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五十九章谁才是真正的资本?
“边上的事情还没有走漏消息吧?”
顾掌柜最先开口,他是将门的代表也,而将门也是直接运用关系参与了其中,但越是这种计划,他们动用的人脉也越少,只是有一人知道此事,而且并不知道全部。
负责联络和运作的王掌柜微微摇头道:“事情虽然大,但知晓的人却少之又少,连我派去军中的人都不知道蜡封中装的到底是什么。”
“刘振难道就不会察觉?”钱掌微微皱眉,在他看来刘振是驻守边境的主将,多少也应该能有点发现才是,可王掌柜却坚定的摇头道:“不会!”
钱掌柜和顾掌柜对视一眼,目光中带着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越是简单的谋划漏洞便越少,此事除了我们三人之外,便只有背后的东家知晓,而做事的人除了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外便什么都不知,他们只知道自己做了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比如张德昌只知道自己要把一个蜡封送到怀安军的一个虞侯手中,而季友烈也只知道自己在亥时不要出现在北道口就行……”
王掌柜的话让两人明白了一个道理,其实眼下谁也不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而身为辽人主将的可察台更是没有机会说明这一切,前提是他知道事情的真相…………
三人再次端起茶杯,华丽的客厅中显得异常安静,但这时候钱掌柜再次开口道:“若是官家发现了其中的不妥又改如何?”
顾掌柜和王掌柜微微一愣,钱掌柜面无表情的说道:“咱们的这位官家可不简单,东家说了,小看他的人都死了……”
“即便是官家发现了什么不妥也没关系,咱们这是在给官家北伐创造机会,不是我等商贾的事情,这是整个大宋的机会,眼下大宋早已是如日中天,在这个时候拖延不前,岂不是坐失良机?”
王掌柜站在密室的中央,望着两人慷慨陈词道:“咱们大宋早已该北进,拿下辽人的中京道,然后便是辽阳府,这样一来就算是不灭亡整个辽朝也要恢复和辽东之地的陆路,如此一来,辽东不繁荣都不行。”
顾掌柜和钱掌柜忽然瞪大了眼睛,颤抖的伸手指向王掌柜道:“你……你们……早已就计划好了一切,并非是让大宋兵出辽朝,而是辽东?!”
王掌柜笑了笑:“你们两家在辽东没有什么产业,可我等不一样,辽东的产业几乎都是我们东家和民间的商贾出资的,当然要获得收益,你们已经上了船,就不好轻易的下去了。当然,好处也还是有的,我们愿意让出一些买卖,作为对二位以及二位背后的那帮人进行补偿,你们也不亏。”
顾掌柜忽然笑了笑:“好算计啊!可你也别忘了,要想促使官家北伐也不是那么简单,现在只是宋辽边境上的争夺,若是双方皇帝都不愿动手又该如何?”
“就是因为小事,所以才好,大宋若是大举北伐,反而会影响咱们的生意,到时间所有的商贾都要为朝廷做工,而若是只打通大宋与辽东之间的通路呢?现在的中京道因为痘疫早已不如当年,而辽阳府虽然有重兵,可惜却不敢主动出击,大宋的精兵强将一路可以打到黑水军去!别忘了,女真人的战力不可小觑……”
顾掌柜和钱掌柜对视一眼,两人的惊骇之情无以言表,眼前这个王掌柜还是个商人吗?为何觉得他堪比一个军师?
他们二人一个出自将门,一个出自宗室,岂能不知道王掌柜的话说的没错,大宋与辽朝之间大打一战的机会很小,官家一直在酝酿,可兵出辽东却不是不可能,这也是最近朝廷之中传的最多的话题。
顾掌柜忽然眯起眼睛,紧紧的盯着王掌柜道:“你们是不是还留了一手?”
王掌柜笑了,笑得是那么的得意:“二位别小看了我们这些出自市井的人,我们的力量比你们二位背后的东家加起来还要强!我们的庞大也超出了你们的想象!之所以与你们合作,乃是因为我们需要合作,只有合作才会共赢!”
“笑话!”钱掌柜和顾掌柜两人对王掌柜的话不屑一顾。
“你们这些市井的贩夫走卒岂能与我宗室相比?”“人家数量多啊!咱们将门又算得了什么?!”
面对他们的阴阳怪气,王掌柜反倒是恢复了慢条斯理的模样,因为他知道,眼下也该是动手的时候了,什么宗室,什么将门,在现在都是不值一提的东西。
王掌柜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招财进宝楼,笑眯眯的说道:“两位,这是咱们最后一次互利,从今往后,咱们各走各的,到时间也别耍什么脾气才好,免得伤了和气……”
顾掌柜的脾气一下子便上来了:“笑话!你们要走便走,以后这招财进宝楼没有你们的份了。”
他既然唱红脸,钱掌柜便唱起了白脸:“莫要如此,莫要如此,咱们干得事情传出去可是捅了天的,这也是算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王掌柜望着两人,眼神就像是在看傻瓜,伸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们道:“二位没看出来吗?这是我们与你们的分道扬镳,也算是一种……叫什么来着,哦!切割!从今以后我们便再无关系!”
“你就不怕这事情传出去?”
王掌柜不屑的笑了笑:“传出去?你们的主人不要命了?我们这些市井的“贩夫走卒”本就是贱命出身,不怕嘞!可若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天潢贵胄,将门贵子可受的这种灭族抄家之罪?!”
他的话一下便戳中了钱掌柜和顾掌柜的死穴,是的,相比这些民间的“泥腿子”本家可要高贵的多,岂能因为这是被牵连进去,所以这个杀手锏根本就不存在。
原本是三方共同努力促使大宋北伐的,但现在民间的那帮泥腿子完全是在利用自己,人家本就看清楚了官家不会北伐,只是希望在陆路上联通辽东而已。
两人也不傻,知道这王掌柜以及他背后所代表的势力早已有了制衡他们的东西,岂能引火烧身?
顾掌柜瞧见王掌柜离开,不满的说道:“就这么算了?”
“哪能啊!咱们市面上见真章!你我两家联手还治不了他们这般市井的泥腿子?!”
第一千二百六十章“养蛊”
民间的大宋资本已经成长起来,他的发展十分迅速,而且有着一种超乎想像的奇怪模式,家族经营,行会联合,商会集中!
这一点在宗室和将门的商贾之中却是看不见的,民间的商贾在一开始面对宗室和将门的时候遇到了压力,但他们胜在人数众多,而且肯相信“队友”,团结一致。
做生意讲究诚信,讲究童叟无欺,可若是以为他们就这点本事实在是小看了大宋的商贾,即便是赵祯都有些小看了他们,大宋的商贾早已富贵起来,一旦富贵便会进一步完善自己的体质。
而这些民间商贾富贵起来之后,便开始了进步,无论是在思想上,还是在理论上都跨越了新的高度,他们会独壁蹊径,择地治生,这在华夏历史上有着无数的成功经验,比如“范蠡三致千金”“猗顿西河速富”“卓氏远迁致富”等等。
单单是这样的另辟蹊径便可以了吗?好点子终究是会有人想到的,于是这些大宋的商贾便开始了人弃我取,人取我与,这是一种转化的高妙智慧和手段。
当然在历史上也出现过多次,“商祖白圭的治生术”即便是儒家都有实例“子贡取与”。
谁都需要一个好出生,也需要把一位名人捧成自己的祖师爷,于是著名的陶朱公,范蠡奉为祖师爷,也把他留下的《陶朱公商训十二则》当成了行商的准则。
其中的“置货不苛,蚀本便经”,“售宁随时,可称名哲”、“多寡宽紧,酌中而行”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了“无敢居贵,薄利多销”的重要意义。
他们不知道,这些东西的不断加入使得一个商贾都不知道的东西逐渐出现,进而开始膨胀,并开始影响整个大宋,它有一个赵祯所熟知的名字——资本!
在资本的眼中只有利益和不断的成长,而越来越多对他无用的东西会被逐渐的抛弃掉,因为它没有人格,也没有人性,因为它不需要这些东西,它的目标只有一个,快速的成长起来,变得愈发的壮大,最终成为一个庞然大物。
这不是商贾有意去控制的,也不是赵祯去制造的,而是在一种适当的环境中自己产生的,宗室的商贾也已经形成了一种资本,将门也是一样,但他们相比民间资本来说却是十分的渺小。
民间的资本有多么的庞大?他们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存在,以商会和行会的形势管理起来,一种并没有出现在历史上的契约制度逐渐形成。
它无处不在,以至于只要你在大宋境内经商,生活都要和这些资本打交道,甚至在不知不觉之中融入进其中,成为资本的一员,这时候,大家的利益便被捆绑在了一起,资本也就变得越来越庞大。
每个行业都有商贾,而这商贾所组成的行会便是有着极高的约束力,以至于有的时候其中的一份子在做出过激的举动之后被整个行业所排斥,这就导致了破坏规矩的东西逐渐消失,最后达成一种统一。
而个人的人格,性格,良知,道德,等等之类的东西都已经无关紧要,甚至消失的一干二净,只留下资本的特性,成长!追逐利益的快速成长。
所有民间商贾现在已经完全不在乎宗室和将门了,在他们看来,这两个把所有产业都集中在北平府的集团已经不会对他们产生多么大的威胁,即便是开始竞争,也完全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要知道这些将门和宗室的工厂商铺有多少东西需要民间商贾提供?没有原材料你怎么生产,没有器械你怎么生产?没有劳力你怎么生产?而这些东西都掌握在民间商贾手中。
于是,一场针对将门和宗室商贾的竞争便开始了,无论这种竞争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都无所谓,民间资本所需要的便是让这两个利益集团消失,或者说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赵祯做梦也没想到,帮助自己解决将门和宗室商贾的居然是来自民间的资本,最直观的感觉便是北京城一下子冒出了无数的新开店铺,然后便是海量的商品涌入其中,仿佛天下的商品一下都涌入了北京城!
百姓们都能直接的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因为这段时间,物价在飞速的下降,无论是粮价还是物价都受到了冲击,最先顶不住的不是将门和宗室,反而是一些底层的商贾,他们的物价本就不高,被压制之后已经无法节省成本。
而将门和宗室的商贾却大多经营奢侈品,价格本就虚高,即便是稍微向下压一压也没有关系,他们还是有得赚,北京城中的物价降低的同时也带来的工厂的改变,支付给工人的薪水越来越低,原因很简单,商贾收购这些商品的价钱越来越低了。
恶性循环开始出现了,人们并没有因为物价的降低而富裕起来,相反,他们的钱越来越少,东西越来越买不起,同样缴纳的税收也越来越少……
年节之后,大朝会之后,许多人上疏赵祯,把东京城的这一现象描述出来,赵祯轻轻一笑,他知道这是资本在运作,有人要挤垮宗室和将门的买卖!
至于是谁动的手,赵祯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当然是自己暗中扶持的民间商贾了!
此时的赵祯稍稍还有些得意,利用经济的手段压制将门和宗室的计划成功了,这些依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商号终于受到了应有的打击,这就是不服从朝廷号令的结果。
而在北京城的更北方,蔡伯俙一路风尘的赶到了驻扎在密云的武烈军………………
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蔡伯俙差点一个踉跄的摔倒,对于他来说已经许久没有这么赶路了,这马车连夜里都在公路上飞驰,也不找个地方歇歇脚!
路上除了换马之外,连撒尿都是在车中解决的!
望着精神奕奕的三个老头,蔡伯俙看了看自己的大肚腩,难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吗?
武烈军的主将刘振已经站在城中府衙门口的台阶上,显然他也是刚刚才知道自己一行突然造访的消息,除了面露沉重之外,更多的是担忧。
第一千二百六十一章御药院的内侍
蔡伯俙和刘振的见面就在一种紧张却又有些不信任的环境中进行了,蔡伯俙不信任刘振的原因是把他当作了怀疑的对象,而刘振却担心蔡伯俙不能还他一个公道。
事实上相比蔡伯俙和北京城中的赵祯,刘振对情况更为了解,对事件的始末也更加清楚,但就是因为清楚才知道这件事的难办,才觉得蔡伯俙帮不了他。
刘振早已从上至下筛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所有的将士出营的记录都在,军中司马早已是把所有能找到的东西都找到了,并且连人证都不差。
可以说这次的边境摩擦是一场真正的意外,但刘振自己不这么认为,看了看眼前的蔡伯俙,苦笑了一下,显然官家也不这么认为,否则蔡伯俙这位天家的外戚,官家最信任的驸马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蔡伯俙倒也直接,待坐下之后便开门见山的说道:“刘将军见到本官一点也不惊诧,看来是知道了本官此行的目的,古北道一事悬而未决,本官一定彻查清楚,还请将军配合,这是官家密旨,阅后即焚。”
刘振没想到蔡伯俙居然一点客套都没有,上来便亮出了官家的密旨,难道连自己也不怀疑一下?
在三个老人的目光中,刘振小心的接过,他总觉得这三个跟着蔡伯俙一起来的老人有点不太一样,他们的眼神中有一种说不清的东西,比营中最凶猛的陌刀手目光还要不敢让人直视。
若说他们是蔡伯俙驸马府跟来的老仆打死刘振也不信,悄悄他们的样子,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尤其是中间那位的胡子,一看就不正常,刘振猛然一惊,头发花白的老人怎么会有黑色的胡子?!
这胡子是假的,那也就是说这些人没有胡子了?刘振眼睛微眯,什么人这么大的年纪会没有胡子?当然是内侍了!难道是皇城司里的老家伙?
早就听说这些人的是天家历代培养的禁侍,一旦帝王遇到棘手的问题需要处理,他们往往会出现,现在可以肯定这些人的来历了,古北道一事显然是惊动了官家,事情也比自己想象中的要严重许多。
“蔡副使真是个爽快人,既然如此,我刘振也就不再遮掩什么,古北道一事确实蹊跷!”刘振缓缓蹲下,把手中密旨放入碳盆之中。
蔡伯俙微微点头,刘振作为武烈军的主将,又是戍边的将军,对这件事的敏感绝不一般,最重要的一点,此人出自军武院,对官家的忠臣是肯定的。
在一开始的时候蔡伯俙便有了自己的判断,眼前这个刘振不会和那种事情牵扯在一起,这不是武断而下的定论,更不是因为他的长相而说,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的坦诚。
刘振的坦诚让蔡伯俙一行甚至是三个来自御药院的老不死都看穿了他的心,这个人若是在幕后策划了一切才叫没有天理,若是他在幕后操纵这一切,怎么会愚蠢的连当天出营巡边的人数和队正的名字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这种东西只要稍稍有一点“改变”和“不留心”也不会有人注意,更为要紧的是,他居然早已做过详细的审查,每个和古北道有关的人,有关的文书,有关的来往,全都查过了就对在一边的签押房。
蔡伯俙甚至认为刘振即便是去了提刑司都是一把好手,而他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调查陷入了僵局,而这三个御药院的老家伙更是什么忙都帮不上,蔡伯俙和刘振二人觉得这三人就是来监视自己的。
刘振有这种感觉很正常,蔡伯俙就奇了怪了,明明是他们三人来帮助自己的,怎么这些老家伙这么闲?
放下手中的卷宗,蔡伯俙抬头就能看见三人在院子中舞刀弄枪,一帮全副武装的陌刀手被揍得不像人样,只需要三根棍子,就能把身经百战的陌刀手打的无处藏身,这是宫中的内侍?!
“陌刀手虽然一身重甲,可手中拿的是木刀,防护有余进攻不足,灵活更是谈不上,又碍于面子不好组阵比划,所以才会被打成这样,我军中的男儿可不是如此无能……术业有专攻罢了……”
刘振放下手中的卷宗,成对的卷宗已经让两人看的头昏眼花,这些都是涉及古北道那天所有出巡将士的卷宗,包括籍贯,出身,何时调遣等等详细信息。
不过哦刘振的话却让蔡伯俙眼睛一亮,猛然拍手,响亮的声音吓了刘振一跳:“对啊!术业有专攻,不能让这三个老……人家闲着!他们才是真正的刑名高手啊!”
“啥?!”
御药院的三个老人望着眼前的俩个小子互相望了望,最后爆发出一连串的笑声,站在中间的老人拍了拍地上装死的陌刀手道:“你们可以滚蛋了……”
一帮“如狼似虎”现在却又“胆小如鼠”的陌刀手如蒙大赦,收起木刀对老人们行了军礼便如兔子般的逃走了。
谁能想象到这三个老家伙居然如此变态,即便是陌刀手组成了陌刀阵对付他们也收效甚微,手中拿的毕竟是木刀,而且这三个老家伙居然也会列阵!
三人的配合犹如多年的老兵,那叫一个水泼不进,总是能合力破开陌刀手们的推进,然后尽可能的分割他们,手段之“卑劣”,下手之奇葩,闻所未闻,什么下绊子,什么扒头盔,能用的法子都用上了,就差咬耳朵!
“这帮小崽子还不行,若是亲卫司,早已把身上的铠甲脱了去,利索的八个人还能打不过我们这帮老骨头?”
他的话让刘振的国字脸瞬间黑如锅底,硬生生的从口中挤出一句:“若是把他们手中的家伙换成陌刀试试?”
“你让老夫用上称手的家伙试试?”
蔡伯俙干咳一声打断这场毫无意义的争论道:“诸位,眼下要紧的是王事,何必争一时之快?我等难道不都是为官家,为大宋效命?”
双方都是赌气,刘振辛辛苦苦治军戍边,手下的陌刀手被几个阉人说的一文不值心中难免不快,而这些来自御药院的老人………简直就是孩童心性,老顽童……老,顽童说的就是他们吧?
可是想起原先他们的样子,蔡伯俙打了个冷颤,若是被他们现在的样子欺骗,可能会死无葬身之地…………
第一千二百六十二章消失的破虏营
气氛有些尴尬,蔡伯俙打了个哈哈笑着对刘振解释道:“这三位老人家都是官家最信任的人,中间这位要初一,左边这位叫十五,最右边这位叫三十,他们都是宫中御药院的“老人”。”
显然这是按照一月最重要的三个时间来取得名,刘振点了点头并没有觉得差异,但御药院三个字让他悚然一惊,宫中的御药院是什么地方?
虽然掌按验秘方,秘制药剂,以备皇帝及宫中需用,但他们却也接皇帝词头送往翰林院拟诏,一个普通的御药院勾当官会无常员?用皇城司的头子官家的近侍入内内侍省宦官三才充任?
在朝中有这样一个说法,即便是被皇城司找上了也没有比御药院找上门可怕,当年的同伴入了皇城司,再见面的时候唯一的忠告便是若被御药院的人追查,不如自己抹脖子死得干净……
刘振望向三人的眼神更加难看,但身正不怕影子斜,这种事情他也不怕,最少在武烈军中自己还不会被诬陷!
蔡伯俙望着三位老者道:“三位前辈,我和刘将军的手段已经穷尽,但也只能把大概的人圈出来,可既无人证,也无物证,实在是难以确定到底是谁。”
名为初一的老内侍显然是三个人的头子,看了看身旁的两人随即说道:“搜寻之事三十最为熟练,带上他去事发之处,总能有所发现,十五精通观人,怀疑之人单独由他提审没有撬不开的嘴巴。至于老夫最擅剖析,军中从事发开始向前三月的所有大事小情都向老夫说清。”
前两个还颇为让人信服,可最后一句话却让蔡伯俙和刘振都有些怀疑的望着眼前的老者,军中三个月的大事小情有多少?这怕是连身为主将的刘振都不知道吧?
初一忽然笑了笑:“应该说是和军中无关的大事小情都告诉便可,主要是和“外人”有关的。”
这就容易的多了,刘振松了口气道:“最近三月并无多少外人来军,诸位难道要在这校场上说话?花厅已经备好热茶,大麦茶……”
初一的眼睛一亮,笑着对蔡伯俙道:“你这小子端是会投其所好啊!”
“瞧您说的,大麦茶值几个钱?不过是老前辈一说,晚辈一听罢了。”
十五和三十两位老者连茶也没喝便离开了,一个要赶往古北道寻找蛛丝马迹,另一个要去北道口的营中查看,原因很见到那,经过蔡伯俙和刘振的分析,他们认为症结的所在就是北道口。
望着精密到小溪上湍流位置都标注出来的地图,初一老者微微点头,转而望向刘振道:“战场你亲自去过了?”
“是,本将去了古北道,在那里带人迎回将士的尸骨,同时也观察了战场,此战我大宋将士英勇杀敌,不坠威名…………”
初一挥了挥手打断他道:“这事你当说给官家听,老夫想要知道你发现了什么,为何要把北道口的扬风营列入怀疑,据老夫所知,西面六连弯也是一条通途,驻扎在那里的戍卫营也脱不得干系。”
刘振已经习惯了初一的态度,但仍然觉得不爽,瓮声瓮气的道:“戍卫营之所以驻扎在六连弯乃是因为此地先要,人数虽不足一个指挥,但却能守住此地,不过却有一个前提,没有本将军令,不得擅动。
且六连弯之所以叫六连弯乃是因为此地乃是三路,道路崎岖约有六道大弯,最不擅骑兵奔走,若是辽人选了此处,一旦失败,连脱走的可能都没有,辽军的戍边主将可察台还没有这么蠢。”
初一点了点头,捎带遗憾的说道:“可惜,可惜不能不能越境……否则只要能拿下可察台便什么都清楚了,最少知道是谁向他提供的消息。”
干咳一声,蔡伯俙打断了初一的话:“老前辈,眼下已经清楚,当日破虏营的百人游骑在古北道巡边,却遭遇了北方的辽人,双方之间势均力敌,而正准备厮杀的时候,破虏营的将士却遭到了辽人的算计,地上马匹摔倒冲击的痕迹很明显,显然是有人早已在那里用上了绊马索,而后双方大战正酣之时,又一股辽兵从本不应该漏人的北道口而来……”
初一看着地图微微击掌:“这就说得通了,一切症结皆在北道口,在最不应该松懈的时候松懈,这数百辽人虽然不多,可北道口乃是古北道的咽喉之地,若是扬风营正常巡边一定会有所发现,即便是漏掉辽兵,也当发现地上留下的蛛丝马迹,老夫不信这些辽人能飞过去不成?!”
三人此时才算是达成共识,目标也很明确了,北道口的扬风营一定有问题!等待是漫长的,虽然只有两天,可蔡伯俙和刘振二人觉得已经过了一个春秋似得。
日上三竿的时候三十已经赶了回来,同时还带回的还有大量的碎片,棘轮弩的,火药弹的,等等,他在地上整理许久之后,在蔡伯俙和刘振期待的眼神中开口道:“大哥,你和他们确定了?”
初一点了点头完全不在意蔡伯俙和刘振的尴尬道:“嗯,已经知晓,刘振将军没有问题,发现什么直说便是。”
三十点头道:“这些碎片虽然是被马踏所致,但无一例外全被抽去了中间的总鞘,这是我大宋将士常用的手法,只要抽去总鞘,便能使得这些棘轮弩散架,再加上马踏,辽人无法复原。显然这是扬风营虞侯所下的军令。”
初一缓缓点头:“看来这位虞侯知晓辽人的意图就是来抢夺棘轮弩和火药弹。扬风营剩下的人还有多少?”
刘振干咽了一下口水,望向蔡伯俙和初一的眼神有些悲伤和难过蔡伯俙从未见过一个壮汉露出如此表情:“没有了,一个也没有了……”
“怎么可能?!”
蔡伯俙不敢置信的上前抓住刘振的衣服道:“破虏营共五百人,整整一个指挥的人马,即便是牺牲一百游骑,那剩下的人呢?”
三十冷冷的说道:“剩下的人带着全营甲胄刀剑北上了!只不过留下了棘轮弩和弩箭,一颗火药弹都没带……”
“什么?!这是疯了?!”
刘振有些木然的点头道:“他们去复仇了,已经十日未归……”
初一用冰冷的声音问道:“为何不奏报朝廷!”
刘振猛然抬头:“因为我要等他们!若是他们能在月底而归,若是他们斩杀敌骑…………哪怕一个人回来我都要为他向官家请功!”
第一千二百六十三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蔡伯俙在震惊过后微微一叹:“是不是连你都开始怀疑,为何官家还不北伐?”
刘振的身体微微一颤:“刘振从未怀疑过,官家自有道理,可这一次总要让军中将士报仇才是,年节之时,我堂堂大宋边军数百人冒雪巡边,却被辽狗伏击于道,本将不能把责任怪罪到扬风营的身上,一旦内讧便是营啸之事,祸起萧墙之下,边军人心定然不稳…………”
“我便认为刘将军做的对!”十五出现在门外,谁也没想到他进门之后的第一句话便是为刘振说话。
众人都望向他,希望从他的口中得到好消息,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人无奈:“我没发现扬风营有什么问题,一切都滴水不漏,按部就班。”
没有发现,唯一觉得有问题的地方居然什么问题都没有,这不得不说是一个讽刺,但初一却在这时开口道:“没有发现?没有发现便是最好的发现!”
三个老家伙几乎是同时发出一阵阴冷的笑声,让边上的蔡伯俙和刘振的尾椎骨冒出一股寒气直逼头顶:“诸位前辈的话是什么意思?”
初一笑道:“这话可不是老夫说的,而是官家曾经说过的,你蔡伯俙跟随官家多年难道不记得?扬风营驻守在北道口,此地乃是古北道的咽喉所在,我等发现的辽人踪迹便是从古北道一直往北道口延伸,但却最终消失掉了,这说明有人故意擦去了痕迹,可有一点,数百骑兵的痕迹想要彻底擦去要下一番大功夫,所以十五特地询问扬风营的将士,这段时间可有辽人过境,扬风营的人都说没看见。那就奇怪了,我们都认为辽人从北道口绕道在古北道伏击破虏营的将士,为何巡守北道口的扬风营将士却没看见呢?!”
蔡伯俙最先反映过来:“他们撒谎!”
十五微微摇头:“并非是全部撒谎,有些人留在扬风营中没有巡边,自然就不知道辽人经过。”
“那便是那夜出营巡边的将士说谎!”刘振猛然拍手道,但他的话也被十五否定:“没有,老夫用尽了手段,可以证明他么没有说谎。”
蔡伯俙试探的问道:“用刑还是用药了?”初一冷冷的望着蔡伯俙:“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否则…………”
“那是什么情况?总不会辽人过境他们却毫无察觉吧?!”
十五终于开口道:“我询问过那些士兵,他们都说没有瞧见辽人,当夜巡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不过是在北道口的一处林中避了会风雪而已…………”
“时间差!”
蔡伯俙猛然惊叫道:“这是官家说的时间差,就是在他们避风雪的时候,辽人过境了,风雪若是很大,很快便会遮盖住地上的痕迹,此后只要沿着辽人的痕迹走,便能遮挡住,那夜的领队队正何在?!”
初一,十五,三十,包括刘振用看待傻子的目光看着他,最后蔡伯俙自己也反映过来,微微苦笑:“这人怕是已经不在嘞!”
“那夜的队正也是扬风营的虞侯季友烈,在老夫去的前一日便猝死于军中……”
“猝死?”
十五点了点头:“猝死,应该说是病亡暴毙,中风而死。”
初一微微冷笑:“这手法高明啊!咱们便有让人暴毙的死法,和这暴毙何其相似,在外人看来没什么,但在咱们眼中可就十分明显了……”
“这么说有人给了辽人消息并且买通季友烈,让他给辽人放行,最后骗了辽人杀了破虏营的百余名游骑?而这么做是为了挑起宋辽大战?!”
蔡伯俙最后做出总结,并且也说出了真相,一旁的刘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区区一个虞侯季友烈便能使得大宋的防线出现破洞,甚至形同虚设。
两人对视一眼说不出话来,但初一却笑道:“并非是你们想象的那般,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只能用在人数不多的地方,此事虽然只有一个季友烈知晓,可那个给季友烈传递消息的人才是重中之重!”
十五点头道:“大哥说的对,出入扬风营的外人寥寥无几,但有一个却也蹊跷,此人乃是每月向将士们运送物资并卖些小零碎的商贾,名叫张德昌。”
蔡伯俙翻了个白眼:“这人肯定也不在了吧?”
十五笑了笑:“他虽然不在了,但奇怪的是他的家人却安然无恙,这种通了天的大事居然没有斩草除根,显然这张德昌没有死,幕后之人担心他狗急跳墙不敢动他的家人!”
刘振摸着下巴上的胡茬问到:“那我们该如何?”
初一笑眯眯的说道:“这还不简单?杀了张德昌的家人便是,如此一来张德昌还能东躲西藏吗?定然要为他的家人复仇,而复仇的最好办法便是拉着那些幕后之人一起陪葬!”
没人反对这么做,即便是蔡伯俙和刘振两人也没有反对,这张德昌犯下的乃是夷三族的大罪,他的家人本就要受到牵连,还有什么好说的,或者说是能有什么可说的?
至于十五是如何得到消息的,这自然是有皇城司的人配合,边关上的情报向来是他们的要害,只要稍稍查询便能知晓。
“不过这张德昌还真是机警,送了一个小小的蜡封之后便能把事情联系起来,还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可见此人也不是个等闲之辈。”
蔡伯俙的话引得三位老人笑了笑:“越是如此机警便说明他越有牵挂,否则早已是一具尸骨,哪有咱们“钓鱼”的机会?”
刘振微微点头:“说的也是,此事需要武烈军的配合吗?”
“不用,皇城司自有手段…………”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让原本放松下来的众人立刻皱眉,刘振稍显尴尬的问到:“何人?”
“皇城司密云勾当官孙常!”
这下轮到初一等人惊讶了,待孙常进来便皱眉道:“谁让你们来的?”
“回禀大官,蔡副使,京中有公文急脚递,走的是金牌递役,下官不敢怠慢!”
“金牌递役?”
蔡伯俙和三位老者惊讶的望着孙常,然后聚集在一起打开蜡封的木匣子,一份公文便在出现在眼前,当四人看过公文之后,心中震惊嘴巴发苦,许久才在刘振的期待中开口道:“事不宜迟,现在就动手!”
刘振有些惊讶,拉着蔡伯俙小声道:“出了何事?”
蔡伯俙撇了撇四周,长叹一声道:“反正你马上也会知晓,山海关出事了,辽军在山海关外劫杀大宋归民……”
第一千二百六十四章新年并非新气象
宋辽之间不知道为何突然变得如此白热化,双方之间的军事对抗也开始愈发的频繁了,赵祯虽然身在北京城中,但对于边境上的消息却是非常灵通,甚至领先与枢密院一步。
狄青和彭七两人站在勤政殿中,两人都知道官家宣召自己前来所为何事,可他们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辽人最近异动频繁,甚至到了接二连三挑战大宋的程度,因为都亭驿早已形同虚设,所以没有任何辽朝官员前来解释这一现象。
不过坐在上首的赵祯却觉得仿佛有一双大手在背后推动此事。
有脑子的人都明白,辽朝自耶律贾出使那次便已经表明了态度,他们只想休养生息并与大宋保持友好关系,并不愿意宋辽之间爆发战争,显然这是辽朝皇帝耶律洪基和太后的意思,也代表了整个辽朝的利益。
而大宋,一方面要经营辽东,另一方面也要积蓄国力,这段时间对辽东,宁夏,甚至是倭国的投入已经使得大宋财政颇为捉襟见肘,只是还没到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倒的地步,而此时和辽人作战,显然也是不理智的。
蔡伯俙从武烈军发来的消息赵祯已经看到,一个小小的商贾居然能有这么大的所为赵祯绝不相信,但他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迫使宋辽之间摩擦频频?
此次山海关之事是否和这只黑手有关,这些都是萦绕在赵祯心头的疑问,直到现在他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作为帝王,尤其是赵祯这般已经习惯了把所有权柄紧握在手中的帝王,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威胁存在,枪杆子里出政权,谁在这时候动了大宋的皇权,谁就是他赵祯的敌人。
但眼下狄青却有另一番建议,安静的勤政殿中,狄青最先开口打破沉默:“陛下,臣以为此次乃是我大宋兵出辽东的机会!”
彭七和赵祯转头望向他,狄青并不担忧,而是继续开口道:“陛下明鉴,此次乃辽人袭杀我大宋归民在先,要么坐视不理,要么派兵对峙,前者让天下人心寒,否则引起辽朝的警惕,皆是下下之策,但若是乘此机会,北上辽东,即便是只夺取中京道部份之地,攻陷辽阳府,也可震慑辽朝,使我大宋民心大振!”
赵祯微微点头,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一旦出兵,是否会把宋辽之间的关系推入深谷?
赵祯猛然一惊,自己什么时候如此担心辽朝了?什么时候开始畏首畏尾了?微微苦笑,应该是大宋愈发的富强繁荣之后,自己便愈发的谨慎了。
兵出辽东……确实是一个好计策,眼下北京城可不太平,城中的商业基本受到了来自民间商贾的冲击,这份冲击不单单打击了将门和宗室的商业力量,也使得普通百姓和北京城的商业环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所谓的恶意竞争,只不过民间商贾把这一手段运用到了极致,整个北京城的经济都受到了影响,可朝廷却不能有什么动作,人家是正大光明的降价,正大光明的做生意,难道要把这些惠民的商贾说成是破坏经济的恶人?
所以朝中的士大夫没有借口,即便是三司使包拯,也只能在三司大发脾气,夏竦这老狐狸看穿了一切却不愿招惹是非上身,他还要留得清名。
也许战争才是调节这波经济危机的最好办法……赵祯微微点头:“此事当与众位相公廷议,大宋之国体,天下之舆论,皆是要害啊!”
彭七这回终于开口道:“臣以为此事当从速,一来辽人之异动并非是辽朝之意,可能很快的偃旗息鼓,二来机不可失,我大宋可大举仁义之道,讨伐奸佞,若是辽人先一步降罪于边军主将,为时晚矣!”
“彭枢密所言甚是!”
既然狄青和彭七这俩个枢密院的正副使都这么说,赵祯也就放心了,他们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也表示大多数朝臣也是这么想的,所谓的廷议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让各方做好配合。
赵祯起身,望着勤政殿外华丽的日晷叹了口气:“都说新年新气象,如今这元月便要挥兵北伐,今年怕是也要多主刀柄了。之前为了辽东,三司到现在还在上疏国库存银日渐减少,辽东反哺又迟迟没有归期,即便是有了也要先付与百姓,这次怕是包希仁又要诉苦……”
狄青和彭七两人告退,速度之快令刚刚进殿的三才咂舌…………
三才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当赵祯听完之后甚至觉得这比对辽朝用兵还难受,颓然的坐在御座上望着藻井发呆,嘴中喃喃自语:“怎么就死了……她……也算是多过活了几年……”
三才在边上看了微微叹息,心中也是不忍但却无法相劝,这是天家的私事,更是陛下的心结。
“传令下去,此时秘不发丧,宫中素缟相待,若有外臣问之,便以朕之乳母病亡相告,若有宫人非议,一律仗毙!”
三才点了点头缓缓退下,此刻还是让官家一个人留在殿中好生静静,毕竟刘太后驾崩非同小可……
刘娥死了的消息在宫中只有皇后王语嫣和皇贵妃杨采薇知道,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她们二人也是十分震惊,小心的询问赵祯该怎么做,毕竟在明面上刘娥早已是死了多年,东京城南门大街上的贞节牌坊还移到了北京城……
赵祯望着神态各异的两人,长吸一口气道:“刘太后乃朕之嫡母,虽非朕之生母却也应当享受太后之仪,朕的生母故去,朕以太后之制下葬,如今嫡母故去,若是不能以太后之制下葬陵寝,父皇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
“陛下,先帝可不知太后这么多年与那位相好…………”
王语嫣的话让赵祯无言以对,刘娥与刘美,或者说是龚美之间的事情确实是一段隐秘,可赵祯相信先帝是知晓的,只不过自己让他们两人再度生活,虽然说是为了自己早日继承权利,但多少也有点纵容的意为,怎么说都是愧对父皇了。
赵祯想了想道:“刘太后就是朕的嫡母,就是先帝的皇后,就应当享受太后之制,虽然秘不发丧,但所有的一切必须遵太后之制,任何人不得妄议,此事不可再议了!”
第一千二百六十五章辽朝的矛盾
大宋的北京城皇宫一片素缟,赵祯穿着素色衣物跪在家庙的正殿之中,前面是老爹赵恒的牌位,他的怀中抱着的是太后刘娥的牌位,上面的谥号也是他亲自写下,只有四个字却是相当高的评价,章献明肃。
不过赵恒的身边还有一个牌位,同样是刘娥的,只不过这牌位上的只有尊号——应元崇德仁寿慈圣皇太后。
怀中的紫檀木异常沉重,一股特有香味混合着油墨的香气让赵祯觉得回到了当日第一次进宫见到刘娥的场景,那个大娘娘望着自己的眼神……好似并非是那么的芥蒂,最少有一种亲近之情包涵其中,应该是矛盾吧!
“大娘娘,朕带你来宗庙了,你这辈子可比上辈子好的多,虽然上辈子也登上了皇后的位置,也曾经权倾天下,后世人赞你有吕武之才,无吕武之恶,不过却也终究是锁在深宫高墙之中。这辈子您却活的好啊!孩儿给了您想要的自由…………”
赵祯慢慢的说不下去,到底是历史上的刘娥是真实的还是现在的刘娥是真实的?这谁也说不清楚,赵祯觉得自己不该腆着脸在这里,在刘娥死后抱着人家的牌位邀功,仿佛自己做了天大的善事。
望着眼前刘娥的牌位,赵祯长叹一声:“也不知这一世你您过的是否开心,朕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皇权之高无人能碰触,即便是太后之尊也不行,所以朕才演了一出假死之戏,无论您怪朕,怨朕,恨朕,朕也要这么做,没有亲政之权,朕就不能大刀阔斧的改革。”
轻轻的把牌位放在供桌之后的山墙上,赵祯点燃手中的香,一缕青烟缓缓升起仿佛是直达上天,把赵祯的话传递给刘娥的灵魂,拜了三拜,缓缓起身。赵祯推开宗庙的殿门,夕阳的余辉正在散发着冬日里不多的热量,其实他的心中明白,即便是再来一次,自己依旧会这么做……
对于刘娥,赵祯是复杂的,敬她的同时也排斥她,在皇权这条道路上,只有胜利没有第二个选择,无论承不承认,无论刘娥如何,她都是赵祯前进的绊脚石,所以当时的他别无选择。
而现在,赵祯依旧别无选择,朝中,民间对辽朝用兵的呼声非常之高,许多人希望打开辽朝的市场,复苏北京城中的经济,同样的,眼下宋辽之间的摩擦也给了大宋足够的借口。
以如今之威势,岂惧区区辽人?只是一股力量在酝酿啊!连赵祯都不得不妥协,或者说是同意用兵,因为只有用兵辽朝才能打通辽东,才能使得许多问题迎刃而解。
一般宗室的女人连同赵祯不认得的外戚匆匆赶来,这帮人是刘娥的娘家人,进宫自然是因为赵祯派人秘密通知了,他们畏畏缩缩的来到赵祯身前,生怕他大发雷霆。
但他们得到的只有赵祯的轻轻一瞥,这些人,简直就是蛀虫,若是刘娥不把体己钱补给这些人,也不会因为一场急症而去,最少上好的人参吊命还是做得到的,刘美自始自终没用过内藏库的一文钱…………
这些人赵祯再也不希望看见,但每月的月俸还是会照常发放,至少刘娥不希望这些人饿死在街头上。
深吸一口气,既然战争不可避免,那就来吧!大宋也许无法一下消灭契丹人,但至少能打通一条连接辽东的陆路通道,既然知道背后有一个推手,那就先搁置一下,待连接辽东之后再把他揪出来也不迟。
现在的问题是急也急不得的,既然蔡伯俙已经在查了,就让他继续追查,赵祯相信御药院那三个老家伙的手段,眼下虽然是被别人推着走向战争的,不过对于赵祯和大宋来说,这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无论赵祯如何的不想承认,事实上在背后挑动宋辽摩擦的黑手都是在帮助大宋,只不过这种“帮助”已经超过了赵祯的忍耐,这是一种对皇权的侵犯。
不断的有消息从山海关传来,赵祯为了推动这场战争,自然是不遗余力的,所有对大宋有利的消息都不会封锁,眼下显然是辽人的不是,他们袭杀边民,这本就是一种无道的屠杀,而大宋的归民和那些生在辽朝的汉人不同,他们本就是大宋的百姓……
自从大宋开始修筑长城之后,边境上许多模糊不清的地方便开始逐渐清楚,长城的这边是大宋,那边则是辽朝,凡是在辽朝土地上的宋人自然是要回归的。
于是便出现了一些人向辽朝边军守将提出建议,这些人中有的是大宋的百姓,可有些却是身在辽朝的汉家百姓,他们可不是宋人,而是入了辽朝户籍的地地道道辽人!
如此下去还得了?中京道有多少汉家百姓,若是都趁这机会回归大宋,那中京道还剩下多少的人来?
在辽朝契丹的人口本就不占大头,主要以汉人为主,汉人也是辽朝的主要劳动力和生产者,所以辽朝才实行两种治国之策,就是为了拢络汉人,但现在,契丹和汉人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摩擦也越来越多。
越来越多的汉人觉得,大宋才是他们的祖国,回到大宋便能享受一个汉人堂堂正正的待遇,不会再遭受契丹人的欺辱,而在契丹人的眼中,若是这些汉人都投向大宋的怀抱,那辽朝还有多少的人口?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一些关于回归故国的传言便在辽朝开始传播开了,尤其是中京道,更是传的沸沸扬扬,多是汉家百姓所说,这种社会矛盾一点凸显就不会平息,大量的书籍和小册子在中京道这个曾经遭受过痘疫侵袭的地方传播开。
文中把大宋描绘成了一副最为幸福的人间天堂,基本上已经达到了孔圣人所说的“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的地步。
再看看眼下的辽朝,内忧外患无不明显,对内辽朝的经济一塌糊涂,遭受了大宋的贸易打击之后,使得辽朝原本就不擅长的手工业,商业陷入了停顿,这也导致大量的人丢了饭碗。
而种族之间的歧视和摩擦也日益频繁,契丹人把辽朝的衰落和大宋的崛起归咎于汉人的身上,而汉人愈发的难过了,双方之间的矛盾已经达到不可调和的地步。
否则这次山海关外的屠杀就不会出现………………
第一千二百六十六章战争的导火线
大宋在宋辽边境上最东边的地方筑城建关设卫,因其依山襟海,故名山海关。当然他的前身便是渝关,这座隋朝开皇三年便修筑起的城池再次焕发了新的活力。
即便是经过近五百年的岁月,雄关犹在!
这是一种切割中原王朝与草原民族之间区别的一道天谴,大宋修筑山海关的同时,也是在向世人说明,大宋已经收复了整个中原,在边墙关隘之外,便是夷狄!
关城足有五丈之高,城墙宽约两丈有余,与长城相连,以城为关,城门有四皆有瓮城保护,内有箭楼、靖边楼、牧营楼、临闾楼,其上多有军械守护,手段不一,可以说是综合防护。
整个城池按照需求建造,并未呈现华夏城池的规则模样,而是呈不规则梯形,西北和西南转角处呈圆弧形,设有角台,东墙为长城主线,关城东西南北四面各建有四座城门,东门为“镇东门”,赵祯亲自赐名“天下第一关”,西门为“迎恩门”,南门为“望洋门”,北门为“威远门”,四门城台上均建有城门楼,关城四门之外均筑有瓮城,偏侧开门。
关城墙的东南、东北隅处于长城主线,各建有东南角台和东北角台,角台上分别建角楼,它们是关城转角处防御性建筑,这在历朝历代都是没有的,而镇东楼南北两侧还建有临闾楼、牧营楼和新楼。
在关城的东南、西北和西南隅各设水门一座,墙外有护城河环卫,这样的关城别说是攻陷,即便是登上城墙也难如登天。
这样的城池契丹人看了也是望洋兴叹,以他们的骑兵力量非常难以攻克,但这也是南下的一条重要途径,关城之所以是关城主要在于他的地理位置,辽朝若是要南下,山海关是最好的进兵之地,也是最坏的进兵之地…………
想要绕过山海关几乎是不可能的,在山海关的两翼还筑有南北翼城,东西罗城,依旧是一处重兵之地,辽朝对汉家百姓的袭杀往往是在大宋的山海关之外,即便是相距北方翼城也相去甚远。
大宋的将士在没有得到军令之时是绝不会开关出城的,对于辽人袭杀大宋归民一事,关中将士大为愤恨但有心无力,关中守将莫云飞下令全军坚守关城,任何人没有军令不得出关,但若是有大宋归民或是汉家百姓前来叩关,可开瓮城侧门以入。
密云古北道一事已经在军中传遍,莫云飞敬佩那五百破虏营的将士,但却不能出关帮助百姓,这世上总是不缺英雄,也正是这些打破常规的英雄才使得人们心中的希望没有被毁灭,朝廷对他们的沉默已经是最好的表示。
若是自己在这个时候开关,定然会让辽人有可乘之机,无论辽人时候攻城,自己都将山海关陷入关破的危险之中,朝廷不会再一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莫云飞需要一道军令,一道来自枢密院或是官家亲自下旨的命令,否则守城的将士绝不能有一人出关掩护百姓撤离。
无论是赵祯还是狄青,亦或是彭七都没有下达军令,辽军守将耶律浩对大宋归民的袭杀已经日渐疯狂,他出生皇族,知晓其中的利益往来,一旦开了这口子,以后投靠大宋的百姓会越来越多!
契丹人也有自己的考虑,对于契丹人来说,汉人就是他们的“第一生产力”,若是汉人越来越少,后果不堪设想,而且有一点,宋人若是见死不救,以后还有谁敢去投靠大宋?
在关城的另一边,莫云飞也是非常的着急,眼下军令迟迟没有下达,契丹人对汉家百姓的袭杀越发的肆意妄为的,他们都知道,只要不靠近大宋的关城,准确的说只要在五百步开外游走,宋人就拿他们没办法。
宋军也不是没想过办法,虽然不能出关城,但只要百姓冲入距离山海关五百步的范围之类,军中的神箭手便会取出弩箭,精准的射杀辽人骑兵,五百步已经是大宋棘轮弩的最远距离,弩箭的威力大打折扣不说,准头也降低很多,所以需要军中箭术最好的神射手。
这样一来对辽人的威胁便大了,他们原本的任务便是袭杀毫无反抗之力的汉人,若是因为袭杀这些汉人而送命,显然是不值得的。
双方之间的过招也只不过如此而已,大宋将士心中的憋屈自然是影响到莫云飞的,他作为关城守将,一面是对城外汉家百姓的同情,对辽人的嚣张怒不可遏,一面是对国法军纪的遵守不敢越雷池一步。
不过来自朝廷的公文终于下达,山海关之兵可出城救助汉家百姓,无论时候是大宋户籍的百姓,只要是汉人,只要前往大宋,便都要救助。
如此一来,整个山海关的将士都可以出关了,这是一次继续已久的释放,辽人在准备再次袭杀汉人的时候突然发现,原本闭关不出的宋人骑兵如潮水般涌出,以最快的速度奔向他们,气势之高涨,速度之快,仿佛要把契丹人生吞活剥。
这架势如何能战?
契丹兵马转身便走,他们是来袭杀毫无还手之力的平民百姓的,可不是来和宋人精锐作战的!
大宋的军马气势如虹,一路追杀契丹人至润州的海阳城外,大有尾随在后杀入城中的架势,这让契丹人十分慌乱,原本是他们出去打谷草,现在却差点让宋人破城,想想都觉得后怕。
大宋军马撤走了,毕竟以骑兵攻城是不显示的事情,不过如此一来,契丹人便再也不敢随意出城杀戮归宋百姓了,但这不算完,耶律浩身为宗室,岂能看着大宋得逞?
于是“机缘巧合”之下,他们收到消息,在水阜林设下埋伏,再次伏击了大宋一个指挥的骑兵,莫云飞作为山海关主将自然不干了,朝廷的政策已经不是被动防御而是可以主动出击的对外积极防御,那便是可以找回产子来!
宋辽双方在山海关之外开始了剧烈的碰撞,今天你伏击我的一个指挥,明天我杀你五百人,矛盾进一步升级之下,给了大宋出兵的机会和借口。
当耶律浩得意的轻点从宋军手中缴获多少铠甲兵刃的时候,大宋北伐的消息便如泰山崩塌一般传来…………
第一千二百六十七章老丈人与话事人
可以说大宋的这次北伐是除了赵祯之外所有人期待的事情,对于朝廷的官员来说,这是一个好机会,原本他们并不是十分热衷于开疆拓土,但不知何时,大宋兴起了一种理论,能把北京城带出经济漩涡的只有辽东。
赵祯不知道这理论是从哪来的,但说的确实头头是道,辽东的土地上大量的工业才刚刚开始兴起,百姓的生活一定会逐渐提高,同时女真人在归附大宋之后,也需要大量的商品。
但赵祯更加清楚的是,北京城中的这一切是民间资本对宗室商贾和将门商贾的一次狙击,运用的资源之多,投入之大,效果之显著,令赵祯叹为观止。
赵祯比任何人都清楚北京城中的经济规律,这是一个由将门和宗室之间操控的经济模式,也可以说他们是俩个相互合作的经济集团,在民间商贾在北京城中不利的时候,另外两家却大肆收割,最后成为北京城中的庞然大物。
但很快,民间商贾便出来了,他们在北京城中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赵祯的眼睛,也没有逃过三司的眼睛,可以说他们在北京城中出现的是那么的突兀,也就是这忽然的乍现使得将门和宗室措手不及。
赵焕和曹康两人来了,他们两人是能托人便托人,能动用关系便动用关系,最后甚至用了王蒙正这位大宋的国丈路子才把消息递到赵祯面前。
王蒙正可以说是在大宋商贾之中最为特殊的一个力量,他的商号并非站在宗室的一边,也没有和将门有所勾连,甚至和民间商贾也不愿有太多的交集,他就是一个孤立的存在,但却能赚到钱,生意红火。
因为王蒙正的商号拥有一个从生产,到包装,再到销售完整的生产链,而他的身份也注定不会有人去寻他的麻烦,谁没事得罪皇帝的老丈人玩?吃拧了!
于是王蒙正便成为了最合适的话事人,三方的利益纠葛总是会请他出面进行调解,而王蒙正颇有点来者不拒的意为在其中,当起了三方的和事老。
曹康和赵焕两人进宫也是走的他的路子,赵祯反倒是期望他们来找自己,这样一来便可对他们加强控制,而王语嫣这位皇后深谙其道…………
都是宗室,将门和外戚,赵祯也就不方便在正殿之中接见他们,改在了禁中会宁殿之北的一座用石头叠成的小山上,山上建有一殿二亭,赵祯亲自取名为翠微殿、云归亭、层亭。
一来这里僻静,而来不会有人打扰,环境还相当优美也显得随意,赵祯不愿把气氛弄得太紧张,毕竟赵焕是宗室,也是自己的堂侄,而曹康是曹家的人,和天家的关系也不算远。
赵祯瞧着三人,脸上露出颇为轻松的笑容:“都是朕的内腹之亲,有什么话便直说,朕可是知晓你们的处境嘞!”
殿中三人稍稍有些犹豫,但赵焕毕竟是皇亲最先开口道:“启奏官家,北京城的乱局归根结底便是一次利益倾轧,若是不治,恐生大乱!”
一旁的曹康连连点头,附和着开口道:“此乃民间商贾一手早就,为的便是冲击我等将门和宗室的产业!”
赵祯笑了笑:“既然尔等知晓便设法应对冲击便是,何须向朕诉苦?莫不是认为朕会出手救济?朕可不打算背上与民争利的骂名…………”
曹康,赵焕二人相识苦笑:“臣等怎敢请求官家出手,只是向官家说明,并献上捐献……”
“捐献?”赵祯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二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都快过不下去了,还要向朝廷捐献?
两人望向王蒙正,眼睛中满是哀求,王蒙正缓缓开口道:“官家,此二人代表宗室和将门向朝廷捐献钱财,为的是助我大军兵出辽东……”
辽东,又是辽东,看来最近的许多事情都是和辽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不禁让赵祯联想到古北道和山海关外的摩擦,难道是这些宗室和将门在背后促使大宋和辽朝的摩擦?
好似……也说得通!宗室和将门有这力量,或者说有这能量影响边军,毕竟他们在军中也有所经营,虽然不至于威胁皇权,军权,可若是说他们完全没有影响也是不现实的。
赵祯微微点头,望着赵焕和曹康两人的眼神更加的和蔼:“朕心甚慰,尔等能有如此见识和胸襟让朕讶然,大宋北伐的目标便是辽东,一旦打通辽东便可联通与大宋之陆路,可你们宗室与将门在辽东并无产业,这又和解?”
这次不用曹康和赵焕回答,王蒙正开口道:“启奏官家,民间商贾已经商议好了,若是辽东与大宋通途,便让出北京城的部份产业,也愿向朝廷捐献钱粮以供军用!”
真是小看这些商贾了,现在的赵祯已经能够肯定,宋辽之间的摩擦是何人引起,显然与宗室将门脱不开关系,也与这些民间商贾脱不开关系!
赵祯内心震惊在表面上仍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微微点头:“这么说来国丈是为民间商贾说话的?”
王蒙正小心的望着赵祯微微点头道:“他们递不上话,也无法面圣,只能由老臣面圣详说……”
赵祯想了想,行商司因为宋辽之间的突然摩擦还没有成立,的确民间商贾无法向上传递消息,看来自己的这位国丈并不单单是给宗室,将门说项,还在为民间商贾递话,俨然是商贾们的话事人。
挥了挥手对赵焕曹康二人道:“你们的来意朕以知晓,为国之心令朕感慨,若无他事便退下吧!三司之人自会去尔等府上。”
曹康和赵焕二人告退,只留下王蒙正在殿中正襟危坐,也只有他能得到赐坐的待遇。
赵祯脸上的笑容更加亲切,看的王蒙正心中发毛,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晓的,官家越是和煦,心中的算计便越大!这是当年赵元俨之乱的时候他便得出的结论!
“老泰山……你到底是谁的话事人啊!”
“官家何意?”
“朕是说你到底在为谁说话。”
“老臣不偏不倚…………”
“哦!是吗?”
“启禀官家,臣有要事上奏!”
第一千二百六十八章皇帝培养出的怪物
对于王蒙正来说没有什么比中立更重要,如果有,那就是官家…………他作为一个朝局之外的人,作为一个商贾出生的智者,对眼前的一切看的十分清楚,并且也受到了一些风声。
他是商贾之中的丛林之狐,即便是在三方角力的同时也能轻松的游走在他们中间,成为另一种力量的存在,毕竟他的生意可谓是在大宋遍地开花,三方没法绕开他。
王蒙正也成为了特殊的存在,是各方话事人最好的人选,但同样的在他的面前难免有所暴露,许多事情想要彻底绕开他也是不可能,于是乎王蒙正的消息才是最灵通的。
他早已发现了资本的阴谋,开始的时候他只是收到一些风声,但逐渐的越来越多的消息不断的出现,尤其是代表三方利益的掌柜在招财进宝楼中的频繁出入也引起了他的好奇。
多放打听之下,他虽然不知道具体的谈话内容,可却知晓,大宋最近发生的反常事情都是在他们三人聚首之后才发生的。
事出有异必有妖!王蒙正发现了其中的秘密,显然三方是为了大宋北伐而开始出现动作的,这是在挑弄辽朝与大宋之间的关系,而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边境上造成摩擦。
虽然王蒙正不知道他们的手段,可这并不妨碍他进行推测,事情的主线慢慢的被他抽丝剥茧出来,而得出的结果却是惊人的,大宋的北伐和天下的商贾脱不开关系!
心中说不出的震惊让王蒙这瑟瑟发抖,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东西能威胁到大宋的皇权,而这东西乃是官家自己推行的,重商政策…………
赵祯奇怪的望了一眼王蒙正,按道理来说这时候他也应该告退才是,现在却要上奏?也不知所为何事,自己不过是看出他有问题而已,想要确认他到底是在帮谁说话。
赵祯和自己的这位老丈人之间的关系算不得融洽,当然也算不得多么疏远,最大的难题就在于三司对王蒙正的恒顺进行的接二连三的罚款,理由也很简单,恒顺商号总有店铺漏税,虽然并非故意,可终究是犯了国法。
不过这点钱对于王蒙正来说算不得什么,但却在脸上挂不住,他可是顶着户部尚书的头衔,多少也是个官身…………
见赵祯面露疑惑,王蒙正躬身道:“启奏官家,臣……臣偶有发现,这……古北道,山海关外以及宋辽边境上的许多事与商贾有关!”
赵祯的瞳孔微微一缩,望向王蒙正的眼神也充满了凌厉:“国丈从何知晓?”
王蒙正忐忑的把自己的推测说出来:“启奏官家,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那三个大掌柜商议之后,自从他们离了招财进宝楼,边关之事便不断发生,且所有利益相关皆在其中,老臣斗胆揣测…………”
赵祯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在没有目标的时候,蔡伯俙的奏报都是不确定的,最终的答案前永远笼罩着一层迷雾,但现在赵祯忽然把答案放在前面,一切都说的通了。
眼下是宗室,将门,民间,三方商贾势力联手促成的北伐,不,这个时候应该说是资本促使了北伐!
资本的力量有多么强大?赵祯开始的时候还没注意,可当它逐渐成长起来的时候,赵祯便注意到了它的威胁,这股在大宋逐渐崛起,并开始产生影响的力量已经逐渐的震荡大宋的经济。
可赵祯没想到它们的成长居然如此的迅速,以至于在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时,便已经开始影响政治了!
“国丈继续,朕洗耳恭听!”
王蒙正没想到自己的话得到了赵祯的如此重视,心中愈发的有地了,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奏疏道:“官家请看,这是老臣根据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写下的奏疏……”
奏疏中详细的描述了王蒙正自己的发现,并且附带有一部分的分析和揣测,虽然不一定是事实,但却距离真相相当的近了,赵祯仔细的查看王蒙正的上疏,没想到自己的这位老泰山居然能从这些蛛丝马迹中发现端疑,不愧是游走在各方势力边缘的老狐狸啊!
赵祯呆呆的望着殿外,天空是那么的纯净,就仿佛一块巨大的荧幕,在这片天空下上演的剧情却和后世是如此的相似,资本已经崛起,它正在逐渐的壮大,慢慢的改变着大宋。
王蒙正告退了,在他看到赵祯的呆滞表情时便脚底抹油的“溜了”,走的时候顺便示意三才不要打扰赵祯…………
长叹一声,赵祯缓步走出翠微殿,虽然知道了答案,可赵祯的心中并不舒服,相反他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的心中升起,资本,这个自己亲手塑造的怪物终于出现了…………
得到这个答案,赵祯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缓步的在后苑之中漫步,他需要好好想想发生的一切,也许对于资本来说现在的大宋是最好的生长土壤,自己推行的重商政策在一定程度上极大的促进了资本主义的发展,可同时也忘却了资本的本性!
无论在什么时代,只要资本的出现,便会影响这个世界,现在的大宋资本已经开始影响一个国家的战争进度和走向,这和后世的财阀影响政治有什么区别?
若是坐看这种资本的壮大,势必会在不久的将来影响大宋的朝廷,这也是自己把商人的地位提高太多所带来的恶果。
要想控制这一切,就必须要杜绝资本干涉的可能,但这同样也是个伪命题,就眼下来说,资本的不断壮大怎么可能轻易停下?
它居然能挑起宋辽边境上的摩擦,促使大宋提前对辽东动手,难道这还不能说明问题?
资本它没有感情,只会以自身的利益进行考量,它才不会去管宋辽一旦开战会死多少人,也不会去管投入多少的钱财,它只会考虑在这场战争之后会给它自己带来怎样的收益!
虽然今年是暖冬,元月开始天气已经逐渐的转暖,但赵祯在苍白的日光下依旧打了个寒颤,他太明白资本不受控制的情况下会变得多么的可怕。
可以说发生在后世的两场旷日持久,损害惊人的大战背后,都有着资本的身影!
不,准确的来说它现在已经出现了可怖的影响,比如十字军的提前东征,比如大宋对辽东即将进行的战争都是资本在背后施加的影响!
第一千二百六十九章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在运动发展的
相对于战争来说,赵祯更在意的是大宋国内的资本膨胀,这是一个要面对的全新问题,相比已经日暮西山的辽朝更加的棘手,因为在华夏的历史上还从未出现过。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老天仿佛不希望大宋闲下来,又有了全新的问题,不过处理资本却是需要缓缓进行的,对付它就如同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治大国如烹小鲜,对待资本就需要慢条斯理的过程,但有时的手段却要大刀阔斧宛若雷霆!
透过皇宫的阙楼一轮虽不耀眼但却极大的红日悬挂在天空,就像是巨幅的画作震撼人心,深吸一口气,望着夕阳无限好的风光赵祯微微感叹,还好这是一个封建时代,还好这是一个皇权高于一切的时代。
虽然资本已经开始膨胀到无意识的对抗皇权,但终究还是托了儒家文化的福,大宋的资本还不敢正面的对抗皇权,只不过在扩展的时候不知不觉之中越过了红线。
对于未知的敌人自然要提防,但对于已经知晓的敌人却不用太过在意,只要时刻注意他们便好,皇城司和黑手的人可不是吃闲饭的,有这世上最大的俩个特务机构盯着,赵祯相信不会有什么问题超出他们的掌控。
对着空中猛地哈了一口白气,赵祯忽然觉得这些资本也是那么的美好,他们使得大宋的财富以惊人的速度累积,并且促使了皇权不方便发动的战争。
一举粉碎了民间酸儒们争相讨论“大国当止战”的圣母理论,赵祯暗叹一句干得漂亮啊!
皇权不能做的事情被这些资本给做了,而且最终朝廷还要名正言顺的拉扯“正义”的大旗对辽朝进行讨伐。
这些资本最终的归宿依旧是中央集权的皇权,赵祯已经想好对付他们的策略了,以国家垄断资本遏制私有资本的发展和膨胀。
这是多么美好的时代,皇权可以压制一切,对皇权的尊敬已经深入到每个华夏百姓的骨子里,虽然时代在进步,人们的思想也在变化,但要想在几十年的时间里消除千年的影响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过话说回来,眼下民间资本的壮大确实把赵祯吓到了,他本以为宗室,将门的资本会超过民间资本,可谁知道到头来两家绑在一起都不是人家的对手。
民间商贾抱团啊!面对的压力越大,他们便越团结,整个大宋有多大?多少的州,府,县?大宋不是只有一个北京城,东京汴梁城,南京应天府,西京洛阳,以及大同府,那一个不是商业繁荣之地?
这些民间商贾是做天下人生意的,其中甚至包括了远渡重洋的海商,工厂生产出丝绸,瓷器,等等各种各样的商品,直接运送给海商,贩卖到世界各地,如今的大宋已经颇有世界工厂的感觉,而且这个世界工厂可不是由廉价劳动力撑起的,而是靠的先进的技术和精湛的技艺。
赵祯手指轻点,丝绸,瓷器无法垄断,不过有些东西却是国家可以垄断的,矿产,土地,铁器,交通,所有重要的资源都将属于国家,这一点毫无疑问,而且容易收回,原因很简单,这些东西原本就是属于朝廷的。
说来也可笑,开始的时候是自己一力主张放宽对商贾的限制,现在又要重新把他们关回到笼子里,北京城中的工厂有不少涉及其中,而整个大宋又有多少工厂?
国家要想垄断这些资本的最后手段便是通过购买合并,但赵祯不打算这么做,如此一来三司的开销又不知几何,即便是把整个内藏库搭上也不够,再说一旦通过买卖交易的手段进行,民间商贾便有了拒绝的理由。
既然如此不如公私合营,只要朝廷在这些工厂和商号之中占据股份,那就能便向的操纵资本,赵祯的要求并不高,只要给这些资本带上“枷锁”就好。
夜晚本应是寂静的,即便是北京城这座不夜之城也是如此,但今晚却和往日大相径庭,驻扎在城中的禁军人马嘶鸣,无论是否士兵还是物资军械开始了又次全新的的征程。
得益于朝臣对北京城的“重视”大宋最精锐的部队都驻扎在了北京城以及周边的地区,北伐已经开始,赵祯的旨意在下达枢密院的同时,枢密院便快速的运作起来。
此时的枢密院已经脱离了原本的作用,开始向赵祯规划的职能进行转变,这是一个类似于大宋总参谋部的衙门,它的主要职能便是对战争进行运作。
从调兵遣将,到后勤保障,几乎无所不包,而且都是由从军武院出来的军人充任官员,这样做的最大好处便是能保障他们对皇权的效忠,对赵祯的效忠。
这也是赵祯把军权牢牢抓在手中的关键一步。
赵祯在提高军人地位的同时,也把思想教育和文官监察运用起来,文官在军中一般充作司马,他们只负责武将和军队的忠诚性,而没有权利去干涉武将的指挥权和军队的正常运作。
当北伐的旨意下达军中之后,所有的驻军便开始奔赴前线,边军虽然也是禁军,但他们相对中央禁军却有差别,战力和军械皆不如中央禁军。
赵祯依旧沿用了大宋开国便定下的国策,内强而外干,不过现在的边军已经比当年要好的太多,最少能达到满编满员,而且会经常训练以及实战。
上四军早已出动,经过数次战争的他们早已从原先的步兵为主变为现在的步骑协同作战,战力大大提高的同时,军纪也更加严明。
而背嵬军,踏白军更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是大宋的主要骑兵力量,也是最为机动的部队,背嵬军就是一支钢铁洪流,可以正面对抗甚至是碾压辽朝的骑兵。
相较而言踏白军则是一支灵活机动的游走骑兵,他们是担负起斥候任务的骑兵精锐,侦查情报,观察敌方兵力,渗透,破坏,等等都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军武院的课程每年都会有所改变,这已经脱离了赵祯写下的内容,而是军队将领以及学者的自主研究行为,这么多年来军武院的发展一直在持续,毫不比格物院来得慢。
甚至已经出现了军事理论体系,更加的制度化,规范化,专业化!
这些都是在战争中不断总结出来的,赵祯看了都自愧不如,他只能感叹:果然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在运动,都是在发展的…………
第一千二百七十章大宋的商会
大宋主要的进兵方向便是山海关,这里是攻伐辽东的最好支点,上四军乘坐马车赶来,为了提高运兵能力,大宋如今的运兵全部依赖马车进行,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水泥铸就的公路和马车完美的结合起来,形成大宋最强劲的运兵通道,数万士兵只需要一千辆马车,一天只需要三次半个时辰的停留便能从北京城赶到山海关!
这样的运输能力高的吓人,整个大宋的资源都在往山海关集结,这里成为了最为坚固的关城,大宋的进攻方向很明显,以山海关为后方,一路向北。
润州的海阳城,迁州的迁民县城,来州的来宾城,海滨城,兴城,永和,安昌,锦州城等等,这些城池都是辽人的沿海城池,东面便是辽海,一路向北之下,还能得到水师舰队的援助。
赵祯只需要把战略方向说清楚便好,之路如何去打,怎样去打,便是身为枢密使狄青的问题了,现在只要他狄汉臣参与其中,一般便能起到定海神针的作用。
战略上以赵祯为主,战术上以狄青为主,这便是大宋的用兵之道,赵祯绝不会过多的去插手其中。
这场战争的主要节点便在辽朝的东京辽阳府,大宋在出兵辽朝北伐的同时,黑水都督府以及黑水军也会南下,两军形成南北夹击的钳形攻势。
但这还不算完,大宋的登州水师舰队也会参与其中,分兵两路,一路掩护从山海关出北伐禁军,另一路直接从海上向辽阳府的咽喉所在,耀州,辰州进攻。
赵祯看到这份详细的用兵计划非常的满意,兵分三路,而且陆上海上都有,这也算是多元化的军事打击,几乎把大宋现有的力量发挥到了极致,可以说这份进攻方案极为妥帖。
勤政殿中非常安静,赵祯取笔在奏疏之上用朱批批阅,一个“可”字便是对枢密院上下最好的肯定,作为一个帝王知人善用是必须的。
三才小心的接过这份奏疏,两府奏疏在官家批阅过后都要第一时间传递回去,让两府相公明白官家的态度,而眼前的这份奏疏需要快马传递至枢密院。
赵祯看的奏疏不光有枢密院的,还有中书省以及三司的各种奏疏,一场战争的开始也意味着大宋的所有衙门都要高效的运行,无数的奏疏如雪片一般传来。
对军中司马的任命,对这场战争的意义,对辽朝的态度,甚至对辽朝的谴责檄文等等都要由中书省负责,而三司更是忙的不可开交,一旦涉及这种大规模的战争,三司便是首当其冲的要害衙门,后勤保障完全由三司承担,一丝一毫也不可怠慢。
包拯这段时间基本没有回家的可能,都是和三司上下的官员住在公衙之中,连夜指挥军粮,军械的调度,以及车马的配给。
对于大宋来说,战争打的就是国力,打的就是家底,单单是北平府的出兵便达到了三十万人,其中上四军便占了二十万人,背嵬军八万人,踏白军两万人,以及杂七杂八的民夫劳役,总人数不下五十万!
对于大宋来说,推进的速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补给的速度,后勤的速度,若是后勤补给跟不上,无论前军突进百里还是千里都是无用的。
大宋对辽东的开发已经从百姓的身上搞过一次债券投资,这次打通与辽东之间的路上通道,自然无法再向百姓集资,但有人却能出钱……
比如已经给钱的宗室商贾以及将门商贾,他们的破财免灾也出使民间商贾有样学样。
这是个封建社会,别忘了皇权的至高无上,赵祯的一道旨意比什么都重要,既然宗室和将门的商贾出钱了,那作为最庞大资本,又是促使这次大宋北伐的民间资本岂能躲得掉?
赵祯从勤政殿的御案之后起身,舒了个大大的懒腰,望着三才目光炯炯的说道:“走,和朕一起去打土豪!”
三才哪里知晓什么叫打土豪,不过他瞧见官家的模样却有些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感觉,显然又是有些人要倒霉了,被官家这样“看重”不死也要脱层皮。
民间商贾对于这次北伐辽东,是积极支持的,不过让他们没想到的却是官家的亲自召见,召见的人便是一众商贾亲自推举出来的商会会长王实。
所谓的商会会长并非是按照家资多少来的推举的,而是按照能力高低,这王实不单单是经营生意经营的好,而且还有很高的眼光,早在大宋工厂兴起的时候便断言:“天下之利,后皆出工厂矣!”
商会的其他几位元老也都不是等闲之辈,各个手段了得,其中还有几人曾经在蔡记和碧雅轩中担当要职之人!
可以说民间商贾组成的商会聚集了大宋相当多的人才,这些人不一定是自己有商号或家资,其中不少人如同王实一般乃是商号的大掌柜,就如同蔡记的大掌柜蔡伯俙。
商会的运营模式靠的是商贾缴纳年费,收费标准也是很奇怪,并非所有商贾都要缴纳,小商小贩完全不用缴纳一文钱,而普通的商贾所缴纳的费用也是少之又少,剩下的便是和富商巨贾自愿捐赠。
这商会没有名字,只有简单的商会二字,可分量却不轻,之前还有一些自发组建的商会,比如徽州商会,庆州商会,永顺商会等,都被它合并或是打击的消失了,最后只留下一个商会二字。
而商会的作用便是帮助大家综合利益,俗话说的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商场如同战场,而商会便是各方角力,妥协的地方。
至于普通的商贾遇到麻烦,自有属于商会下属的行会摆平,入行会是必须要交钱的,和后世的拜码头一样的道理,但行会要正规的多,所能提供的服务也会全面的多。
甚至说只要你有钱,从生意,到店铺,再到各方关节,行会都会为你做好,你只要缴纳一定的费用便好,剩下的便要靠你自己经营了,行会还会额外的为你提供广告服务,当然你还要交钱,甚至于你的生意不好,想要把店铺盘出去,行会也可以帮你搞定!
赵祯在看到这种模式后大为震惊,难怪民间资本会如此壮大,豪商巨贾之间已经通过商会达成了一种默契,有些商号之间甚至是互相参股!
这就使得他们的利益也被捆绑在了一起,团结起来的商贾有用可怕的力量,资本也就在这股看不见的力量之中迅速壮大起来。
看来自己是该对这只“肥羊”下手了,挑拨宋辽之间的战争,虽然是为了大宋的利益,但这么做总是违反了赵祯的准则,若是有一天辽朝的利益高于大宋呢?这些资本会不会做出叛国的行为?
第一千二百七十一章皇城司
作为皇帝想要在大宋找到一个人非常的简单,没人会拒绝皇城司的要求,除非不想在大宋生存下去,王实也是如此,当他看到皇城司特有的高帽子时,心中一惊,难道是东窗事发了?
不过王实也心存侥幸,若无其事的跟着皇城司的勾当官走了,走的时候轻松,可当他到了位于承天门之侧的皇城司衙门时便开始了双腿发软,瑟瑟发抖了…………
俗话说的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既然皇城司的人找上了门,便说明了一切问题,东窗事发了!
王实担心宗室和将门的两位掌柜已经把所有问题都交代了,到时间把罪责都栽赃到自己的头上该如何是好?每个人都有弱点,也许他很聪明,也许他很机警,但总有害怕或是恐惧的东西。
王实即便是再能干,再精于算计,但看到天下人为之侧目的皇城司时,也是一阵肝颤。
他原本以为自己隐藏的非常完美,而且计划也是相当的缜密,不会有什么问题,但谁想到,居然被识破了,王实非常的不解,皇城司到底是怎么识破这场完美的阴谋的?
和普通人一样,王实并不是十分了解皇城司,大宋的军制是枢密院掌军机,而三衙统兵。
三衙中主要负责宫廷宿卫的是殿前司的诸班直,如招箭班,金枪班等这些都是从军中选出的最为骁勇的军士。于此同时,皇城司也负责一部分的周卢宿卫,不过他们的职责更细。
在外人看来,他们不过是看守皇宫的各门而已,进出皇宫的令牌和门号也是由皇城司负责发放和管理。
可一般人并不知道,在皇宫中,从皇帝身边起的警戒线一般有六条,以皇城司和殿前诸班相交叉分布,最里一条,也就是最靠近皇帝的都是皇城司的护卫,他们还有一个名字“亲从官”。
亲卫司其实就是亲从官的统帅司,由赵祯亲自组建。
皇城司本身不是军队,但里面多有才力武勇之士,也用了一些军官统领。如此设置,就是让皇城司和殿前司互相制约,防止异动。
在拱卫皇城的同时,皇城司还承担一些公衙的警卫任务。比如文思院,负责宫廷的器物制造,其中多有金银之物,故一直有皇城司的亲事官四人在监护,崇文苑自从赵祯亲自重组秘阁之后,皇城司的勾当官也进驻其中。
皇城司最让人害怕的地方并非是这座衙门,而是衙门最深处的一个小院,院子不大,和整个皇城司相比只不过是巴掌大的地方,不知是因为边上就是宫墙,还是因为前面的公衙太高,这里终日不见太阳,仿佛永远在阴影之中,只有日上中天的时候才会有阳光照射进来。
王实抬头看了一样小院上同样不大的牌匾干咽了一下口水,只觉得背后升起一股寒气——探事司。
探事司乃是皇城司中最神秘的衙门,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根本就没有听说过,但像王实这样的精通世事的人却知道它的存在。
走进小院之中,王实便觉得自己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院中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也没有骇人的刑具,但身穿常服的皇帝他却不会不认识,赵祯的“天颜”他是见过的……
他王实不过是个“职业经理人”而已,即便是手段再高明,才华再出众也不过是平民百姓,在见到赵祯这位大宋皇帝之后,惊骇的表情立刻显露出来,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赵祯惊讶的望着他,眼前的中年男子相貌平平,属于扔进人堆中也难以发现的那种,而且在看到自己后便胆战心惊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是策划宋辽边境摩擦的幕后黑手。
本以为王实是个胆大心细,面不改色,睿智无比之人,现在看来真是应验了那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看来自己是着了定向思维的道。
皇城司的勾当官轻轻松手,王实便跪倒在赵祯的面前,双手撑在地上抖似筛糠。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用的如此高明手段挑起宋辽摩擦,从促使朕下旨挥兵辽东的。”
赵祯的话就如同一记重锤,粉碎了王实心中最后的幻想,如同一个脱水的鱼挣扎在土地上。
见他还是不说话,赵祯起身走向王实道:“你可知晓自己犯下的乃是夷九族的大罪,在朕的眼中你的所作所为视同谋逆!”
夷九族!
这几乎是罪大恶极之人才有的罪行,可以说完全断绝了一脉的传承,可谓是斩草除根完全不给机会的恶刑,在大宋开国以来从未有过株连九族的大辟之刑。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草民万死!可…………”
“万死难恕尔之罪过!把那俩个逆贼也带上来!”
赵祯的话让王实彻底绝望,显然不光是他一个人,宗室的钱掌柜,将门的顾掌柜也都被抓来了,这也说明皇城司的人已经查明了事情的真相,自己根本无从狡辩。
两条“死狗”被皇城司的人拖了出来,三人稍稍对视一眼,钱掌柜和顾掌柜刚刚还一副虚弱的状态,但在看到王实之后便一齐的指向他道:“陛下,便是此人!是他撺撵蛊惑我等!还请陛下恕罪!”
面对两人的攀咬,王实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这时自己无论怎么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计划是自己出的,张德昌也是自己安排的,宗室和将门不够是顺带手的事情…………
赵祯望着眼前的三个人,心中波涛涌起,这三个人的背后是什么他再清楚不过,没想到资本的影响如此之大,已经能挑动一场战争了。
但赵祯并不打算杀了他们,也不打算夷三族,夷九族,一是手段太过残忍,牵连人数太多,二来这样的大辟之刑在大宋还没出现过,更不能在自己这里开了口子。
稍稍挥手,钱掌柜和顾掌柜就被带走了,小院之中再次剩下王实一人,连皇城司的人也悄然离开,三才则是站的远远的一句话也不说,可他寒冰似得眼神不断的在王实身上游走。
赵祯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朕不杀你,也不夷你三族,九族,但你却要为朕所用!永世不得与家人亲友见面!”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王实叩首连连:“谢陛下不杀之恩!草民万死难报…………”
“别说那些没用的,把朕的差事办好才是,否则皇城司不养闲人!”
皇城司?自己这算是入了皇城司了?这么说来自己也是官身了?巨大的落差让王实目瞪口呆,从地狱到天堂的刺激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巨大的喜悦让王实呆呆的跪在原地许久,和他一样呆若木鸡的还有不远处的三才…………
第一千二百七十二章人尽其才
在赵祯眼中,虽然王实罪大恶极,钱掌柜和顾掌柜同样如此,但坏的一面是有的,好的一面也是有的。
他们的手段致使宋辽边境摩擦,把辽朝推向邪恶的一面,而把大宋高举在正义的一方,完全符合士大夫要求的“有道伐无道”精神,也给了大宋兵出辽东的借口。
但功不抵过,资本无意识的扩展对国家的危害之大远超他们的功劳,虽然财富不断的向聚集,但同样的国家资本也可以做到,且不会发生不受控制的危险。
这才是赵祯要改良资本的原因,无论是好的坏的,终究是他自己培养出来的,按理来说,赵祯自己也应当负有责任,他是主导这场改革的人,也是参与改革的人,责无旁贷。
赵祯认为王实是个人才要重用,自然不能让他来承担后果,当然,他也无法承担。总要有人付出代价,而最好的人选便是这三人背后的东家,或者说势力。
辽东的这场战事开销极大,现在总算是找到了钱袋子,宗室和将门出钱了,民间商贾怎能跑得掉?他们可是占了天下财富的大头。
赵祯瞧着跪地不起痛哭流涕的王实,此刻也不知他是因为感激皇恩浩荡,还是在庆幸自己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反正赵祯是不知道,不过对于他和钱友德,顾福顺三人,赵祯却是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
这三人的才能和手段都是商贾之中顶尖的存在,不偏不倚的说,他们在商贾一道上的能力甚至要超过了三司的官员。
有脑子,有胆量,有手段,这三位职业经理人又有把柄被赵祯捏在手中,简直就是控制资本的不二人选,最简单的方法便是让他们控制大宋的资本,使得国家垄断资本成为大宋的主力。
王实早已是对赵祯的收服临表涕零,而钱友德,顾福顺二人也在皇权面前毫无反抗之力,虽然宗室和将门依旧不算弱,可相比皇权,简直就是蚂蚁和大象的区别,是个人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何况他们这些整天驱利的人?
赵祯看着劫后余生的上三人,手中把玩着腰间的玉佩道:“既然你们三人都愿改过自新,朕便给你一个机会,从今天开始,你们便在皇城司中当差,而所要做的也很简单,朝廷将会以蔡记为主,开设产业,煤,铁,铜,包括金银在内所有的矿产都将收归国有,以商号的模样经营,但最终的收益都将进入三司,成为国库中的国帑。”
三人对视一眼,王实最先开口道:“官家的意思是要让我等经营蔡记?”
赵祯笑道:“这是自然,朕给你们以经营之权,你们要做的便是要做到一家独大,把朕列出的产业都要进行垄断,朝廷会有法度配合你们,你们要做的便是打着朝廷的名义垄断这些行业。”
这下三人总算是知道了赵祯的用意,看着眼前一连串的名单,王实清楚的认识到,除了金银铜铁以及煤矿之外,公路,陆运,漕运,海运,铁器等等都要变成朝廷的买卖……除了蔡记别人完全没法经营。
王实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买卖简直就是天下最大的买卖!这些东西本就是属于朝廷,下放给商贾的也不过是因为商贾出资参与了建造,而现在收归朝廷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商家嘛,本就应该跟着朝廷的脚步走不是?
“陛下的意思王实知晓,可要完成这些需要大量的人手和钱财,也尚需时日才能完成。”
看着王实忐忑的开口,赵祯微微点头:“是需要人手和时间,至于钱财方面你们不用担心,蔡记的钱财你们可以随便调用,朕相信应该够你们所用了,若是你们把差事办好,朕会调你们前往三司。”
三人对视一样,齐齐拜下:“臣等谢陛下隆恩!”
赵祯在三人兴奋的同时适当的泼上一盆凉水:“你们这是在将功补过,若是干得好也就罢了,若是把朕的差遣办砸了,这探事司便是尔等的归处!”
对于他们,赵祯也不会放松监察,皇城司的人会时刻盯着他们,当然也会给这三人来一个“毁尸灭迹”让他们在人间彻底消失。
赵祯要让他们成为大宋国有经济的领头人,但却不能给他们任何的身份,也不能让人知道他们的存在,看似给了他们官身,可他们所失去的东西要远远比得到的多。
如今的大宋有许多东西要掌握在朝廷的手中,有些东西已经出现了弊端,交通运输经常有商贾坐地起价,而教育和医疗也存在着大量的不平等,这些都需要解决,不过好在如今的资本还不算强大,大宋还有时间。
赵祯相信,有这三人暂时能处理好资本的问题,当然仅仅依靠他们三人是不够的,还需要大量的经济人才,这对大宋的教育又是一大考验,格物被提上了一个新的高度,而商贾之道的经济依旧是被认为旁枝末节。
这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经济对一个国家的重要不言而喻,若是大宋早有一个完整的经济理论和研究体系,也就不会出现如今的状况。
原因赵祯是知晓的,这个巨人的脚步迈的太大,人们的思想还没有跟上。
军事的强大,经济的积累两者都是十分迅速的,但人才的培养却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军武院用了多少年的时间才拥有一套完善的军事理论体系,有多少的读书人放弃入仕的机会投身到军事研究之中?
想要培养出合格的经济人才,同样也是需要教育的积累,即便是赵祯也无可奈何。
三才小心的靠近赵祯,低声说道:“官家,山海关传来消息,大军集结完毕。”
赵祯点了点头,细细算了算了一下,这次对辽朝的作战从自己下旨到大军集结山海关,总共不过七日的时间,这样的速度已经远超往日大军的进行速度。
“朕知晓了,让枢密院每隔三个时辰上奏一次,不可拖延!”
“奴婢遵旨!”
就在三才准备离开的时候,赵祯突然转头问到:“蔡伯俙可回来了?”
“已经过了牛栏山到了怀柔,明日便可抵京。”
“他进了北京城就让他把没办完的事情办完,到现在朕的行商司还没有民间商贾的会长,如何让他们掏钱?”
“奴婢明白了,只要蔡副使递进,奴婢便传陛下口谕。”
第一千二百七十三章辽朝之危
对于大宋的这次北伐,辽朝是最为无奈的,甚至是觉得冤枉,朝堂之中充斥着各种言论,谴责边军守将的,责骂枢密院的,反正是所有和军方有关的衙门,武将一个都没落下。
辽朝在大宋的密探早已发现北京城的动作,可以说在赵祯下旨之前便发现了不对劲,无论是百姓之中的舆论,还是朝堂之中士大夫的义愤填膺,都足以说明宋辽之间的战争不可避免。
在经济上受到大宋打击的辽朝国力一落千丈,丢失燕云之地的后果正在逐步的表现出来,消息传回辽朝国内,仍旧有些文官想尽办法的打算避免和大宋之间的正面交锋,提议休养生息。
但辽朝的武将和贵族甚至是皇帝都觉得主动向大宋示弱,简直就是自取其辱,堂堂大辽怎能向汉人低头?别忘了,咱们可是南下打到过距离东京城不足百里的檀渊的!
于是在这个紧要关头,政治正确取代了理性,辽朝在最后的时刻依旧没有对边军守将的问题进行彻查,也没有对大宋服软,仿佛是捏着鼻子认下了这种事情。
这就不得了!
赵祯身为一国之君,辽朝屠戮大宋归民,你辽朝居然一点态度都没有,一点表示都没有,这便是相当挑衅赵祯身为皇帝的威严,皇帝有的时就是做给天下人看的。
帝王受辱,则臣子失节,武将无颜,百姓失主!
放在以前大宋势弱的时候或许能捏着鼻子认下,可现在…………自然要毫不留情的反击,不单单是宣誓皇帝的威严,也是在宣誓大宋的威严!
苍宇之下,四海八荒之内,谁能挑衅至高无上的帝王威严?即便是辽朝也不行。
庞大的帝国机器运转的速度完全超过了密探的想象,从大宋皇帝下旨枢密院开始,整个北京城便已经苏醒过来,大宋强大的后勤保障和运输能力惊呆了来自辽朝的密探。
上四军的士兵几乎都是乘坐马车前往山海关的,四匹马拉着的马车,一次能运输十几名士兵甚至更多,沉重的武器装备和箭矢之类的消耗品都由专门的马车进行运输,而不需要士兵自己携带。
这就极大程度上减少了将士们的负担,奔跑在水泥路上飞速前进的马车看的密探惊骇的同时心中也升起一丝嫉妒和羡慕。
密探们在把自己看到的情况详细的报告给辽朝之后,辽朝的朝堂便成了上京城中最为嘈杂的地方。
文官怯战,这么多年来大宋的崛起使得辽朝的汉臣文官越来越担心与大宋之间的战争,可以说儒学学的多了,知道的东西也就多了,而知道的多了,恐惧的东西也就多了…………
这些文官不是不清楚大宋的实力,更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蠢蛋,相反他们看到了大宋的军力,也看到了这个帝国强大的国力,因为了解,所以恐惧。
武将依旧是出自契丹的贵族,在他们眼中,战争早已开始,当初所谓的佯攻显然是在试探大辽的反映,这时候若是已久把宋人的进攻当作是佯攻来看,那就是死路一条。
宋人皇帝最擅长的便是虚虚实实,当初的燕云一战便是打着军演的旗号挥兵北伐的,年前的那场佯攻不单单是为了辽东而上演的围魏救赵之计,很可能就是这次北伐的预演!
如今宋人在山海关重兵集结,如离弦之箭,覆水难收,岂能轻易退兵?这时候大辽应当做的便是防守反击,调集重兵与中京道沿线防守,避免宋人长驱直入的北上,最终还是以保护上京道为主,这里是契丹人的根基所在。
对于武将的提议,耶律洪基是极为赞同的,无论如何都要保护上京道和上京城的安全,宋人强势如此,应当小心为上,谁知道这次北伐是不是以灭亡大辽为前提的?
至于文臣上疏的求和之策,耶律洪基看都不看,永远是千篇一律的退缩,难道大辽的勇士就不敌宋人?难道自己就不敌大宋皇帝?!
宋人既然在山海关集结,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即便是耶律洪基也知晓,眼下宋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与其浪费时间和宋人斡旋,还不如早日整兵备战!
这一次,垂帘听政的太后萧挞里罕见的没有反对他的意思,并且和耶律洪基站在了一起,驳斥了朝臣中主和一派的提议,大辽从来就没有向任何人妥协过,即便是他赵祯也不行!
但萧挞里在支持儿子的同时也参与进了这场战争的指挥之中,身为太后的她不单单是一国之母,更是高于皇权的存在,在名义上太后的地位就在皇帝之上,而因为契丹贵族对她的信任,在实权上萧挞里依旧高于耶律洪基。
辽朝的权利过度使得萧挞里顺理成章的拥有了监国之权,又是契丹贵族所拥护之人,再加上前几年皇帝亲政之后,辽朝愈发的难以和大宋抗衡,在这个女子也能参政议政的大辽,萧挞里这位能力出众的皇太后自然被人们高高举起。
即便是耶律洪基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说,太后的能力确实超群,有大魄力和大手段。
宣政殿的朝堂之上,珠帘之后,面对熙熙攘攘朝臣,耶律洪基的无奈时,萧挞里于珠帘之后大怒:“此万急之时,但商讨如何拒敌,何故在朝堂之上争论那些不相干的?!大辽兴衰与尔等一体,兴则尔富贵绵长,衰则尔等败亡,两者之选,其心不明?!”
张俭敬畏的望着萧挞里,这才是大辽真正的柱石,在群臣慌乱,皇帝没有主意的时候,太后出声训斥,以振朝纲。
“宋人北上也不是第一次,有何慌乱的?调集重兵阻截便是,虽中京道地域广阔,但已然是我大辽的先祖一刀一剑拼杀出来的,岂能轻弃?何况中京大定府乃是圣宗皇帝于统合二十二年所建立,其中典故还有谁记得?”
众人呐呐不言,萧惠出班道:“当年圣宗皇帝行至老哈河,遥望南方霞光闪烁,有郛郭楼阁之状,一派瑞气,便与此地建都,我大辽历代帝王常驻于此…………”
萧挞里怒喝道:“历代帝王常驻于此……现如今还敢吗?胆气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