隔开，激烈的战斗等来一个停歇期。
双方的死伤几乎对等，但贵族私兵们的士气更高，因为他们的指挥官亲自冲锋陷阵，而迪菲亚的黑帮头子却缩进人群不见踪影。
但是一鼓作气没能打败敌人，双方的战斗激情在血腥的尸堆前都有所消退，乌合之众的缺陷体现出来，人心胆寒，士兵们继续拼杀的勇气被大大消磨。
迪菲亚的盗贼们呼啦啦的全退到巴基尔身后的石桥上，使战场中央立刻空出了一大段间隙，几乎让出了整个桥头堡的位置。
维沙克公爵想乘势追击只能先清理尸堆，他命令士兵们将自己人的尸体抬到路边叠起来放好，盗贼们的则全部粗暴的扔下河。
扑通扑通的水声即令盗贼们愤怒，也让他们恐惧异常，谁也不想死后还被扔去喂鱼。
巴基尔知道，自己现在就算用匕首顶着这群罪犯的后脑勺，他们也不一定愿意冲锋，说不定自己还会吃黑刀子，只能无奈的招呼道：“慢慢有序退回对岸！谁也不准乱跑，跑一个老子杀一个！”
但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手上的不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想要有序撤退实在太难了。
罪犯们如蒙大赦，根本顾不上头目的命令，乱糟糟的一窝蜂向后跑，在本就拥挤的桥上挤作一团。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维沙克公爵见状大喜，他直接跳上还没清理完的尸堆，高声喊道：“停止清理战场，全速冲锋！”
痛打丧家之犬的机会就在眼前，贵族私兵们士气大振，纷纷翻过尸堆，向桥上一团乱麻的敌人发起冲锋。
巴基尔急得跳脚，如果挡不下这一波次敌人的攻势，己方很可能完全崩溃，如果溃兵冲击后方的桥头，致使石桥丢失，他无法面对即将到来的会首。
“迎战！都给老子迎战！”他猛的砍下一名后退者的脑袋，高高的抛起，然后取弩抬手就射死两个向后逃的人，“谁再后退这就是下场！”
飞扬的鲜血及三条人命一时震住了场面，在巴基尔凶狠的目光下，盗贼们只能转身应敌。
巴基尔心下叫苦，迫不得已杀自己人祭旗，很容易被手下记恨，现在也只能拼一把命了！
翻过尸堆的贵族私兵们并没有时间整理队形，所以显得有些散乱，但为首者的气势依然一往无前。
维沙克公爵早就盯上了巴基尔，当初这个罪犯的通缉令贴的到处都是，几乎无人不识，他自然也不陌生，迎面就是全力一击，战锤带着一阵狂风扑向巴基尔的门面。
嗤的一声，巴基尔的短剑划过锤头的侧面，卸掉了这次重击，他脚尖忽的旋转，整个人斜斜的撞入公爵的怀里，同时捏碎指尖的弹丸，一团黑雾突然炸开，将两人完全包裹住。
维沙克公爵一时之间不能视物，巴基尔抓住这机会，右手一甩，将袖中的黑色匕首精准的刺入战士头盔和胸甲之间的缝隙。
公爵感到脖子一阵刺痛，他猛的偏下脑袋，鼓起岩石般的肌肉将匕首夹的纹丝不动，避免了大动脉被刺破。
他同时丢掉长柄战锤，狠狠的将近在咫尺的对手抱在怀里。
巴基尔顿时感觉自己像被两根粗大的铁索捆住，四肢动弹不得，身上的皮甲在敌人的力量下就像薄纸，五脏六腑都要被挤压出身体。
公爵大喝一声，正要加把力气将敌人“抱”死，却感到头晕目眩——匕首或者黑雾有毒！
他一把丢开巴基尔，踉跄几步差点倒下，感到力气在迅速从身体中溜走，半边脸都麻痹起来。
巴基尔则直接摔倒在地，咯出一大口鲜血，他的肋骨不知断了几根，内脏更是严重受损，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虽是两败俱伤，但在旁观者看来，仍能站立的公爵应是胜利者。
公爵身后的士兵们在涌上来，而巴基尔身后的盗贼都在后退。
难道老子今天就要死在这里吗？
绝望中，一声长长的、响亮的号角声突然从后方响起，将巴基尔从黑暗的边缘拉回来——那是只属于会首的号令，它的出现，意味着迪菲亚的主力已经到来！
第409章 野心
迪菲亚的正式成员们都对首领的号角十分熟悉，逃跑的念头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惨败而归还弄丢了会首好兄弟的性命，等待他们的将是最严厉的惩罚。
本来准备抛弃巴基尔的盗贼们连忙冲上来将他拖向后方，然后分出几个围攻中毒的公爵。
维沙克无暇捡起战锤，只能抽出腰间的宝剑，醉酒般的胡乱挥舞着，手臂又挨了两刀，但居然削断了几把盗贼的兵刃，身后的士兵终于跟上来，掩护住他击退几名盗贼。
眼见敌人退走，公爵再也支撑不住，双眼一黑坐倒在地，呻吟道：“给我解毒剂…”
巴基尔的匕首应该萃入了虚弱和麻痹一类的毒素，以他的身体素质，休息半天就会自愈，但现在可没那个时间。
身边的侍卫拿出几瓶药水，一股脑的灌入公爵的口中，酸涩的味道令人反胃，但效果拔群，公爵顿时脑袋清醒不少，力气在快速恢复。
这时追过桥去的零散私兵们全退了回来，公爵挣扎着站起身，喝止道：“停步，为什么退回来！”
失去公爵这个主心骨的带领，这群各怀心思的家伙当然不可能拼命，在对岸桥头遭遇索菲娅严阵以待的城卫军，稍稍接战就知道不好惹，所以全退了回来。
实际上，索菲娅为了让行撤退的盗贼们，不得不在防线上打开一个缺口，这是很好的进攻机会，可惜这群私兵不会把握。
有位伯爵的侍卫长凑上前，避重就轻道：“公爵大人不好了，温德索尔元帅就守在对面桥头，迪菲亚的援军也到了！”
之前那声号角公爵自然也听到了，他连忙抬头眺望对岸，昏暗的月光下，星星点点的火光布满了整个对岸桥头，火光一直沿着运河的上下游延伸下去，仿佛没有尽头。
迪菲亚的登陆军居然来的这么快？数量比想象中还要多。
公爵惊怒异常，算算时间，除非敌军登陆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否则不可能这么快便行军到这里，港口的城卫军都是干什么吃的？
他只能无奈的下达撤退指令：“所有人退回去，准备坚守矮人区的桥头！”
暴风城卫军实有七千多兵力，分为十二个营，平日主要负责城内治安，其中港口和城门两个重要的地方都派遣了两个营驻守，其他八个营则分布在剩余的区域，勉强能够管控各自的辖区。
今夜战事一起，索菲娅所部两营在旧兵营制造火灾和混乱，成功拖住了在总部轮休的另外三个营，致使港口的城卫军没有得到及时援助，被迪菲亚舰队猛烈的炮火迅速打残。
城卫军指挥官乔纳森有苦难言，他能调动的兵力实在不多——城门是重中之重，驻守在那里的两个营是不能轻动的，港口的两个营被打残，索菲娅所部两营叛乱，分散在其他各区的三个营也无法迅速集结起来。
接到港口被夺的战报时，他能动用的只有旧兵营中刚刚扑灭火灾、已经筋疲力尽的三个营共一千六百多人。
迪菲亚的登陆军经斥候估算绝对超过七千，乔纳森没有任何底气主动进攻，只能一边收拢分散的兵员，一边安排手下各部迅速支援港口周围的各个主要路口，希望能将敌军堵住，等援军来后再发动反扑。
城外的闪金镇有一个半营的守备军，现在应该已经接到消息，正赶来支援。
第七军团在西泉要塞驻扎有五个营，算上传递消息和行军时间，最快也得三天后才能抵达暴风城，只要支撑到那个时候，暴风城的安危才算有保障。
可是迪菲亚的主力却没出现在任何路口，等到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过后许久，乔纳森才接到前方战报：敌军居然直接炸毁了东北边一座偏僻的城墙，已经全部冲进了教堂区！
这让他难以置信，作为城卫军总指挥，乔纳森对城中石墙的坚固程度最为了解。
以现在这个世界上炸药的威力，要将一段城墙炸开缺口，需用的火药是个天文数字，几乎不可能在仓促的战场上实现。
但事实摆在面前，乔纳森只能重新发布指令，前往追击教堂区的敌军，但他们很快就遇到阻碍，迪菲亚居然已经占领了教堂区本属于城卫军的防御工事——
教堂区是索菲娅的辖区，一定是这个叛国者使手段替换了那里的守军。
感到自己完全被敌人牵着鼻子走，乔纳森担忧的望了一眼北面暴风要塞夜空中的尖塔，如果敌人真的掌握了摧毁城墙的秘密武器，要塞也不一定能够守住。
与此同时，教堂区和矮人区之间的石桥上，范克里夫与温德索尔这两个本应是死敌的人物终于会面。
范克里夫为表示敬意，拉下鲜红色的口罩，露出整张面孔。
这位魔兽历史上的枭雄看起来像个30岁左右的青年人，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阴郁的双眼之下是雕刻般硬挺的鼻梁，左脸上一道竖疤直达嘴角，咋一看就像给他画上了笑脸，配上阴冷的目光，仿佛在时刻冷嘲着这个世界。
老元帅有点不适应与这样的盟友打交道，干巴巴的寒暄了几句，便道：“范克里夫会首，我时刻遵循着我们的盟约，希望您也能如此。”
“当然，”范克里夫已经看到岸边被抢劫的门户，按照与元帅的约定，迪菲亚不应伤害平民，“战争总是伴随无辜者的鲜血，这是不可避免的，但我会约束部下。”
“而且，”他继续道，“我们马上就是暴风城的主人，何必自己抢自己的东西呢？”
狂妄的宣言以平静的语气说出，仿佛这已经是不可动摇的事实，周围的盗贼头目们听到这话，眼中都放射出狂热的色彩，齐声高喊：“胜利属于兄弟会！”
口号很快传遍全军，几千人同时发出的声音震的水面波纹层层，让守在对面桥头的贵族私兵们更是胆寒。
温德索尔元帅脸色煞白，他从没想过篡夺王国的权力，与范克里夫的约定也只是合力攻破风暴要塞，然后杀死黑龙公主这个万恶之源。
在这个过程中，迪菲亚兄弟会难免要劫掠一些财物，并杀死一批与他们有仇的贵族，老元帅对此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伟大的事业总要付出一些牺牲。
可是此时听到对方大逆不道的宣言时，仍忠于乌瑞恩王室的他无法忍耐了，“你这是痴心妄想，范克里夫，暴风城的人民永远不会向你这样的刽子手效忠！”
“这跟刽子手没关系，瓦里安手上沾染的鲜血并不比我少，但你在他面前还是会屈下膝盖，”范克里夫不屑的笑了一声，重新戴上口罩，“他能戴上王冠只因有个血统高贵的父亲，不是吗？”
“原来你很清楚，”老元帅怒目而视，“那么你也应该知道，以你低贱的出身，是不可能统治这个国家的！”
“听听你所说的话有多不合理，为什么你要将出身看的那么重要呢？如果人们的成就仅仅依靠不知所谓的血脉来定义，我不可能成为兄弟会的首领，你也当不上王国元帅，我与你一样，都是通过自身的努力走到今天，而不是什么狗屁血统！”
是这个道理，乌纳斯在旁听得连连点头，暗道这个游戏中有名的boss很有新时代思想嘛。
老元帅却无法接受这套说辞，“那么，之前你完全在欺骗我，我们的盟约结束了！”
“我本就不相信什么盟约。”范克里夫冷酷无情的说道。
老元帅怒不可遏，握紧腰间的剑柄，索菲娅连忙拉住他的手臂，现在他们的后路完全被新来的迪菲亚军队包围，前路是桥那头的贵族私军，可谓腹背受敌，一时冲动只会自讨苦吃。
乌纳斯试图缓颊，插嘴道：“别管什么盟约不盟约的，咱们现在目的相同，先合力攻破要塞，然后各凭本事，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有理想的也可以自己去实现嘛。”
他本就同情石匠兄弟会的遭遇，对范克里夫这个历史上的悲情人物很有好感，说出来的话在温德索尔和索菲娅听来就很刺耳了。
“嘿，原来老元帅手下也有明白人。”范克里夫好奇的打量了乌纳斯一眼，毕竟敢这么在上级面前说话的人可不多。
“他不是我的部下。”
虽然不认同圣骑士的话，但老元帅已经恢复了思考能力：范克里夫疯狂的理想不可能实现，就算现在城内空虚让他占到点便宜，等第七军团和皇家舰队归来之时，他一样只能作丧家之犬。
索菲娅看了元帅一眼，知道他已经冷静下来，便道：“埃德温会首既然放出豪言，就让我看看你的实力吧，眼前就是一个小测试。”
她指指对岸的桥头堡，那里的贵族私军正严阵以待，她表面意思是想试试迪菲亚的成色，其实只是不想为范克里夫冲锋陷阵。
范克里夫不以为意，只是挥挥手，不一会儿，伴随着沉重的车轮声，一排黑黝黝的金属圆柱从人群中探出头来——他们居然把舰炮给搬来了。
“如果不是等它们，我也不会与你们废话这么久。”
地精技师们在会首的授意下，马上将十二门舰炮固定位置，装填弹药，毫无迟疑的发出一轮齐射。
轰隆隆的巨响震耳欲聋，大炮确实是攻坚利器，对岸的桥头堡连中几枚炮弹，砖石飞溅中，整个堡顶垮塌了一半。
虽没造成多大的实际伤亡，但使贵族私军的士气降到了最低点，还没等到第二轮齐射，已经有人开始逃跑了。
舰炮轰隆隆的吞吐弹药，私兵们胆战心惊，己方既没有反击手段，也没能力主动出击，更没有士气继续坚守。
维沙克公爵知道事不可为，只能下达撤退的指令，私兵们冒着齐射的炮弹，飞速逃散入矮人区的大街小巷。
迪菲亚没有耗费一兵一卒就拿回桥头，盗贼头子们大声嘲笑起来。
“这就是贵族们养的走狗？”
“不要侮辱狗，狗还会叫唤几声再跑！”
“兄弟们，跟我冲，他们的盔甲看起来很不错，肯定能值点价钱！”
老元帅和索菲娅的脸色都很难看，却无话可说，只能让开道路，看着范克里夫带领迪菲亚的大军鱼贯而过，追杀败逃的废物们。
乌纳斯没心没肺的安慰道：“你们也别太沮丧，也许不用我们出手，范克里夫和黑龙公主拼个同归于尽，咱们正好省点力气。”
索菲娅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种时候就别开玩笑了，要塞中还有两千精锐的皇家禁卫，迪菲亚的兵力虽是他们的几倍，但要冲破要塞还是相当艰难，我不知道范克里夫的底气从何而来。”
“与这帮恶徒合作，是我最大的失误，”老元帅严肃道，“乌纳斯骑士说的不全是玩笑，黑龙在城中苦心经营这么久，怎么会容忍迪菲亚摘取她的果实？不管范克里夫有什么底牌，他们一定会发生冲突，我们要等待那个机会！”
他没说的是，其实城中还有许多力量没有调动起来——贸易区几个酒馆中常驻的佣兵们，大教堂中的护教骑士团，旧城区军官学校的学生及老师，法师区的法师院，还有矮人区的铜须卫队。
今夜的混乱形势令这些相对独立的力量只懂自保，暂时缩在各自的区域，迪菲亚也很聪明的没有主动招惹他们，但只要形势趋于明朗，有人能出面召集这些力量，范克里夫是没有机会的。
老元帅作为公开的叛党，没有希望统合这些力量，他最害怕的就是黑龙公主成为这个人，以女伯爵经营的人脉威望，这并非不可能。
而他不知道的是，令他无比担忧的黑龙公主却根本不在城中——
暴风城北面的某处峭壁之下，是一片仍保持着原始风貌的海滩，海边礁石密布，岸上高山险阻，常人根本无法抵达。
今夜这里却从天而降几个人影，为首的贵妇摩擦了几下手指上的宝石戒指，十几只箱子便凭空出现在沙滩上。
身边几人将箱子一一打开，顿时令周围的黑暗减半——箱子里全是各种金块和宝石，在稀薄的星光下，依然熠熠生辉。
夜间的海风吹的人身上的长袍猎猎作响，几人足足静立了一刻钟。
“怎么还没到？”黑龙公主不悦的声音令人胆寒。
一名手下小心翼翼的答道：“应该快了，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
话音未落，远处的海面上激荡起不寻常的波纹，几颗狰狞的头颅从水面冒了出来，然后飞速向岸边游动。
随着海水越来越浅，来者露出了野兽般的全貌，几只强壮的雄性娜迦簇拥着一位略显娇小的雌性六臂娜迦，游上浅滩与岸上的几人相对。
“萨拉-暗潮，你要的人和赎金都在这里。”
女伯爵示意一名手下将背上的包裹打开，昏迷的雌性小娜迦暴露在空气中，看起来毫发无伤，就像睡着一般。
萨拉-暗潮，也就是暗潮部族的首领，见到自己的女儿安然无恙，眼中流露出一丝喜色，“女伯爵，你果然信守承诺。”
她发出一声类似口哨的声音，远处的海面上又冒出两只娜迦，他们正架着一名被五花大绑的人类男性。
女伯爵见了男人的面孔，确定是自己想要的人，大喜道：“与你交易很愉快，暗潮族长，我还有另一桩生意想找你谈谈，放心吧，一定不会亏待你们。”
第410章 破城
轰隆隆隆！
暴风要塞的正门前，迪菲亚的舰炮吞吐着火光，预示着攻城战正式打响。
炮弹抛射入城，砸在要塞内的各处建筑上，石屑纷飞，更令里边的人心惊胆战。
维沙克公爵带着残兵败将逃回要塞后不久，范克里夫所领的贼军便畅通无阻的抵达这里。
暴风要塞是一座城中城，背靠绝壁，三面环水，仅有正门及西边的小侧门两个入口，高城坚墙，易守难攻。
范克里夫兵分两路，同时攻击两座城门，正门炮响的同时，西门也爆发出响亮的喊杀声。
而要塞内的形势不容乐观，逃回的私兵们为了掩饰自己的失败，夸大其词，将迪菲亚描述的不可战胜，导致贵族们很是慌乱了一阵子。
如果不是被集中关在议政大厅，恐怕当初镇压过石匠起义的贵族中有不少人就要翻墙逃命了。
摄政王不得不下令吊死几个制造谣言的私兵，才将恐慌暂时止住，但贵族私兵们已经破胆，不堪使用，只能依靠皇家禁卫。
两千人守两处城门，还要分兵驻守各处城墙，防止敌人渡水攀爬，伯瓦尔感到捉襟见肘，只有弄清敌人的主攻方向才能有目的的防守。
为此他冒着炮火亲自爬上城墙，观察两处城门外的敌军，居高临下，敌人的兵力分部一目了然。
一看之下令他镇定不少，盗贼军除了十几门大炮和简陋的长梯及索爪，没有任何大型攻城器械，光凭人堆，没有十倍以上的兵力差距是不可能攻破要塞的，而迪菲亚的兵力远远没有达到两万。
于是他将两千禁卫分作三股，九百人守敌人主攻的正门，六百人守西侧门，剩余五百人留作预备队随机应变，自觉万无一失。
第一波次的战斗情形也跟他预想的几乎一样，迪菲亚只是佯攻，在两边城门下各丢下十几具尸体后，很快就退了下去。
而己方只有个位数的伤亡，都是运气不好，被抛射进来的箭枝射中的倒霉蛋。
敌人并没有想象中可怕，伯瓦尔信心更足，耐心的等待迪菲亚的第二波进攻。
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一刻钟，伯瓦尔心下奇怪，攻城方的进攻间隔不应该太长，一般的攻城策略都是用连绵不断的一波波攻势消耗守城方，才能抓住机会登墙破城，范克里夫不可能连这点军事常识都不懂。
正疑惑间，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突然从西面传来，脚下随即感到剧烈的震动，仿佛整座要塞都在颤抖。
地震？！
东倒西歪的卫兵们惊恐的抱头鼠窜，伯瓦尔不得不大声喝骂，“全部列队站好，不是地震！”
确实不是地震，震感很快就减弱消失，但又一声可怕的闷响在西面响起，那是山崩地裂的声音。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伯瓦尔察觉到不妙，当机立断：“预备营全员出动，跟我来！”
他带着士兵们向西面狂奔，很快就亲眼目睹发生了什么：乱石之中，有段近三十米长的城墙整个倒塌，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大批敌人正从中涌进来！
这令人震惊的一幕使伯瓦尔浑身麻木，热血冲额，脑袋根本无法思考，本能让他发出指令：“冲锋！堵住缺口！”
五百禁卫跟着他们的主帅一往无前的冲向缺口，第一场短兵相接的战斗开始了。
甫一交战，伯瓦尔就发现这群敌人各个目露凶光、身强力壮，并不是普通喽啰，皇家禁卫居然被完全挡下，不能前进一步，随即他醒悟过来：如果他是范克里夫，也会将最精锐的力量投入到这个缺口。
摄政王全力挥舞着手中的宝剑和钢盾，连杀数人，但失败的念头还是不可抑制的冒出来，怎么都压不下去。
怎么办？
敌人还在从缺口不断增加，靠自己和手上这点人是不可能将他们打退的，怎么办？
这个问题变成一座沉重的山峰，压的他喘不过气，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不愿承认的答案——失去城墙的依托，己方是不可能赢的，大势已去，要塞守不住了。
“退！”伯瓦尔终于认命，他还不想死，死在这里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无法守护自己最重要的责任。
城墙缺口之外，一队队迪菲亚盗贼冲过护城河上临时铺就的浮桥，不断向要塞内杀去。
摄政王退走后，距缺口最近的侧西门成为首个被攻击的目标，禁卫军很快就支撑不住，他们只有六百人，失去城墙的优势，被突然入城的迪菲亚强盗们层层包围，损失过半后只能选择投降。
西门的城头很快升起红色的骷髅旗，城门大开，之前在外佯攻的盗贼们鱼贯而入，跟随着迪菲亚的精锐攻向正门，要塞内的局势在迅速崩溃。
嘭的一声，议政厅的大门被一股大力猛然推开，浑身血迹的伯瓦尔快步走到王座前，一把抱起在椅子上酣睡的小王子，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被惊醒的贵族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有个敏锐的小男爵立即嗅到不详的气息，追出门去想问个究竟，却发现在外执勤的皇家卫士正在列队离开。
男爵徒然生出不祥的预感，大声问道：“你们去哪？”
一名队长回过头，“摄政王有令，全部跟他走。”
“那我们呢？厅中的大人们由谁保护？”
“不知道。”队长皱皱眉头，扭头就走。
男爵双目一黑，意识到一件残酷的事实：摄政王已经抛弃他们，一定有极坏的事情发生了。
噩耗很快就传遍大厅，贵族们惊慌失措的向外逃去，但他们很快就发现，要塞内到处都是迪菲亚的贼军，两个出口都被堵死，根本无处可逃。
要么抵抗致死，要么趴下投降，宫廷贵族养尊处优的生活令大部分老爷变成软骨头，除了当初镇压过石匠起义的几位贵族自忖必死，拼命抵抗外，其他人很快都放下武器。
黎明时分，正门的战斗也结束了，迪菲亚大获全胜，整座要塞完全易手。
“他真的做到了…”
温德索尔元帅喃喃道，眼中只剩下迷茫，范克里夫的底牌居然是炸毁城墙，这是之前谁也不曾想到的。
蝴蝶的翅膀真的能扇动一场风暴吗？
乌纳斯无语的看着要塞城头升起的艳红骷髅旗——只因自己在黑石深渊提前几个月救出了温德索尔元帅，历史竟然发生了如此重大的改变，这到底是好是坏，他也无从判断。
这场攻城战他们完全成了旁观者，一切像闪电般发生了，要塞被攻破的太快，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但让三人疑惑的是，女伯爵难道也束手就擒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
没人能回答索菲娅的问题，三人都有些迷茫，好在一名迪菲亚的斥候传来消息：范克里夫邀请老元帅进城。
“走吧，让我们看看，他到底还会给我们什么样的惊喜。”
三人跟着传令兵一路进入要塞，预想中的烧杀抢掠并没有发生，几乎所有人——不管是贼军还是俘虏，全部集中在要塞中庭。
这里本就充当着国王阅兵场的功能，所以占地广大，只不过阅兵台上的人由国王和贵族老爷们换成了迪菲亚的头目。
这些得胜之后的匪徒居然能抑制住奸银掳掠的欲望，全部集中在这里，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乌纳斯和索菲娅被拦在下面，温德索尔元帅则被请上阅兵台，他刚准备发问，范克里夫却不理会他，径自举起手，大声下令：“带进来！”
台下的盗贼们哗啦啦的后退，让出一片空地，一大群蓬头垢面的人被驱赶着，跌跌撞撞的从旁边的营房区走到阅兵台下。
男女老少都被塞住嘴巴，反剪双手，强迫跪在地上，温德索尔和索菲娅在其中看到很多熟悉的面孔——这些人都是城中的贵族和他们的家眷，足有三四百人。
不详的阴云笼罩老元帅的心头，他忍不住大声质问：“王子殿下和摄政王呢？还有女伯爵，我没看到他们，你把这些人带上来，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哈哈，”范克里夫语气中充满嘲弄的意味，“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吧——我要终结贵族的统治！”
他不仅在回答元帅的问题，还在向全场宣扬自己的理想：
“兄弟姐们，回想你们曾经遭受过的苦难吧！你们脚下的贵族就是苦难之源！
这个国家在他们的统治下，处处烽烟，天灾人祸不曾断绝，每天都有不可计数的人民投奔于我，为什么？！因为他们与你们一样，在王权和贵族的压迫下无法生存！而我的使命，就是带领你们终结这一切，今天，只是一个开始！”
乌纳斯听得目瞪口呆，这家伙是想发动一场法国大革.命吗？
“这种话从你这个恶棍口中说出，简直是无耻至极！”老元帅按捺不住，怒斥道，“你同样是制造灾难的罪犯！”。
“罪犯？不！”范克里夫的声音犹如执掌秩序的天神，“我的事业是正义的！”
他继续向盗贼们鼓动道：“今天，由于你们的奋战，正义的审判终于得以降临，复仇的利刃渴望鲜血，只有杀戮的盛宴可令人满足，兄弟们，”范克里夫的眼中浮现恐怖的狂热，“宴会马上开始！”
杀！杀！杀！
早已饥渴难耐的盗贼们疯狂的呼喊着，范克里夫挥挥手，面朝由禁卫军俘虏组成的人群，“禁卫军的兄弟们，如果你们也曾受过压迫，如果你们心中也有仇恨，如果你们身体里仍然流动着热血，请拿起武器，这场宴会由你们开启！”
哗啦啦，一堆染血的兵刃被扔到俘虏们面前，禁卫军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没人敢出头。
突然一个精壮的小个子禁卫跳了出来，抓起一把宽刃便冲到一名跪地的中年人面前，面目狰狞的大声控诉道：“奥尔贝伯爵你这个禽兽，今天我就替我妹妹报仇！”他一刀砍在中年人的脑袋上，鲜血四射，溅了他一身。
奥尔贝伯爵痛苦的在地上翻滚，如果没被堵住嘴巴，他一定会拼命辩解：你认错人了，我根本不认识你，更没有对你妹妹怎么样！
小个子迅速在伯爵脖子上补一刀，彻底结果了这个替罪羊，选择这个伯爵开刀是有理由的：奥尔贝伯爵风流成性，欺男霸女的恶事做了不少，在暴风城中是个神憎鬼厌的人物。
“禁卫军的兄弟，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报仇的机会就在眼前！”
这名迪菲亚安插入禁卫军的间谍将手中的宽刃硬塞给另一名俘虏，“库塔尔兄弟，替你的亲人报仇吧！”
这位库塔尔才是真正的苦主，确实有家人被一名男爵逼债自杀，这时受到鼓动，握紧染血的兵刃就冲到自己的仇人面前。
他一边激动的控诉着男爵的罪恶，一边疯狂的砍杀，直到男爵几乎变成肉酱才停下来。
有这两人做先例，地上的几十把兵器很快全被禁卫军俘虏们捡起，真正的有仇只是少数——贵族老爷们平日高高在上，一些无意的举动也会欺辱到这些小兵，但即使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在现场的极端氛围下，也被迅速扩大为血海深仇。
“你去干什么？你跟贵族又没仇？”有人拉住身边的战友，低声道。
“蠢货，你还没看出来吗？现在不砍人一会儿就等着被人砍吧！”
“什么意思？”
“他们连贵族俘虏都不留，还会留我们吗？现在不交投名状，等会儿就是一个死。”
“你居然怕死？我们皇家禁卫的荣誉和誓言你都忘光了？”
“别跟我提这些废话，你看看台上，连温德索尔元帅也投降了，还要什么狗屁荣誉？”
“……”
牙齿、匕首、刀剑、指甲…，虚伪的复仇者们用所能用到的任何手段，尽情的发泄仇恨，不管对象是否已经是具不能动的尸体。
不管是投机也好，真情实感也罢，被俘的千多名禁卫军大半都出了手，虽然很多人只是象征性的拿刀捅两下尸体。
台上的老元帅被几名盗贼头目牢牢按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场暴行上演。
乌纳斯用力拉住索菲娅，防止女骑士做出过激行为。
“放开我，我不会冲动行事。”女骑士面无表情，但握紧的拳头出卖了她不平静的心绪。
“真是疯子，”乌纳斯小声道，“有些贵族固然可恨，但活着还能作人质，死了就一钱不值了，而且他们的家眷中定有很多无辜者，范克里夫图一时爽快，早晚自食其果。”
女骑士道：“疯子与梦想家有时只有一线之隔，范克里夫不是图一时之快，我看到他眼中散发的光，他是认真的。”
乌纳斯瞪大眼睛，“你不会被他洗脑了吧，你好像也是贵族？”
“正因为我是贵族，所以见多了贵族间的丑恶，”女骑士不置可否，“不管认不认同范克里夫的想法，元帅和我们都已经被绑在了他的战车上。”
邀请他们三人前来观看这场杀戮的用心确实险恶，在外人看来，他们是板上钉钉的同谋，自然也要对这场屠杀负责。
乌纳斯不在意的耸耸肩，“我只在乎一件事，女伯爵哪儿去了？”
“这个问题我也正想问。”
第411章 勇士
不多时，场中的贵族俘虏就全部被杀死，几乎没有尸体能够保持完整，鲜血流经下水道将护城河染得通红，浓重的血腥气直冲云霄。
范克里夫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这场屠杀不仅替因起义而家破人亡的石匠兄弟们报了仇，也成功把八九百禁卫军俘虏变作自己麾下的野兽，至于剩下三百多没敢动刀的顽固分子，先用做苦力，之后一个也不能留下。
“把尸体都收集起来，用长矛穿上插在路边，我要用这些尸体向全城宣布，贵族的时代已经被我们迪菲亚终结！还有，通告下去，暴风城的居民只要敢从尸体上割一块肉的，每人赏10枚金币。”
贵族老爷们平日作威作福，肯定招了很多愤恨，范克里夫显然想用这样残忍的方法收买人心。
老元帅被盗贼头目们放开，战场上血腥的场面他见多了，怒火熄灭后，他只是冷冷的注视着盗贼们收拾残局。
“温德索尔元帅，暴风城已经是我的了，如果你愿意帮我劝降其余城卫军，在迪菲亚即将建立的新国度中，大元帅的位置将留给你…”
“你高兴的太早，”老元帅冷笑道，“黑龙公主可不是能够忍气吞声的脾气，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在这里，但我敢保证，她的报复很快就会来临，而且你并没有抓到王子殿下和摄政王，只要他们逃出后集结第七军团，你一样抵挡不住，杀俘不祥，你败亡的命运已经注定。”
“一个女人还不放在我眼里，她如果敢抵抗就不会逃走，至于小王子，我早有安排，他一样逃不了。”
范克里夫胸有成竹，他策划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早就查探到国王寝宫中有密道，虽然不知道入口的具体位置，但出口必然在暴风城背靠的峭壁群山之中，他已经安排了几批伏兵守在后山的多个山口，只等小王子和摄政王落网。
“我不会帮你劝降任何人，除非你杀死黑龙，证明你真的是命运选择的人。”老元帅听了对方的布置不由也忧心忡忡起来，话中埋着让迪菲亚和黑龙火并的陷阱。
范克里夫当然听出了元帅的含义，并不上当，“你不愿再帮我，那就老实待着吧，如果敢有任何异动，别怪我无情！”
范克里夫还需要元帅当他的“千金马骨”，只要温德索尔这块招牌好好在他身边待着，就能吸引更多的暴风城军队投降于他。
而在地面难以察觉的云端之上，一名美妇人剧烈的上下漂浮着，犹如狂风中的风筝，黑龙公主刚刚从城外的海滩赶回来，亲眼目睹了贵族们堆积成山的尸体，差点失去控制——自己苦心经营的贵族势力竟然一夕间被抹除的一干二净。
她恨不得变回原身，喷吐出体内所有的烈焰和岩浆，彻底毁灭下方的整座城市，才能抵消心头的怒火。
漂浮在她身侧的精灵术士小心翼翼的劝道：“主人不必生气，虽然要塞意外失守，迪菲亚的蠢货让我们损失重大，但计划仍能继续，我们所要的结果不会改变。”
“你这个废物！我不在便不敢动手？”黑龙公主一爪掐住精灵的脖子，“我要你何用？！”
“主、主人，恕，咳咳，罪…”范德林-血魂感到自己脖子马上就要被铁钳般的龙爪捏碎，连忙求饶。
黑龙一把甩开他，“现在立刻给我激活所有部署，今天我要彻底将迪菲亚从这个世界抹除！”
“是、是，”范德林好不容易在空中稳住身体，“我们的计划必定成功。”
他们本来并不将迪菲亚放在眼里，按照黑龙的谋划，趁着昨夜兄弟会作乱、监狱暴动的机会，暗杀掉自己的政敌，这个时候的死人账都会算在迪菲亚头上，这一步很顺利的达成。
然后等范克里夫与摄政王拼个你死我活，局面差不多僵持之时，她再出来收拾残局，获胜后她的声望必然会抬高一个层次，彻底压过摄政王。
但没想到范克里夫居然用诡计迅速攻破了要塞，快到谁也没预料到的地步，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而黑龙公主由于去城外与娜迦交易人质，耽误了一些时间——小娜迦的突然出现让计划出现变数。
奥妮克希亚秉承父辈的教诲，学习人类贵族的繁文缛节，努力融入他们，就是要借贵族之手控制这个人类王国。
现在一夕之间心血全毁，也不由得她不愤怒，但就像精灵术士说的，仍有补救的余地。
贵族们虽然都没了，但她手上还有刚刚从娜迦手上换回的瓦里安-乌瑞恩——温顺的那个人格。
只要她能力挽狂澜击败迪菲亚，然后宣称自己从盗贼手中救回国王，暴风城的人民仍然会选择拥护她。
……
镶金玫瑰酒馆坐落在贸易区，是全城最大的佣兵办事处，一名光头大汉匆匆推门而入，直奔地下室。
昏暗的房间中已经有几名全副武装的冒险者围在一个小桌子边赌博喝酒，一名矮个子法师回头大骂道，“巴博萨，你怎么现在才来，害得老子输了三千多！”
光头大汉无暇跟他嘴臭，急道：“叫齐你们各自的人，在广场集合，半小时之内到齐赏金加倍！”
“呦呵！”矮个法师兴奋的嚎叫，一把将桌子推翻，“走喽！”浑身光芒一闪，眨眼间就消失了在原地。
“这个混蛋，”另一名身体像堵墙的高大战士咒骂着站起来，他被桌上的饭菜溅到衣角，“听说迪菲亚已经攻破了要塞，暴风城马上就要易主，巴博萨，你来晚了，我的鹰眼佣兵团恕不奉陪。”
“你考虑清楚，”巴博萨握紧手中的兵刃，“之前已经声明过，我不会容忍任何理由的毁约！”
“哈哈，”战士轻蔑一笑，“来吧，让我试试你的刀是不是像吹嘘的那么锋利！”
狭小的地下室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双方只能正面搏杀，但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只一个回合，身体像堵墙的战士便仰天倒下，脖子上多了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鲜血洒满地面。
“谁还要试试？我时间不多。”巴博萨冷冷的看着剩余的几个佣兵头子。
几人都震惊的看着他，本以为这个籍籍无名的黑剑佣兵团首领是个小角色，只是为本次任务的雇主充当联络人，没想到隐藏了这么强的战力。
被割喉的战士并不是弱者，至少几人都没有把握一击得手，佣兵只为钱战斗，谁也不想把命送在这里，几人都沉默不语。
“很好，希望你们不要毁约，等会儿谁要是没出现，我的利刃必然饱饮他的血！”
东北方，旧城区的军事学校，一名左眼残废的老上校集合自己的学生们，正在校场的讲台上慷慨陈词，“暴风城最危难的时刻已经来临，今天我们不再是学生和老师，而是暴风城的勇士，武装起来，勇士们，让迪菲亚的盗贼们见识一下暴风城的力量！”
太阳已经从山背面跃上半空，阳光完全照亮大地，经过一夜混乱，担惊受怕的暴风城居民们依旧不敢出门。
一队队全副武装的盗贼穿行于大街小巷之间，他们扛着被固定在长矛上的尸体，每到一个路口就立起一具，尸体上还特意钉上某个贵族的家徽，以此显示这些面目全非的尸体生前的高贵身份。
以此为证，向居民们宣布迪菲亚胜利及贵族全灭的消息——
这当然是夸大其词，当夜迪菲亚实际控制的区域只有港口和暴风要塞，以及两者之间、途经教堂区和矮人区的几条大道。
天明后，范克里夫连连下令扩大战果。
与矮人区的谈判结果是：矮人们依旧保持中立不受侵犯的地位，但必须对兄弟会开放装备修理和食品等补给等买卖，以此换得和平。
作为占据绝对优势的胜利者，迪菲亚给出的条件相当优厚，矮人大使忙不迭的接受了。
范克里夫梦想称王后继续与铁炉堡做生意，不愿得罪矮人，所以下了严令，否则盗贼们肯定忍不住向富足的矮人区下手。
而教堂区除了大教堂，其余地方均已投降，圣斯托姆大教堂坚门高墙，犹如一座城堡，内中防守的护教骑士团人数虽少，但各个都能以一当百，是颗难啃的骨头。
范克里夫没有冒险侵占那里，但在周围部下重兵——如果虔诚的圣光教徒们不愿再当缩头乌龟，就让他们吃点苦头。
迪菲亚的战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还俘虏了很多暴风士兵，范克里夫从皇家禁卫、贵族私兵及零散的城卫军俘虏中挑选了很多精壮的战士，打散编入各盗贼头目手下，总兵力一下膨胀至超过万人。
仍在抵抗的城卫军坚守在贸易区，不管迪菲亚向他们展示多少贵族尸体，他们也是不可能主动投降的，只能硬攻。
贸易区是整座城的中心区域，所以和多个区都有连通的石桥，范克里夫分出十个营的兵马，一部去到教堂区，另一部向旧城区出发，从两个方向同时猛攻，兵力处于绝对劣势的城卫军绝对难以抵挡。
前提当然是拿下旧城区，在范克里夫所得的情报中，旧城区只有零散的守卫，可以轻松占领。
但是事实与情报却大相庭径，队伍出发后不久，坏消息就接踵而至：
居然有人出面动员了旧城区军官学校的全体师生，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兵器盔甲，全副武装的一千多名师生联合一个营的城卫军牢牢堵在旧城区的入口，迪菲亚一时难以攻入。
而教堂方向也出了问题，前线回报，贸易区的城卫军有了援军——暴风城的各大佣兵团几乎全部参战，这个消息更让人吃惊了。
迪菲亚中的不少成员原本就是干佣兵这一行的，所以兄弟会和各个佣兵团之间熟人很多，联络频繁，双方早有不可说的默契。
除非是有人出到他们无法拒绝的价格，否则佣兵团不可能帮助守城，而城卫军的军饷连他们自己都喂不饱，哪里来的钱雇佣他人？
范克里夫坐在议政厅的王座上，心底生出一股寒意，一系列的坏消息绝不是巧合，他感到暴风城的暗处有一股力量开始与自己较劲，难道真的被温德索尔说中了？
正思考间，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亲卫气喘吁吁的闯进大厅，带来了更坏的消息，“会首，不好了，海里突然冒出一大群娜迦，我们的船被凿破了好几艘，港口求援，负责教堂区的巴基尔副首先接到消息，已经带人去了！”
“什么？！”范克里夫拍案而起，舰队是他花费了无数心血才组建成功的，那可是他的命根子。
昨夜发动总攻，很多水手也都下船战斗，留守在海上的人手不多，谁也没想到娜迦会趁虚而入。
娜迦是天然的海盗，迪菲亚在海上自然也做些海盗生意，双方互相忌惮，各有各自活动的地盘，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怎么……
想到这里，范克里夫握紧拳头，很明显，某种反击开始了，也许老元帅口中的黑龙公主真的潜伏在后？
但不管多么坏的消息也击不倒他，只会让他更加的兴奋，“吩咐重拳先生，必须以最快的速度修好要塞的城墙，累死多少俘虏也无所谓！”
只要手握要塞，就立于不败之地，兄弟会里石匠众多，但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修好被炸开的城墙，只能压榨俘虏的生命。
“取我的甲胄来，”港口是重中之重，范克里夫决定亲自前去镇守，“带上那队屠龙者，也许马上就能用到他们。”
虽然不怎么相信黑龙的存在，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遵照之前与老元帅达成的协议，雇佣了一支最近名声鹊起的猎龙小队——传说他们几个月前曾捕获过一条成年蓝龙，这可是值得炫耀一辈子的成就。
……
大屠杀之后，乌纳斯和索菲娅跟随老元帅被软禁在要塞的一处华丽居室中，柔软的地毯，舒适的沙发，琳琅满目的小酒吧，还有各种棋牌娱乐一应俱全，这里一定是哪位很懂享受的死鬼贵族的休息室。
老元帅却没有心情娱乐，眉头紧锁的坐在沙发上，似乎在思考今后的方向。
索菲娅少校侧立在一旁，她的部下如今也全被软禁在要塞的营房中，但她的情绪相当镇定——事已至此，再烦恼也没用。
乌纳斯则和范克里夫派来“作陪”的小妞闲聊起来，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女刺客正是范克里夫的女儿——凡妮莎-范克里夫。
在游戏里她是个不大不小的名人，原本的历史中，范克里夫战死后，由她接任迪菲亚首领的位置，重新发起叛乱，但很快就被贪婪的冒险者扑灭了。
乌纳斯本就对他们一家人抱有同情心，顿时变得热络起来，这个小美人可是很多游戏宅男的梦中情人，“会首居然让凡妮莎小姐亲自招待我们，真是受宠若惊。”
他话说得好听，说是招待，其实就是监视，小美人误以为圣骑士是在嘲讽她，冷冷道：“我劝你们早点效忠迪菲亚，我父亲对你们很仁慈，我就不一定了。”
仁慈这个形容词，与刚刚下令屠杀几百人的范克里夫联系起来，真是莫大的讽刺。
凡妮莎时刻握紧腰间的双匕，虽然看上去只是个花季少女，但从小接受残酷训练，她同样是一名娴熟冷血的杀手。
“哦？”靠嘴巴是驯服不了野猫的，乌纳斯站起身，想稍微教训一下这个小美人，“我倒觉得您这样美丽的小姐心中一定也有仁慈，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我看能不能帮您挖掘出来。”
第412章 难民船
凡妮莎根本不会忍受这种当面的挑衅，二话不说，蹂身而上，眨眼间便欺身圣骑士面前，双匕在空中划出两道致命的弧光，直刺敌人的脖颈。
乌纳斯飞速后退一步，手中呼的冒出一面厚实的钢盾，举重若轻的简单挥舞两下，逼退了女杀手凌厉的攻势。
凡妮莎毫不迟疑，再次躬身弹出，像枚子弹瞬移到圣骑士侧方，匕首刺向乌纳斯的腰腹。
乌纳斯奋力一跳，同时掷出钢盾，凡妮莎敏捷的闪过盾牌，匕首脱手飞出，直取空中无法闪躲的对手。
但她志在必得的一击却落空了，乌纳斯在空中也能变向，他启动光翼，瞬间横移到凡妮莎头顶，一记手刀切在她的后颈。
凡妮莎闷哼一声，趴倒在地，连续翻滚几个跟头，直到背靠墙壁才停下，鲜血从她的鼻孔岑岑而下，但她毫不示弱，厉声道：“那是什么妖术？”
乌纳斯好整以暇的收回地上的钢盾，心中其实也很惊讶，他那记手刀虽然留有余力（害怕失手杀了小美人），但皮薄身脆的刺客受了这下重击，应该倒地不起一阵子才对，没想到凡妮莎还有行动能力。
“妖术？真是笑话，那是最最光明正大的法术。”乌纳斯在空中启动和关闭光翼只在一瞬间，对方应该只看到一闪而过的金光，辨认不出那是圣光法术。
凡妮莎眼中的骄傲和藐视消失了，但嘴上仍不屈服，“这一阵算你赢了，但别得意，我的刀刃在黑暗中才能发挥全力。”
刺客擅长隐匿和突然袭击，正面作战确实不是她的专长，乌纳斯本也不愿与她结怨，从空间包中取出一条白布和治疗药水扔过去。
凡妮莎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受了，强盗窝生长的她信奉丛林法则，对刚刚击败她的人保有一点尊敬。
房间内的另两人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没有丝毫心理准备，还没来得及阻止，战斗就已经结束，老元帅和索菲娅一时也脑袋发懵，不知道该对瞎胡闹的圣骑士说点什么。
这时房间的木门突然被推开，一名迪菲亚的小头目匆匆而入，见了在墙角委顿的女刺客大惊失色，“小姐，您怎么了？”
“我没事，”凡妮莎缓缓站起身，擦掉鼻唇间的血液，“你来干什么？”
“会首有令，命你们随他同去港口。”
范克里夫对老元帅三人尤其不放心，一定要时刻带在身边，凡妮莎奇道：“去港口干什么？”
小头目走到她耳边，低声将实时战报说出，凡妮莎面色一变，道：“我们快走吧。”
乌纳斯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事情有变，他们就有脱身的机会。
索菲娅趁机道：“请知会范克里夫阁下，如果他能交还我的部下，无论港口发生了什么，我都愿意助会首一臂之力。”
小头目冷冷道：“你的部下都被重拳先生调去修城墙了，别想那么多，港口不需要你的帮忙。”
这些狡猾的盗贼不会蠢到给自己制造不确定因素，索菲娅的想法很自然的落空了，但她也是姑且一试，并没有太失望。
晴空万里，湛蓝的天穹没有一丝瑕疵，犹如世间最完美的镜子，与此形成鲜明对比，本应风平浪静的港口海面上，破碎的战船和浓黑的硝烟，给这幅美景制造了大半丑陋混乱的污染。
暗潮娜迦的突然袭击从水下而来，一开场就凿破半数迪菲亚战舰，技工们来不及抢修所有船底，五六艘战舰已经被海水没顶，其他各船间，水面和水下的激战仍在进行。
范克里夫带着众人赶到港口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五分之一的战舰就这么永远失去，无名的怒火窜上他的心头。
他下达了最严酷的进攻命令，盗贼们在首领的怒火下疯狂反扑，精通水性的盗贼像下饺子般跳入海中，与娜迦战士拼命，不可计数的水雷和鱼枪倾泄而下，瞬间给娜迦造成巨大伤亡。
萨拉-暗潮也被一颗水雷炸伤，避开战场退到远处的海面，她答应女伯爵袭击迪菲亚的舰队，事后按功劳计算报酬，每弄沉一艘船就能得到一笔赏金，一开始的突然袭击占了大便宜，便以为迪菲亚的舰队是她的摇钱树。
轻敌之下，迪菲亚主力一到就吃了个大亏，娜迦本就数量不多，此时伤亡惨重，面对成群发疯的盗贼，根本无力再战。
不想全军覆没，萨拉-暗潮只能下达撤退的指令，娜迦战士们如蒙大赦，纷纷散入更深的海底，躲避人类的攻击。
暗潮族长看着一个个遍体鳞伤，狼狈窜回自己身边的族人们，怒不可遏，起码有三分之一的战士回不来了，这一战让暗潮部族元气大伤，如果就这样像丧家之犬逃跑，她的威信必将大受打击。
“用血食把贝希摩斯引过来，我要让这群疯子人类全部变成碎肉！”
听到这个名字，身边的娜迦战士们都满脸恐惧，有人道：“可是族长，这里是浅海，贝希摩斯不会来这里。”
“那就用你的尸体去把它引过来，它不是最喜欢吃娜迦吗？”
没人敢吭声，惨重的失败已经令族长失去理智，这个时候违抗她显然是自寻死路。
贝希摩斯是居住在附近海沟中的一头恐怖海怪，暗潮部族奉它为保护神，经常贡献食物，但这头海怪最喜欢的，却是娜迦鲜美的血肉，给它送餐就成了暗潮部族最危险的工作。
“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一个小时之内，我要看到那头怪物出现！”
暗潮族长的话中已经有很明确的暗示，几名部下商量着游回战场，捞几具同族的尸体去“钓鱼”。
岸边，大获全胜的范克里夫并没有时间欣喜，修补战船之余，他命令船工们拿出打捞沉没战舰的办法，逼的工头们抓耳挠腮——以现有的技术和工具，打捞沉重的战舰可是个大工程。
这时，瞭望塔上的警钟突然被敲响，急促的连续九下代表来客的数量。
所有人都被惊动了，看着瞭望塔上挥舞的旗语，乌纳斯一点也不懂，向身边的小美人问道：“什么意思？”
凡妮莎神情转忧，“有支船队过来了，一共九艘船。”
九艘，乌纳斯心中一动，从米奈希尔港出发的难民船共八艘，加上一艘担当护卫的矮人战舰，正好九艘船。
算算时间他们也差不多该到了，乌纳斯忙借过一支望远镜，可也只能看到远远海面的小黑点。
原本修整的迪菲亚舰队立刻警戒起来，摆开迎敌的阵势，一刻钟后，外来者的旗帜和船型终于在镜片后清晰起来。
“原来是铁炉堡来的商船，”凡妮莎放下望远镜，严肃的表情变得轻松，“正好让我们收点税。”
来者看起来没有威胁，范克里夫立刻下令，三艘战舰呈品字形迎了上去。
迪菲亚现在虽以暴风城的统治者自居，海盗的买卖却暂时不会放弃，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商船满载的不是可供“收税”的货品，而是饱经风霜、反而需要救济的难民。
来的真不是时候，乌纳斯叹了口气，如果难民们落到迪菲亚手中，肯定会沦落为苦力和炮灰。
即便船上的八百暴风军都被武装到牙齿，还有奥马尔和火叶这样强大的施法者，一艘矮人战舰和八艘商船仍然难以胜过迪菲亚剩余的二十艘战舰。
乌纳斯可不想让难民们送死，奥马尔大师和自己的部下们也要保存实力对付黑龙。
只有自己出动了，下定决心，他突然启动复仇之翼，瞬间窜入高空，身旁的凡妮莎惊诧异常，她终于看清了击败自己的法术。
范克里夫身旁精锐的弓箭手和火枪队被惊动，立刻朝天射击，但都够不上圣骑士的脚后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向难民船队疾飞而去。
乌纳斯回望一眼地面的老元帅和索菲娅，为了保持极限速度，不能带上他们。
但老元帅没有见怪，反而向他挥了挥手，想来他们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乌纳斯安心疾飞，转眼间跨过大海，降落为首难民船的甲板之上。
甲板上的水手和难民们当然都认识他，没有产生误会，带领这艘船的正是路德，他从舵手旁边急奔过来，脸上满是欣喜，“乌纳斯大人！”
乌纳斯却没空回应他的热情，急道：“快打出旗号，全部掉头，暴风港不安全。”
这位前暴风军人端正的行了个军礼，立刻招办，然后道，“其实我也打算停船了，港口一片狼藉，显然刚发生一场恶战，矮人战舰的船长还提醒我们港口的暴风旗帜全倒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等会再说，先摆脱追过来的三艘战舰。”
见这边的商船都停下调头，迎上来的迪菲亚战舰正在加速，在他们眼中船队是大肥羊，不肯轻易放弃。
矮人战舰担当起护卫的责任，虚发了几门炮火，掩护着商船完成转向，匆匆向来路逃跑。
迪菲亚的战舰紧咬不放，这时距离已经足以目视敌方旗帜，红色的骷髅旗是暴风城人的噩梦，路德一眼就认出来，大惊失色，“是迪菲亚的船吗？难道迪菲亚攻占了暴风港？这怎么可能？！”
“再引远一点，准备反击，”乌纳斯没有回答路德的问题，“二十艘我们吃不下，三艘也敢追来，真是狂妄自大。”
但很快，后方又有六艘迪菲亚战舰追上来，九对九，胜利的天平变得模糊不清。
等到暴风港变作一个模糊不清的小黑点时，追逃双方的距离已经缩小到弓箭射程之内。
高速航行中无法横摆船身开炮，攻击手段只剩弓箭和火枪，但也许是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弹药和箭矢不足，迪菲亚没有发动远程攻势，九艘战舰分成左中右三路，像只大鳌包夹上来。
战舰的船身比商船坚固数倍，迪菲亚显然是想依靠撞击和接舷战取得胜利。
乌纳斯不由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在米奈希尔港他花大价钱购置了许多弓矢和火枪，八百暴风军几乎人人齐备，此时一声令下，密集的远程武器打了迪菲亚一个措手不及，他们可想不到商船上会有这么多武器。
中间两艘商船突然接连射出几道魔法火焰，火叶和帕费曼也出手了。
迪菲亚的船上却也有施法者坐镇，几片黑光迎上，化解了火叶和帕费曼的火系法术。
几轮法术对攻，迪菲亚的施法者显然位阶不高，很快落在下风，如果奥马尔大师此时出手，应该能马上打垮敌人。
但大师是对付黑龙的秘密武器，不到关键时刻最好不要出手，免得暴露行藏。
火力被压制的迪菲亚战舰速度变慢，但双方的距离仍在不断缩短。
一路追逃，不知不觉来到外海，迪菲亚的大螯阵型收紧，难民船已经陷入包夹，接舷战势不可免，但几乎同时，双方的瞭望手都发现远处海平线不寻常的波涛。
一排几乎比战舰桅杆还要高的乌色刺鳍不断从海面升起又落下，身后狰狞可怖的长尾随之高高掀起，又重重落入水中，溅起巨浪般的白色水花。
“海怪！”
无论敌我，船上的战士全部停下攻击，巨型海怪几乎就是海难的代名词，但一般只在深海区域活动，谁也没想到在这里会遭遇一只海王类。
迪菲亚战舰立刻打出停战的旗语，钳子阵型回缩，难民船队趁机脱离包围，抱作一团向更远处逃跑。
暗潮族长下了死命令，除了使用战死者的尸体，充当“钓手”的娜迦战士牺牲了好几个，才将贝希摩斯引出海沟，此时见到目标，自然将海怪直引向迪菲亚舰队。
但迪菲亚也不是软柿子，他们常在海上抢劫，备有对付海怪的手段——每艘船都抛出几根粗大的铁链，与周围的船只连接，九艘战舰很快被铁链锁为一个整体。
他们一边飞速向港口退去，一边抛下一桶桶黑油，然后利用火箭引燃，很快在海面上制造了一道烈火墙，舰炮也开始示威般的鸣响，声势一时无两。
与此相比，默默逃跑的难民船队就像是毫无防备的触女。
贝希摩斯虽是灵智未开的野兽，但也知道趋利避害，追逐食物才是它的本能，在迪菲亚这边稍稍遇阻，立刻转向难民船，娜迦们再怎么诱导都没用——在野兽的脑子里，迪菲亚强盗和暴风难民都是美味的血食，不分贵贱。
轰隆隆，在战舰长的催促下，矮人战舰狂发炮弹，但与迪菲亚制造的声势比起来不值一提，根本没有吓退被娜迦挑起食欲的怪兽，商船没有战舰坚固，一旦被海怪触底，逃不过船毁人亡的结局。
眼看着海怪越来越近，乌纳斯活动了一下筋骨，正打算冒险出动，身后突然亮起一阵光，回过头，原来是奥马尔大师利用短距离传送来到这条船。
“让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