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六章元昊突围
李元昊看到四周升起的黑烟时便觉得不对劲,命人查看才得知,原是辽人开始很少田地了,许多党项将领还不以为意,但李元昊却大惊失色,良田沃野乃是一国之本,非万不得已不会轻易糟践。
如今自己被围榆林城,辽人却围而不攻,烧毁良田,显然这是想把自己困死在榆林城啊!冲上城墙,李元昊指着辽军本阵破口大骂:“无耻贱人!安敢用如此绝命之法!”
党项将领还不知是何原因,但李元昊却命整顿军马,并且传书联系驻扎在榆林城四周的部属准备突围……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人惊呆,这是怎么了?之前陛下还说万无一失,如今怎么就急慌慌的成了这样?
他们当然不知道,李元昊身为一国之君,即便再自大也明白了,萧挞里这个毒妇不光要夺回榆林城,而是要把他西夏大军赶尽杀绝啊!
这个时候根本就不能再坚守城池,一旦坚守,粮食消耗惊人,坚守的时间越长,消耗的军力也就越大,既然萧挞里想把自己困在榆林城,那自己偏不叫她得意,李元昊微微的眯上眼睛,瞳孔中闪过一丝狠毒的光芒。
“传令各军,向榆林城靠拢,万万不可被辽人分而治之!”
李元昊的话让属下终于明白了现在西夏军的处境,不是他们占据上风,而是辽人得势,占据有利的形势,即便是西夏将领不读书,但也知道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不得,虽胜有殃。
屠城三日,人心不得,便失去了人和之道!入辽朝,夺榆林,地利不得,此二不得也!天时原本是属于西夏的,秋天正是收获之时,西夏本是打算利用夺取榆林城后的时间大肆抢夺粮草,但现在却被辽人付之一炬……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李元昊清楚的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如若不想被困死在榆林城,最好的办法便是冲出辽人的包围,现在他要做的便是收拢大军,十万人可不是个小数目,对于人口本就稀少的西夏来说可轻易折损不得。
李元昊也不傻,这次看似是做了无用之功,可西夏并未有什么损失,即便是折损了万余人,但相比收获还是微不足道的。
这次西夏摸清了辽朝的底牌,清河军,金肃军的战力,西京道的地形地势,为下一次征伐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李元昊的算盘和赵祯一样,他也是准备蚕食辽朝,他也没想着一下便能从辽朝手中夺取肥沃的前套之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辽朝失去的烟云之地并不影响它的根本战力。
现在他要做的便是让辽朝的损失比自己还要大,而最好的办法便是在乌兰木伦河反击辽人……
一次不成还有下次,李元昊并没当一回事,但对于萧挞里来说却不是这样,虽是一介女流,但身着戎装的她却有着男人也逊色的英气,眉宇之间往日的风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凌厉之风。
“本宫交代的事情国丈都办好了吗?”
虽是国丈,但萧惠在萧挞里面前却丝毫没有往日的模样,他在大辽的地位可不算低,但却和眼前的这位夫人分不开,点头道:“启禀太后,罗轻衣已经上路,咱们已经切断了西夏人最后的退路!”
萧挞里稍稍皱眉:“可为何本宫总是觉得心中不安,这李元昊要是走脱必会祸患无穷,他可不是大宋皇帝,西夏也不似大宋。”
“太后圣明,李元昊为人狡诈,西夏虽是建国已久却未有一国之气象,与我大辽赵宋相差甚远,毫无信义可言,单从这次犯边可见一斑,太后此计乃是用处大患的好机会!”
萧挞里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这是我大辽收回东套的好机会,不光要夺回属于咱们大辽的前套,就连那后套之地也要收入囊中!”
萧惠莫名的打了个战栗,天下人皆以为大辽出兵是要夺回榆林城一带的前套,驱逐李元昊的犯边,但太后却要借此机会发兵后套,让整个东套落入大辽的手中,如此的心思怕是连本朝的将领也不会想到。
就在此时,飞骑来报,李元昊率兵突围,攻出榆林城!
萧挞里冷笑道:“来的正好!本宫还担心拖得时间太长,没想到他李元昊这就坐不住了,果然是狡猾之辈,看出了本宫焚田的用意,好一个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不知太后但如何定夺?”
“自然是尾衔追击!传令下去,中军前进,清河军金肃军与两翼夹击,留出西进之路供西夏人逃脱!围三缺一不可收拢!”
飞骑得令翻身上马,传递消息去了,而萧惠则是传令中军前进,早已是满腔怒火的辽军大阵策马追击,声势浩大如山崩海啸,气势惊人。
围三阙一乃是出自《孙子兵法军争篇》的围师必阙,萧挞里饱读诗书,才智超群,兵书更是熟烂于胸,行军布阵虽不如萧惠,但在大势计谋上却远胜于他。
十万人突围,自然不会一起走,李元昊兵分三路突围,但出了中军之外,其他两路皆被辽军侧翼,清河金肃二军压制回到了中军附近,李元昊无奈,只能收拢左右两部,集中力量突围,好在人员并没有多大的损失。
西退之路虽有阻力,但在大军面前却有心无力,辽兵只能退走,李元昊率领强悍的重骑杀透辽军的包围,顿时眼前一亮,通途就在眼前,胸中悬着的心稳稳落下,不禁回首大笑:“辽人不过如此,朕率领大军轻易便冲破了包围,实在是太过容易了些!来人传令下去,大军急行向乌兰木伦河进发,勿必要在辽军赶来之前做好准备!”
此时却有不和谐的声音传出:“陛下,依照辽人的兵马速度,应该不至于如此慢,辽军应该掩杀过来才是,其中是否有诈?”
“有诈?!”李元昊嗤笑着说道:“没藏讹庞,你的胆量难道是草稞做的?辽人的包围已经被朕的大军杀透,有什么好担心的,要说也是辽人的军队不行了才是!”
没藏讹庞躬身道:“陛下圣明!”虽然如此说,但他的心中却惊疑不定,他曾经与辽人交锋过,辽人的骑兵可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精锐,即便是宋人也只能在器械上稍胜一筹,在骑术上却不及……
第七百八十七章扬长而去的独夫
但现在的没藏讹庞却不敢多言,显然李元昊已经认为大军冲出辽人的包围便万事大吉了,自己没必要得罪他。
随着西夏军的不断前进,宽阔汹涌的乌兰木伦河便在眼前,这是李元昊自认为自己安排的一手妙棋,除非熟悉此地的人,别人都不知道,这乌兰木伦河虽然看似汹涌宽阔,却常年有一处不断变化的浅滩存在,只不过被汹涌的河水掩盖了而已。
只需找到那浅滩所在之地,以木桩为记,大军便可顺利度过乌兰木伦河,埋下伏兵,待辽军前来,便在他们泅渡与半的时候,骤起而攻之,岂有不胜之理?
越是如此想,李元昊便越发的得意,率兵直直的向乌兰木伦河而去,此时的身后已经响起了隆隆的铁蹄声,显然辽人追过来了!
李元昊心急,这时要被辽人截住,不但功亏一篑,被按在水里打的便只能是自己了!
眼下要做的便是加紧渡河!李元昊传令下去后,没藏讹庞便大惊失色,显然在这个时候渡河已经是不可能的,即便是渡河,辽人也不会再上当!
与其如此,还不如背水一战来的妥帖,西夏精锐仅在于此,也不是没有与辽人一战的本钱!但军令不可违,一旦违背,先不说受到严厉的军法,单单是被李元昊猜忌便是生不如死。
没藏讹庞只能率大军蹚如冰凉的河水之中向对岸前进,但大军沿着事先留下的木桩泅渡到一小半的地方便发觉不对,河水已经没过胸口,即便是骑在马上也快没过了马的脖子,这才如此距离显然河水会越走越深。
没藏讹庞大惊,急忙向后大喝:“河桩有诈,快回,快回!”显然为时已晚,辽人的虎狼骑兵就如说好了一般从西夏军的身后掩杀而来,前军泅渡一半,后军急急向前,如此怎能后撤?
在吵闹的喊杀声中,谁又能听见没藏讹庞的声音?后面的军士不断向前,前面的军士不肯前进,李元昊大怒,命人捉拿没藏讹庞到自己的马前喝问:“为何不进?!难道你就不怕朕的快刀?!”
“启奏陛下!非臣不进,而是河水太深,大军进不得啊!这木桩显然是被人挪动过,前军泅渡一小半河水便快要没过马鞍!”
李元昊双目睁圆急急喝到:“什么?!怎会如此?难道是辽人已经知晓了这乌兰木伦河的秘密?这怎么可能!”
“陛下,此时不是纠结错处的时候,当整顿大军,背水一战才是!否则……”
没藏讹庞的话还没说完,更多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响起,西夏军被包围在了乌兰木伦河畔,形成进退两难之势,前军在河中欲图后撤,中军拥挤着向河水中进发,后军拼死与辽作战掩护前军与中军的撤退。
就在西夏军进退两难的时候,对岸突然竖起辽军大旗,多如彩云随风猎猎作响,没藏讹庞的心顿时凉了,而李元昊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显然这是辽人早早就埋伏好的伏兵,要置西夏与死地!
对岸的辽军其实人数并不懂,只不过有一千余人,但无一例外,清一色的弓弩手,各个是臂力惊人箭无虚发,这样准头极佳的弓弩手可谓是军中良士,轻易不可多得。
不过是几十米的距离,要是在陆上,精锐的党项骑兵只需一个呼吸便至,但在湍急的河水中,能站稳已经是不错的了,不少人被水流冲走,惨叫声不绝于耳,失望并不恐惧,让人恐惧的是失望的过程。
党项人和辽人相似,多是马背上长大的汉子,极少有通水性者,即便有人通识水性,很快也会被不通水性的人死死抱住,一起沉溺了下去,只留下几个水泡在水面不断的涌现。
西夏军根本就没有什么机会摆开阵势,完全是被辽人围起来打,后军与中军很快被分割包围,李元昊即便是看到后军损失惨重也没有机会去支援。
发出绝望而无奈的哀嚎就如受伤的老狼一般,没藏讹庞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匆匆上前道:“陛下,此时当重整军心,约束中军后撤,让前军溺水之人迅速上岸,如此方能稳住军阵,以待时机冲出重围!”
李元昊刚想答应下来,心中便疑惑渐生,没藏讹庞的话是没错,可如若按照他的话,那整个中军便成了后军,一旦有失,自己的安全将会失去保障,怕是等不到前军上岸……
但心中的想法他实在不好说出来,便道:“你说的自然没错,但如今不该趁着辽人还未围拢之机,率军突出重围才是吗?如若辽人封住了所有道路,到时再想突围怕是难上加难了……”
没藏讹庞一时间被李元昊这种弃车保帅的话惊得目瞪口呆,都这个时候了,难道不该拼死一战,为西夏和西夏的将士们杀出一条血路吗?怎么能撤走?!前军,后军数万将士的性命就如此的不值钱了?
他哪里知晓,此时李元昊最看重的不是河套之地,也不是杀伤辽人,反击辽朝,而是自己的性命!但很快没藏讹庞便明白了李元昊的心,因为李元昊居然下旨,中军突围,任何阻挠中军突围,即便是党项本族军士也依然杀无赦!
没藏讹庞浑身冰凉,此刻他终于认清了眼前这位陛下,自己效忠的皇帝,大夏的一国之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他甚至产生一种极强的呕吐**,没藏讹庞一直觉得李元昊虽不及先帝李德明那般深沉有器度,但也应该不会差到哪去,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个卑鄙小人!
无奈的叹息一声,没藏讹庞失望的走入中军大阵之中,他已经失望透了,完全没有一丝战意,和他差不多的党项将士也不在少数,党项人本就不多,十万人多少都是互相认识的,前军,后军已经被抛弃,这说明他们与死人无异了。
中军的撤离甚至会让前军和后军再次受到精神上的重创,皇帝居然抛弃麾下士兵,无论是哪个国家都不会有好结果,损失自不用说,以后的名声也会彻底完蛋。
鲜有人做的事情,李元昊却做得理所应当,甚至连萧挞里都没有想到,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西夏中军在辽朝的包围上撕开一条口子扬长而去,留下的前军与后军苦苦挣扎,辽人目瞪口呆。
萧挞里杏目圆睁,美丽的云纹眉皱起,最后化作一丝无奈叹息道:“独夫民贼,无人能出李元昊之右!西夏完了……”
第七百八十八章大宋的下一个目标
独夫的心中之装着他自己,自己的安危,自己的皇位,自己的一切,但却与他人毫不沾边,即便是数万将士的性命亦是如此,在李元昊的眼中,这些将士只不过是他的工具,工具自然可以损耗与丢弃,对此李元昊毫无愧疚感,只希望自己逃出生天。
虽然有些心疼那数万可战之兵,但他也不过是心疼而已,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仿佛是丢掉了库房中的一个珍贵物件,又或是打碎了一个精美的花瓶一样,与自己的安危比起来什么都不值一提。
显然他毫不犹豫丢弃麾下将士的行为让辽人意想不到,这根本就不是帝王所为。
萧惠也是被李元昊的果断与狠厉惊呆了,许久才缓过神来望着突围成功隆隆而去的西夏铁骑对太后萧挞里喃喃道:“李元昊之果决怕是无人能及,如若再拖延片刻,我军必能合围西夏大军,届时……”
“合围又能如何?真要是合围了,党项人必然拼死反抗,鱼死网破之下,怕是还能走脱更多人,如今李元昊中军脱逃,西夏前后二军算是完了。命令大军分割围剿,我大辽不留降俘!”
萧惠一惊,看着萧挞里冷厉的眼神心顿时明白了萧挞里的用意,这是在给大辽立威,也是在为榆林城的百姓报仇,天下人都看重这场战事,大辽要向天下人展示它依然是强大的王朝。
别人不知晓,但萧惠却明白,大辽这次抵御李元昊的进攻消耗了多少国力,眼前这位太后在朝堂上力排众议,把大辽仅剩的家底都拿了出来,为此不惜配上了当年的嫁妆……
萧惠相信在这位太后的统御之下,大辽定会再度崛起,亦如当年的萧太后为辽朝带来的中兴一般。
一旦大军被分割包围,那战局基本上就没有逆转的可能,李元昊率军逃脱的一幕多少人都瞧见了,中军主帅的逃脱让剩余的西夏人瞬间绝望,他们从未想到皇帝居然会丢弃自己,前军还有半数在水中,后军拼死抵抗辽人为大军争取时间,现在看来他们也被抛弃了,心中怎能不绝望?战意瞬间消沉,甚至出现了溃卒……
兵败如山倒,一旦出现溃卒,战场上的局面便一发不可收拾,一个带动两个,两个变成四个,然后便是溃堤般的破阵……
自榆林城被屠城三日之后,辽人心中对党项人充满了滔天的恨意,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寝其皮,得到不留降俘的命令后,攻势越发猛烈凌厉,绝不会留下活口。
西夏后军已经被包围起来,奋力抵抗的士卒全数被斩杀,而溃卒则死的更惨,因为他们已经无路可逃,只会被各个击破死相更惨。
而前军则是死的憋屈,不少人在河水中被对岸的弩箭射杀,更多的人则是溺死与河中,罗轻衣在上游蓄水,决堤冲水而下,党项人自然倒霉。
前军后军加起来约有五万人,但在辽人的猛烈攻势下很快溃败,不留降俘的辽人可不会手下留情,他们把西夏人施加在榆林百姓身上的都还给了西夏人。
虽然也有些许西夏人逃走,但也逃不了多远,毕竟辽朝的骑兵一路追杀,人生地不熟的西夏溃卒能逃得了多远?
辽军大胜西夏军,西夏皇帝李元昊弃麾下将士,独率中军而逃,这样的告示张贴在辽朝各地,为的便是打击西夏,但告示唯独隐去辽朝不留降俘的事情,但要是消息灵通,还是能知晓一二的。
毕竟如此残暴的事情不宜在告示中大书特书,辽朝不是党项脸面还是要的。
但消息肯定瞒不住,很快天下人便知晓了事情的始末,或者说在辽太后萧挞里的安排下知晓了事情的始末。
先是西夏人侵入前套之地,攻取榆林城,之后西夏皇帝纵兵屠城三日,惨绝人寰,天下当哭!辽兵在太后的带领下击退了李元昊的进攻,并以不留降俘为报复,以四万五千党项人的性命为榆林城惨死的百姓偿命。
如此一来天下人都觉得西夏人是活该,而同情辽人的遭遇,只有赵祯知晓,这是萧挞里精明的公关手段,把自己和辽朝放在了道德的制高点,连他都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
不过也是,天下人眼中的辽朝本就是孤儿寡母,大宋夺了燕云,赵祯自己杀了辽皇,可以说是赵祯和大宋使得辽朝变成这样。
虽说是国与国之战,但终究是大宋占了便宜,失败者虽然失败,但却会获得别人的同情。即便是赵祯也不能左右人心,现在李元昊率军欺负这对孤儿寡母,自然让人不齿。
但更让人不齿的却是李元昊的行径,居然能把出生入死跟随他的将士丢下,独自一人带着中军逃跑,这那是一国之君所为简直是个十足的小人,辽人把这消息传播天下,这对李元昊甚至是西夏来说都是一种比战败还要可耻的事情。
赵祯自然乐见其成,顺带着也般辽朝传播一下,对于大宋来说,西夏夺取了前套之地才是不利的,现在看来隔岸观虎斗大宋这位观众还得了福利。
在赵祯看来,对于大宋来说下一个目标并不是辽朝,毕竟是正统王朝,还是大宋的兄弟之国,赵祯没有把握一口吃下它,辽朝的疆域实在太大了些,赵祯不能保证能彻底解决辽朝。
但西夏就不同了,赵祯相信现在的大宋有实力拿下西夏,只不过付出的代价却也不小,现在要做的是尽可能的让大宋的代价降到最低。
羊毛作为撬动西夏经济的杠杆正在缓缓发挥作用,赵祯放下皇城司和黑手送来的情报嘴角上扬,他一早便知晓李元昊的无情,在被包围之下做出舍弃前军后军这种事情并没有让赵祯觉得意外,这货才是宁愿我负天下人,不愿天下人负我。
三才在一旁小心的伺候着,官家这个样子定然是在考虑大事,万万不可惊扰,但随即听到:“可惜了,可惜了,让李元昊逃出生天,萧挞里最终还是棋差一招,没有把李元昊留下……”
第七百八十九章大宋的羊毛
对于西夏来说这次他们的损失十分惨重,因为李元昊的猜忌让党项的勇士死伤近五万人,这次出兵辽朝,并没有让大夏获得什么好处,奴隶没有抓回来,同时大夏损失惨重。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中军的统帅,大夏的皇帝,统御西北的王者,居然丢下自己的麾下猛士自己保命去了!
这简直让党项人的祖先蒙羞,让天下人看尽了笑话,也让大夏的百姓蒙羞,也让所有人开始怀疑自己的皇帝居然会是个懦夫!皇帝的这一行为甚至让党项百姓抬不起头。
西夏的损失远不止那些死去的士兵,更多的却是对他们气势的打击,不过现在的党项人更多的却是在乎自己口袋中的钱财多少。
西夏即便是战败,即便是人口没有增加,但羊毛的产量却没有减少,尊严不光是刀剑拼杀出来的,有事也可用钱财买来,皇帝虽然抛弃了那些士兵,但伤心的也不过是他们的家庭而已。
对于其他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因为那些前来收购羊毛的大宋商人依然是客客气气,甚至绝口不提大夏的失败,战败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似得,钱照样挣,一个子也不会少。
现在西夏人攀比财富不像以前一样比家中有多少大宋瓷器,丝绸,而是攀比谁家的羊圈中羊多,谁也没有发现,党项人的习惯正在一点一点的改变,更没有发现河套平原上的良田越来越少,在他们看来上好的天地就应该用来畜牧,粮食能买几个钱?羊毛却能换来大量的真金白银,有钱了自然可以向大宋购买粮食。
开始的时候还有人觉得上好的良田变成草场有些可惜,但当所有人都在养羊,剪羊毛换取大量财富的时候,那些种植粮食的人便成了疯子,与金钱过不去的疯子。
现在的兴庆府周边即便是到了秋天也看不到金黄的丰收,放眼望去所能看到的皆是青青的草地,即便是皇帝的庄园也是如此,在西夏最穷的人也要想方设法的弄到一些羊,不需要多,只需十来只便能让他的生活慢慢好起来。
这样的富裕速度一般人可是梦寐以求的,世上哪有这种好事?整个西夏百姓都投入到这场轰轰烈烈声势浩大的致富运动之中,在赚的盆满钵满的同时,大宋的商贾却非常开心。
和普通的生意不同,他们从西夏购买的羊毛都会得到蔡记的补助,或者说是朝廷三司的补助,朝廷第一次摈弃了使用官员发放补助的措施,从而变成蔡记的帐房发放,只要核对的清楚,便可以当场领到钱,没有一丝拖延,当然补助的钱不会太多,但却刚好让商人不至在收购原料的时候赔本。
这种好事天底下上哪去找?
商贾自然是不会亏本的,即便是赵祯也没办法让商贾在亏本的情况下大肆收购羊毛,商人在得到原料的情况下便投入生产,这对大宋来说是一次良性循环。
商贾的工厂养活了大量的工人和闲置的妇人,许多工厂开始聘请专职的制衣女工,而工厂的毛衣买的非常好,不单单是在大宋,甚至远销辽朝西夏等地,连大食人都惊叹大宋的毛衣精美。
生产毛衣的重要工序便是把羊毛变成毛线,并且染上颜色,看似简单的过程其实非常复杂,连赵祯在看过染色与制线的过程都惊叹大宋匠人的聪慧。
毛衣也成为了大宋所拥有的另一件重要商品,这便是垄断的好处,即便是辽人,西夏人想要仿制,技术先不说,单单是成本便是大宋的数倍由于,因为他们不具备大规模生产的条件。
毛衣的销路畅通,上京城,兴庆府,都是热销之地,党项人在羊毛上赚足了钱财,手中有钱的他们自然不会在乎花大价钱购买精美又保暖的毛衣,但他们却没发现,这毛衣所用的毛料只是他们羊毛的一小部分,而价钱则是极高。
党项人走的是量,而大宋走的是精品路线,两者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这便是技术之间的差距,党项人只能走在生产链的底层,成为大宋的服务者。
此时,羊毛已经成为党项的重要经济来源,甚至在普通人家都占据了相当高的比重,这时没人会想到另一个问题,如果大宋有一天不需要西夏的羊毛会怎样?
所有人都没想到,因为他们只看见大宋商贾从他们手中大量的收取羊毛,并一个劲的喊着羊毛不够用,下次还要更多,他们不知道毛线的制作过程,只看到了落在手中的真金白银。
其实大宋在生产毛线的同时大量的囤积毛线,从西夏收购来的羊毛只要用不了,便全部变成各种颜色的毛线囤积起来,时间长了大宋囤积的毛线便越来越多,多到让一些商人害怕的程度。
有些人实在不明白为何到了这种时候,三司还要给予他们补助让他们去西夏购买更多的羊毛。三司的解释是羊毛不光能做成毛衣,还能织成精美的挂毯,毛毯,甚至是地毯!
作用多的是,但价格也自然水涨船高,一张地毯的价格甚至是等量毛线制成毛衣的数倍有余,而且越大越贵,听说上京城的辽人贵族订购了一张地毯,大小足有十丈,价格足有万贯!
这就有些吓人了,但更大的订单却是来自遥远的大食,甚至欧罗巴!大食人不惜重金也要买下一块巨室大小的地毯,说是要铺在他们的寺庙之中,大食人对寺庙有着一种疯狂的崇拜与执着。
大宋每年向外出口的羊毛制品便如小山一般惊人,而带来的财富却更加惊人,据说三司在明州,杭州,福建路设置的市舶司衙门,每日都会收取高额的关税,即便如此,大食人对大宋的羊毛制品依然是趋之若鹜。
以赵祯的性格怎么会吃亏?有蔡伯俙主持三司的开源,大宋在西夏损失的钱财,只会更快的补上,这便是他蔡伯俙的经商头脑一般人可比不上。
而大宋的羊毛之计已经逐渐展现出来,西夏对于养羊趋之若鹜,甚至有些竭斯底里的疯狂掺杂其中,就说连李元昊都开始圈地养羊了……
第七百九十章大宋中心
中华大地的北方总是比中原地区最先感觉到寒冷,今年与往年不同,冬季奇寒,连一些往年不会冰封的湖水都彻底封死,马车都可在冰面上通行,北平府的百姓都觉得有些受不住,连连埋怨今年的老天爷也不帮大宋的忙,东京城的百姓还在向北平府迁徙嘞!
但即便是奇寒的天气也不能阻挡百姓迁都的热情,不断有马车,牛车,甚至是驴车开进北京城,凡是第一次抵达这里的人,无不被这高大宽阔雄伟的城池所惊呆,当他们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急着找自己的居所,而是想方设法的找人写信。
很快另一个问题出现了,邮递业务在这个时代可不是人人都能享受的,若非官身,你要花上大笔的钱财请人托关系才能用上朝廷的递驿。
很快边有热情的当地人上前,指着一座绿色的小衙门道:“老弟要是寄信便去那个小官衙,会写字最好,笔墨纸砚都有,只要十文钱,寄到东京城也不过百文,如若不会写字,便请人代笔,费用颇高,需得五十文,邮费亦是百文便可。”
还有这种好事?刚来的百姓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便进了那小衙门,这里虽也算是官衙,但衙门中的小吏却是笑脸迎人,给人一种身在酒馆茶肆的感觉。
来人小心的开口试探道:“这位官人,俺要写信寄回东京城。”
小吏迅速开口道:“邮资一百文,剩下的资费便在西面的墙上,不懂便问。”
来人还从未见过如此贴心的小吏和服务,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连连开口道:“知晓了,多谢官人,多谢官人。”
他哪里知道,邮局开设没多久,赵祯便微服前来,小吏的态度嚣张,效率低下,被赵祯一人赏了四十脊仗赶出衙门永不录用,之后的小吏若还如此,也都是四十脊仗的下场,并且递驿拖延脊仗五十罚铜十斤!
自此以后便没人敢怠慢邮递驿的差遣,打起十二分的小心办差,甚至笑脸相迎,有惩必有赏,这是赵祯的准则,邮递驿的小吏也是大宋小吏当中例钱最高的,谁不想保住这样的饭碗?
那人在书信中把一路上到北京城的见闻与变化详细的描述出来,他算是开了眼,没想到这个世上居然还有比东京城更加繁华的地方,并在信中催促亲眷和邻里早日搬迁到北京城,最后付了邮资,递给小吏。
小吏不用看书信也知晓写的什么,笑眯眯的说道:“你这是规劝亲眷早日搬迁的吧?这就对了,咱们北京城可比东京好上太多,要想挣钱早日落脚才是上策!”
那人自然对小吏客客气气,给了点茶钱便得了许多有用的消息。
小吏收了钱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唠家常似地说:“你家若是在东京城内有地契,也在开封府登记过便是走运,可去北平府衙门领取对应房宅,你也应当知晓咱们北京城可是本着先到先选的法子,过期不候。
北城多是高门大户的官宦之家,靠近皇城,要想谋个杂役差遣便去那里,若是你有手艺,南城便是个好去处,不少匠人最那开铺子,若是在工厂中当过差,那算你走大运,西关大街上边有专门招收的摊子,去那登记,不日便可开工,月钱最少有五贯,还包晌午的饭食!”
这算是把话说的清楚,来人连连道谢的离开,先找了房子,便在北京城落脚,很快便得了工厂中的活,果然月钱五贯,不日上工,一下子便让他在北京城站住了脚。
这一幕在北京城中不断的上演,即便城中寒冷也无妨,只需在南门吉庆街上买个铁炉子回去,装好铁皮管子,在炉中烧上石炭,没过一会房子便暖和起来,还不用担心烟气熏人,让人能挨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铁炉是贫穷人家用的法子,真正的富贵之家是不喜的,毕竟铁炉再好也要不时的添加炭火才是,烟气不逊人,石炭却会把屋里弄脏,有钱人家都用的暖炕,这暖炕一旦烧起来,整个房间温暖如春,又不见明火和烟气,谁家不喜,只不过请人盘炕费时费力些。
但却带动了城中的一项产业,养活了不少的闲人,如今的北京城和东京一样,只要你肯吃苦有力气,便绝对饿不死。
在赵祯和朝臣们眼中,如今的北京城乃至北平府都步入了正轨,粮食不断从各地以公路运输过来,而火车这样的运输怪物却在运输富贵人家,本应自己雇车前来的他们在付出大量钱财之后便拥有了乘坐火车的权利,这是唯一让赵祯不忙的地方,但朝中官员的意思是,大宋粮食颇多,不在乎路上运输的损耗,还是要以人为本,先把人弄来再说。
支持的官员很多,赵祯只得无奈同意。有的时候皇权也不是那么好使,尤其是当你想做一个明君,仁君的时候……
隆隆的火车载着大宋的“希望”抵达北平府,赵祯不得不说这些富人的抵达的确为北京城带来了飞速发展,各种娱乐生活开始充斥于这座兴起的城市,而北京城的工厂建设也加快了,因为富人带来了资金,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虽然有些夸张,但有钱却能使北京城的匠人在冬天里加快工厂的建设。
这个时代的人们总喜欢在国都附近创业,并把产业想方设法的转移到国都,在他们眼中天子脚下便是最好的地方。
但蔡记却考虑到了成本问题开始把自己的工厂往人口稠密,但消费不高的地方转移,蔡伯希很聪明的发现廉价劳动力能减少成本。
距离辽夏之战已经过去了小半年,但这场战事的影响却是深远的,这一战让辽朝重新树立了他的王朝威仪,大国风范,也给了辽朝重新站起来的资本,这是赵祯不愿看到的事情,他本来认为李元昊的十万大军即便不能夺取整个河套之地,也能重创辽朝,让它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谁想到李元昊居然能如此怕死懦弱,活生生的抛下千军后军约五万将士自己率中军跑路?
李元昊没死,辽朝保住了前套之地,并且树立国威,赵祯怎么算都觉得自己没占到便宜……不断自语:又吃亏了!有吃亏了……
第七百九十一章与智者同行
当全天下人都赞叹辽朝的力量与国威时,赵祯不在乎,当全天下都在唾弃西夏那个无德君主时,赵祯也不在乎。
辽朝这一战别人不知道赵祯自己却知道,辽朝几乎倾尽了国力,单单是从上京城绕道奉圣州前往榆林便是困难重重,与以往不同辽朝的大军根本无法直接穿过奉圣州抵达榆林,而是要从北方绕一个大圈。
这对辽朝来说简直是一次前所未有的急行军,更为重要的是太后萧挞里亲自率军迁往榆林增援,一个国家居然要让一个女人领兵出征,这本就是这个国家疲软的象征,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还好有萧太后的先例在前,这也没什么,毕竟萧挞里赢得了战争。
而西夏在赵祯眼中本就已经完蛋了,羊毛的计策在西夏大获成功,当李元昊的皇庄也开始圈地养羊的时候,赵祯便明白李元昊自己也掉进了大宋的全套之中,占据良田千顷,水源充沛的西套之地,肥沃的宁夏平原居然开始退耕畜牧,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在北京城漫步,突然赵祯看着极具犹太人建筑风格的寺庙大为感叹,这建筑在大宋罕见的采用了卷、拱等式样,主要特征很是明显,厚实的墙壁、窄小的窗口、半圆形的拱顶、逐层挑出的门框装饰和高大的塔楼,并大量使用砖石材料。
充满异域特色的建筑自然也让人好奇,但在北京城的百姓眼中,这样的寺庙和袄教基本一样,只不过是番人的寺庙的造型奇特一点罢了。
但他们不知道,就是眼前独特建筑中的人才为大宋的金融提供了大量帮助,无论这种帮助是一赐乐业人主动的或是被迫的。
赵祯不得不承认犹太人天生就长着一颗经济头脑,并且兼具了政治智慧在其中,但他们文明的战斗力却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对于犹太人的历史,赵祯了解的并不比拉比这个年老的智者要少。
所以在赵祯面前,拉比总是睿智的不去和赵祯争辩所谓的历史,因为他发现自己说的越多,大宋皇帝给出的答案便越多,自己发现本族的黑历史便越多,以至于他不愿与赵祯谈论一赐乐业人的过往。
特殊的建筑自然有着特殊的花园,这里的花园种植着一赐乐业人最喜爱的银莲花,甚至有几个少见的戴胜鸟出现在花园之中,头上如凤冠般的羽冠让这只鸟变得无比高贵。
“怎么样,大宋提供的武器与军备已经在明州装船很快就会运送到阿巴斯,朕信守承诺。”
拉比躬身行礼道:“官家的守信如金子般宝贵,我一赐乐业人感谢陛下,复国之后便会定期还款……只不过我一赐乐业人能参与大宋的羊毛战争吗?”
随着拉比的话赵祯骤然起身,而护卫在赵祯身边的亲卫迅速而整齐的拔出腰间的横刀,刀光乍起声音如一,直直的伸向毫无反抗能力的拉比以及目瞪口呆的塔利班,他不知道为何拉比的一句话就把他和自己推向了地狱的大门。
拉比并没有一点变化,依然气定神闲的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显然他知道赵祯不会真的杀了他。
即便是被拉比吃的死死的,赵祯也只能无奈的挥了挥手,待亲卫退下,赵祯才再次开口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难怪赵祯惊讶,羊毛之计乃是大宋的绝密,虽然声势浩大,商贾也是大张旗鼓的收购羊毛,但知道这是对付党项计策的人,在大宋绝不会超过五个,其中还包括赵祯本人。
拉比微笑着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上帝赐予了我们经商的脑袋,对于财货之道,一赐乐业人拥有更加敏锐的观察,就如人对香臭的区别一样。西夏人占据了大片的草原,原本养羊也不过是满足他们的需要,但大宋对羊毛的重金购买却使得西夏开始大规模的圈养本不需要的东西。恰恰又是山羊而非绵羊。”
话已经说的足够明白了,党项人大量养殖不需要的东西,必然会影响他们原本需要的东西,草场再大都是有定数的,羊的数量多了,自然会影响马的数量,山羊这种温顺的动物对草场的破坏程度往往是毁灭性的,它虽然性格温顺,但却会用坚硬的蹄子刨开冬日里僵硬的土地,咀嚼草根,待第二年开春,青草便不会再次生长。
而山羊身上的山羊绒却是大宋商人最为青睐的“宝物”,价格高的吓人。破坏是缓慢的,要两三年的时间才能看出来,而拉比却看到了表面便明白内里。
赵祯缓缓坐下,自己还正是小看了拉比的智慧,或者说拉比善于对事物的观察与分析。
“你觉得党项人多久会发现这个问题?”被拉比这么一说赵祯突然觉得心中没底,稍稍忐忑的闻到。
“成数之低犹如在浩瀚的沙漠之中遇到绿洲。人总是会被眼前的东西蒙蔽,在如此巨大的利益驱使下,党项人不会也不能舍弃这个好机会,如果我猜的没错,大宋应该已经大量囤积毛线了吧?”
赵祯再次捏了捏手指,真想杀了眼前这个老狐狸啊!第一次觉得聪明人很讨厌……
但从智者的身上却能找到自己需要的答案,这就是为什么人们需要智者的原因,拉比分析的没错,别说是西夏的普通百姓,就连西夏的贵族,甚至是皇帝李元昊本人都对圈地养羊趋之若鹜。
谁和钱过不去?西夏与辽朝和大宋的环境不同,往往是通过掠夺的手段让本国繁荣富裕起来,所以这种财富挥霍起来很快,渐渐地有人发现,西域已经被掠夺的差不多了,可财富的消耗非常惊人,如果没有新的收入,那自己习惯了的好日子便会很快到头。
谁也不愿再回到原先的日子,这时大宋采购羊毛便成了瞌睡送枕头,也是党项人的救命稻草。
西夏人怎么会放弃这种轻松发财致富的机会,再说羊群多了也是在为西夏储备粮草不是吗?
身穿窄边细柳花纹的皇城司官员走进一赐乐业人的街区,把手中的密信交给了亲卫转身就走。
圈地是一场可怕的灾难,据皇城司的密谍回报,兴庆府周边已经有大半的土地变成了草场。这还是西夏的京畿之地,别的地方便更加不堪了,尤其是距离大宋较近的州城,圈地养羊之风愈演愈烈,有些州府连一块农田也没有。
第七百九十二章包拯的两面
冬日里的寒风最是凛冽,所到之处百草枯萎万物凋零,地上的薄薄干干的积雪在寒风的吹拂下形成一阵狂暴的雾霭,在空中狰狞的飞舞着。
如此寒冷的天气里赵祯的乾宇殿却温暖如春,六个巨大的铜炉树立在大殿之中不断的向外散发着惊人的热量,没办法,乾宇殿实在太大了些,要是现在这里进行朝会,就只能用上这种办法。
为此赵祯不得不在今天的超会上宣布,冬日里的大朝会全部改在文德殿进行,瞥了一眼包拯,果然这货连连点头,三司的节流差点被他做到极致,而蔡伯希的开源亦是如此。
朝臣们表面上说蔡伯希这一外戚不该任职三司副使,但在背后夸赞他干得不错,最少朝廷的钱包鼓了,但对于包拯……朝臣们则是表面上夸他一丝不苟,铁面无私,在背地里却说他是冷面无情,榆木不开窍。
往日里的包拯即便古板也不是不会变通,怎么担任三司使一职就如此木讷了呢?
文德殿本就是留身奏事的地方,大朝会散了之后赵祯就直接点名留身奏事的朝臣。
“三司使包拯,副使蔡伯希留下,朕有事和你们二人详议。”
朝臣们都知道这是一定的,最近的三司可是出尽了风头,节流之事遭到朝臣非议,开源之事使得大宋富裕的同时也带动了西夏的富裕,朝臣们不理解,为何要让西夏如此受益。
大宋的朝堂之中不缺乏聪明人,既然官家这么做必有其中的道理,某些聪慧过人的,如欧阳修,范仲淹等人隐隐揣测这是官家的疲敌之计。但他们自然不会上疏,赵祯也没有在朝堂中解释。
三才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一座木雕似得,这是官家在训斥朝臣,自己不能表露出任何一丝的表情,否则得罪朝臣的内侍可没有好下场,朝臣的数次参奏就会让官家把宫人训斥一顿,重则责罚,谁没事找这罪受?
但不得不承认,官家骂人……还是很有新意的……
“包拯你是榆木做的脑袋吗?瞧瞧这些奏疏,小山似得都快比朕高了,全都是参奏你的!旁的事情也就罢了…你怎么连人家翰林院的公事钱都克扣了?”
包拯古板的说道:“启奏陛下,所谓的公事钱就是翰林院去蔡记吃吃喝喝的钱,臣在蔡记的账册上看到,付钱的人是……”
“朕不想知道是谁付的钱,公事钱本就是衙门自用,人家用不掉了,长官请下属吃饭又如何,总不能让人家退回三司吧?”
“陛下圣明!”
“嘎?”
包拯的不卑不亢的样子让赵祯一时间错愕?待看到蔡伯希在一旁热泪盈眶这才恍然大悟,包拯这货是在为蔡伯希减轻压力啊!
“你倒是挺会护着下属,为了蔡伯希这小子你倒是愿意得罪人。”
包拯摇头道:“陛下谬赞了,国之公帑岂能随意奢费?三司主管天下财计,每年消耗万巨,单单是这公事钱便浪费颇多,陛下让臣主管节流,臣不敢不尽心,翰林院官员完全可以自掏腰包吃喝。”
见包拯不承认,赵祯也不说什么,毕竟这种话也不可明说,点头道:“此话有理,但这种事情便不要追究了,公事钱本就有招待下属只用,你也不要克扣了,太多的参奏对你自己也不好。”
包拯躬身道:“臣遵旨!”
见包拯应下,赵祯也算是放心了,这包拯是个难得的管家,虽然在财计一道上并没有多少开源之策,但节流和剔除三司的蛀虫却是一把好手,账册清楚,复查仔细,甚至还派人到各个衙门查验,否则绝不入册上奏,为此揪出了不少的贪腐,让朝廷节省了大量的钱财。
**是一个国家走下坡路的重要原因,如今的大宋可不能重蹈覆辙,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一旦朝廷**,百姓必有怨言,对朝廷的信任也会每况日下,民意四起。
所以赵祯才会让包拯主持三司,当年丁谓推荐了两个人,一个是蔡伯俙,另一个便是包拯,两人各有长处,但却也各有短处,赵祯把两人都放入三司,这才取长补短,使大宋国库充盈。
这段时间大宋的国库之丰盈,实属罕见,别说是超越了太宗,真宗,即便是比之盛唐也多出数倍!有钱了自然好办事,甚至都不知晓该把钱花在哪里。
这其中还有一项非常重要的改变,原先大宋的钱财都用在了养兵,养官,岁币身上,现在三冗三费解除,大宋的开支骤然减小,盈余便越来越多了。
“蔡伯俙,你有什么要上奏的?”赵祯早就发现蔡伯俙的手在衣袖里乱翻。
见官家终于点了自己的名,蔡伯俙连忙从袖口中掏出奏折递给三才道:“启奏陛下,这是今年三司的盈余,数量颇为惊人,朝廷各衙门已经领取了开支,剩下的便是臣的一点建议。”
赵祯翻开奏折,过亿贯的收入让他惊呆,虽然知道大宋收取的税赋关税颇多,但从未想到能过亿,这还是盈余下的钱财,除去了正常的开支,以及兵饷等等。
“毛衣的数量够多吗?”
赵祯突然开口问到,让蔡伯俙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实话实说道:“毛衣在我大宋的销量甚好,而在外邦之地更是一售而空,甚至比得上丝绸与瓷器。要说数量应该还有一些。”
赵祯想了想道:“羊毛的补贴如何?”
这句话让蔡伯俙脸色稍稍难看:“启奏陛下,朝廷对商贾购买羊毛的补助是否太多了些,毕竟补助的钱财可不在少数,应当减少补助。”
赵祯摇了摇头道:“不行,补助依然照旧,朝廷也可以给商贾大量的订单。维持商贾的收入。”
包拯开口道:“陛下的意思是把这些毛衣配给军中?!”
谁说包拯古板,他的脑子转动的还是很快的嘛!赵祯点头道:“没错,军中需要大量的毛衣,而商贾为了满足朝廷的需要,必然会增加羊毛的购买数量,间接的加大党项人养羊的力度。”
蔡伯俙和包拯对视一眼,他们两人都知道大宋的羊毛之计,这羊毛的功效已经缓缓的显露出来,看来官家这是有新的旨意要下达了。
第七百九十三章落入圈套不自知
冬天的寒冷使得大宋的将士颇为受罪,尤其是在中原呆久了,刚刚搬迁到燕云之地的将士们,他们住在军营之中可没有北平府百姓之家的暖炕,最好的取暖工具不过是铁炉子而已,即便如此,石炭的供应也是个大问题。
最好的保暖手段还是要靠自己,身体要强壮,吃得饱,穿的暖,再加上半天的训练,半天的巡逻,将士们的体温保证就不成问题,为此,赵祯看重了大宋的毛衣,如果能为每一位戍边是将士提供毛衣,那不光能使得将士们的冬天得到保障,也能收买军心不是?
所谓有付出才会有回报,在赵祯看来,钱所能解决的问题便不是问题,大宋将士戍边苦寒,那便给他们发放温暖的毛衣和不错的食物,朝臣们开始有反对的声音,但当赵祯大发雷霆的说出:“将士们戍边苦寒,为国守疆,难道他们穿的衣服不该和大宋百姓一样吗?难道他们吃的东西不该和北京城百姓一样吗?”在此之后,朝中反对的声音便小了很多。
大宋的将士并不都是需要毛衣的,只有西北地区的戍边将士需要,尤其是燕云之地以及盐州,洪州这些地方,毛衣是必须装备军中,按照司天监的记载,今冬的寒冷是百年不遇的,赵祯自己也在崇文苑中查找对比了有关物候的数据发现,现在很可能迎来了所谓的小冰河时期。
这还只是个先兆,历史上的明朝遇到了真正的小冰河时期,而现在的大宋好不到哪去,连南方温暖的江宁府,苏州府都开始了狂降暴雪,这对农耕民族有着极大的打击。
好在大宋的粮食储备已经完全能应付灾难的到来,而毕竟岭南之地还有不少地方没有收到波及,加之有南海诸国的粮食,大宋的日子并不难过,但对于西夏和辽朝来说便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大宋需要大量的毛衣装备部队,给寒冷的将士送去温暖,于是一份天大的订单出现了,大宋没有一家商号能把这庞大的订单吃掉,即便是蔡伯希也不行。
于是又按照当初的方法,由蔡记牵头,多家商号联合起来,共同完成朝廷的订单,为此,三司的拨款甚至先一步送到商贾的手中让他们有钱购买羊毛以及请人制作毛衣。
如今的毛衣可都是要靠人一针一线缝制的,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法子,当然把毛线织成布的机器,格物院正在加紧研发,如若能成功将会大大提高工厂的效率与速度,并且减少成本。
毛衣的订单如此之多,那购买羊毛便成了当务之急,因为购买量巨大,西夏为了防止辽人把他们的财路抢去,不断的增加山羊的数量,而山羊在寒冷的冬天里要生存下去就必须要刨开被冻得僵硬的土地,去吃那些冻土之下的草根。
党项人的牧场面积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即便是李元昊见了都有些害怕,因为在党项已经没有多少农田了,上好的农田都已经被草场所替代,李元昊之所以不改变现状,不是因为他没有发现问题的所在,而是他有了钱。
今年的正旦朝会在封闭许久的乾宇殿中举行,北方的寒冷让许多已经习惯了东京城气候的官员不适,为此赵祯特意多赏赐了些炭火钱,还别说,今年在北京城中为大宋贺正旦的使者并没有因为寒冷而减少。
甚至有了愈来愈多的迹象,许多国家因为大宋的商品而获利,对大宋的商品又爱又恨,前来的使者多是请求与大宋互市开设榷场的,大宋到现在为止也不过是在大同府开设榷场。
辽人和西夏人在大同做买卖自然方便,因为两国紧邻大宋,买了东西之后便能轻松的运回国内,这样不用在路上花费大量的钱财。
但对于其他周边国家来说并不方便。谁敢随意出入西夏的土地,身为一国之君的李元昊已经把西夏的名声败坏了,别人不看西夏的百姓如何,只看你一国之君的皇帝是什么样的人品。
对于这一点,大宋还没说什么,便遭到了西夏和辽朝使者的强烈反对,因为他们怕这些小国把大宋的上好货物分走……面对西夏和辽朝的两国威胁,小国使者的提议也只能不了了之。
当所有的朝臣和正旦使者都离开的时候,西夏使者却请求留下,并拿出了李元昊所书的另一份国书,外臣也能留身奏事,多是两国皇帝之间的一些私密言论,所以并没有外人在场。
赵祯看了李元昊的国书后脸色平静,但心中已经被西夏人的愚蠢所惊呆了,李元昊居然请求大宋售卖大量的粮食给西夏,并且用羊毛作为交换!
显然这是在告诉赵祯,西夏的良田已经变成了草场,而山羊的破坏能力展现了出来,赵祯笑道:“据朕所知,西夏占据了整个西套平原,甚至连后套都落入到了你们的手中,现在居然对朕说粮食不够吃的,这要是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使者拓跋余晖躬身说道:“尊敬的陛下,并非是这样的,我大夏的粮食足够支持到明年开春,只不过我皇担心今冬过去的慢,开春了还需接应一阵,所以提前做好万全准备,希望陛下下旨,命榷场开售粮食。”
赵祯微微点头,这话说的还算是有水平,但别人不知道,赵祯却通过皇城司对西夏的情况了如指掌,榷场售卖何种商品都是由大宋说的算的,而粮食作为重要资源,大宋一般不会对外售卖。
现在西夏如此开口,李元昊为此甚至用上了国书,显然说明西夏的粮食已经不够了,而李元昊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开始准备粮草。
“也罢,朕便帮你西夏这个忙,度过难关便是,以后大宋用粮食换取你们的羊毛如何?”
拓跋余晖眼睛一亮,对于西夏来说羊毛的数量非常多,现在各地都在养羊,不愁没有羊毛,而相比种植粮食,养羊要轻松的许多,而且利益很高!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所以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臣多谢陛下!”
很好,西夏引进落入了自己的圈套,赵祯无比激动,但表面上还要表现出平淡和若无其事。
第七百九十四章“自恋”的帝王
人类的发展历史其实就是改造自然的历史,人与这个世界本就很难相互和谐相处的,因为人的心中想着的东西太多,利益驱使的也太多,比如现在的大宋,因为水泥厂的增多,煤炭的开采,许多河流遭受到了污染。
但赵祯没有办法,社会的快速发展有的时候就是要牺牲一点东西,在后世他还有些不太理解,现在却明白了,当然要说被破坏最为厉害的地方,还是西夏。
赵祯的皇城司密谍的奏报让赵祯看的触目惊心,能让李元昊开口向大宋求助不是没有原因,党项人本就依靠草原生活,在羊群大规模的养殖之下,对草原的破坏力更是惊人。
再加上原本肥沃的宁夏平原退田转牧,一时间党项人根本就没有把握好其中的衔接,导致大片的良田被粗暴的改造成牧场,即便是隔着纸张赵祯都能感受到圈地的可怕。
随手把密信揉碎扔进碳盆之中,上好的银丝炭瞬间就点燃了纸张,升起一股白烟消失的一干二净,对于西夏的百姓,赵祯还是同情的,西夏虽然已经是封建国家,但他的奴隶制度并没有被彻底废除。
相对于辽朝和大宋,西夏的等级制度更加森严,人的出生便已经定下了上下之分,在地方行政上,西夏还保留有奴隶制和军事割据的特点,地方行政组织军政合一,一般充任地方长官的多是部落首领,并担任着军事职务。
部落的首领往往拥有很大的权利,圈地这种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再容易不过,好一点的部落实行集中财富,首领带着族人一起牧羊,收割羊毛,贩卖给大宋商贾之后再分配利益。
而更多的则是落入了部落首领自己的腰包,财富多的让人眼红,于是便引起了部众与首领之间的矛盾,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显然掌握强大力量的部族首领很容易镇压反抗,死去的人越多便能获得更多的草场,更多的羊群,从而获得更多的财富。
有些生性残暴的首领甚至屠杀那些手中掌握大量土地的牧民,从他们手中获得土地,或是把他们赶到偏僻的地方任其自生自灭,这是非常残忍的做法,但李元昊和西夏的朝廷却不会却约束,甚至连谴责也没有。
一是因为部族首领对自己的族人拥有非常大的权利,全族的事物都由他处理,二是因为李元昊需要这些人的支持,征战的时候,这些部族也是西夏的重要军事力量。
这些部族的首领也不傻,他们自然会对李元昊上贡,羊毛的收成他们会交出一小部分给李元昊,但却不是朝廷,所以西夏虽然买了羊毛,但朝廷却没有获得太大的利益,钱财大多落入贵族或是部族首领的口袋里,百姓得到的并不多。
森严的等级制度之下,贵族,首领开始不断的扩大自己的圈地,这是一种无情而残酷的行为,赵祯在得知西夏的状况之后甚至觉得有些不寒而栗,文明社会中依然存在着野蛮,与此相比,大宋百姓的生活环境简直是好上了太多。
天气的寒冷,食物的短缺,没有朝廷的赈济,西夏的穷人大多依靠仅剩的口粮充饥,这时候他们才想起来向大宋购买粮食,但一个悲哀的事实却是……榷场禁止粮食的买卖!
这无疑是给西夏人的当头棒喝,不当吃不当喝的羊毛再金贵也没有粮食来的重要,此时的西夏人才意识到,人的最基本需求是活着,没有粮食的他们怕是会饿死,即便手中有再多的羊毛又有何用?
于是一些寻常百姓家开始无奈的宰杀这些能为他们赚取钱财的山羊,因为不这么做的话,怕是他们连这个冬天也过不下去,即便他们手中拥有财富,辽人也不会把一粒粮食卖给他们,大宋也是不会。
难怪会有这份李元昊言辞恳切的国书,赵祯当然会答应,他要让世人看清楚大宋是怎样一个宽仁的国家,正朔的王朝,拥有慈悲之心的帝王!
虽然赵祯正做着极为不光彩的事情,让西夏人觉得他们手中的羊毛能从大宋轻而易举的换取粮食和生活所需,那他们还会再种植粮食吗?如若让他们觉得手中的羊毛能成为一种流通的货币,那有一天这些羊毛变得一文不值的时候会怎样?
但现在赵祯觉得自己是一个伟大的人,摒弃前嫌拯救西夏百姓的仁君,圣君,华夏历史上的帝王楷模,……嗯!赵祯微微点头喃喃自语道:“就是这样!”
三才已经在边上装木头人了,官家自得的时候还是不要打扰的好,肯定是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国家政事自己岂能猜得透?门帘被撩开,一股寒意飞快的钻进三才的脖后梗,他站在这个位置就是为了第一时间察觉寒意。
转头恨恨的瞪了一眼小内侍,打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小内侍瑟瑟发抖,三才暗骂一声没出息,一个箭步便窜了出去,顺手把厚厚的门帘压好,屋里暖和室外寒冷,冷气徒然冲入会激出病气的!
要是官家病了,那可如何是好,有几颗脑袋也不够皇后娘娘砍得……
“出了何事慌慌张张的!宫闱之内成何体统?难道内侍省的人没有教你!”
小内侍被三才一吓更加慌乱,结巴着说道:“是陈大官叫小的前来,说是把这个递给官家,他已去御马监牵陛下的雪中白了。”
三才眼睛瞪得老大,雪中白是官家最爱的御马,即便是官家的亲妹妹长乐公主,讨要了几次官家都没给,陈彤去牵马作甚,难道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官家一定会骑马赶去?
伸手夺过小内侍手中的匣子,微微打开了一个缝隙便瞧见一块铜制的腰牌,这种腰牌在大宋再平常不过,是五品官的腰牌而已,即便是仍在自己的面前,自己都懒得弯腰去捡。
待他借助阳光看见上面的字迹后,便把眼睛瞪得老大,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小内侍刚欲说话,三才便嗷~的一声窜了出去,直直的冲向往日你寂静的御书房……
只因为腰牌上刻着“东海宣化使”几个字,但谁也没有三才清楚这几个字在官家心中的分量,即便是官家有时在做梦的时候都会念叨……
第七百九十五章李元昊的自信
古老的宁夏平原上,黄河正缓缓而行,在这里形成几字形的前半部分,因为有这蜿蜒转折,所以水势平缓,孕育了璀璨而壮美的河套文明,黄河两岸的土地被这条长长的母亲河所滋润着。
可现在不同,原本倚靠在黄河边上的肥沃农田已经消失不见,李元昊站在兴庆府的城楼上放眼望去,永远是那单调的翠绿色草原。
但对于西夏来说,绿色的草场上移动的“云朵”才是最为重要的,这些移动的雪白都将变成大夏的财富,不知何时开始,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走上这座城楼,看着草原上的风景他的心情便好上许多。
“尚父叫朕来,难道就是站在这里看风景?”
李元昊已经习惯了这样,但野利仁荣叫自己前来还是第一次,他不知为什么奇怪的开口询问。
“陛下,难道您不觉得眼前这景象怪异荒诞吗?”
瞧着李元昊完全不当回事的样子,野利仁荣深吸一口气,带着一丝失望的说道:“陛下,曾经的西夏虽没有立国建业,但党项人团结一致,自产自足之下,并不缺乏多少吃喝,粮食咱们有,牛群,羊群,马群在草原上奔跑,但现在呢?牛群消失了,羊群的规模越来越大,有些牧场上马群的踪迹甚至消失了!陛下!我大夏可以没有良田,可以没有财富,可以没有享乐,但却不能没有战马啊!陛下!”
李元昊微微点头:“没错,尚父说的是,战马是我西夏人最重要的东西,也是本钱,但现在即便是朕也没办法约束那些人,战马已经没地方可养了。若是想养马,那就必须以朝廷为主,圈地化为牧场,可现如今良田上还不够,哪还有地用作养马?只能把那些良田充作养马之地!”
野利仁荣身体微颤:“真要是这样,我大夏便一寸良田也没有了……”
李元昊笑着说道:“良田没有了咱们可以用羊毛从大宋换取粮食,他赵祯可是金口玉言说出来的。”
“若大宋皇帝不给呢?”
李元昊冷笑:“他不会不给的,皇帝可是金口玉言,九鼎之重,岂能食言?再说他不给难道我大夏不会自己去取吗?!他赵祯难道就不害怕我大夏挥兵南下?”
野利仁荣一时间张口结舌,没想到陛下居然是如此打算,把本国最为重要的粮食交给大宋把持,若大宋不给便南下犯边,这岂不是和强人没有区别?!
大夏是一国,名正言顺的一国,陛下是一国之君,大夏的皇帝,岂能如山匪流寇一般?自己的本意是让陛下约束国中的贵族,让他们少圈地,或是把牧场再次变为良田,可谁知陛下的解决办法居然如此荒唐。
野利仁荣仔细的看了会李元昊,他从未想过,曾经自己最为得意的学生居然会是一个如此不择手段,行事荒谬的一个人。
最近甚至传出了李元昊与野利遇乞之妻没藏氏有染的消息,连自己大将军的女人都会去碰,朝中的流言蜚语已经沸反盈天,真不知道天下还有多少人不知道。
野利遇乞现在还是猜测,但这么多人都如此说的话,猜测就会变成现实,幸亏把没藏黑云送到了大宋的西夏都亭驿,野利遇乞作为大夏的使者正在那里,野利仁荣觉得自己做的没错,
这个时候就应该把野利遇乞和没藏氏放在一起,只有这样才能打消朝中大臣的疑虑也能打消野利遇乞的猜测,才能堵上天下人的嘴。
无论是不是没藏氏的错,野利仁荣都觉得她不应该出现在兴庆府之中,对于现在的大夏来说,保住皇帝仅有的名声才是最重要的事。
运粮的马车缓缓从碧绿的草场上驶来,这是大宋商贾运来的第三批粮草,第一批早在正旦之后便已经运来,现在已经开春,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事实上,西夏已经没有土地用来种植粮食了,不断的有粮食从大宋运往西夏的土地,运送到各个部落之中去。
大宋提供了最为便捷快速的服务,粮食的马车都经过了特殊的改造,最大程度上的运送更多的粮食,只要有钱,或是有羊毛,大宋就把粮食出售给党项的百姓或是部族。
很快大宋的粮商便和当地的百姓甚至部族首领成为很好的朋友,大宋的商贾有的时候甚至为他们考虑,生怕他们上当吃亏似得,如此使得他们得到了党项人的信任。
马车穿过草原,直直的向兴庆府驶来,仿佛是在打野利仁荣的脸,李元昊瞧了一眼这位尚父,笑眯眯的说道:“如何?朕说的没错吧,宋人不敢不送粮食来,如若不送,那我大夏便自己去取!”
望着李元昊的得意模样,野利仁荣只能小声劝诫道:“陛下还是小心为上。大夏应当早做准备,划拨一部分奴隶出来,让他们在皇庄或是沿着黄河种植粮食。”
“朕知晓了,尚父费心!”
李元昊的态度让野利仁荣伤心,显然这种敷衍的样子表明自己在皇帝面前有多么不受待见,如此也罢,自己是人臣,尽忠职守便好。
李元昊的残暴无情他怎么会不知晓?连多年的夫妻之情都不放在眼中,何况自己这种老臣,虽是贵为尚父,但又有何用?
野利仁荣走了,带着无奈和叹息离开了城墙,大宋商贾的运粮车队正从这里缓缓开进兴庆府,与这位苍老的智者形成鲜明的对比,李元昊则是站在城墙上看着长长的车队鱼贯进入城中,这下大夏的粮食危机总算是度过了。
只要大宋信守承诺,西夏便会和大宋睦邻友好,短期内不会有战事,毕竟对于西夏来说,大宋就是一直下蛋的母鸡,一旦和大宋闹翻了,上哪还有这种好事?
李元昊笃定赵祯不敢翻脸,也笃定大宋会息事宁人,在他看来,如今对大宋真正具有威胁的人不是西夏而是辽朝。辽朝这段时间可是出尽了风光,击败了西夏,也守住了河套,萧挞里这位太后更是名声大振。
大宋与辽朝的冲突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燕云之地越繁荣,辽朝便越难受。
但……事实正是如此吗?
赵祯可没有时间用来和别国“搞事情”现在的他只想让自己冷静下拉,那小小的铜牌被他攥在手中,甚至印出了痕迹,大宋派往美洲大陆的人居然没有死!这简直是堪比收复燕云的大喜事!
第七百九十六章希望归来
北平府的冬天寒冷异常,中原百姓本就不习惯这样的天气,但这也使得毛衣在大宋热销,就连赵祯身上都穿了一件防寒的山羊绒毛衣,此时的赵祯冲出了宫殿,三才则是在后面小跑着追赶,手中还提溜着一件披风。
“朕的雪中白在什么地方?!快给朕牵来!”
“官家慢些,陈彤已经去御马监牵马去了,一会就能到,官家先把这件大氅给披上,天气奇寒官家要保重龙体啊!”
三才一路追赶,宫人们则不敢拦着赵祯的去路,三才无奈的加快脚步,他哪里知晓此刻赵祯的心情?东海宣化使,看似微小的一个官衔,但赵祯却在其中倾注了太多的期待。
东海在中国古代泛指中原以东的海域,只要在王朝的东面便会一律被加上东海的名头,鉴真东渡,渡的是东海,大宋船队向东前进寻找美洲大陆自然也是渡过东海。
宣化使就更好理解了,大宋派往外邦之地的官员大多加上了宣化使这一名头,意在宣传中原王朝的教化,同时也是立以国威的存在,东海宣化使就是远渡重洋向东海尽头的地方宣传大宋王朝的国威的使者。这个官职在很大程度上迷惑了党项和辽朝,也迷惑了朝中的不少臣子,在他们看来这是陛下宣扬王化的一种手段而已,在外朝看来这是赵祯在吹嘘自己的功绩而已。
所以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也没人去考究这只船队,但这支普普通通的船队却用上了大宋最为先进的船只和人才!甚至连神医王唯一都在船队之中,更别说那些资深的匠人和医者了,领队的是赵祯最为信任的亲卫司老兵穆修,此人一直是亲卫司与黑手的联络人,但在最后却被赵祯任命为东海宣化使。
穆修的手中掌握了一定的军士力量,别小看这宣化使,他可是千余人武装力量的最高指挥官,即便是灭掉一两个番邦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实上,正是穆修参与了那片土地上的战争才使得他们耽误了如此之久。
对于官家的重托和信任,穆修不敢有任何的妄想,他带着大宋最为聪明的匠人,学者,医者抵达那片不知名也没有在舆图中提及的土地,只是沿着官家所大致绘出的路线行进。
一路上的艰难险阻实在太过多,但他也积累下了丰富的经验,可以说如果再让他领着船队走上一次,必然得心应手,往来的速度也会快上许多,这一次他不负官家的重托,待会了许多有用的东西。
有些东西甚至连他和船队上的人都被惊呆了,那种和芋头一样的东西产量之大,耐寒耐旱,最重要的是产量奇大,让人瞠目结舌,但那些身穿羽毛的蕃人从土地里拔出来成串的芋头时,所有人都被惊呆了,这芋头味道很好,有一种特殊的香气,产量还大,又容易种植,这对大宋这种农耕国家来说简直是无上的宝贝!
初次之外他们还看到了另一种香脆可口的食物,色泽如玉,产量也是颇高,入口之后还有一丝甘甜,对于穆修的船队来说,这些奇特的农作物都必须待会大宋,而最简单的办法便是移植到船上!
一路上的艰辛自然无法叙述。为了保护这些珍贵的植物,船员们宁可自己渴死也不愿喝一口水,因为这些水要给这些神奇的植物使用,他们不光是食物,更是大宋的希望。
在归航的途中,千余人的禁军只剩下了三百,其余的皆是葬身鱼腹,并不是战死,而是缺少淡水被渴死的,他们在那片距离大宋千万里千万里之遥的土地上立下了赫赫战功,帮助当地的蕃人战胜了入侵,也是因为他们的这种行为,让当地的蕃人对大宋的船队招待有嘉。
穆修只能含泪的把死去禁军的尸首用白布包裹着推入海中,渴死是一种相当难受的折磨,数百人被渴死,更是一种地狱般的场景,但这些将士没有一人有怨言,也没有一人去抢夺宝贵的水,甚至把自己的水囊交给穆修,让他保护穿上的学者和医者,也让他保护好大宋将士们用生命换来的作物……
当穆修看到顶着狂风暴雪,一路赶来的官家后,心中的一股气突然泄了,跟随在他身后的禁军,医者,学者,更是如此,数千人的船队,回来的只有百人,十几艘的海船回来的只有几艘。如此景象还不能算得上是惨烈的话就没有比这更惨烈的了。
赵祯在平坦的公路上疯狂的驰骋着,亲卫们这是苦苦追赶,这顶风冒雪的天气里,官家当着百姓的面骑马冲出了宫城,冲出了北京城,冲出了北平府,一路上的流言蜚语可是能把人都给淹没了。
亲卫们紧随其后,他们都看到了官家那无法言喻的兴奋和紧张,随着皇帝和亲卫司的冲出,北京城的城门守将在惊讶的失神过后,大喊着让手下的士卒关闭城门,天子离京,城门禁绝,务必保皇宫不失,何况这次是官家连旨意都没下,突然就离开京城的。
北京城的四门突然关闭让更多的人知晓官家离京的消息,所有人都在猜测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就连朝中的相公们依然有这样的猜测,因为他们也不知道为何官家会突然离京。
王语嫣只能为自己的丈夫“擦屁股”,一路上她就没有见到三才,据宫门守卫来报,三才跟随官家一起离开的,那说明没有战事之危,否则官家也不会带上三才这个累赘……
陈彤来了,把东海宣化使穆修的事情一说,王语嫣便恍然大悟,别人不知道她身为皇帝最亲近的人可是清楚这小小的宣化使在官家心中的地位,立刻下钧旨,朝堂按部就班,各司不得有乱,城门禁绝待陛下回京。
而正在读书的赵旭也被拉进了乾宇殿开始暂代天子,监国……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赵旭自然得心应手,朝臣们也就放心了,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而很快就会这样。
因为朝中的相公们已经前往文德殿面见中宫皇后了,他们总要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才是,对此王语嫣在文德殿召见了庞籍,夏竦等人。
“国事如常,太子监国,有事奏与文德殿。”
皇后的话让所庞籍等人松了一口气,而夏竦这是上奏道:“请问娘娘,陛下离京所谓何事?”
王语嫣笑道:“皆因东海宣化使回来了,说是带来了东边的奇物,一路上死伤也大,官家便去了……”
第七百九十七章英雄
武清县,塘沽口岸,这是大宋在燕云之地最先开辟的口岸,说来也极赋戏剧性,当时穆修的船队沿着海岸线航行回来的时候,穿过了朝鲜海峡,这时他们就得知大宋收复了燕云的消息。
此时已经在高丽补充了淡水与食物的他们直直的向距离他们最近的塘沽口岸靠近,据当地的高丽人说,他们往来塘沽好多次,这口岸最大的好处便是距离大宋的京师非常近。
这话让穆修和船队的成员顿时失望,显然这人是在吹牛,他并没有去过大宋,因为大宋的国都在开封汴梁,距离燕云何其之远?
但他们的鄙视让当地人大为不满,指着大宋的方向叫道:“你们这些在外多年的臣子怎么会知晓,你们的大宋早已经迁都北平府!就是以前的辽朝析津府,自然的,北京城就是现在大宋的国都,代替了东京城,距离塘沽难道不近吗?!”
大宋收复燕云的消息已经让他们惊讶万分了,但随之而来的迁都之事更是让他们惊讶的目瞪口呆。
迁都?陛下居然迁都了?!
那就意味着他们一旦在塘沽口岸登陆,很快就能见到陛下了!穆修等人兴奋异常,放下了身上带着的所有钱财,在高丽百姓连连道谢声中冲向自己的海船。
难怪一路上的高丽人对他们都是客客气气的,如今的大宋可是真正的上国,一统华夏故地的大宋,在这些小国的影响自然是巨大的,汉话是高丽的官话,汉字当然也是如此。
在高丽但凡有点家世的贵族都要说上一口流利的汉话,写上稍显漂亮的汉字才行,否则便会让人觉得他配不上贵族的称呼……
穆修率领船队继续向大宋前进,一路上遇到的大宋海船越来越多,但他们看到自己船队上高高竖起的使者旗帜后,便齐齐的发出喝彩,谁都知道,这是大宋派往东海尽头的船队,据说已经葬身鱼腹了,现在出现宋人自然高呼。
商贾船队之所以认出穆修等人的船队,皆因他的旗帜与大宋前往倭国的使者旗号不同,东海宣化使的名头他们可是如雷贯耳,大宋成立三年之久的海事衙门早早就发出告示,若是在海上见到任何有关这支船队的消息,都必须要在归航的时候汇报。
无论是看到了残骸,还是碎片,亦或是尸体……看来朝廷也觉得这支船队完了,但现在出现了自然是极好的,商贾们小心的推算了一下,这支船队已经出海整整六年了……
这简直就是个奇迹,商贾们打着旗语靠近了穆修的船队,为他们送去了大宋的独特吃食和在海上最为珍贵的蔬果,并且大把的往将士们的怀中塞东西,或是成串的铜钱,或是精美的绸布。
将士们含着泪的点头收下,这是百姓商贾们表达敬意的一种方式,如若不收怕是会冷了他们的心。船队越靠近大宋,遇到的商贾便越多,有些商船甚至自告奋勇的折返回去,向海事衙门报告此事。
海事衙门在知道这一情况后起先还是觉得来报的人疯了,但接二连三的报告让他们重视起来,迅速组织海船出海,在商船的引领下看见了被商船护送的穆修船队。
高高的使者旗帜,像一位不倒的勇士站立在船队的最前头,海事衙门的监丞在看到旗帜后两眼情不自禁的留下热泪,他林清终于看到当年这位与他争夺东海宣化使的袍泽出现了!
海事衙门的船以最快的速度靠近穆修的大船,在验看过穆修的腰牌后,林清便在穆修奇怪的眼神中把腰牌扣了下来,递给一旁的小吏道:“快马,不!挑选我海事衙门中马术最好的人,着最快的马送往北京城,日夜不可耽搁,务必送到皇宫之中,要是有一点闪失,老子生生打死他!”
之后的事情便是赵祯见到了那块代表着穆修身份的铜制腰牌,一块小小的腰牌使得整个北京城变得不同寻常起来,而赵祯骑着宫中最快的御马一路从北平府奔向武清县塘沽口岸。
能让一国之君急不可待的去见一个小小的五品官,这在三才看来简直是就是个奇迹,他哪里知晓,赵祯要见的不是穆修,而是他运回大宋的那批农作物!
其实中国人很早就知晓美洲的存在,《梁书》卷五十四《东夷列传》中有一段重要记载:“扶桑国者,齐永元元年,其国有沙门慧深,来到荆州,说云:扶桑在大汉国东二万余里,地在中国之东。其土多扶桑木,故以为名。……无城廓,有文字,以扶桑皮为纸……有牛,角甚长,以角载物,至胜二十斛。车有马车、牛车、鹿车。国人养鹿,如中国畜牛,以乳为酪。其婚姻,婿往女家,门外作屋,晨夕洒扫,经年而女不悦,即驱之;相悦乃成婚。”
这里的扶桑并不是日本国人自然不知,但在赵祯眼中,这里的扶桑很清楚便是墨西哥!直到后世墨西哥人依然保留了其中许多的习俗。
北平府距离塘沽口岸并不算远,赵祯用了一个白天便骑马赶到,因为商业的发达,海洋贸易的繁荣,从北平府到塘沽口岸的水泥路早已铺设完成。
当赵祯率领亲卫赶到的时候,穆修等人已经上了岸,海事衙门也开始搬运船上最珍贵的货物,亲卫打出了天子仪仗,远远的便能瞧见。
“陛下!……陛下!”
穆修以及他身后的数百人发出凄惨的哭号,为曾经的袍泽,为曾经的朋友,为曾经的兄弟,和曾经的悲伤!
数百人齐齐的跪下,行大礼参拜赵祯,仿佛一群迷失了方向的孩子,突然找寻到了家,找到了父母,找到了归宿……三才站在一旁忍不住眼圈红了,一旁跟随赵祯而来的将士看到了这些袍泽的情义,忍不住流下热泪。
近两千余人的船队出海,最后归国的只有区区三百余人,还有很多都是奄奄一息的模样,可以想象他们在海上受了多大的罪,吃了多大的苦,谁见了不动容?
赵祯上前扶起穆修道:“诸位都是我大宋的勇士,亦是我大宋的功臣,朕在此感谢诸位的远行之苦!”说完就在三才震惊的眼神中弯腰一礼。
帝王之礼不下庶人,何况这显然是官家发自内心的对这些人施礼,那意义就更大了,弄不好要记载史册,名垂青史的!连天子都对他们行礼,那三才和亲卫们自然也跟着行礼。
一时间繁荣的塘沽口岸数万人躬身,只是为了表达对这些英雄的敬意!
第七百九十七章打破人口天花板
任何保存种子的方法都没有直接栽种要好,因为这是**移植,植物本身就算是一种种子。海事司搬运船上的物品,但唯独没有移动这些植物,因为他们在船上长得非常好。
赵祯登船了,在登上船的一瞬间他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撼到,船上的甲板上没有任何东西,只有泥土和放止泥土流失的木板,在这些泥土中,各种各样的植物按照中国人的种植习惯整齐的排列在一起,一排排,一列列,整齐划一。
“官家,这是咱们司农寺少卿刘郜的功劳,他伺候的这些植物都是顶顶好的。”
赵祯点了点头:“不错,能把这些外邦之地的农务伺候好,真是殊为不易的事情,朕自然会奖赏他,司农寺少卿来正六品,朕要提拔他为正四品的司农寺卿!”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下来,所有人都望着皇帝默默无语,这一幕让赵祯和一旁的三才感觉奇怪,三才开口叫道:“司农寺少卿刘郜?刘郜何在?还不快快领旨谢恩!”
穆修等人缓缓跪下,穆修从怀中掏出一本奏疏,双手相持庄重的递给赵祯道:“启奏官家,司农寺少卿刘郜已经为国捐躯,为了照顾这些农务,他没日没夜照料,不敢有一丝懈怠,加之在海上漂泊久了,淡水不够,他便把自己的淡水分浇到土里给这些农物,最后……最后竟活活的被渴死……”
听了穆修的话,赵祯一时戚动,这是怎样的臣子啊!居然为了这些植物把自己生命的水源给灌溉了出去,这些植物是长好了,可一条鲜活的生命却消失了。
但接下来的事情却让赵祯更加的愤怒与感动,整支船队的两千余人只活下来了三百,剩下的都死去了,而原因居然和刘郜一模一样,都是为了保护穿上的这些植物,刘郜向所有人说明了这些植物的重要性,也说明了它们能为大宋带来怎样的未来,于是这些忠诚的士兵,把海上最为宝贵的淡水给贡献了出来。
赵祯气急,破口大骂:“愚蠢!为何要因为这些植物折损我大宋的忠勇?实在不行每样保留一株便可,何必种植这么多?难道人命还不如这些东西值钱?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何必…………何必如此?!”
赵祯骂着骂着便哽咽起来,这是他少有被古人坚持与信仰所感动的地方,这个刘郜,以及那千余逝去的生命让他感动,让他哭泣,因为任何言语已经不能表达自己心中的情感,赵祯是真的被眼前的这一幕所震撼了。
剩余的人们跟着哽咽,一路上亲手送走每一个逝去的人都没有哭泣的穆修嚎啕大哭,他的心中挤压着的感情终于能得到释放:“官家,刘郜是担心这些珍贵的农物不好养活,只留下少许万一有什么闪失,便愧对大宋,为保万全,所以才会如此大面积的种植!官家……我等致死效王命!”
这是用生命在维护自己的诺言,当初他们离开的时候就是对自己说这样的话,赵祯心中的悲痛无比,这样的臣子,每牺牲一个都是大宋的损失,这样的军人没牺牲一个都是国家的损失。
轻轻的蹲了下来,赵祯用双手小心翼翼的捧起一把船上的泥土:“三才用玻璃瓶装起来,放在朕的御书房,朕要每日观瞧,这些都是我大宋忠勇之臣用生命换来的,后世之君亦不可忘。”
三才小心的捧过一个锦盒把泥土装在里面,待回宫之后再把这些泥土放入玻璃瓶中,这一把看似普通的泥土在官家眼中却比什么金银财宝都贵重。
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大海,水天一色的景象让赵祯心中舒畅了一点再次开口吩咐道:“命将作监派遣能工巧匠在港口上修建一座灯塔,朕要为这些逝去的,活着的勇士树碑立传!”
“谢陛下!”
穆修带着剩余的人前往驿站休息,辛苦这么多年的他们也该享受一下人世间的快乐,对于他们来说,吃一顿饱饱的饭便是快乐,大口大口的喝水便是快乐,安安稳稳的水上一觉便是快乐……
司农寺的人紧赶慢赶的出现在口岸上,这是赵祯派人传唤来的,在得知刘郜因为这些农物渴死在海上之后,他们便把这些农物当成刘郜的孩子来伺候。
所有的农物都是整体搬迁,连甲板都锯了下来,用特制的马车运送会北平府的皇庄,他们只能在那里种植这些植物,并由禁军日夜看守,戒备的像是一座军营,大宋唯独这里与火器营有这种等级的戒备。
赵祯本想拿几个土豆洋葱西红柿之类的回宫,但看到司农寺官员可怜巴巴的眼神,心中一软,甩了甩手便离开了,反正自己看到了希望看到的东西,晚一点吃到也是无所谓的。
土豆,玉米,地瓜,洋葱,西红柿,哪一种不是赵祯最为熟悉的,但这些在大宋却没有,现在出现了难免控制不住自己的味蕾,当然不光有这些东西,甚至还有西洋参和辣椒,花生以及向日葵,多亏了那些美洲土著的帮助,大宋将士在帮助了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帮助了大宋。
粮食决定了一个国家的人口,中国古代的人口和后世相比少了太多,即便是繁荣如斯的大宋,也不过才一亿人左右,这个数字还有收到天灾**的影响,一旦发生战争,部分地区的人口便会锐减。
但在世人看来,现在大宋的人口可比盛唐还要多得多,天宝十四年繁荣的大唐才不过八千多万的人口,而现在的大宋经过赵祯登基以来一系列休养生息的政策,以及医疗,商业,农业的发展,人口产生了爆炸式的增长。
大宋的人口基数本来就大,这是一种可怕的复利因素,就像是滚雪球,雪球越滚越大,越大的雪球粘连的雪就越多,从此反复下去,在这个时代人口就是一个国家的一切。
大宋的朝臣已经有人看到了人口带来的红利,这一点连赵祯都惊讶无比,古人对经济并非一窍不通,人口带来的红利有利于大宋的经济发展,也有利于国家的发展,最重要的一点,人多了意味着一个国家的国力强盛,可战之兵的人数众多。
在不少朝臣的眼中,大宋只要按照这种规模发展下去,人口到达一定程度的时候,什么西夏,什么辽朝,都将是不堪一击的存在,大宋用人口便可把这些国家彻底压倒……
而这些从美洲弄回来的农作物便是打破人口天花板的利器。
第七百九十八章更大的舞台
赵祯身为一国之君,他早已研究过人口与国家稳定,经济发展,社会进步等等之类的关系,这是一个领导者的永恒课题,即便是如今强大繁荣的大宋,赵祯也依然不会放松。
就像太唐宗所说,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赵祯自己承认自己没有多少天马行空的治理能力以及卓越到轻而易举掌控群臣的手段。
在位这么多年来,他只着重于对人才的挑选以及培养,这是一个非常聪明又非常笨的法子,赵祯不会制定法律,他只是让手中的臣子去完善大宋的宪法,利用这个时代的进步去改变这个时代。
他所拥有的只不过是更多的见识,就像一个站在棋盘外的人一样,他永远看的比别人清楚,也更加领先一步,但就这一点已经让他成为同时代统治者不可匹敌的地方,赵祯兴办教育,推进格物,促进医疗发展,甚至大兴商贾之道,这些无一例外都是后世人通过不断总觉得出的东西,而赵祯信手拈来,原因无他……见识过而已。
其实要论他的统治能力,甚至比不上他的父皇真宗皇帝,一个能把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并且抵御住了外族入侵的皇帝,怎么说都是一个合格的皇帝,最少他是通过自己的所学达成的,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要不然怎么许多国家的百姓都说赵祯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呢?他确实是这个时代的神,因为他脑子里装着的东西不是这个时代人所能拥有的,许多话连他这样身为皇帝的人都不敢说,比如大地是圆的,天空是无限浩瀚的,人类可以在空中飞翔,甚至登上月亮,但有一个改变不了,这些都是真理!
自从脑袋里的系统消失不见之后,赵祯仿佛新生,并非是他有了超人的能力,只不过脑子变得更加清晰,考虑问题和从脑子里发现曾经的记忆非常快速,仅此而已。
大宋想要发展就必须要打破一个束缚在中国历代王朝身上的一个重要枷锁,粮食产量问题,即便是引用了产量最高的占城稻,大宋的稻米产量依然不是很理想,这稻米不是亩产一千多斤的杂交水稻,大宋在这方面还是在摸索的阶段,赵祯虽然有着灵敏的大脑,但却不能无中生有,他不是科学家,也不可能把时间耗费在研究上。
他只不过是个引导者,引到他的格物学家在这些方向上探索,大宋还是大宋,只不过在赵祯的带领下偏离了历史的轨道而已,赵祯一直都不想承认,但却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大宋被他改造的面目全非。
既然如此,那就怎么有利怎么来吧!现在连土豆和番薯都出现了,还怕有什么更加神奇的事情吗?
谁能想到这些全新的农作物会成为大宋打破人口天花板的锤子,只要大规模种植,大宋基本上不会出现饿死人的情况,因为这些东西即便是不经过人工干预,也会亩产惊人!
赵祯要让大宋的版图恢复盛唐的气象,但他要的是稳固的版图,不是今天巨大无比,明天就瞬间垮塌的积木!要想让这些版图成为大宋的一部分,让他们自己成为自己是华夏的一部分,那么最好的办法便是当地变成汉人的地盘,世代为汉人所有!
人口是华夏的一件重要武器,这也是为何在历史长河中所谓的文明古国都没落或是消失,唯有华夏存留的原因,因为华夏的血脉永不断绝,即便是融合了外族的血统,但华夏的血脉依然留存了下来。
大宋的敌人看似是党项,辽朝,其实却是人口,只要有了足够的人口,大宋国内的生存压力便会驱使着大宋向外开始征伐的脚步,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在自己的乾坤独断之下向辽朝发动进攻夺取燕云。
即便赵祯赢得了战争的胜利,朝中有关用兵的流言蜚语一直没有停过,这还是压力不够大所造成的,这些美妙的农作物亩产惊人,到时大宋的人口一定疯长,人口的膨胀会使得大宋对土地的要求便高,这是一个无法规避的问题。
朝臣的政治手段再高明也无法便面这个必须要通过实际手段去解决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无人能说克己复礼这样的蠢话,这个世界的黑暗便会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
而游牧民族却先一步比农耕民族了解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们不断的进去,不断的挑起战争,也不断的牺牲人口,维持草原上的平衡,每一个稳定的游牧民族在繁荣过后便是萧条和战争,因为他们要处理多出来的人口,要么在中原获得土地,要么在中原失去人口。
但农耕民族的调节办法却完全不同,它是通过内部的消耗而完成对自我的调节,每当一个王朝繁荣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整个国家便会进入一种奇怪的状态,官员开始**,百姓开始愤怒,往日里能轻松度过的天灾也在**之下变得愈演愈烈。
当然至关重要的君主也会变得懒惰,因为在他看来前面有过昌盛,以后的事情与自己又无关,自有那些有能力的后代替他收拾这幅烂摊子。
于是各地的起义开始频发,这是一场小病,如果皇帝能早日清醒,根治这些问题,并把国家引向正确的方向,对外扩张,便不会有多大的问题,但这个时候,千年的王朝基本上都会做同一件事前,镇压起义。
这显然是治标不治本的,起义也许会被镇压,但根本问题没有解决,还会有下一次的起义,百姓都吃不饱了,马上就要被饿死在家中,连最基本的生存权都没有保障,还怕造反吗?!
同样的道理,大宋的百姓吃得饱,穿的暖造反的事情便少上了很多,因为造反的代价太大,当一个人能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下去,谁会以死去搏一把得不到的东西?人其实是最现实的动物。
这就会导致大宋的土地不够用,人口多了,土地自然就会变少,矛盾便会出现,而解决矛盾的办法很简单,对外扩张,这是天理,也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赵祯要打破人口的天花板,其实也是在打破对中原王朝的束缚!打开战争与扩展的魔盒!因为这个礼仪之上,儒家学说大行其道的华夏王朝从没有自主的有意思的向外扩展过,永远在自己给自己画好的圈子里自娱自乐……
“是时候该登上一个更大的舞台了……”
赵祯望着御书房中足足一面墙的地图开口呢喃。
第七百九十九章天下大同
大宋大同府,这个被赵祯改造成天下商贾云集的奇迹之地不知创造了多少财富。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使得这片古老的土地焕发新的活力,这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咽喉之地,同时也是年轻的后起之秀,在这里各国的文化与经济发生前所未有的碰撞与融合,从而诞生一种奇异且让人惊叹的和谐。
太阳这种为常人规定作息时间的天体在这里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了,因为在大同府,无论白天晚上,商贾之间的交易都络绎不绝,即便是在夜里,大同府的天下交易依然是人声鼎沸,甚至比白日更加让人惊叹。
站在城楼上,赵祯都被眼前的奇景所惊呆,如果说北平府是大气磅礴的帝王之都,那这里便是集人间之财富的商家之都。
“官家,城楼上风大,还是下去吧?”
三才小心的为赵祯披上一件大氅,外面是精美的蜀锦,里面则是上好的银狐皮,雪白的绒毛在里面而不是裸露在外,保暖效果极好,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秋,深夜里的寒风还是能煞人嘞!
赵祯摆了摆手,只有在城楼上才能瞧见这大同府的繁盛之旷,往来车马的灯火把这座城市照耀成了一座不夜城,车辚辚,马萧萧的景象让人惊叹,无数灯笼组成的火龙不断从大同府向外延伸出去,最后消失在城外的旷野上。
同时也有更多的车队向大同府前进,他们都是商贾的车驾,带着各种各样的货物前来交易,虽说大同府的榷场是辽朝,西夏,大宋的三国交易,但天下所有的商人百姓都可汇聚于此购买自己喜欢的东西,所以谓之“天下交易”。
西夏交易的货物主要是羊毛,他的羊毛一度成为大宋追捧的东西,许多大宋商贾趋之若鹜,甚至愿意话大价钱采购然后囤积起来,只要有能力把羊毛变成毛线,这东西又不怕坏,大宋毛衣市场永远都是那么的蒸蒸日上,害怕卖不出一个好价钱?
辽朝的商品也有不少,比如最为出名的契丹鞍,但现在大宋收复了燕云之地,契丹鞍的制作工艺与流程已经被大宋所获知,并且大宋在其基础上加以创新和优化,许多人对大宋制造的契丹鞍更加青睐。
当然具有辽朝特色的商品在大宋也非常好卖,海东青这种神奇的鸟儿便成为大宋富豪之家渴求的东西,一只上好的海东青甚至能买到十万贯的天价,而珠圆玉润的东珠所做成的头钗则是顶尖的奢侈品。
不过辽朝的瓷器在大宋样式精美,花纹瑰丽,色彩素雅的宋瓷前便黯然失色,世人在选择瓷器的时候毫无疑问的会选择宋瓷,这东西据说能远销海外,连大食人和欧罗巴人都趋之若鹜,千金来换!
大宋售卖的商品自然是最多也是最好的,即便是辽人和西夏人都不得不购买,因为他们没有本事制造,宋瓷自不用说,蜀锦,丝绸,甚至连棉布都是他们必须购买的东西,也只有大宋能把棉布做的有舒适又保暖,冬天眼看就要到了,上好的成衣棉袄也是西夏与辽朝采购的东西,这些棉袄虽然没有毛衣穿着贴身暖和,但最少也比麻衣葛衣之类的暖和不是?
如若还有闲钱,便可再买些刀剑之类的兵器带回国内,大宋限制这些东西出口,但却不限制那些做工精良,上面镶嵌宝石金银的刀剑艺术品出口,虽然也是千锤百炼的宝刀宝剑,但价格上却是让人望而生畏的,如若买一把十把还算面前,更多的话便是倾家荡产也买不起。
况且谁会那这些刀剑上战场,往往都是作为佩饰携带的。
赵祯走下城楼,正在伸懒腰的时候,一阵寒风扑面而来,差点灌进了赵祯的嘴中,一时间赵祯也觉得凉意四起,带着三才向自己的行在而去,大同府这样的繁荣之所,怎么可能没有皇帝的行宫?
虽然规格不及北京城和东京城,但防御上来说却是极为安全的,这里的地理位置特殊,西面便是西夏,北面乃是辽朝,在这两只虎豹之间,大宋自然不会忽视大同府的安全。
大同府这样的商业都市为大宋每年缴纳的税收何止巨万?朝中的官员可把这里看成是大宋的聚宝盆,它的安全至关重要,况且这大同府还是北平府的西北咽喉,要冲之地,谁人敢懈怠?
大同府的行宫非常好找,它就坐落在城中的最东面,位置相比北平府和开封府的皇宫要偏的多,但却更为有利,东面地势高,行宫高高在上便可发现来犯之敌。
与其说是行宫,在外人眼中更像是一所兵营……
高大的地基即便是远在城门楼子的赵祯都能瞧见,可以说大同府的皇宫简直是削了一座小山所建成的,地基便是山的底座,上面的的建筑也是冷冰冰的砖石水泥,坚固程度不是以往的木质建筑能比拟的,高耸的宫墙简直堪比城墙,上面的马面墙,阙墙,女墙,层交错叠,基本上没有给人留下攀爬的可能,特殊的建筑风格让每一个攀爬城墙的士兵都会遭受不同侧面的攻击。
想要进入行宫只能通过长长的甬道,从高高的底座下凿同的半开式隧道,三面都是坚硬的石头,只有三面开口,如若打破宫门,进入甬道便如进入了一出人造的一线天,结果可想而知……
这座宫殿更像是一座军事城堡,赵祯微微苦笑,当年自己下旨在大同府设计一座行宫,必须要有最为完善的城防,坚固,易守,没想到居然会促使这样一个堡垒似得的宫殿诞生。
城墙上的那些苫布下的狰狞不用说也知道是什么,三弓床子弩,火炮,等等守城利器,简直把这里营造成为城中之城。
在大同府中,宋人,契丹人,党项人,女真人,倭人,吐蕃人,甚至是大食人以及欧罗巴人齐聚一起,互通有无而来,算得上是天下大同了。
当然现在还不是回去的时候,赵祯在路过街市的时候被一种熟悉又陌生的香气所吸引:“慢着,这味道,香!香的很!”
突然出现的咖啡香气让赵祯一步也挪不动,皱眉对三才问道:“这里怎么有咖啡的味道?快快领朕去品尝一番,连朕的皇宫都甚少能喝到咖啡嘞!”
咖啡是什么三才自然比别人更加清楚,招了招手唤来大同府皇宫的管事道:“这里有卖咖啡饮子的店铺?”
管事连连点头:“有的,有的,还不止一家,最好的便是品香园,据说是一个云南商贾开设的!”